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归有希望便是好的,表姐能帮我吗?”
冯氏拉起了云娘的手,“你念女心切,我自是理解,我又何尝不惦记卿卿,但那是燕王府,我们想打探进去,是十分难的。但你不用担心,卿卿孝顺又乖巧,若燕王府的那个真是她,我们早晚会知道,她也一定会想办法传消息给我们的。”
云娘点头,“是,表姐说的对,是我太心急了。”
“这都是人之常情,做母亲的,如何能不急呢。”
俩人正说着,这时但见丫鬟再度过来,“二姨娘,宝儿来了。”
云娘闻言抬袖擦了擦眼角,与表姐对视一眼,笑道:“宝儿是急着找我。”
“嗯,快让他进来吧。”
丫鬟应声,去了,不时便引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入内。那少年衣着朴实,生的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单单看脸,实乃人中佼佼,只是他目光微呆,一眼便能看出与众人不大一样。
“母亲,姨母,表姐。”
少年憨实,动作缓缓,却也彬彬有礼。他同妹妹一样,随母姓穆,大名穆珩,乳名宝儿。人人都叫他宝儿惯了,穆珩二字却是没什么人知晓。
冯氏应声笑了笑。云娘这时也便起了身,朝儿子问道:“宝儿,可有你妹妹的消息了?”
穆珩缓缓摇头,面有忧色,眼圈也是红了。
云娘瞧着又辛酸又心疼,暗自叹息一声,这时回身一礼,“打扰表姐了,我和宝儿便先走了。”
冯氏点头,“表妹也莫要太急,此事急也无用,但总归有希望,卿卿激灵着呢,相信她会没事。”
“嗯。”
云娘勉强笑笑,再度躬了躬身,带着儿子出了那房。
冯氏瞧着母子二人远去的背影,叹息了一声。
一旁一直瞧着的女儿明柔这时开了口,“母亲为何叹息?”
冯氏道:“云娘这是个什么命啊!”
“表姨母怎么了?”
冯氏再度叹息一声,“丈夫早早地没了,生了个傻儿子,原本有个懂事的闺女,现在……哎!”
明柔接道:“表妹真的死了么?”
“怕是凶多吉少了,就算是没死,也好不到哪去,若是遇上个良人,或许就在乡下成亲生子,过一辈了,若是遇上个坏人,就她那模样,没准被怎么糟蹋呢,就是流落风尘也是有可能的。”
“那可真可怜啊!不过娘说,燕王府的那位会不会是她?”
冯氏摸了摸女儿的头,笑了,那笑有无奈,也有嘲弄。
“傻孩子,怎么可能,她怎么会有那么好的命!”
薛明柔点了点头,“是啊。”
***
云娘和宝儿皆是无精打采。
少年搀扶着母亲走在小路上。他红着眼圈,憨而缓慢地张口道:“卿卿一定没事的。她那么聪明,肯定能逃过劫难。”
云娘泪眼朦胧,抬眼向上眨了眨眼睛,轻轻地舒了口气,咽下了泪水,艰难地吐出一句,“是啊,卿卿会平安的,一定会,娘相信她会。”忍着忍着,泪水还是夺眶而出。
“娘……”
宝儿停了下来,瞧望母亲,心一缩,很难过。
少年拿出帕子,动作缓缓,轻轻地为她拭去泪水。
“娘别哭。”
云娘点头,勉强笑笑,“娘没事。”
“孩儿觉得,燕王府中的那个一定就是妹妹。”
“宝儿为何笃定?”
宝儿摇头,“孩儿也不知道,只是那日救了妹妹,在河边被打昏,孩儿看到了几个穿铠甲的人,是不是燕王世子那个混蛋,打昏孩儿,劫走了妹妹?”
云娘一听,一把拉住儿子的手,“宝儿确定,看到了穿铠甲的人了?”
宝儿点头,“孩儿看到了。”
云娘擦了下眼泪,破涕为笑,“这般说来,燕王府的那个真的可能是我的卿卿啊!”
她话音刚落,只听一个清脆的女孩声响起。
“不要脸,你可真敢想啊!”
母子二人闻声,心皆是一颤,朝之望去,只见不远处走来两位小姐。
那俩人一样高矮,相貌较好,打眼看长得颇像,但仔细看又哪哪都不一样。俩人是对儿双胞胎,正是薛员外的嫡出千金,薛明秀与薛明汐。
卿卿那日便是被她二人捉弄,划了一只漏船,坠入了河中。
薛明秀一声冷哼,说完话更是眼睛一睨,白了母子二人一眼。那薛明汐紧接着道:“就是的,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你生的那个小贱人也配的上世子,敢妄想世子!想钓金龟婿,攀高枝儿啊,你挺大的年龄,还要脸么?”
