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徊声音无波无澜,不多掩饰话中的称赞:“林主编的香评写得很不错,做人物专访的时候文笔却很犀利。”
“……”
周徐礼回到车上,等待的漫长时间里,打开一部纪录片。
他耐性极好,一直等到磅礴的片尾曲结束,抬头看了眼会所某个窗户,依稀可见里面的人蹦跳的身影。
正当他想要继续看下一部片子的时候,一个人影悄无声息飘到车窗边,故意放慢动作敲动玻璃。
周徐礼抬眼,对上窗外那人漆黑的眸子。不带一丝害怕,十分沉着地降下车窗,“怎么先出来了?”
“看你等很久了。”她指了指露台,抿住嘴角笑了下,“我也看了你很久。”
周徐礼闻到清甜的酒味,半是开玩笑的问:“今天没有喝醉吧?”
陆宜宁噤声,眼巴巴瞪着他。这人!!果然还记得上次出海回来的事情!
上到副驾驶,她一板一眼道:“今天喝的果酒,酒精度数不高。”
周徐礼轻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微蜷起,有规律地敲动两下,似是判断她话中的真假。他侧过头来,车顶灯铺落而下,光线越过长而浓密的睫毛,在眼眶下围打上一层细密的光影。
陆宜宁不由自主地挺直脊背,“是真的。”
周徐礼话中带了几分疑问,慢条斯理解开安全带,靠过去。
两人间的距离瞬间缩小,只剩下两三寸。
陆宜宁甚至能清晰地感知到,独属于他身上的气息,正攻城略地般的扰乱她最后的理智。
她眨眨眼,轻抿的嘴唇松开一个缝隙,“你,想做什么?”
周徐礼漆黑的眼瞳中浸着细碎的光,尾音稍扬,但语气很正经,“我闻闻,小酒鬼有没有说谎骗我。”
陆宜宁屏住呼吸,声音颤着,“那你现在,确定了吗?”
随着他不断靠近,她埋在心底不断升温的情愫,催动着心脏跳动的频率愈发猛烈快速。一瞬间,气息堵在嗓子眼,有种窒息感逼迫她,不得不正视他。
目光难以挪动一分一毫。
周徐礼嗯了声,手指擦过女孩的肩膀,拉动安全带系住。撤回身后,声音放柔,像是表扬小孩,“这次挺乖。”
陆宜宁咽了咽口水,她却觉得自己真醉了。
都醉出幻觉了。
斯文正经的周徐礼,怎么会像只狐狸似的,每时每刻都在勾引她。
-
回到家,陆宜宁取出鞋柜里的拖鞋,她收到了三个蛋糕,吃不完,叫周徐礼上楼帮她吃。
说到底,只是一个想和他多待一会儿的噱头。
周徐礼手中提着礼品袋,递过去,“生日快乐。”
陆宜宁停顿了下,伸手接过来,垂头看着包装盒上的LOGO,这牌子挺贵,就算是大学老师,也得半个多月的工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经常做长远打算。从传统角度看,周徐礼不算是个富人。老师这个职业,的确不如她的工作来钱快。
周徐礼的房子位于顶好的地段,说不准是用贷款基金买的。而且,并没有听他提起过家里的事情。除此之外,他还有一只娇生惯养的猫崽子。
所有花销加起来,绝不是一个普通的,大学老师能承受的。
陆宜宁突然感觉手中的礼物沉甸甸的。
可能是喝了酒,太过感性了。
周徐礼眉梢一抬,“不喜欢吗?”
陆宜宁摇摇头,诚实道:“有点太贵重了。”
“——我见你平时戴的,都是这个LOGO,”他好笑地问,“怎么换个人送,就觉得贵了?”
陆宜宁欲言又止,“我不是这个意思。”
周徐礼何其聪明,眸光淡淡,“你是怕我有经济负担?”
“……”
周徐礼自顾自颔首,俯身和她平视,“看来是被我说准了。”
陆宜宁沉默一秒,“对不起,我好像管得太多了,选择送什么礼物是你的事,我只负责高高兴兴接收就好。”
她说完,踢掉脚上的高跟鞋要进屋,再解释下去,她怕露馅。
不小心将藏在心里的喜欢,一股脑全倒出来。
因为喜欢你,所以想尽可能地为你着想,会因为喜欢你,变得小心翼翼有意收敛起所有的坏脾气。
也是因为喜欢你,她变得又怂又拐弯抹角。
甚至,有点想要逃避。
三个完整的蛋糕摆在茶几上,陆宜宁无从下手,抽出二十四根蜡烛,每个蛋糕上插八根,乍一看像是从没吃过蛋糕的隔壁小孩终于有钱买蛋糕,兴冲冲抱回三个蛋糕后,任性地要全部挥霍掉。
周徐礼忍笑,弯腰拿火机点燃蜡烛。
陆宜宁手掌合十许愿——
没什么好多说的,她希望明年的今天,周徐礼能以另外一种身份陪她吃蛋糕。
睁开眼,吹灭蜡烛上的火苗。
周徐礼单手支着下巴,眯起一双黑眼笑问:“宜宁的愿望里有我的存在吗?”
