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一颗薄荷糖——时念
时间:2019-06-01 09:26:28

  碗碟的破碎声,男人的咒骂声,女人的抽泣声,夹杂在一起。
  程放走在前头,沈温跟在他身后,毫不犹豫地撞开了半掩着的门,只见碗筷碎了一地,饭菜洒了一桌,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正揪着女人的领子抬手扇巴掌。
  那女人是丁成杰的母亲,之前程放把丁成杰打了,商量赔钱事宜的时候见到过。
  而丁成杰则鼻青脸肿还流着鼻血地被推倒在地上。
  沈温看见这幅场景低声惊呼了一下。
  三人察觉到有外人的出现,竟还能在这种状况下默契地同时转过头来看他们两人。
  丁成杰有气无力地唤了一声:“沈温,你,你怎么…?”
  那中年男人凶狠喊道:“谁啊,滚出去。”
  “你他妈凶谁呢。”程放把包甩到一旁,脱下外套轻轻盖在沈温头上,温柔道:“别看,在这等我。”
  沈温听话地站在原地,点了点头,衣服随着她点头的幅度一动一动的。
  程放无声笑了笑,迈开长腿往屋子里走,直接冲那男人脸上来了一拳。
  “呸!哪来的臭小子!”丁父吐了口血沫出来,抡着粗壮的胳膊就朝他使来。
  沈温听见对方的骂声,担心道:“程放,小心点。”
  她的视线被程放的外套遮着,看不见是怎样的光景,只能凭耳朵听到的声音来推测现下的情况,可她还是听对方的话,没把外套扯下来,她知道程放是怕她看见这些血腥的场面。
  “没事,别担心,小意思。”
  程放一个侧身,灵活地躲开了对方的攻击,并抬腿往他肚子里一踹:“打女人?真他妈没品。”
  “别多管闲事。”丁父没想到眼前少年看着瘦,劲却那么大,一下子有点招架不住,下意识地冲一旁的丁成杰和丁母怒吼,“你们谁把他找来的?啊?找死吗!”
  程放又加大力度挥了一拳过去:“还有力气骂人,看来是我打得不够狠。”
  几分钟后,五大三粗的男人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狼狈地躺在地上喘气。
  程放回过身去,把盖在沈温头上的外套撤下来,眨着眼睛问:“我把他打趴了,厉害吧。”
  沈温先是把他从头到脚看了一遍,确认程放没受伤后松了口气,笑道:“嗯,厉害,特别厉害,还很帅。”
  程放被哄得更开心了。
  他牵着沈温的手,把人领进屋子。
  此刻丁成杰扶着丁母站了起来,两人表情呆滞,显然还没反应过来。
  程放扬了扬下巴:“家暴,你们不报警?”
  丁父先开口了:“我看哪个敢!”
  “还不老实?”程放挑挑眉。
  丁父不敢说话了。
  丁母怯懦道:“没,没有用的。”
  这副样子完全没了当初向他大坑一笔医药费的气势。
  丁成杰抿着唇,似是在思索,最后转头对丁母说:“妈,报警吧。”
  他深知自己父亲那副德行,程放一走,不管报不报警,他和丁母都免不了一顿打,还不如报了警,说不定能把他关进派出所里拘留几天,暂且过几天好日子。
  丁母摇摇头,流着泪绝望道:“没用的,以前什么下场你不是不知道。”
  她也曾经报过警,结果民警全当小两口吵架草草了事,而她呢,反而换来了自己丈夫更凶狠的一顿毒打。
  沈温皱着眉:“有用的,不报警就是姑息,只会让他得寸进尺,法律会保护你的。”
  丁父已经从地上坐起来,咬牙切齿恨恨道:“你当那群人那么闲会管这些小事啊。”
  他又抬手指着沈温,唾沫星子乱飞:“还有你,哪家的姑娘啊,识趣点就滚出我家。”
  沈温往程放身后躲了躲,弱弱道:“阿放,他凶我。”
  程放冲着他又是一脚:“不会说话就闭嘴。”
  还敢凶他的小学姐,真是给脸了啊。
  “你……”
  “不见棺材不落泪啊你,”程放掏出手机,“你们不报我报。”
  丁父:“乳臭未干的小子,你以为警察局你家开的吗?”
