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念歆拎着滑板，视线落在他的背影，高高瘦瘦，身子看起来更挺拔了。
一路无言，气氛有些尴尬。
陆钦燃心里惆怅该怎么挑起话题，突然想到什么。他停下脚步，漫不经心的伸出手：“手机借我。”
语气非常之嚣张。
周念歆瞄了他一眼，将手机解锁递给他。
陆钦燃想到上飞机前给自己的狐朋狗友发了微信，他们兴奋的嗷嗷叫，说要庆祝失踪人员回归大本营。
刚登陆微信，群里一张硕大的脸出现在屏幕。
照片上红毛被揍的鼻青脸肿，左眼发紫睁不开，表情矫揉造作。
周念歆无意间瞥了一眼照片，这不就是那个超市小哥么。
这一头红毛可是格外耀眼，被揍成猪脸还给陆钦燃发照片，两个人是狐朋狗友无疑了。
陆钦燃拧着眉头，回复了一句。
手机屏幕里瞬间滑落几条语音，陆钦燃指尖一点，红毛的咆哮声激动的像见了爹——
“燃哥，你还活着啊？十中的那群傻吊没怎么你吧？”
“他们还说什么不是来堵你的，净放些狗屁。”
“放心吧，兄弟们已经跟他们干了一架。别说，他们拔腿就跑的样子看得我浑身舒畅、一夜七次不在话下！”
“欸，燃哥，你怎么不说话了？你在哪儿呢，兄弟们都快饿成咸鸭蛋了。”
陆钦燃太阳穴突突直跳，一口气卡在嗓子眼里出不来。他忍着心绞痛回复了几句，接着将手机递给周念歆。
这下，八中与十中的矛盾更上一层楼。
是谁给他们的自信以为十中的人是来堵他的，语气骄傲的都快他妈的升天了。
-
时隔一年，南城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绕过红巷子街，两个人回到了老院区。
天色渐晚，夕阳也慢慢隐去，早晚温差大，吹拂的风也稍稍带着凉意。
熟悉的那辆黑车早已离去，周念歆更不知道怎么与秦云相处。
她将滑板放回原位，对着陆钦燃说：“要不来我家吃饭吧？”
陆钦燃这次是一个人回来的，陆父陆母在帝都刚接了个大项目没空搭理他。倒是陆钦燃乐的跟吃了一缸欢乐豆，收拾几件衣物必需品就跑到了南城。
即便周念歆不说，陆钦燃也会先来周家拜访。
他斜倚在墙角，懒懒散散的，扯了扯唇角：“我几个朋友还在等我。”
周念歆在他光洁的脑门上坚定的看到了“我不去，我不吃”。
强扭的瓜不甜，强迫吃的饭不香，周念歆没再纠结，只简单应了声拐回家。
一旁，陆钦燃看到她这么直接的回家，“嘭”的瞬间站直了身体，拨了拨头，眉宇间拧出一抹烦躁：“我又没说不去。”
周念歆看他纠结的一副要上战场的样子，默默吐槽着开门。
开了门，地板被擦的反光，下午摔碎的盘子已经被收拾的干干净净，秦云换了身衣服坐在沙发看电视。
听到关门声后，她以为是周念歆回来了，秦云冷着脸一动不动将无视政策贯彻到底。
直到传来行李箱轮子“轱辘”声后，秦云偏头便看到陆钦燃在周念歆身后。
秦云这才惊讶的站起来，走过去像是看到了亲儿子：“这是燃燃吧，一年不见变得这么高，又帅了。”
话音落，秦云似乎想到了自己那被拐卖的儿子，于是换了个话题：“王婶已经做好了饭菜，洗洗手过来吃饭吧。”
“麻烦云姨了。”
周念歆将帆布包挂在架子上，不着痕迹的抿起唇角。
吃饭过程中，秦云倒没有给周念歆脸色看，毕竟家丑不能外扬。她坐在周念歆的身侧，目光温柔的看着陆钦燃，似是透过他找到周延予的影子。
周延予自小就很聪明，每天都能得到老师发的小红花，才三岁便会背上百首古诗，跟淘气令大人头疼发愁的周念歆完全不一样。
而陆钦燃家庭殷实，父母手里握着上千亿资产的集团，爷爷是退役军人。就连他本人也很优秀，成绩次次年级第一，会拉小提琴、架子鼓，好像没有什么是他不会的。
假如周延予没被拐走，想来也会和陆钦燃一样优秀。
秦云不再看陆钦燃，低头掩去微红的眼眶。
“对了燃燃，转学手续办了吗，不然明天云姨跟你去八中办理。你们明天就要高二了，手续还是得早点办，不然耽误功课。”秦云给陆钦燃夹了菜问道。
周念歆有些吃不下饭，但还是将一粒一粒米放进嘴里。
陆钦燃察觉到她情绪不太对，往周念歆碗里夹了片肉，偏头对秦云道：“不用了云姨，转学手续已经办理过了。”
秦云就在陆钦燃的斜对面坐着，桌上什么动作那是看的相当清楚。
她脸皮往下耷拉望向周念歆，语气有些严厉：“爱吃不吃，什么破毛病！”
“燃燃，你吃你的，不用理她，都是他爸给惯的。”