陆宜宁一愣,听到他叫自己的名字,莫名有点难为情,还有些心潮澎湃,比听他叫自己“宝宝”的时候,还要激动几分。
她回神,讷讷点头,“有的。”
周徐礼低低哦了一声,“许愿明年我可以暴富?”
陆宜宁眨了眨眼,敷衍一句,“算是。”——和她在一起,也算是另外一种方式的暴富吧?
周徐礼忽然想起什么,“我看微博,在米兰被记者偷拍到的是你?”
“会偷拍的不是记者,是狗仔。”陆宜宁用叉子捻起一块蛋糕塞进嘴里,“你什么时候开始看微博了?”
周徐礼:“最近才开始看,还挺有意思的。”
他提到米兰,陆宜宁扔掉手中的叉子,跑到玄关打开行李箱,回来前给他挑的礼物,差点忘记送出去。
周徐礼打开盒子,心思微动,手指取出领针,“这个东西,我没用过。”
陆宜宁吞了口水,大脑告诉回档,她记得去教室看他上课的那次,明明是有带过的。
周徐礼面容平静,手指转而按在领带上缘,慢慢往下一扯,衬衫衣襟跟着松了松,隐约看到半遮半掩的锁骨。
他微歪了歪头,引诱般的,“不如你教教我?”
陆宜宁大脑当机,手里被塞进银色领针,手腕也被顺势握住,顺着他的力道,人就到了他面前。
周徐礼含笑看着她,“需要我怎么配合你?”
陆宜宁对上他的视线,像触电似的,瞬间撇开眼,脸上强装镇定,“不用,你坐好就行。”
室内寂静万分。厨房中的水龙头没有拧紧,滴答滴答的细响声,显得格外清晰。
周徐礼垂眸,喜欢的女孩正专心给他弄领针,每一个步骤都言简意赅解释,他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陆宜宁最后整理了下领带,“应该很好懂吧?”
周徐礼不动声色地,抬眼凝视她。陆宜宁为了方便,单膝跪在沙发垫上,起身的时候膝盖到小腿肚发麻,整个人重心不稳往前倒去。
周徐礼扣住她的手腕,顺势将人拉坐到他腿上,手指不着痕迹擦过女孩的腰,只停留了两秒,礼貌收回。
陆宜宁今晚紧绷的神经,因为这个亲昵的动作,一根根全绷断了。
她想站起来,但男人的手依旧紧握着她的手腕。
周徐礼手上松开力道,温声问:“我看了你的专访,宜宁喜欢斯文点的男人?”
陆宜宁一噎,没吭声。她丧失了理性判断下一句话的能力,硬着头皮死扛。
“——你看看我,算不算你喜欢的类型?”
周徐礼笑容未变,“如果不是,那我等明天去配副眼镜。”
陆宜宁记起人物专访她胡扯的一句:衬衫袖口干净整洁,手指修长腕子上带串佛珠,戴上眼睛君子端方,摘下眼镜原形毕露。
那时候她只能模模糊糊勾勒出一个大致的人设。
遇到周徐礼后,之前幻想出的形象,成了一个真实的人。
陆宜宁咕哝一句:“你又不近视。”
“那只买个镜框戴?”周徐礼若有所思,“不过我不能保证,我戴眼镜好不好看。”
陆宜宁抓住他的衣摆,试图从他腿上起身,“你放开我,我要去吃蛋糕了。”
周徐礼不为所动,慢悠悠继续说:“看来是你喜欢的类型。”
“……”这让她怎么答!
周徐礼表情认真,吐字清晰地说出后话,“宜宁,不如喜欢我试试?”
他在说什么!
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肯定是醉了!!!
陆宜宁盯着他一张一合的薄唇,有种在梦里的不真切感,她故意接近,还未来得及说出口的喜欢,被这个男人抢先一步。
他礼貌又直接地,征求她的意见。
周徐礼温声道:“我猜,宜宁也有点喜欢我,但告白这种事,还是让男人来比较好,你说呢?”