那云娘何时想过女儿攀什么高枝,她只想她的心肝宝贝平安就好,此时被两个小姑娘如此辱骂,几度哽咽。
宝儿一听额上青筋暴起,“你们闭嘴!不许骂我娘!”
那姐妹俩瞅了他一眼,皆是一声冷笑。
薛明汐脸色一沉,“你个不知死活的傻东西,还跟本小姐厉害上了!”她说着上前两步,“啪”地一声就给了宝儿一巴掌。
“你……”
宝儿欲要上前,被云娘一把拦下。
但尽管拦了下来,那薛明汐瞧了瞧,一跺脚还是“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大叫道:“你竟要打我!你个有爹生没娘教的小杂种!”
她在一旁骂着,姐姐薛明秀便开始高呼喊人。
云娘大怒,但寄人篱下,也只能耐下心。
“是小姐恶语相向,又动手打人,还嫌不够,还要把事情闹大么?”
那薛明秀怒目而视,“下人就该有个下人的样儿!生个四处勾引人的女儿,你还有功了,你去问问,我那几个哥哥,那穆卿卿哪个没勾引过!死了是老天张眼了,儿子还这般……”
“明秀!”
那薛明秀还未说完,只听一人出言打断了她,回头一看,但见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那男子一身蓝色对襟长袍,相貌堂堂,正是自己的大哥,薛言。
“得饶人处且饶人,干嘛这样?”
那薛言说着,向云娘使了个眼神儿。
云娘带着宝儿躬身一礼,绕道离去。
薛明汐与薛明秀一见大哥,倒是都缓和了。
薛明汐白他一眼,“大哥就愿意教训人。”
那薛明秀直接过去搂住了哥哥的手臂,笑道:“大哥说会去带我和妹妹狩猎,我好想看哥哥射箭啊,咱们什么时候去呀?”
薛言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你是想看为兄射箭,还是看世子射箭啊?”
姐妹俩都是一咬嘴唇,小脸儿通红。
“哥,什么时候去嘛?”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男女主出来哈
大家,元宵节快乐!
第19章 (捉虫)
浴池中热气弥漫,楚卓倚靠在其中,双眸闭着,微醉。
所有人都看到了他手上的伤,便只有母妃没看到;就像他八岁那年,顽皮地藏进了地下室整整两个时辰,全府上下找翻了天,唯独他母妃根本就不知道他丢了。
此次他归来的书信是三天前传回来的,四个月征战杀场,军营中,战士们都说着每次出征时自己的母亲对自己如何的牵肠挂肚,如何早早地就在家中等着自己归来,但他的母妃却恰恰选择了那日去念佛……
她是根本就不知道他那天会回来呢,还是不急切见他?又或者是两者都有了。
还有许许多多次……
母妃,为什么好像不爱他呢?
***
次日清晨。
鸟儿清脆的鸣叫声唤醒了卿卿,少女睁开睡眼惺忪的双眸,懒洋洋地抬手挡住了刺眼的视线,还待再睡,蓦然反应过来,一下子坐起。
怎么这般亮了?什么时辰了?她怎么睡的这么死呢?
小鸟“叽叽喳喳”的声音仿佛就在耳旁,卿卿麻利地下了床,快速洗漱,梳头,穿好衣服,这时舒了口气,来到窗前,推开那窗子,眼睛蓦地一亮,只见庭院中不远处,楚卓一身淡黄色缎衣,墨发泻下,单手背后,正立在树旁,逗着笼中的几只小鸟,看起来颇是开怀的样子。
他侧颜棱角分明,面如傅粉,唇红齿白的,修长白皙,节骨分明的手时而弹着鸟笼。卿卿呆了一呆,秀眉微蹙,心中有些沮丧,他怎么好像又高兴了?明明昨晚还借酒消愁呢,这睡一宿觉就忘了?
正想着,但见少年侧头,却是朝她这边瞥来,卿卿下意识心一惊。
楚卓打量了她几眼,嘴角微微一动,抬步过来。
卿卿瞬时更惊了,紧张地一时间人就好像死在了那一样。
转眼楚卓渐近。他身上淡淡的香气扑来,单臂伏在那小窗上,眼中含笑,观赏似的,长睫如扇,垂眸抬眸间还在打量她。
卿卿下意识往回一缩,战战兢兢的,不过这时也反映了过来。她今日穿了新衣服。那是一件颇艳丽的红缎襦裙,外罩一层薄薄的轻纱,穿在身上很舒服。
太妃昨日一起赏了她四件衣服,卿卿今晨不过就是随意拿了一件穿,自己都没照镜子瞧自己穿上什么样呢,看来楚卓这个好色之徒觉得她穿上还不错。
楚卓嘴角微翘,瞅了她一会儿,开了口,“昨天好玩么?”