“天天不知道学习，每次成绩倒数，真是丢死人了，还跟人出去飙车，都是高中生怎么差别这么大！”
“呲啦”
椅子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周念歆推开椅子站起来，拼命压下内心的火焰，她嘴唇微启：“我饱了。”
说完，秦云不满的咆哮声更是如雷贯耳，拼命的往耳朵里钻。周念歆只觉得整个人浸泡在深海之中，让人喘不过气。
她上楼把自己关进房间，将死死扼住自己脖子的声音隔离。
-
周念歆回房躺在床上看了两集电视剧，也不知道到底讲了什么。她踩着拖鞋来到书桌前捧着一本看，翻了几页开始发起呆。
“咚”
似乎是什么敲打在窗户的声音，周念歆将窗帘拉开，推开窗户。
对面二楼灯火通明，窗前站着个少年，他穿着黑色短袖，懒懒的靠在窗沿，手里攥着石子上下颠着，见到周念歆后又随意的将石子掷到一楼的小花池。
周念歆：“有什么事？”
陆钦燃单手插兜，吊儿郎当的靠着窗：“看你哭够了没。”
空气静止了几秒。
在周念歆的手指放在窗边的瞬间，陆钦燃舔了舔后槽牙，眼疾手快的将刚买的面包隔空扔了过去。
两家中间隔了约一米的小花池，离的很近。
周念歆后退了一步，惯性的接过一袋软软的东西，低头一看，是她最爱吃的红豆夹心面包。
忽然之间，内心强压着的郁气消失了。
周念歆刚想道谢。
陆钦燃慢条斯理地轻啧一声：“刚和朋友出去，他们给我拎了十几个面包，我吃不完，赏你了。”
第3章 摇尾巴x3
翌日
周念歆叼了包酸奶，骑着车匆忙往学校赶。
昨晚陆钦燃那一副“老子赐你还不快来谢恩”的样儿刺激了周念歆，没等陆钦燃说完，周念歆当即关窗户、拉窗帘，整个过程两秒钟，行云流水。
学校离老院区不远，骑着山地车穿过红巷街十分钟到。
八中是南城最好的学校，师资力量数一数二，教学设施齐全，高考一本上线率直逼升天，不少家长都会送自家孩子来八中，这导致了八中的学生不是学霸学神要么就是家里有矿。
高二文理分南北院，文科南院，理科北院，以窄窄的绿化带为界，文理教学楼仿佛牛郎织女，隔隔相望。
周念歆爬到了北院二楼，望了眼高二（八）班门牌后推开，班里的同学们齐刷刷的、一个个脑袋瓜都快垂到桌肚里，补作业？？？
教室里时不时的还传来后排同学改编的凄凉歌声：“就让秋天带走我的试卷抹干我泪水~”
低头狂补作业的熊孩子们异口同声：“别逼逼，再逼逼举报你没写作业！”
该歌王霎时间安静如鸡，笔尖哗哗的、写出来的字自己也看不懂。
教室里的桌子被摆的七零八散，上面沉积了一暑假的灰尘，各位补作业的同学们以胳膊为抹布将桌面蹭的锃亮。
“念念，这儿。”坐在倒数第三排的短发女生冲周念歆招手。
苏雅是周念歆的小姐妹，身材高挑，一双凤眼彰显王者霸气，此刻整塞着耳机摇头晃脑听音乐，桌子铺满了卷子。
周念歆揪着书包放到桌面，靠窗坐下。
眼睁睁看着同样家里有矿的苏雅竟破天荒的补起了作业，周念歆有了压力：“是我眼瞎了还是在做梦？”
不是说好了一起放飞自我，跟作业说拜拜？还一起发毒誓，谁写作业谁就是狗。
苏雅不慌不忙地摘下耳机，大惊小怪：“傻歆，暑假你去环游孤岛了还是咋的，信号接触不良啊。你不知道今年老班是谁吗？”
这还真不知道。难不成换了个班主任，全班同学就被吓成这副狗样子，居然一开学就把补作业当成首要任务。
见周念歆茫然的摇头，苏雅低头继续狂抄作业，嘴不停歇：“知道苟爱国不？”
早晨的阳光顺着窗户照射进来打在桌子上，灰尘飘荡在半空中。
周念歆摇成了拨浪鼓：“不知道。”
苏雅低头啧啧出声：“人称笑面虎，见神杀神见鬼撕鬼，不写作业一脚踹飞你，上课闲聊一巴掌兜你脑袋上。牛不牛逼？”
苏雅嘴上叽里咕噜说个不停：“知道学校贴吧里怎么说苟哥不？”
周念歆很给面子的睁大眼睛：？
苏雅终于停下笔，扭着嘎嘣响的脖子：“微笑三部曲的创始人，分为三步，嘴角一抿二扯三露牙。贴吧里的前辈们说了，只要苟爱国对你露牙，那就表明你离死，就不远了。”
随着苏雅语毕，教室安静的连后排某位同学的放屁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骤时，周念歆的头顶投下一片阴影。偏头望去，窗户外伫着个戴眼镜的男人，将一抿二扯三露牙贯彻到底。
周念歆和苏雅心中狂跳，右眼皮跟着律动，苟爱国的声音响彻整个走廊。
“你们两个出来。”
