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物理学家——钟花无艳
时间:2019-06-01 09:28:00

  “什么?”
  “奋发时追逐梦想,闲暇时闻闻花香,享受恋人在身旁——这才是生活。”
  萧与时何其聪明,当然知道她在感慨什么,故只静静倾听,不打断。
  她忽又想到别的,问:“我病房里的花是不是被护工扔了?”
  “没有,移到庄园又养活了几日。”
  “真的吗?”
  “真的。”萧与时点头,“我回到柏林后,抽空去你的病房看了眼,确认没有重要物品落下,结果无意间看到你保留的卡片。如磐,你是不是从那时便喜欢我了?”
  措手不及被逮了个正着,沈如磐不好意思承认:“是啊。”又问,“你是不是更早的时候喜欢我了?”
  最初的心动始于何时,现在已经难以回答。因为日复一日,两人都越爱越深。
  他凝眸直视她,半晌俯下头,轻轻浅浅地啄了下她的唇角。
  常言道久别胜新欢。他和她分别太久,内心的情愫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身体依偎相贴,唇舌交缠,清袅的茶香气息在彼此的胸间辗转流连。酥酥麻麻的感觉从骨子里沁出,她软在了他的怀里,陶醉在他的温柔里。
  蜜里调油难舍难分的时候,他离开她的唇,让出一寸距离在她颈侧平复呼吸。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停下来,但又渐渐明白过来。
  脸上泛出薄薄的羞涩,她迟疑一瞬,欲言又止,最后把所有的语言化成勇气,将手轻轻搭上他的胸口。
  他的心脏跳得很快,她的也是。
  虽然母亲提醒过不能有亲密的接触,但她是成年人,能分辨哪些事可以做。于是她抿了抿发干的唇,声音细弱蚊吟:“如果你想……我愿意……我也想和你完全在一起。”
  后面的话实在羞耻,她说出来脸腾地红了。
  他的心跳同样因为这句话加快了。他目光深沉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继而俯下脸,薄薄的唇又覆上来。
  “不急,慢慢来。”
  缓慢的吐息,连同他低醇好听的声音传到她的耳畔。她紧张的、不由自主轻颤的身体,随之放松下来。
  ……
  玻璃花园外安静极了,偶有雪落声响起,也愈发显得气氛静谧。
  而玻璃花园内部,花香越来越浓郁。饱满的花瓣从枝头坠下,落在沙发椅上她如瀑布一般秀亮的长发。风光是那么的旖旎,能听见让人面红耳赤的,极轻极细的,低吟。
  ……
  隆冬已过,春天不再遥远。
  有梦想,有繁花,恋人在身旁,明年会是更好的一年吧。
  她如是想。
 
 
第50章 惊变
  沈如磐正式返回国家队。
  昔日的队友们迎接她, 给她办了个小而隆重的回归庆祝仪式。仪式上陆楠作为代表发言, 机智地回避掉双人滑、单人滑等前尘往事,单单祝福沈如磐再接再砺赛出好成绩,将气氛搞得轻松和睦。
  稍后的环节沈如磐驾轻就熟。她准备进行日常训练,却在更衣室遇到童欣。
  狭路相逢气氛说不出的微妙。两人沉默地换衣服, 直到将要前往不同的场地, 沈如磐才张口唤了声:“童欣。”
  童欣回头看沈如磐一眼。
  “如你所言,花样滑冰是年轻人的竞技场。但是如果变成了只有20岁,甚至是15、16岁低龄少女的战场,花样滑冰一定会失去成熟的美感。对吧?”
  童欣愣住,沈如磐说完径直离开。
  *
  日常训练如火如荼进行。
  黄金联赛就在初夏,是沈如磐转型后的第一场国际大赛, 上至领导下至颜曼都格外看重, 她也全力备战。
  另一边, 四国高校的科研合作也进入到至关重要的时期。
  萧与时将柏林大学天体物理研究所的研究团队带过来,和其他高校团队一起前往中国的西北部:极深地下实验室。
  国内纸媒因此刊登文章,说中国的科研事业吸引了全球名列前茅的科学家们参与。文章的配图, 恰好就是萧与时带领德国团队建设探测器的照片。
  沈如磐在网上读到这篇文章,心中一动,随即给萧与时打电话,把文章介绍他的段落念给他听。
  “著名理论天体物理学家、德国柏林大学天体物理研究所终身教授兼副所长、德国国家自然科学院院士候选人、德国国家物理学会理事、欧洲物理学金质奖章得主Karl Hofmann Hsiao, 带领团队在极深地下实验室建立大型锗探测器, 以求捕获暗物质粒子和锗晶体碰撞时产生的信号。”
  沈如磐调侃:“大教授, 你现在的学术头衔这么长了?”
