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叔叔的小桃花——简亦容
时间:2019-05-31 09:22:06

  陶士铮不过是小小总旗,现在连这总旗的职位也丢了,她弟弟自称草民,她也一直自称民女,只有刚才着急的时候,才误写了臣女。
  在萧沉夜看来,那不像是误写,倒像是着急时忘了伪装。
  她究竟是谁?
  萧沉夜从来没有这样迷惑过。
  他生在皇家,兄弟众多父皇又长寿,自幼见了无数阴谋诡计,对他来说,无法解释的巧合往往意味着危险,他不允许身边有看不穿的迷雾,无论拐了多少道弯弯绕绕的阴谋,他都会在心里理个清楚。
  可他看不清眼前的小姑娘。
  她确实天生痴傻,一个人再聪明也不可能从出生就学会了伪装自己,而锦衣卫报上来的消息,是她自小就无知无觉,小时候还会说话,后来母亲难产而死,她也不再开口了。
  这样的人就算会爬树也没什么,就算遇到了小丫头也不稀奇,那个小丫头总是心软,对她好教她写字都有可能。
  可问题是,就算有小丫头教她,一个傻子,真的能学会写字制香?
  她的字迹端正有力,并非一朝一夕之功。她的礼仪分毫不差,应该是受过多年严苛教导的大家闺秀。
  萧沉夜直觉她并不是陶灼灼。
  可她的脸上没有易容的痕迹,除了把白嫩的小脸抹得灰扑扑的,她的容貌并没有改变。
  除非有一个和陶灼灼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取代了她,可她并没有同胞姐妹。
  萧沉夜的心头笼着一层薄雾般的轻纱,他总觉得自己离真相很近,只要戳破这层轻纱,一切就能解释清楚。
  夭夭见他垂着眼眸半天也不给个回应,心中着急,不由得唤了一声:“陛下……”
  萧沉夜抬眸看了她一眼。
  对,还有这喉咙,她不能开口说话显然是因为喉咙被人所伤,若有人假扮她,除非把自己的喉咙做出一样的伤来,或者在她幼年时就已经把人替换了。
  陶士铮不过是个小小总旗,手下连五十个兵都不到,谁会这么处心积虑地对付陶士铮的女儿?
  还是说,这场阴谋是冲着他这个大雍皇帝来的?
  萧沉夜捏了捏眉心,他不怕阴谋,论心思深沉和手段狠辣,他要是输给别人,早就成了一堆枯骨了,又哪能坐上今天的位子?他只是不喜欢这种参不透真相的感觉。
  不过也不用太心急,萧沉夜心中想到,如果这阴谋是冲着他来的,小狐狸早晚会露出毛茸茸的尾巴来。
  “这通灵香留下,朕要拿去一试。若是果然能避蛇虫猛兽和毒瘴,端木青自会上门给你父亲医治。”萧沉夜把木盒盖好捏在手心,下巴一抬,“你们先回去吧。”
  姐弟两个没有得到确切的答复,心中都有些忐忑,不过皇上已经发话让他们走,夭夭也不敢耽搁,起身行礼,带着弟弟出了院门。
  爬上马车,陶锦熙的小脸皱了起来,“姐姐,皇上会不会对你的香不满意,不让神医给父亲看诊?”
  夭夭换了个指头写字,“我觉得,他好像很喜欢这香。”以她对萧沉夜的了解,要是他不感兴趣的东西,他根本就不会从西次间的书房走出来,不会问她关于这香的任何问题,更不会亲自把通灵香带走去试香。
  “姐姐,要是这香万一失效怎么办?”陶锦熙忧心忡忡地皱着小眉头,“姐姐试过毒蛇和野猪,又没有试过瘴气。”
  夭夭笑着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别担心,就算不能避瘴气,我估计皇上也会要这香的。就算不行,我还有另外一种古香,虽然没有通灵香用处大,但绝对是失传的,神医见了也不会有话说。”
  陶锦熙高兴起来,拉着夭夭的衣袖,“那姐姐刚才怎么不拿出来?”