陆宜宁撇过头,从对面的镜子中看到自己泛红的脸。久了,他还在等答案。
周徐礼静静望着她,非常有风度地,怕她害羞,松开禁锢住她手腕的手。
陆宜宁连忙站起身,轻嗯一声,不知是回应他哪个问题,又或者都一并回答了。
你猜对了。
我也不想瞒你了。
比有点还要多很多,我真的,很喜欢你。不是出于某种类型人设的喜欢,而是认识的这许多时候。
你做过太多事情,故意让我感动了。
周徐礼站起身,抬步走到她面前,“既然如此,那之后我们就换种关系相处。我不会去逼迫你什么,但如果让你不舒服或者不开心了,你要及时告诉我。”
陆宜宁直白道:“你让我从今天开始,把你当个男人来看?”
此话一出,气氛凝滞半分钟。
周徐礼又气又笑,勾着尾音,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意味,“今天开始是男人,在这之前,我在你眼里不算是个男人?”
陆宜宁认真地摇头,抬起手捏了捏他的脸颊,“你今天晚上,像个勾人的妖精。周徐礼,我之前怎么没觉察到——你能骚气成这样。”
在西北的时候,还是个靠近都不行的高岭之花。
风水轮流转,她真想回到几个月前告诉那时天真的自己——放着别撩,让他独自风骚。
作者有话要说: 周*独自风骚*徐礼
第24章 与你牵手(6)
陆宜宁脱单脱得猝不及防, 第二天下午想起要和林嘉说一声,去S大途径杂志社, 她停车上楼, 直奔主编办公室。
恰是截稿期, 整个编辑部人心惶惶,刚入职的小编辑被上司折磨得头大, 安静的格子间中仅能听到书页翻动的沙沙声。
陆宜宁之前来不需要敲门,但察觉到一丝丝的异样, 立马起了戒心。屈指敲两声门,得到应答后推门而入。
林嘉单手撑着额头, 表情不是很愉悦, “Lisa,你去把这篇稿子退回去,香评写得没有灵魂, 如果可以让作者再斟酌一下。”
陆宜宁没动, 站在桌前, 含笑看着她。
林嘉半晌听不到动静,抬头, 看清楚面前的人,“你怎么来了?”
陆宜宁拉开凳子坐下,“来报个喜讯——”
“喜讯?”林嘉撑起下巴思忖, 指尖的笔不停转,“去年我约你的那篇稿子,终于想起来给我了?”
陆宜宁摇头, 直截了当不想隐瞒地说:“昨晚我脱单了,现在心里贼高兴。”
林嘉转笔的动作停住,狐疑盯着她,最近她身边没什么优质男,追求者也鲜少,甚至一天除了和助理说几句话,几乎杜绝了和异性的一切交往——正想着,林嘉脑海中蹦出一张脸,面容突然变得诡异。
“你昨晚喝多了,把周徐礼给强上了?!!”
陆宜宁:“……”
林嘉以为她是默认,来了兴致,“周徐礼那种禁欲系的款,真被你强上了?”
“不是,我就带他回我家,然后……”陆宜宁停顿几秒,斟酌说辞。
“然后你俩都喝醉了?不对啊,我记得网上有专家说酒精会麻痹海绵体,使处于醉酒状态的男性失去某种能力。”林嘉冷静分析,“你继续说啊,别吊着我,难受。”
陆宜宁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是你自己太喜欢脑补了,我们俩什么都没干。”
林嘉:“那就是,只确定了关系?”
陆宜宁点头,嘴角微微上挑,“他先告白的,我觉得我还能撑一阵子,没想到计划被打乱了,不过结果都一样,没什么好遗憾的。”
林嘉被稿子折磨得快疯掉,以为能从她这得到些许安慰,没想到迎头一盆狗粮。
“行吧,陆大摄影师,去年的稿子能不能给我了?我这急着用稿子,你不如趁这个机会——”
话未说完,陆宜宁若有所思地快速起身,小声念叨了句,“我得去找他还书了,怎么都四点多了。”
言罢,飞也似地逃离出办公室。
林嘉:“……?”
-
陆宜宁早就从吴凌小同学那摸到了周徐礼的课表,知道他上午第一大节有课,踩着下课的点出现在办公室门口。
手中抱着五本沉到死的书,臂弯被书棱压出一道红痕,她背靠住墙,闭着眼煎熬地等待。
过了十分钟,周徐礼应付完身边两个女同学提出的刁钻问题,转身朝办公室的方向走,中途一直在用手轻捏眉心疏解疲惫。
他走到走廊口,放眼望去空荡的走廊只有他的个人办公室前站着个小姑娘,耷拉下脑袋蔫巴巴地抱着一摞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