  程放扬了扬下巴:“巧了,我家就有人是专门搞这个的。”
  “……”
 
 
第48章 第四十八颗薄荷糖
  “嘀呜嘀呜……”刺耳的警笛声在狭窄的老街外响起。
  这小地方平时连小偷都不屑来走一遭,顶多就是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争执,可真没什么能见到警察的“大场面”,
  这警车一来,巷子里不少人家都从窗户里伸出了头来看热闹,更有好事者直接抓了把瓜子围在丁成杰家的小院子里,边嗑瓜子边伸长了脖子打听情况。
  而民警出任务前,早就收到了上头的指示,报警的是程家的小公子,这事不得怠慢,得好好处理,不能有所偏差。
  他们到了现场一看,便心里有了数。
  一般夫妻之间的矛盾,民警都是选择先调节。可这现场的状况实在太惨烈,丁母和丁成杰身上的伤又可怖,动手到这种程度已经不是简单的“夫妻矛盾”可以形容的了。
  年纪稍长点的民警直接道:“都先跟我走,回警局去做笔录。”
  丁父当即就慌了:“唉,警察大哥,我们就是夫妻拌个嘴吵个架,何必兴师动众劳烦您走这一趟的,真没什么事,这种自家事我们私底下自己能解决,就别,别搞这么麻烦了。”
  另一个年纪轻点的:“你们这叫拌个嘴吵个架?这就是我们的工作,一点儿也不麻烦。老实点!”
  民警抬眼看向鼻青脸肿的丁母和丁成杰,征询对方的想法:“你们愿意私下调解吗?”
  旁边的邻居七嘴八舌插起话来:“哎呀,老丁这下手可真够狠的。”
  “夫妻哪有不吵红脸的,这去警局我看就算了吧。”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进局子多晦气的事啊。”
  “老丁脾气暴躁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我看就该进去反省反省,给个教训,动手打老婆算什么事啊。”
  民警冲这热衷于发表意见的吃瓜群众喊道:“行了行了,都安静点,没你们的事。”
  那年纪略大些的民警再次向丁母开口问:“是要私下调解还是走司法程序,这由你们受害者决定,你好好想想,也别怕,一定给你们个交代。”
  丁母垂着眼,身子还微微颤抖,满脸纠结。
  丁父听了这话立刻嚷嚷道,指了指自己脸上的伤:“民警大哥,那我这也是受害人啊,这小子也不知道是谁,二话不说就上来打我,我这也可以找他算账赔钱吧。”
  程放:“我这叫见义勇为。”
  “呸,你一个人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咯。”
  沈温举手道:“我可以作证。”
  “你们!”
  民警道:“刑法中有一条,为了使国家、公共利益、本人或者他人的人身、财产和其他权利免受正在发生的危险,不得已采取的紧急避险行为,造成损害的,不负刑事责任。也就是我们常说的‘紧急避险’。”
  另一个民警接着道:“至于到底事实是如何,我们自会调查和判断,不用你多说。”
  丁成杰扶着有些站不稳的丁母,开口道:“我们决定好了,决定去警局配合调查。”
  丁父狠狠道:“我可是你爹。”
  “你打小杰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他是你儿子呢。”丁母一提到这,忍不住啜泣起来。
  旁边的街坊又开始指责起他:“老丁你也真是的,虎毒不食子啊,儿子你也这么下狠手。”
  一张嘴说不过一群人,丁父尽管不服气但是也没办法,只得暂且闭上嘴。
  一群人被带去了警局做笔录。
  其中轮到程放时,他应民警的要求概括了当时的情况。
  “嗯,还有其他的吗?”民警记下口供,顺嘴问了一句。
  “其它的?”程放仔细回忆了一下,一本正经道,“他还凶我女朋友。”
  “咳咳,这暂且不算。”
  “……”程放觉得不可理解,怎么就不算了。
  一众人录完口供,丁母又被带去做伤情鉴定。
  临分别前,丁成杰眼神复杂地看向两个人:“你们今天,到底怎么找上我的?”
  沈温也没想到只不过是来送份卷子,结果就演变成了现下的情况。
  各有各的尴尬。
  她想了想,掏出卷子:“本来是答应帮罗老师给你送试卷来的,去了你填的地址,打听了一下,听说你搬到这里来了,便找过来了。”
  至于他今天为什么会请假,也压根就不是生病发烧,而是昨晚被丁父叫了回去打了一顿,脸上的伤口太明显,难以解释,干脆就找个借口不来学校了。
  “……”丁成杰沉默了几秒,才干涩地开口,“总之,谢谢。”
  “不用谢,”沈温顿了顿,问,“你,周一,会回来上学的吧?”
