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老夫人已经是十分不高兴了,只道:“她多疼些锦姐儿,我老婆是无话可说,可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做的也太过了些!若是传出去了,岂不是叫别人瞧了我们宁国公府的笑话?这话要是传出去,太后娘娘那边又该怎么想?”
姜显只道:“那儿子让陈氏同大嫂说说?大嫂打从大哥去世之后,脾气确实是没有收敛,其实想想也是,她寡居多年,脾气大些也是常事,历朝历代哪位寡居的公主还肯收节了?”
“您就是看在她对大哥的情份上,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我要是不装着糊涂,她只怕在宁国公府呆不下去!”姜老夫人并不愿多提韶华长公主,又与儿子交代了几句,便要他下去了。
有了姜老夫人这番话,“姜卫”在宁国公府再也没有人敢质疑他的身份,就连姜显也给自己这位名义上的大哥送去了不少东西。
韶华长公主倒是偷偷找姜显闹过几次,但姜显也只是不咸不淡的说了他几句,姜显对韶华长公主向来是有一套的,把韶华长公主吃的是死死的。
到最后,韶华长公主好像也接受了这一套说辞,说是姜卫借尸还魂,借了别人的身子来找他们报仇的。
这样一来,她哪里还有心思去管“姜卫”到底是真还是假,一心想着该如何自保。
“姜卫”倒也没让他失望,对姜烟是好的不得了,这两日姜老夫人也好,还是姜显也罢,送了不少东西给他了,可他却是一股脑都送到了姜烟院子里。
当然,这其中他也偷偷加了不少东西,他自然是没什么东西的,他是个一穷二白的江湖人士,身上是半点积蓄都没有,这东西都是赵珩偷偷塞给他,让他送过去的。
其中,有十二生肖的琉璃娃娃,还有白骨玉盘,还有道成大师亲手撰写的佛经……一样样的,那都是千金难寻的珍品,就连他看到了也忍不住咋舌——这位五皇子只怕是对寿安郡主上了心,这上心还不是一星半点,是动真格的。
看样子,自己想要和五皇子打好关系,这个人是关键。
今日“姜卫”与姜烟一道在花园凉亭中品茶,如今已经是初夏了,微风袅袅,一片鸟语花香,这样的天气最适合喝茶发呆了。
这两人佯装做一副父女情深的样子,反正他们坐在凉亭里,旁人远远看去,只会觉得他们父女在谈心,根本不知道他们俩到底在说些什么。
可姜烟真的和“姜维”坐在一起喝茶而已,两个素昧平生的人坐在一起,是怎么看怎么尴尬,后来还是“姜卫”打开的话匣子,“我看五皇子对郡主真是上心。”
“先生何来伤心这么一说?”姜烟似笑非笑,她知道赵珩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到了如今她也以为赵珩对自己的好是看在自己重生过的份上,这人既然想登上皇位,那就得对自己好一些!
“姜卫”没有说话,感情这种事情其实三言两语就能够说的清楚的?
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自己的心。
姜烟哑然失笑,她记得赵珩和自己说过,这个人看着只有二十多岁,实际上却已经年过四十,却孑然一人没有娶妻,一直在江湖上飘着。
她对于这种奇能异士很是佩服,只是如今这人说起话来没头没脑的,可见不是个脑袋清清楚楚的,只道:“那还请您告诉我您是从哪看出来的?我怎么没有看出来,感受到?”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姜卫”如今模仿起真正的姜卫来,已经有了几分精髓来,摸了摸下巴,淡淡道:“若是有朝一日,寿安郡主能够享尽荣华富贵时,莫要忘了我这一号人。”
他看人一向看得准,知道赵珩并非池中物,那到时候姜烟不也跟着飞黄腾达吗?