  萧与时淡定地回道:“再长也只是一个标签。”
  “什么?”
  “你的男朋友。”
  沈如磐愉快地笑了:“亲爱的, 你明天几点回来?我去接你。”
  萧与时工作日在极深地下实验室做研究,周末飞回沈如磐所在的地方。他说:“很早,9点。”
  于是隔天清晨沈如磐抓紧时间训练了一场,接着飞快地收拾好自己,冲出去叫车。
  大城市的早高峰最不好叫车。好不容易等到出租车,沈如磐刚弯腰坐进去,一位老阿姨牵着小孙女着急地拉住车门:“姑娘,我们上学快迟到了,和你拼拼车好吗?”
  沈如磐下车让位。
  一上一下本不稀奇,但是沈如磐最近练太狠,经常腰酸背痛,等到老人小孩坐定她再上车,腰部遽然腾起一种冰凉的刺痛,接着从腰到双腿发麻,她像是被钉在原地。
  这种熟悉的症状持续了半分钟,老阿姨奇怪地问:“姑娘,你走不走?”
  沈如磐面有难色和对方对视一阵子,艰难挪步上车,对司机说:“我去市骨科医院。”
  萧与时稍后接到沈如磐的电话,立刻从机场赶到医院,见到她被禁止起身,卧在病床接受药物输液。
  沈如磐一看到他便再也按捺不住担忧:“我的腰又痛又麻,好像骨赘复发了。”
  萧与时安慰她,接着去找医生。
  接诊医生见到萧与时,开门见山道:“我看到了病人的病史存档。她是国家运动员?”
  “对。”
  “病人是不是曾经腰4腰5椎间盘磨损严重,出现了脊椎扭曲,脊椎神经受压,双腿前肌及双腿外侧前肌肌群障碍,最后不得不接受了椎间盘置换手术?”
  萧与时不清楚具体病变过程,迟疑着颔首。
  “病人最近验过血吗?”
  “没有。”
  “你知道病人血液中钛离子含量异常增高吗?”
  萧与时听到忽如其来的这句话,脸上神色变了。
  椎间盘假体的内外层采用钛合金镀膜。这意味着假体与人体发生了电化学腐蚀抑或物理磨损。
  医生说:“我们给病人做了详细的检查,发现她体内的椎间盘假体的钛合金涂层出现肉眼不可见的裂纹,而她脊椎附近的软组织内也有微小的钛金属颗粒。您若听不懂,可以理解为假体崩裂,产生钛金属碎屑,继而引发全身反应。”
  “这种全身反应,比病人过去出现的病症还要糟糕得多。举例说今日的急症,就是因为金属碎屑压迫脊椎神经,导致腰和双腿麻痹。继续发展下去,病理性骨折、溶骨破坏、钛离子随着血液循环沉积在肝和脾导致器官机能受损等等,都是十分严重的后果。”
  萧与时比谁都明白各中利害。他打断医生滔滔不绝的陈述,问:“能更换一个假体吗?”
  “就算更换新假体,病人也不适合继续滑冰。其一,假体是右侧后屈90度,即斜向后弯腰的位置崩裂。这是非常特殊的动作,普通人做不来,一定是病人在训练或比赛的过程中追求极端的腰部弯折导致。
  “其二,金属碎屑压迫脊椎神经,会导致颈椎变形、左右脊髓受压不平衡,引发下肢障碍及括约肌功能障碍,严重时还将引发偏瘫。”
  医生说到这里,客观地做了个结论:“你劝劝病人吧,没有必要为了体育事业毁掉自己的身体。”
  话没错,但是一想到沈如磐为了花样滑冰付出的种种努力,萧与时的心情复杂得难以形容。
  他叹口气:“病人马上就要比赛,可否先撑过赛季?”
  “可以,后果自负。”
  *
  和医生谈完话,萧与时的思绪翻涌如潮。
  无数讯息在脑子里闪现,他想得越多越觉得费解。
  太突然,也太难解释。毕竟体外标本测试验证了假体在各个方向的弯曲度,包括极端情况。既然测试通过,假体为何崩裂?
  他知道花样滑冰里有许多挑战人体极限的的动作,如贝尔曼旋转、下腰鲍步,以及频繁的跳跃都会对假体造成冲击。今日的情况究竟是沈如磐过度训练所致,还是假体本身有不为人知的缺陷?
  思绪万千,萧与时蓦然记起骨赘发生时,他曾经怀疑测试进度太赶,可能导致某些潜在问题未能及时发现,要求费恩启动了第二轮测试。
  后来他实在太忙,又要分心照顾沈如磐,便把第二轮测试结果遗忘了。
  思及此,萧与时果断掏出手机联系费恩。
 
 
第51章 漏洞
  柏林那边是午间休息时间。电话接通, 费恩的声音分外亲切:“Hsiao?”
