她打完了哈欠，用小手绢擦了擦眼角的泪，挥了挥手：“本宫知道了。”这跟人使心眼实在太累人了，眼神往桌子上一扫……哎呦，那个是道什么菜，怎么看上去那么诱人呢……白甜瓷的大盘子里，静静地躺着一个形状完美, 香气诱人，发出闪闪蜜色油光的——猪蹄髈！
小静一直专注地看着她的眼神呢，立刻很机灵地忙夹了一筷子放她嘴里……真不错, 入口即化，不油不腻, 回味香浓, 真不愧是经宫廷御厨精心烹制的一道好农家菜！她咽完了, 还忍不住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
小瑞子懵逼了，这……这就完了？今儿可是三日值日的最后一日了，要搁别的宫妃身上, 免不了露出些伤感不满，明明好容易轮上那么一大圈才能有那么三日，临了, 好端端地被抢走了一个时辰，要是白荣妃那种性子不好的，当场就能给他撂脸子！
汪桂容心满意足地吃完这一口，看小瑞子还眼睁睁地瞧着自己，心头猛地一跳，糟了个糕……这是要赏钱？小瑞子年纪不大，可他是郑公公的徒弟，眼高着呢，这赏钱太少可拿不出手……可、可、可，她是真没银子了！她看了眼小宁，又看了眼小静，不知道她会不会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位找奴婢借银子的宫妃？
唉，反正都要当厚脸皮了，怎么也不能亏了自己的两个心腹。她清了清喉咙，索性当不知道这茬：“你不回去伺候了？”你小子还是赶紧走人吧。硬要人家赏钱的，都不是好孩子！
“奴才还要去找陆统领……”话刚出口，小瑞子就后悔得心里叫苦，自己怎么刚才不赶紧跑了呢，在这儿瞎捉摸这汪娘娘怎么跟别的宫妃不同个什么劲！这要一样了，皇上还犯得着这么宠她吗？这下好了，娘娘要是问起张玉全来，自己该怎么办？！
其实他真不用过于担心。请参照墨菲定律第四条：如果你担心某种情况发生，那么它就更有可能发生。
汪桂容一听小瑞子要去找陆统领，果然连蹄髈都不吃了：“皇上打算怎么处置他们？”
小瑞子一听，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一咬牙：“皇上说这些宫人只要好好告诫一番，不许他们胡言乱语也就放了。”怎么说自己都是皇上的人，总不能为了娘娘得罪皇上。再说，娘娘也没有特意问到张玉全，自己这样含混过去也不算欺瞒。
汪桂容听了，倒是有些意外，想不到景仁帝还蛮人性化的嘛，也就是这古代拿奴婢当牲口，动不动就打打杀杀，要是景仁帝真是个视人命如草芥的暴君，她指定跟他三观不合。想到这里，她心里甜滋滋的，之前对景仁帝到处拉仇恨的怨气消了一半。
“嗯哪，这就好！”汪桂容见小瑞子还站着不动，心里叹气：“哎呦，你可赶紧走了吧，不是我小气，是真的没赏钱给你。”
小瑞子倒不是不想走，而是，见汪桂容没有继续追问张玉全的事，心里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自己如果多一句嘴，说不定娘娘就真能伸手救了张玉全；可是……自己跟张玉全也没什么交情，师傅郑公公还跟他有些积年的旧帐，真犯不着为了他冒什么风险。毕竟皇上的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皇上要杀人总有皇上的理由。但是，这心里怎么就这么不得劲呢……毕竟是一条人命啊！
“那你忙去吧！”汪桂容心里惦记着银子的事，忍不住又下了逐客令。
小瑞子回过神来，有些慌张地把头一低，行礼告退。就这样吧，皇上的话就是圣旨啊。
鸣鸾殿，洪德妃听了肖贵人的话，皱起了眉头，久久没有言语。
肖贵人见她没反应，急了：“娘娘，汪贤妃还要留妾吃饭呢，妾听了这个消息，哪里还坐得住？出了玉堂殿就直奔娘娘这里来了。”这也是事实，只是后来被汪桂容打脸的事不能说，不然洪娘娘该说她不会办事了！
洪德妃面无表情，她的手藏在袖中，如果不注意，是不会看到那袖子在微微抖动的……
肖贵人可没有洪德妃这分沉稳，以为她不相信自己说的话，忙补充道：“娘娘，这可是那个小宁亲口说的，还能有假？”
“你……再把她的原话原原本本地说一遍！”自己不能高兴得太早，得意忘形是最容易犯的错。她开始默默地深呼吸。
肖贵人一听来了劲，这个消息可比之前那个劲爆多了。她这半天，也回过神来了。说真的，自古这男人就是喜欢变着花样折腾……尤其是做了帝王的，这男的，女的，不男不女的，只要瞧上眼的，谁还敢拦着他们不成。再说，皇上就是真跟侯爷分过几个桃子，割过几回衣袖，也碍不着她什么事，这五年皇上该轮值的时候不也都轮着嘛。要不是半路杀出个汪妖妃……诶，跑偏了，正回来。
