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放见她不说话，直接抓起她的手腕，往自己身上招呼。
其实他也挺委屈的，今天生日，父母愿意放下生意回来陪他，他嘴上嫌弃，心底里还是挺高兴的，结果三个人待一块儿还没几个小时呢，夫妻两人连和平共处都做不到，如今在他这个儿子面前，是连演一下戏都懒得敷衍了。
他想着来见见小学姐，还能松口气，这下反倒把人弄哭了…
沈温用了些力，收回了手：“跟你没关系。”
跟我没关系？
那是跟谁有关系？
程放立马就来劲了：“谁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帮你揍他。”
他体内的暴躁因子已经蠢蠢欲动，只等那个倒霉鬼出现。
“没有人欺负我，是我自己的事。”沈温背上书包，关了门，准备锁门，“你走不走，我要关门了。”
“来了！温温学姐，你跟我说说，到底怎么了？”
程放不依不饶，非要问出个原由。
沈温的心情已经平复了一些，她说：“我只是自己心情不好，真的没有人欺负我。程放，我想一个人静静，你别吵我了好吗？我现在听着头疼。”
程放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也不闹了：“那我不吵你，我送你回家。”
沈温没有再说什么。
程放也没敢再开口，只是默默地跟在她旁边，一直跟到沈温家楼下。
许是沈温心情低落，连带着程放心中的怒气又增加了几分。
“你不告诉我，我也会去查清楚。”程放语气不善，留下这句话，就要走人。
沈温怕他瞎胡闹，犹豫了一会儿，把已经走出了一段路的人叫住了。
她喊了一声：“程放。”
程放立马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向她。
两个人在黑夜中，仅凭着微弱的灯光，凝望着对方的脸，对视了许久。
沈温妥协，开口：“你过来。”
程放乖乖地跑了回来。
沈温一直沉闷的心情，因为程放的举动好上了几分。
说过来就过来，还挺听话的。
“终于肯告诉我了？”程放明明很关心，却还要摆出一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的得瑟模样。
要不是长得帅，欠扁得还怪让人想打他的。
沈温先问了他一句：“你有没有很努力地去做过一件事情？”
程放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
他？好像没什么想努力的。但凡想要的，凭着家世和条件，大多都是唾手可得，有的是人送上来。
沈温说：“我读小学的时候，隔壁班有个天才，他和我同岁，我还在读三年纪的时候，他已经跳级到了初中，别人花一天才能背下的课文，他连一个小时都不需要，学同样的东西，他总是轻而易举的。可我知道，随随便便就能成功的天才只是少数，大部分的人，都只是普通人而已。”
“我不是一个很有天赋的人，但我也一直坚信努力可以弥补很多不足。别人都会说，沈温你好厉害，怎么什么题都会做，可他们不知道，在他们休息的时候，我还在熬夜研究题目，我做的试题量也比他们多很多…”
程放很耐心地在听。
“竞赛我从很早以前就开始准备了，转学来到B市，虽然这里很陌生很不熟悉，经常让我感到没有安全感。可是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大城市，这里的资源好，机会也更多，我觉得离自己的梦想更近了一步。”
在全国级别的竞赛上拿了奖，将来高校录取时，是一个加分项目，或许还能略微降低高考分数的要求。这是每一个梦想考上最高学府的学子，在为之奋斗的目标。
“竞赛组的人说我涂卡不正确，罗老师劝我不要太懊悔，同学也是这么安慰我，我明白，可还是很难过很沮丧，我明明，”沈温顿了顿，不知道程放这样不把学习当一回事的人能不能理解她的想法，“我明明，没有涂错啊。”
“我检查了两遍，不可能会错，我也从来没有因为这个出错过。”