姜烟笑了笑,愈发觉得这人是个不靠谱的,笑了笑,没有再接话。
两人闲闲碎碎说着话,无非说着一些最近京中和宁国公府的琐事,正说话的时候了,姜锦就过来了。
在看到“姜卫”的时候,姜锦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讨好的光,“爹爹”。
可在她看向姜烟的时候,却是不情不愿道了一声“姐姐”,这是因为“姜卫”回来之后训斥过她一次,说他目无尊长,长姐如母,说起来姜烟也是她的长辈了。
“姜卫”对姜烟姜锦是完完全全不一样的态度,可偏偏姜锦就吃这一套,原因无他,从小到大她是听多了旁人怎么称赞她的父亲,只觉得若是自己父亲还在,自己的日子只怕活得会更肆意,对父亲更是带有着几分崇拜之情。
“姜卫”对她依旧是淡淡的,招呼她喝茶之后便继续与姜烟说起话来,“……我听说这白马寺香火比从前更甚,找机会爹爹带你去白马寺,听说如今白马寺的道成大师是极其有名的,倒是想去见识见识,正好让道成大师看看我身上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可别让人将我当成妖魔鬼怪了!”
这人入戏还挺深的!
姜烟笑着给他斟了杯茶,道:“您放心不会的,咱们宁国公府是什么人家,那可不是旁人能够轻易说三道四的,您就放心好了!”
“对呀!”姜锦也跟着附和了一声,只道:“不过爹爹,咱们还是可以去一趟白马寺的,我也想去白马寺!“她平素都是跟着韶华长公主的,一个寡妇不好经常出门,所以连带着姜锦也很少出门走动,如今听闻有出去的机会自然是很感兴趣。
“姜卫”扫了她一眼,淡淡道:“如今你正跟着孔嬷嬷学规矩,还是安安心心在家学规矩好了。”
“我不,我偏不,凭什么她能去,我就不能去了?”姜锦是个锱铢必较的性子,姜烟没有的东西她都想要,更别说姜烟有的的东西了,“爹爹你偏心!”
“姜卫”喝了一口茶,这才慢条斯理道:“我就是偏心怎么了?你母亲当知道我为何偏心!”
这话说的姜锦是一愣一愣的,赵珩这找的是什么人,也太不按常理出牌了吧,这简直是把姜锦的脸按在脚下摩擦!
依照姜锦的脾气,要是能受得了这委屈,那她就不是姜锦了。
果然姜锦听到这话眼眶一红,扭头就跑走了,边跑还边抹眼泪了。
姜烟想也不想就知道姜锦要跑到哪去,她要去找韶华长公主,韶华长公主只怕是心虚的很,可韶华长公主疼姜锦疼的像是眼珠子似的,只觉得自己这个女儿名不正言不顺,更是心疼她,哪里舍得她受半点委屈?
到了傍晚的时候,就有人送了一盅汤去了“姜卫”院子,说是姜烟派人送过来的。
“姜卫”早得了赵珩的提醒,不敢轻举妄动,将这汤倒了一半在屋内的鱼缸里,却见着鱼缸里的鱼儿瞬间就死完了,当即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对着身旁的小厮道:“你现在去老夫人院子一趟,就说我腹痛难忍,要请大夫过来……这件事闹得越大越好。”
那小厮见他活蹦乱跳的样子,不明所以,却还是应了一声下去了。
半个时辰之后,姜烟就听到消息说是“姜卫”病了,病的十分你严重。
她知道韶华长公主会耐不住性子,却万万没有想到韶华长公主这般冲动,想想也是,今日应该是赵珩算好了的,一面安排人将姜显在天香楼拖住,让姜显根本来不及赶回宁国公府。
今日看样子是有大事发生了!
姜烟匆匆赶去了“姜卫”的书房,书房里已经来了不少人,其中有姜老夫人,还有宁国公夫人陈氏,甚至连陈氏的女儿姜绣也过来了,却唯独不见韶华长公主。
姜绣在姜锦的耳濡目染之下,对自己这位大伯也很是崇拜,道:“大伯这是怎么了?今天早上我看到他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
如今的姜锦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听闻自己的父亲出了事,眼眶也是哭得红红的,“我……我也不知道,祖母派人去宫里头请了太医,太医刚刚进去了。”
姜烟也不做声,侯在一旁。
没多久,姜老夫人就走出来,脸色很是不好,“太医说了,大爷是中毒所致,若是太医没有诊治错,大爷应是被人下了鹤顶红。“鹤顶红?
宁国公府人口简单,平素就连那府外的肮脏事儿也很少听说,如今听闻这鹤顶红,姜绣还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了,一脸茫然看向陈氏,小声问道:“娘,什么是鹤顶红?这毒药厉不厉害?”