“妾当时在净房里，想是那小宁也没想到正好撞上了。妾就听她说：如今这上赶着给我送银子的人多了去了，要不是看着咱们以前的交情，你这事儿，多少银子我也不给你办。”
肖贵人看了一眼洪德妃。洪德妃还是面无表情，反而把眼睛闭上了。
“妾一听，原来这小宁也算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这才几天功夫，居然就敢收起贿赂来。妾便忍住了……”她怕撒尿声惊动了小宁，活生生把那泡尿给憋回去了，她打探点儿消息，她容易嘛！
“那小宁接着道，你也别不信，其实要说这事，聪明人只怕早已经觉察了，不然好端端地，怎么皇上突然要让洪娘娘执掌宫务。”
肖贵人说到此处有些眉飞色舞：“妾吃了一惊，没想到这种事还跟娘娘有关系。听得便更仔细了。就听到小宁说，我也只能帮你这些了。趁现在洪娘娘还不知道，你赶紧让你干娘想法子离了椒房殿，跟着洪娘娘，不然，到时候，你说不定就得到冷宫去看你干娘去了！”
洪德妃把这话又从头到尾地细细捉摸了一遍，心中万般滋味难以描述：“我等了七年的这一天终于要来了么？江仙儿，当年被你暗算抢走的，我一定会夺回来！”
第53章 谣言爆发了
洪德妃此时的心情就是：盼星星, 盼月亮，总算盼到天边出太阳。多年的梦想要成真了, 她既有苦尽甘来的喜悦，更有卧薪尝胆的成就感。对自己更加有自信了。
她缓缓地抬起头来, 竭尽全力地保持着她一贯的稳重：“这种空穴来风的谣言听了搁心里就好。不到真的成真那一天，都当假的就是。你辛苦了，我这里有才得的血燕盏，你拿一斤回去补一补，瞧你这脸色，倒有些憔悴了。”
看得出来这肖贵人像是哭过了，可是她不提必有什么事还藏着不肯让自己知道。唉, 收服人心可真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一不小心，只怕反被那成了精的汪妖妃给套进去了, 这种时候，自己一定要万分小心。她虽然话是这么对自己说的, 可俗话说得好,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她此时那狂热的眼神到底还是出卖了她心里真实的想法：皇后之位该轮到她了。
肖贵人对洪德妃更加心悦诚服了。这才是正宫娘娘该有的稳重范儿，那个动不动就哭兮兮的江皇后实在是让人喜欢不起来。再说，血燕诶, 她耳朵是知道的，眼睛可没见过。给洪娘娘办事就是有前途。她欢天喜地地拿着血燕走了。
另一个汪桂容的谣言受害者紫云，现在却觉得自己的脑袋就要炸成两半了。
她本来是已经下定了决心的。不管小宁这句话来自何处, 目的何在，她都有责任及时向皇上汇报。到底要怎么处置总有皇上来作主。可是，皇上左等不来，右等不来，情况就在这半天功夫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让她觉得从来没有这么失败过。
作为一个聪明人，紫云经过一下午的严密推理，觉得小宁那句话的背后隐藏着的正是那位把皇上迷昏了头的汪娘娘。
可是，她没有真凭实据！
一来，说到底不过是小宁的一句梦话。根本无法证明这件事跟汪贤妃有什么关联。
二来，她想破了头也无法想到汪娘娘这样做的动机。皇上都把她宠出花儿来了，连贵妃的位置都给她准备好了。她还能有什么不满足的？要传出那样污蔑皇上的话来？不错，这话就是在污蔑皇上！紫云根据她对景仁帝多年的了解和对景仁帝和汪娘娘之间互动情况的仔细观察，十分确定地得出了这个无比正确的结论。
三来，这样的话对汪娘娘只有坏处，没有好处。难道她想整个宫里的女人都拿她当笑话看？这种事，连神经病都不会干啊？
所以聪明的紫云卡在了这里。她又朝着另一个方向去推论：如果不是汪贤妃，小宁……这个貌似汪贤妃的心腹的宫女，究竟是谁的人呢？！
没想到，就在她等待景仁帝的过程中，她居然接连收到三条消息，让她觉得她已经完全失去了对事情的掌控。
先有桂宫带过来临时支撑玉堂殿的小宫女向她汇报，说肖贵人去净房的时候，见到小宁在净房后面的假山石附近鬼鬼祟祟地出没。
然后，那个她派去盯梢肖贵人的小太监回秉，肖贵人去了鸣鸾殿。
这两件事一串起来……紫云觉得她要错乱了……小宁难道是洪德妃的人？今日肖贵人来玉堂殿就是来跟小宁接头，打听第一手消息的？！洪德妃传出这个谣言，是为了让后宫的各种势力不敢轻易看着汪娘娘得势就靠过来？这样的动机……呃……真的是相当充分！同时，她感到了相当大的危机，小宁这个可疑人物放在玉堂殿汪娘娘身边，实在太难保障汪娘娘的安全了！皇上可是说过的……娘娘的安全第一，安全第一，安全第一！