  夭夭一笑,“讨价还价要慢慢来,不能一下子把咱们的底牌都亮给别人啊。”
  “哦,”陶锦熙恍然大悟,“姐姐你好狡猾!”
  夭夭笑了起来,大大的杏眼弯成了月牙。
  陶锦熙看着她的笑容,突然愣住了,手指伸出来将她厚重的刘海拨开,呆呆地看了片刻,又将刘海归位,低声道:“姐姐,你长得可真好看!”
  夭夭捏了捏他的小脸,竖起大拇指晃了晃。
  她发现陶锦熙和陶士铮长得很像,都是剑眉星目的英俊男子,灼灼的脸有一点陶士铮的影子,能看出是父女,但没有陶锦熙那么像。
  陶锦熙看看她翘起的大拇指,知道她是在夸他长得好看,不好意思地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
  ……
  姐弟两个回到家中,先到了玄都院,秀竹跑着迎了上来,“姑娘,老太太让您去寿安堂呢。”
  “老太太有什么事?”陶锦熙立刻戒备起来。
  秀竹摇摇头,“奴婢不知道。”
  夭夭牵着陶锦熙,转身去了寿安堂。她倒是没有紧张,现在她有个阁老夫人做义母,老太太肯定不会磋磨她,看看她这小院子从头到尾换了一遍的家具就知道,老太太和二太太都恨不得巴结讨好她,倒是那个陶芝芝,眼神很是阴沉,就像是以前苏梦雪偷偷打量自己的眼神似的。
  寿安堂里很是热闹,老太太喜笑颜开坐在上首,二太太金氏坐在她身边,两边还坐了几个妇人,夭夭觉得有些眼熟,应该是那天为了打发小兰闹到寿安堂时见到的客人。
  “哎呦,灼灼来了,来,灼灼过来,坐到祖母身边来。”老太太慈爱地朝着夭夭招招手。
  夭夭神情木然,牵着弟弟径直坐在了最下首的两个椅子上,完全没有理会热情的老太太。
  老太太的手顿在空中,嘴角抽了一下,眼看着就要发怒,金氏连忙道:“灼灼这孩子就是内向,她自小就害羞,表面上不和人亲近,实际上可孝顺了。苏夫人就是喜欢这孩子,才收她为义女的。”
  “可不嘛,灼灼这孩子内秀。”
  “能得苏夫人青眼,灼灼真是好福气。”
  “以后咱们都要沾灼灼的光了。”
  “说起来,灼灼是不是还没有定下人家呢?”
  定亲?夭夭心中立刻警惕起来。
 
 
第17章 
  老太太笑道:“还没有定下,不过已经有了眉目了。”
  她不屑地瞥了几个妇人一眼,别以为她不知道她们打的是什么主意,原本灼灼无人问津,毕竟就算长得好看些,谁家也不愿意娶个傻儿媳。现在见灼灼成了阁老夫人的义女,就想着来占便宜,可惜,这个便宜她要留给自家人。
  夭夭低着头,不管老太太想给她定什么样的人家,总归不会是好事。就算是门当户对的亲事,可他们看中的都是母亲阁老夫人的身份,等到母亲和离,她一定会被嫌弃的,到时候或者退婚或者勉强娶进门各种嫌弃,对灼灼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
  不知道父亲会不会为自己做主,夭夭暗暗期望萧沉夜早点给她答复,如果父亲的腿能好起来,底气也更足些,拒绝老太太提的亲事也就更有把握。
  老太太叫夭夭过来并没有什么事,不过是向这些妇人们炫耀一下自己的孙女。夭夭听了几句闲话,觉得无聊,也不理会众人,直接站起身就离开了,还不忘把陶锦熙也拉走了。
  众人早已习惯,也没有开口留她。走到院门处,遇上了陶家二老爷陶士荣。
  陶锦熙弯腰施礼,“二叔。”
  夭夭这还是第一次见陶士荣,他生得略微瘦小,容貌有些像老太太尖嘴猴腮的刻薄相,休沐在家身上还穿的是官服,背着手踱着方步慢悠悠地走过来,脸上露出个笑意,“灼灼啊,这是来看老太太了?”