  萧与时道:“我有个问题想请教您。”
  “什么问题?”
  “科尔当年设计假体模型时,有没有考虑到假体可能崩裂,继而产生金属碎屑?”
  电话那端费恩本来边听电话边用咖啡机煮咖啡。面对突如其来的一句,他心有不悦,倒好咖啡喝了口方才回答:“好端端的,你干嘛问这个。”
  “沈如磐的假体崩裂, 出现了金属碎屑。”
  费恩愣住。
  萧与时压低语气, 维持陈述而非听起来像指责:“我们做过这方面的测试吗?”
  “当然!”费恩斩钉截铁,吐字也跟着急促起来, “第一轮体外标本测试,不, 是前后两轮测试, 都排除了设计层面的缺陷。Hsiao,你不要多疑, 更不要把沈如磐的个例原因推到我们自己身上。”
  “万一不是个例呢?”
  “不可能,我从未听说类似反馈。”
  萧与时沉默了。经过一番复杂的考虑,他开口:“保险起见, 我建议医院暂停假体置换手术。”
  “为什么?”
  “我希望再次检查假体是否存在缺陷。”
  费恩震惊:“Hsiao, 你失去理智了吗?你知道医院在过去近2年的时间里实施了多少手术?普通人三千例, 特殊人群两百例, 一直平安无事。我真的不明白, 为什么沈如磐的身体一有问题你就怀疑是设计缺陷?”
  “您听我说——”
  “你不要再说了。我知道你从一开始就不相信科尔, 但凡有问题你就心生质疑。如果科尔还活着, 他必然对你这个朋友感到万分失望!”
  萧与时意外, 出于尊重还是及时澄清:“您多虑了,我提的要求和科尔没有关系。”
  “不管有没有关系,哪怕你名下的基金会是手术实验的赞助方,你现在也没有立场阻止我。我更不会同意你单方面的决定!”
  费恩的态度出乎意料的强硬,萧与时深吸口气:“您不要动怒,我建议暂停手术是考虑全体病人的安危。科尔是个谨慎的人,他也会对我的决定表示理解。”
  “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费恩打断,言语间充斥着反感,“你总是这样,明明只是个搞物理研究的晚辈,却三番四次干涉我在临床方面的主张。还有,你不要在我面前提科尔!科尔当年才华横溢,绝不逊色于你,可是你们一起做研究,你总把自己的署名放在第一,科尔放在第二。科尔从来没和你计较,甚至为了你劳累过度去世,你现在怎么能一边质疑科尔,一边说出他会理解你的鬼话?”
  当年科尔和萧与时的研究课题进入关键期,两人通宵达旦工作,不料科尔太疲惫哮喘发作,继而闭锁肺猝死。
  费恩本不想旧事重提,但萧与时一方面否认假体设计的合理性,一方面侮辱儿子的名誉,他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愤怒,继续控诉。
  “科尔去世后,你独占学术成果,从来没有在公开场合表示过对他一丝一毫的怀念。稍后你获得普朗克奖章,发表的感谢词也是谢谢柏林大学,谢谢德意志,压根没提科尔。你真的把科尔当成好朋友吗?”
  “如果死去的人是你,我相信科尔一定会在公开场合缅怀你、尊重你,包括尊重你遗留于世的智慧结晶,而不是为了一个刚认识没多久的女朋友就反反复复怀疑你的能力!”
  话题完全跑偏。面对费恩在电话里连篇的质疑,萧与时开口,语气微有波动:“您误解了。我尊重科尔,视他为唯一的朋友。”
  “那就闭嘴。因为手术的推广及成功,我很快就要得到德意志医师联盟授予的奖章。你的普朗克奖不能分科尔一半,至少让我把这枚姗姗来迟的奖章保留给科尔吧。”
  费恩说完便怒气冲冲挂断电话。
  萧与时是通透的人,知道难以说服费恩,没有再拨。
  他叹口气,抬头看向沈如磐的病房,脸上的神色变得复杂。
  *
  另一边,费恩即使撂了电话也依然气得不轻。
  他端着咖啡杯的手一直在发抖,不得不把杯子放下。
  他在电话里说的是气话也是实话。手术投入应用后一直平安无事,口碑极好,所以才能得到医学界的颁奖。
  他想不通,为什么萧与时一有问题就怀疑是设计缺陷?
  其实他下周就要退休,继续坚守临床的日子也不多,没想到临到最后关头发生如此不愉快的事。
  费恩重新磨了杯咖啡,将心情调整好,准备下午的问诊。办公室却闯入一位女性,没说几句竟然情绪失控大哭起来。
  她是德国芭蕾舞团的演员,曾经脊椎严重扭曲,一年前做了手术满意离开,而今突然回来哭哭闹闹,费恩被绕得云里雾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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