可是，还没等她想清楚到底怎么在没有真凭实据，全靠脑补的前提下，向景仁帝汇报这个相当错综复杂的情况，她又接到了一条可怕的消息……全后宫现在都传开了：景仁帝跟新阳侯有不可言说的关系！！！天呐……这绯闻传播的速度怎么比下圣旨都快，她觉得她要窒息了。
这条消息广为传播到了什么程度呢？那可以说是传遍了宫里的每一个犄角旮旯！甚至连月影台一向不怎么掺和宫里这些事情的丁惠妃都知道了。
当时丁惠妃正在擦拭她最心爱的奔雷琴。她擦得很专心，纤细的手指缓缓地抚摸过琴上所刻的题款：“南北东西几度游，名琴能遇不能求。奔雷无意欣相遇，宿愿多年始得酬”。
她信重的宫女流泉从外面进来，慌慌张张地看着她，欲言又止：“娘娘，奴婢刚才去御膳房要点儿醋来熏屋子，却听到了一条消息，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娘娘！”
丁惠妃是少数对八卦不感兴趣的女人之一。她没有停手，而是开始不紧不慢地接着擦拭琴弦。
流泉犹豫了半日，终于一咬牙：“说是……皇上跟侯爷……他们，他们是断袖！”
“嘣”地一声……丁惠妃挑断了一根琴弦。流泉脸吓得脸都白了，娘娘有多宝贝这把琴她是知道的。她就不能多等等，偏要在娘娘擦琴的时候说这事？她猛地跪在地上：“奴……奴婢该死！”
丁惠妃却动都没动，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奔雷琴，突然泪流满面。连她的手指被崩掉的琴弦划破出了一道深深的伤口……她都浑然不觉，鲜血一滴一滴地滴到了琴上，顺着那题款凹痕慢慢流动滴下。
此时，唯一还没有被谣言涉及到的椒房殿，气氛却是相当沉重。江仙儿一见景仁帝来瞧她，这一口堵在胸口的病气就去了八分，她“嘤嘤嘤”地哭道：“妾只想着皇上有了新人忘旧人，没想到，皇上今儿还能来看妾！”
郑公公听了这话也是……忍不住红了脸，您好歹是个正宫娘娘，如今怎么说起话来这么不着二五呢？亏得他刚才冒着被景仁帝叱骂的风险帮她说话。
景仁帝一听也恼了，看她是真病了，今日她挑唆东太后的事，他都没有提，还想着等她病好了再找她算账，没想到她居然还敢在这里小家子气地发酸：“江仙儿，这里是皇宫大内，不是地主老财家的后院，你大概早已经忘了自己是个皇后了！你要是不能当好这个皇后，朕就换个人来当！”
第54章 天大的错都有朕替你担着
且说紫云听到谣言泛滥, 也顾不上等景仁帝回来了，立刻回了桂宫, 让人把丝琴找了来。她白着一张脸，怒火冲天地劈头就问：“可是你把消息传出去的？！”
丝琴吓得一哆嗦, 立刻低下了头：“我哪里敢？姑姑吩咐了不许说的！”
丝琴强自镇定，根本不敢让紫云瞧见她心虚的眼睛。她是打死也不会承认的，这事还就是她干的。只是，她也没想到这肖贵人居然能这么给力，半天功夫就把谣言的种子撒遍了全后宫，可以想象，明天, 说不定满京城都知道了。
不错，肖贵人在东湖边听到的就是丝琴和她干娘故意让她听到的对话。
话说丝琴被紫云告诫不可传谣之后，十分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问题。她战战兢兢地, 等到回了寮里，就立刻找了她干娘来商议。所谓秘密不就是用来考验关系到底有多铁的吗？！
她干娘可是在宫里混得久了的。一听, 感动得热泪盈眶, 这妮子真是跟自己贴心, 当下一拍大腿：“这杀人灭口，那都是因为杀了人能保密。这要是人人都知道了这消息，还杀你干嘛？”
丝琴立刻用无比崇拜的眼神看着她干娘, 干娘怎么能这么聪明呢？不过最聪明的还是她，拜了这么个好干娘。可是……
“这样的话，紫云姑姑不是知道我泄密了？”想着紫云的厉害, 丝琴抖了一下。
“哼，她是神仙？那个小宁能让你知道了，就不能让别人知道了？这事啊，咱们得找个主位上的人来传，这样紫云才不会往咱们这边想。你想想……谁合适？”这种事，她可是见多了。传话么，只要一口否认谁也找一到证据。
“呃……别的宫妃不好找。我看那肖贵人成天没事喜欢在东湖边上转悠……”
于是这两人一合计……这传谣下家的艰巨任务就落在了肖贵人的身上。
紫云看着丝琴，她也是很疑惑，就是这事真是从丝琴嘴里传出去的……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全宫皆知了呀？到底是谁？谁在后面推波助澜？！这可真是洗地容易，洗谣言难……现在这可怎么办？她当初就该把这丝琴圈起来的！
不过……她皱着眉头摇了摇头，恐怕把丝琴圈起来，也没有用。如果这事背后真是洪德妃……嗯……从这谣言传播的速度看……这事是她搞出来的可能性那是更大了！明天，她无论如何都必须要向皇上汇报此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