  夭夭心中没有浮现起关于此人的任何回忆,看来灼灼和陶士荣并不熟悉,她发现陶士铮和陶士荣兄弟两个生得一点儿都不像,一个高大英俊,一个瘦小猥琐,要不是两人都是出自老太太的嫡子,她都要以为两人是同父异母了。
  陶士荣见夭夭没有理会自己,不以为意,笑道:“灼灼要是缺了什么,尽管跟二叔说。”
  夭夭拉着陶锦熙径直走开了,陶士荣摇摇头笑了一声,“哎呦,这孩子。”
  姐弟两个回到玄都院,陶锦熙担忧地望着夭夭,“姐姐,也不知道老太太说的什么人家?”姐姐确实到了该嫁人的年龄了,好多女子十二三岁就定下亲事了,姐姐现在才开始议亲已经算是晚的,可他总觉得这件事不太对劲,这不早不晚的,偏偏姐姐刚认了义母,老太太就张罗她的亲事了,之前可一点儿风声都没有。
  夭夭摸了摸他的头,“别急,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件事绕不过父亲去,不管老太太说的是谁,总要父亲点头的。”
  陶锦熙托着小下巴,“希望父亲的腿能治好,快点好起来。”
  ……
  萧沉夜没有让夭夭久等,第三天,端木青就上门了。
  他是直接递名帖去外院见了陶士铮,陶府的女眷听说大名鼎鼎的东华街神医来给陶士铮医治伤腿,都是大吃一惊,全都涌入了外院来看传说中的神医,夭夭赶来的时候,老太太和二太太、陶芝芝已经到了。
  端木青一身竹青色锦袍,墨发用一支白玉簪绾着,俊脸比那白玉簪还要光洁白皙,一双桃花眼微微垂着,凝神给靠在床头的陶士铮扶脉。
  “你真的是端木神医吗?传说中住在东华街的端木神医?”老太太有些不大相信,神医哪有这么年轻俊俏的?
  端木青三根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搭在陶士铮的手腕上,没有言语。
  “祖母!你怎么这么问,神医的名头能是别人假冒的吗?”陶芝芝娇嗔地开口,圆圆的眼睛在端木青脸上溜了一圈,脸颊泛起一层红晕。
  她上前两步,娇声问道:“听说端木先生轻易不给人看诊的,那先生又如何来我们家了呢?”
  老太太这才想起,对呀,堂堂神医,怎么主动跑来给陶士铮看诊呢?
  陶士铮星目抬起,也看向端木青,他倒是没有怀疑端木青的身份,可他对于神医为什么来给自己看诊却是毫无头绪。
  端木青忍不住看了夭夭一眼,这陶府中的人,竟然都不知道是小姑娘去请他的?想到小姑娘小小年纪就被人喂了哑药,端木青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从陶府众人的脸上一扫而过。
  陶芝芝的脸更红了几分,她娇羞地低下头,细嫩的手指卷着帕子。
  陶士铮望向门口的夭夭,她乖巧地站在那里,身子纤细,厚重的刘海下一双盈盈杏眼关切地望着他。刚才端木青第一眼就看的女儿,难道是女儿请来的神医?陶士铮有些不敢相信,却隐约觉得自己这个猜测恐怕是对的。
  说起来自从女儿病了一场,他就发现女儿有了种种变化,旁人虽然没有察觉,可有怎么能瞒过他这个养了女儿十五年的父亲呢?