可阅卷器说错了，负责人也说错了，那她好像真是错了。
就好比权威和你发出了不同的声音，大家都会偏向权威，从而质疑自己。大家都说你错了，还有多少人可以在质疑的声音中坚持自己是对的？
程放说：“你说没有涂错，那就是没有。”
沈温抬眼看他，想确认这是不是他随口的应付。
可程放的眼神很认真，就好像，他是真的很相信她。
沈温因为刚刚哭过，鼻子还有点红红的。
程放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子，又强调了一遍：“你说没错就是没错。我说了，谁欺负你我就找他算账，你等着啊，我给你出气。”
沈温不解地望向他。
怎么个出气法，程放并没有继续解释，只是说：“回去吧。”
沈温：“程放，你为什么就这么相信我？老师他们都说是我的问题。”
“他们？他们说的算个屁！”程放还想骂几句，看着沈温的脸，硬生生忍住了。
他弯下腰，在她耳边低语：“小学姐，我就信你的。回去不准偷偷哭鼻子了，我会帮你的。”
少年的声音通透清澈，刻意压低了音量，还带了几分性感。
“别难过了，嗯？”
沈温的心跳，在那一瞬间，加快了几分，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
程放回家当天，给他爸打了个电话，毫不客气地让他爸给教育局的领导打电话。
程晋堰被逗乐了：“教育局？你什么时候还对教育局有兴趣了？”
自己的儿子什么狗脾气，他这个当爹的最清楚，就好像几个小时前，他这个宝贝儿子一点也不给他面子，直接砸了店撂担子走人。
“我看给警察局打电话还差不多。”
程放：“你打不打？”
程晋堰：“嘿，我好歹是你爹，怎么跟你爹说话呢！”
程放就不吃这一套：“你帮不帮？不帮我就找你爹帮我。”
老爷子心疼孙子，宝贝孙子开口岂有坐视不管的道理？
程放跟老大爷似地下达了命令，程晋堰能怎么办？
这小子，还非得搬出老爷子来威胁他。
儿子说要这样，那还不是只能依他了，尤其是程放一年到头都不见得会主动给他打几个电话，他得珍惜啊。
“不过，儿子啊，你总得跟我说说清楚是什么事吧，我也好找人解决。”
程放哼了一声，解释了一下大概。
程晋堰沉默了几秒：“沈温？听起来像是女孩子的名字啊。这么上心啊，什么时候认识的朋友，我怎么不知道？”
程放腹诽，你除了生意和挣钱，还知道点啥。
“不知道就对了，反正你给我去调查清楚。”
“行，等会我就去联系人。今天我跟你妈，唉，我两这么多年了，就都这暴脾气，本来想好好陪你过个生日的，又给搞砸了。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爸爸补偿给你。”
程放：“我什么都不要，你把这事办好就行。”
“好好好，儿子的命令，老爸一定完成。”
程放撇撇嘴：“这还差不多。”
……
程放挂了电话之后，琢磨了几下，打开百度，输入“把女生弄哭了怎么办”，按下回车，搜索答案。
虽然沈温说哭跟他没关系，但他自己觉得逃不了干系。
小学姐心情不好，他还去打嘴炮，这下倒好，玩脱了。
平时他最烦人哭哭啼啼的，哭顶个屁用，没用的家伙才哭。
可沈温不一样，他一看见沈温哭，就觉得特心疼。
搜索引擎出来的第一个答案，答非所问。
【如果妳把女孩子弄哭了，証明妳在她心中，有著啡瑺重要的位置さ】
这字体，加上这语气，大抵能猜到是哪个多愁善感的非主流少年闲得无聊来这做知心大哥或大姐了。
不懂火星文的程放看着这繁体简体掺杂的句子，低声咒骂了一句，却是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在她心中有着重要的位置？”他想了想，觉得好像有点道理。。
他小学姐救了他，他知恩图报，他们两个有着千丝万缕的纠葛，那他对他小学姐来说，必须是重要的啊！
再一思虑，操，小学姐这么在意他，他竟然还把沈温弄哭了…
程放自我唾弃，他真不是个东西。
他又输入“女孩子哭了应该怎么哄”，按下搜索。
程放托着下巴看着弹出来的网页，一个个浏览下去，若有所思。