  丁成杰点点头。
  沈温松了口气:“那就好。”
  至于她想聊的事,下次再说吧。
  程放扯了扯沈温的手臂,不乐意她跟对方多聊这几句:“我饿了,去吃饭吧,嗯?”
  天色已经很暗了,早就过了饭点,沈温都察觉不到饿了,但她也不能饿着程放。
  她转头道:“好。”
  程放又冲丁成杰哼了一声:“我们之间的事,我下次再找你算账,今天先放过你。”
  丁成杰:“……”
  虽然对方今天帮了他,可这说话的语气还是那么欠扁。
  ……
  天太晚了,程放原本打算带沈温去的那家轻食店早就打烊了,两人就近找了家清淡的面食馆坐下。
  “所以,你也知道举报我们的人是他了?”程放问。
  沈温点点头。
  “你怎么知道的?”他本来还想邀次功的,没想到他的小学姐也已经猜到了。
  “那天,我们班级里有个艺考的女生需要上交的纸质生活照忘记带了,她是住校生,家离学校比较远,与其回家拿,不如去学校附近的照相馆重新洗一套照片来得快。好在她带了手机,手机上有电子版照片备份着。”
  “然后呢?”
  “她准备去办公室找班主任请假出躺校门,丁成杰告诉她,学校最近的那家可以洗照片的打印店只收现金,老板上了年纪,不怎么懂手机转账之类的东西,让她千万记得带现金。”
  现在的人都习惯手机拍照,会去洗照片的人少之又少,而对于丁成杰这样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好学生来说,更是不可能对这些事感兴趣。
  当然,沈温当时也只是怀疑,这件事并不能说明什么,也许丁成杰刚好去洗了份证件照也说不准。
  所以她也只是持着找丁成杰聊一聊的想法,而非质问。
  程放故作害怕的样子:“咦~你们女人真可怕。”
  沈温是这样,谢瑶也是这样,都是凭着一点点的蛛丝马迹再借着所谓的第六感开始推测真相。
  沈温托腮看着他,威胁道:“嗯,所以你别想干坏事,我都会知道。”
  “我哪敢啊。”
  他听话都还来不及呢。
  *
  等三个人有机会坐下来好好“算这笔账”的时候,已经是好几天之后了。
  丁成杰脸上青色的伤也已经褪去,至于举报的事,他也老实承认了。
  当初他误会程放并向沈温挑拨离间却反被打这事让他怀恨在心,而沈温原本是他非常欣赏的女生,却和程放这样的人走得很近,他完全不能理解,集训期间他看见程放和沈温一道儿从酒店出来后,他实在很难不往另外一方面想,觉得沈温这是在自甘堕落。
  “你他妈是傻逼吧。”程放这暴脾气又忍不住了。
  沈温比他淡定:“你就因为看不惯我们两个人所以去举报?”
  丁成杰摇摇头:“不,这不是最主要的。”
  “……?”
  三中以理科著称,也非常重视各项竞赛,除了沈温参加的化学外,数学、生物、物理这些竞赛,也都是学校的重点培养项目。但不可否认的是,如果一个学生选择参加竞赛,势必会占用不少课内外的时间,影响到其它文化课的复习。最后竞赛没拿奖,高考也没考好的学生,不在少数。
  学校考虑到这一点,历年来都有针对竞赛学生的留学生支持项目。如果该竞赛生竞赛和高考都失利了,便可以申请名额,只要平时成绩、行为操行都达到要求,就可以获得审批。
  然而留学费用不是个小数目,也担心学生为了出国镀金故意走歪路,这个名额是有限的。
  “所以,你是担心到时候我们都考不好,我会跟你抢这个名额?”
  丁成杰点点头:“我在化学上其实没有多少天赋,准确地说,我在几门课上都没有天赋,只有死读书罢了,竞赛走到最后,你也知道,不是靠努力就可以的,就是看你有没有这方面的资质,我很清楚我没有,能拿个省奖已经是极限了。至于高考,我有信心,但是…人生有那么多的意外,我实在不能保证我不会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肮脏龌龊的心思被暴露出来,他似乎也觉得难以启齿:“我家的情况你们那天也看到了,我,我就只有读书那么一条出路,绝对不可以失败。”
  所以,能除掉一个竞争对手就除掉一个。
  哪怕对方是他承认足够优秀的沈温。
  可那又如何,说到底,利益面前,还是自己最重要。
  沈温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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