他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挑逗。卿卿立时也便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昨日小树林儿的事儿,脸一下子火辣辣地热了起来,再看他那副坏极了的样子,又羞又气。
“世子在人前可是君子,可背地里行为如此……如此不管不顾,尽情放纵,就不怕让人知道,毁了在他人心中的好感么?”
她秀眉蹙起,声音不大,也娇柔,更是别过了视线没看他,但话中意思再明白不过。她在说他道貌岸然,说他虚伪。
楚卓不以为意地笑了,抬眸更逼近了她,“你,是不是欠睡了?”
卿卿美目流盼,有点哆嗦,转眸瞧他一眼,攥起了小手。
“世子除了欺负女孩子,还会做甚么?”
“我会什么你不知道?这么快就忘了。”
楚卓说着离她更近,却是抬手摸了摸她的小脸儿,“要不要我现在进去帮你想想?嗯?”
“不,不用!”
卿卿一下子躲开,嘴唇嗫喏,使劲儿地瞪着他。
楚卓微微一笑,却是还嫌逗她不够,靠近了点,又低声问道:“昨晚一个人睡的,是不是想我了?”
“当然没有。”
卿卿答的斩钉截铁。那楚卓挑了挑眉,摇头,“不太信呢。”
卿卿怒道:“世子可真是自负!你以为别的姑娘喜欢你,我就也喜欢你么?”
“你不喜欢我?当初勾引我?”
“我……”
卿卿知道他还在说中军帐中的那晚,那事儿她真是百口莫辩,解释不清楚了。
“总归,不喜欢便是了。”
楚卓嘴角微微一扬,更靠近了一步,声音低沉,“我知道了,你是喜欢,我睡你。”
“你!”
卿卿火冒三丈,小脸儿通红,越看他越觉得坏的很,这时往后一缩,便想走不和他说了,岂料这一动,一不小心抬手就打掉了那支着窗户的叉杆。那窗子失了支撑,蓦地落下,直奔楚卓那张俊脸而去。
“唔!!”
卿卿瞠目结舌,顿时大惊,胸口狂跳。
楚卓更是猝不及防,千钧一发,抬手一把截住了落下的窗,前一会儿还嬉皮笑脸,这时俊脸登时一黑,抓住了卿卿的手腕,“穆卿卿,你是不是找死!”
卿卿急道:“不是,不是,我我,我不是故意的。这是意外!”
“你就是故意的!”
卿卿承认一瞬间自己确实幸灾乐祸了,极其渴望那东西打在他的脸上,但下一瞬便被理智拉了回来,况且她真不是故意的。
“刚才是无心碰到了,真,真的。”
楚卓哪里听她的,很粗野,反手就拽住了她胸口的衣服,瞧样子下一瞬就要从窗子跳进去!
卿卿吓也吓死。
“啊,世子!”
她正想求饶,这时但听阿宁过来禀道:“世子,顾七公子来了。”
楚卓听罢,这才没动。他松开了她的手腕,朝着她直视过去,“等着,你死定了!”声音不大,却足矣吓死卿卿,他说完瞥了少女一眼,转身跳下台阶,便走了。
卿卿眼中雾气蒙蒙的,一汪水儿,仿佛眨一眨就要落下泪来。
少女胸口狂跳,可真是吓死了。她抬手擦了擦小脸儿,秀眉微蹙,想哭极了,退回房中,便坐在了桌前,咬着嘴唇,半天都没从惊惧中出来。
珠儿送来早膳,她也只是用勺子拨着粥,没吃下去,却是过了好半天儿,才简单地吃了一点。
一上午她都心中惴惴的,常去门口朝那月洞门张望,就怕看见楚卓那个鬼!
所幸那家伙一直没回来。
直到到了下午卿卿才渐渐忘了那事,阳光正好,左右无事,她便坐在了门口阶梯上玩,但玩着玩着,不知何时却突然见一个纸叠着的飞鸟落在了自己的脚下。
卿卿又奇又惊,四处看,也没看到是谁扔的。她盯着那飞鸟,但觉里头有字,想了想,便好奇地捡起来,然打开一看,顿时傻了。
里头确实有字,竟然还是她写的字!
而且正是她昨日让阿宁给母亲报平安的信啊!
卿卿脑中“轰隆”一声。这是怎么回事儿!阿宁昨天明明说信送到了啊!
少女立时起了身,四处寻望。
“是谁?”
她的声音刚起,便叫出了厢房中的珠儿和别的房中打扫的丫鬟。
珠儿颇是关怀,“卿卿姑娘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