  夭夭走到陶士铮身边,抬手指了指苏府的方向。
  老太太恍然大悟,“哦,是苏夫人帮忙请的,怪不得呢!”她就说嘛,家里谁能请得动神医,只有孙女刚认的义母有这个本事。
  端木青一双天生多情的桃花眼微微上挑,目光落在夭夭脸上,倒是没有揭穿她。
  老太太往前凑了凑,“神医啊,老身夜间总是不能安眠,才到丑时就醒了,你给老身看看,怎么才能安安稳稳地一觉睡到天亮呢?”
  “我来陶府,只是给陶大老爷一人看诊。”端木青俊脸沉了下来。
  老太太的脸上有些挂不住,她狠狠地瞪了陶士铮一眼,陶芝芝挽住老太太的胳膊,柔声道:“端木先生,您既然都来了,就顺便给我祖母看一看嘛,她年纪大了睡不好多难受啊。”
  端木青冷声道:“我看诊时不喜闲杂人等围观,陶大姑娘留下,其他人都离开吧。”
  老太太脸孔都气红了,陶芝芝期期艾艾地望了端木青好几眼,端木青却连个眼风都没扫过来。
  几个人不敢得罪大名鼎鼎的神医,更何况他是苏夫人请来的,只好讪讪地离开了。
  端木青问了陶士铮关于断腿的详细情况,将他的裤脚揭起,查看了已经有些变形的小腿,“若是刚断之时寻我来,应该很容易就接好的,现在——”
  他看了一眼目露紧张之色的夭夭,笑道:“现在,恐怕陶大老爷要受一番苦楚了。”
  陶士铮道:“请先生尽管下手,只要能重新站起来,再大的苦陶某也受得。”
  “这腿完全变形,必须从原来的伤处重新断开,我才能给你接好。”端木青修长的手指仔细地查探这陶士铮的伤腿,眉头皱了起来,“这断腿之苦陶大老爷要再度经历一次了,我明天带两个人过来,让他们按住你的身体,我才能下手给你弄断。”
  “不用。”陶士铮语气淡然,“我忍得住,不需要有人按住,请先生今日就开始吧。”
  端木青挑眉看着陶士铮,见他一脸坚定之色,点点头,“好吧,如果你忍不住,今天就先断一条腿。”
  夭夭担忧得心都到了嗓子眼,需要两个人按住,可想而知会有多疼,当初父亲两条腿齐齐被惊马踩断,该是多么痛苦,除了双腿,断了的还有他的前程。
  她默默去了净房,取了干净的棉巾子,折成一条递给陶士铮。
  陶士铮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接过帕子咬在口中。
  夭夭见端木青双手已经分别捏住了腿伤处上下两端,那修长的手指骨节凸起,知道他要生生拧断父亲的腿,紧张得杏眼圆睁,菱唇紧抿,一双白生生的小手抓住了陶士铮的胳膊。
  “灼灼,别害怕,父亲不会有事的。”陶士铮安抚地拍了拍夭夭的手,笑道:“转过头去,别看。”
  夭夭只觉得心头一阵阵抽痛,她不敢看端木青的手,大大的杏眼中泪光点点,望着陶士铮。
  趁着她的目光移开,端木青双手猛地用力一错,陶士铮脸色一白牙关紧咬,额上的汗珠立刻就掉了下来,那脆弱的伤处已经断开了。
  “爹爹!”夭夭喊了一声,泪珠滚滚,如短线的珍珠般顺着脸颊掉落,她掏出帕子,却顾不上擦自己的泪水,轻轻将父亲额头的汗珠拭去。
  陶士铮惊讶地看着女儿,这么多年了,他第一次听到女儿出声,“灼灼,你、你的喉咙——是受伤了吗?”女儿原来的声音很是甜糯,现在却粗粝如砂石,他一直以为女儿是受了丧母的刺激不再开口说话,现在看来,他恐怕错得太离谱了,女儿的喉咙分明是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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