周念歆与苏雅对视一眼，默默的想到了四个字——死于话多。
-
夏日骄阳，班里几个活跃分子将书本、校服拎了回来，走到前门时还贱兮兮的用手指对着她们二人比了把□□。
苟爱国大约四十岁，个子与周念歆差不多，一米六，带着眼镜，看起来弱不禁风。
他推了推眼镜：“贴吧里都是糊弄人的，你说说你们两个怎么能信？现在这都是法制社会，父母打的狠了还会被舆论吐口水，更别说我们这些当老师的了。”
“给老师起外号，我也不在意。”苟爱国说完降低了声音，“能不能起个好听的？”
苟爱国又开始了微笑三部曲，周念歆觉得“笑面虎”这个外号是谁起的，简直可以参加“我最有才”。
“误会，全都是误会，你们两个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害怕老师对你们动武，你们放心...”
周念歆&苏雅：...
苟爱国仿佛很不喜欢别人误会，絮絮叨叨的拎着她俩说了半个多小时，直到走廊上传来篮球砸在地面的声音和轻微的震动。
“卧槽，我他妈这么幸运分到八班，居然有美女。”
“欸，你干嘛堵着我们班两位美女，肥水不流外人田，她们可都是我们八班的，你赶紧拿着情书滚一边去。”
周念歆顺着声音望去，红毛顶着被揍成的猪脸夹着篮球走了过来。
不怪红毛看差，苟爱国年纪虽大，但穿着可时髦了呢，背着手拿着名单，也不到正脸，红毛还以为是别班的男生告白来了。
只见苟爱国扭头，重复了微笑三部曲问：“你几班的？”
红毛没想太多，只觉得这人长得有点显老，随后洋洋洒洒将篮球踩到脚下，大拇指对准自己的胸口：“我八班的。”
苟爱国点点头，将三部曲进行到底，伸出无影飞毛腿直接踹到了红毛的屁股上。
“噗通”一声，红毛没留神飞到了地上，正巧扑到了一个人脚上，抬头一看，是陆钦燃。
陆钦燃挑眉，一脸的坏笑。
红毛蹭蹭爬起来，像是被欺负了遇到了崽妈妈，顿时胸腔升出巨大的勇气，扯着陆钦燃的衣袖，一擦鼻子指着苟爱国：“燃哥，兜他！”
话落，陆钦燃茫然的摇头，像不认识他般离红毛一尺远。
随后恭敬的说：“老师好，我是新转来的学生，陆钦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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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仅十分钟的时间，班里的颜狗们已经将陆钦燃的照片传到了贴吧，颜狗楼垒了一千多层。
不得不说，苟爱国也是个看脸的老师，直接将班长这个重大的职位交给陆钦燃，对着台下糟乱的同学们道：“陆钦燃，刚从帝都转过来，是个好苗子。来前做了咱们的期末卷子比年级第一还多了十多分。”
后黑板前，红毛捧着新书站在垃圾堆里，忧郁为何燃哥抛弃了他，为何台上的那人居然是新任班主任。
苏雅胳膊肘撞了撞周念歆，两个人眼神中流露同一条思想，那就是陆钦燃简直不要太贱。
陆钦燃坐的难受干脆翘起二郎腿低头玩手机，待苟爱国说了一个小时下课后，他扭过头对周念歆拍桌子，充分的入了戏：“交作业。”
周念歆没搭理他。
红毛从后面回来将书扔在桌子上，声音贱兮兮的：“交什么作业呀，让两位妹妹把自己交出来，咱俩一人一个多好。”
陆钦燃阴恻恻的勾唇，吊着眼尾，看起来比平时更凶，他对着易蔺摆手，红毛两脚一跨坐在凳子上伸着脑袋：“燃哥，怎么了？”
红毛近在眼前，陆钦燃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再他妈胡说，兜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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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念歆还是没搭理陆钦燃。
几节课下来，陆钦燃不知道多少次扭头、装作无意的看后面挂着的表，然后偷瞟几眼面无表情的周念歆，最后又黑着脸转回身子靠在冰冷的墙角。
内心空虚、烦躁的直抓头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