作者有话要说：
程放：我真不是个东西
——对，你说的没错
（别百度，我瞎编的）
第14章 第十四颗薄荷糖
*
沈温的性格自小就比同龄人要更成熟理智些，心理承受能力也相对要强一些。
沈长清和陆雅岚安慰了她一晚上，让她放平心态。她也舍不得爸妈忙了一整天回来还要为她的事操心，便告诉两人她不会钻牛角尖去计较，放下就是放下了。
她自嘲地想，可能是她和这次竞赛没有缘分。缘分这事太玄了，不能强求。
等第二天醒来，沈温已经调整好了状态。
就像沈长清说的，人生路上失败挫折无数个，不必拘泥于某一次，向前看往前走才是真。
沈温出门上学，却瞥见了熟悉的身影。
程放一手插兜，斜靠在墙壁上，看样子是在等她。
沈温：“你怎么来了？”
这些天相处下来，她知道程放这个人睡懒觉迟到翘课是常事。
“我来找你啊，”程放说，“我们一起去吃早饭吧，吃完去学校。”
沈温：“我已经吃过了。”
沈长清出门前替她熬了粥，煮了鸡蛋，她吃好才下来的。
程放：“……”
昨晚他搜索一番后，总结出的第一招——带着诚意邀请对方吃早餐，让对方在一天的开始就感受到你的关心。
可这第一招，还未开始似乎已经宣告失败。
他不死心：“那你再陪我吃一点。”
沈温拒绝道：“你自己去吧，我还要去上早自习，不能迟到。”
“上什么早自习啊，读课文有什么意思。”
沈温轻飘飘地瞪了他一眼，自顾自地走了，程放只好跟上。
见对方一直跟着自己，沈温开口：“你不去吃早饭了？”
“不去了。”
沈温不去他一个人去还有什么意思。
“你不饿？”
程放耸了耸肩：“不饿。”
沈温叹了一口气，在下一个转角处的早餐店停下，买了两个包子、一杯豆浆，自己书包里还有一个从家里带出来的水煮蛋，都递给了程放。
“够吃吗？”
本来早起已经够为难自己的了，可程放是真心想哄沈温开心，还是挣扎着从被窝里起来了，就为了陪沈温吃顿早饭，哪想人家没有时间，程放有些恼火，不过不是生沈温的气。
这会儿沈温给他买早餐，又把他毛给顺了，他心情立马好了许多。
“够了。”
程放平时不怎么吃早饭，进食有自己的生物钟，这个点根本就不饿。
天空湛蓝，微风习习。两个人并排走着，沈温看见身旁啃着包子的人，突然心情大好。
往常早晨，这条路，都是她一个人走的，身旁有个人，多了些人气，少了点孤单。
沈温见他吃完了两个包子，把水煮蛋也给他，程放摇摇头：“我不吃。”
“不喜欢吃鸡蛋吗？挺有营养的。”
程放倒无所谓喜不喜欢吃，他喝了口豆浆，道：“不是，懒得剥壳，麻烦。”
沈温无奈地笑了笑，把水煮蛋的壳仔仔细细剥开，送到程放嘴边：“这样吃吗？”
程放咧了咧嘴角：“吃。”低下头就着沈温的手把鸡蛋给吃了。
两个人快走到学校附近，周围的学生也多了起来，偶有人往他们这边偷偷看几眼，伴着轻声议论。
大抵还是因为程放出名，太过引人注目了。
程放侧着头，在和沈温聊着些什么，旁边有个人跑过，不小心撞到了程放，他手上拿着的豆浆便洒到了自己的身上。
旁人都穿着校服，程放却不。奶白色的豆浆，在黑色t恤上格外明显。
大早上的被泼了一身，简直是触霉头。
程放揪着他的衣领，不爽道：“你他妈出门没带眼睛啊。”
那人也是怕了：“对对不起，我，我赶着去做值日，跑太快了，就没注意。”
沈温扯了扯他揪着人家领口的胳膊，阻止道：“程放，放手。”
程放看了她一眼，犹豫了几秒，看在她的面子上，松开了手。
沈温从口袋里拿出纸巾，替他吸去豆浆汁。程放就乖乖站在那里，任由她在自己身上“动手动脚”。
纸巾把大部分的水分给吸干了，还残留在衣服上的也被衣服自身渗透了，奶渍并不显眼，不仔细看发现不了。
沈温把纸巾收起来：“看不出来了，衣服回家洗洗就好了。这位同学，你说是吧。”
刚刚那人一副快要哭的样子，连忙点头：“是是是！”
程放：“行吧，你走吧，听小学姐的，先放过你。”
“谢谢放哥，谢谢这位学姐。”说完就一溜烟地跑了。
沈温冲他说：“下次不要这么凶了，你看把人吓得。”
程放：“我今天已经很好说话了。”
沈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