这个节骨眼上,陈氏哪里敢随便说话?拽了拽姜绣的手,示意她也别说话。
“唰”的一下,姜锦的眼泪就落了下来,“鹤顶红,鹤顶红……就是毒药啊,祖母,我爹爹没事吧?”
姜老夫人摇摇头,无奈道:“只怕唯有华佗在世才能将他救回来了……”
说着,她环视周遭一圈,见着这该到场的人都到场了,唯独少了韶华长公主,扬声道:“查,给我去查!大爷这才回来几日啊,就有人看他不顺眼了吗?他是吃了旁人的米,还是喝了旁人的水?他吃的用的都是我宁国公府的东西,一个个居然胆子大到这个地步!”
边说,她还边用拐杖去敲地,她这人有个习惯,一生气便拿拐杖将地板敲得砰砰直响,今日……应该是她敲的最响的一次了。
很快,便有嬷嬷带着人去查了,半刻钟之后就带着一个小厮上来了,那小厮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吓得眼睛都红了,“大爷今儿下午还是好好的,用了半碗燕窝粥,和一碟子蟹壳烧饼,就是一个时辰之前,一个时辰之前……““说,一个时辰之前怎么了?”姜老夫人眼神极其凌厉。
那小厮低声道:“一个时辰之前……大姑娘送来了一碗鸡汤,大爷想着是大姑娘差人送来的,明明是没胃口却还是用了小半碗,没想到没过多久就腹痛难忍,开始大爷只以为是汤中的油水重了,说是没事。”
“可又过了半刻钟,大爷疼得连汗都出来了,小的……小的这才忙去禀告老夫人。”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姜烟面上。
姜烟心道,这个韶华长公主当真不是个聪明的,同样的手段用一次成功了,居然还想用第二次,只怕是不可能。
姜锦率先忍不住了,指着她嚷嚷道:“你,你为何要害爹爹?姜烟,你为什么要害他?”
“当初你喂爹爹吃一块豌豆黄,害死了他还不够,如今还要害死他是不是?你,你就是个天煞孤星,你就是个克星!”
小孩子嘴上没个轻重,一生气是什么话都说的出来。
姜烟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姜锦,有些话还是弄清楚再说比较好。”
“就是你!”姜锦气的不行,要不是有姜老夫人在场,恨不得就药上前和姜烟拼命了,“就连爹爹身边的小厮都这样说了,难道你还想抵赖……”
她声音尖利,声音一大,就更加刺耳了。
姜老夫人原来是有几分喜欢姜锦的活泼,这人年纪大了,总巴不得有人在自己身边逗趣,如今只觉得姜锦是真的被养歪了,“好了,一个二个吵什么?这件事我会查清楚的!”
正说着话,韶华长公主就扶着曾嬷嬷的手过来了,想必是一路上酝酿过情绪的原因,她面上还带着几分焦急的神色,一进门就道:“大爷怎么了?上午的时候还好好的吗?”
殊不知,这个时候姜烟和姜老夫人看她就像是看跳梁小丑似的。
姜老夫人将方才的话又说了一遍,韶华长公主看姜烟的眼神也是怪怪的,似乎是不敢相信似的,“阿烟,你……你为何要这样?”
姜烟理都懒得理她。
韶华长公主心里却在盘算着,方才送汤食那个嬷嬷想必已经离开宁国公府,说不准这个时候已经离开了京城,姜烟这下子是有空难辨!
姜老夫人扫视着在场所有人,每个人面上神色各异,心里是很不舒服,只有人心在一起,宁国公府才能长久昌盛啊,“可有人有什么话要说?”
没人敢接话。
姜老夫人看向了姜烟,缓缓道:“阿烟,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唯独姜烟能看的明白姜老夫人眼中的失望,一字一顿道:“这事儿我没有做,人正在天在看,我始终相信老天爷是长了眼睛的,宁国公府中统共只有这几个人,是谁做的,那人心里清楚,若是这个时候认错,我相信祖母一定会从轻发落的。”
她这话是说给韶华长公主听的,偏偏韶华长公主像是没听懂似的,一言不发。
姜老夫人叹了口气,才道:“将人带上来吧!”
她身边的嬷嬷应了一声,转身就将方才送汤的那婆子带上来了,这婆子姓花,乃是宁国公府的家生子,因为家中没有门路,所以两个月前就被安排到姜烟院子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