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恬舒了口气,故作镇定地点头:“对。就是他,让我给他跑腿买一杯的。”
“我就说,你干嘛突然下课拉我来买喝的呀。”林默默眼珠子转了转,又觉得不太可能,“不对啊。高岭之花喜欢喝奶茶?可我在论坛听人说,去奶茶店从来偶遇不到他,也没见他喝过奶茶啊?”
于恬心里一上一下的,生怕被发现什么:“这我怎么知道,是他让我买的,你得问他。”
说完,服务员把两杯奶茶和一杯红茶递到于恬手上,一杯奶茶插好了吸管,也把黑糖摇匀了,另一杯已经用袋子包装好。
于恬吸了口奶茶,边嚼着黑糖珍珠边冲林默默说再见:“我去开会了,你回寝室吧。”
林默默:“好。”
于恬撑着伞,白皙的脸蛋因为嚼珍珠而一鼓一鼓的,动来动去,她拎着一袋奶茶,顶着烈烈的日光,有些不好意思地挪去了外语学院。
现在距离四点还有十分钟左右的时间,陆之延提前十分钟到了外语学院,站在那棵学院标志性的大榕树下。
男人闲闲散散地倚在树边,树荫挡住了太阳的光线,把他的模样映得隐晦暗沉,但气质突出,眼睑低垂,盯着手机,偶尔也抬起头看看来人。
直到视线中出现一道软绵绵的身影。
他不带丝毫犹豫地抬腿,踩着日光,走了过来。
还没做好任何心理准备的于恬被吓了一跳,无意识地咽了咽口水,神情有些紧张。
上一次见面两个人的关系闹得似乎有点儿僵,她还踹了他一脚,一直不知道怎么开口去道歉的于恬也曾想过,要不要在微信和他说声对不起,但是一直没鼓起勇气来,连个标点符号都没发过去。
直到今天,她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依旧支支吾吾了半天,没说完一句话:”我……我……你……“陆之延长臂伸过去,接过她的伞,帮她撑着,视线一直黏在她指尖勾着的一个包装袋上,挑了挑眉,问:“那是什么?”
“啊?那个。”于恬食指指尖动了动,晃晃手中的袋子,里面的液体随着她的动作荡来荡去。
那家奶茶店所用的包装袋正好是纸质的,所以很难看见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
但仔细想想,她这杯奶茶就是买来道歉的呀,干嘛要不好意思。
于恬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把奶茶一鼓作气地递出去,直接说:“这个给你。”
陆之延有点懵地接到手上,从上往下瞄了一眼,似乎是一杯饮料,浅棕色的,底部有些黑黑的东西。
于恬人小小的一只,站在雨伞的阴影下,拼了命地解释着那天的事儿:“对不起,学长。那天我实在是太赶时间了,你又抓着我的手,我走不了,所以情急之下我才踹了你一脚。但是你也有不对的地方。”
“……”刚想接话说没关系的陆之延识趣地闭嘴。
“要不是你一直在逗我,我也不会生气,也不会产生踹你这个想法。可是我回去后,仔细想了一下,你貌似也没有做什么很过分的事情,我就对你使用暴力了……”
陆之延:“……”
“我太冲动了,我的过错似乎比你大一些,至少……”她似乎还很认真地算了一下,陆之延撑着伞,高大的身形拢住她,帮她营造出一片阴凉,远处的一丝凉风吹来,把少女的碎发吹得轻轻飘起,仔细去看,甚至还能看清她挺翘鼻尖上细细软软的绒毛。
“至少……会比你大那么一点点。所以,这杯奶茶,是买来跟你赔礼道歉的。对不起,学长,我不应该踹你的,但是以后你也不要那样了。”
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于恬口渴地吸一口奶茶,把珍珠含进嘴里细细地嚼。
小女孩的声音清甜悦耳,软软糯糯的,像棉花糖。
陆之延听得心都化了一半,语气带了几分柔和,不疾不徐地说:“我接受小学妹的道歉,也接受批评。我也反思过了,确实是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可是……”
突然一个大转折,于恬好奇地抬眸,圆溜溜的眼瞅着他,等他说下去:“可是什么?”
“可是你长得那么可爱,我一看见,就忍不住想那样,怎么办啊,嗯?”
“……”
这次轮到于恬无语了,她边吸着奶茶,挠了挠头,感觉他的问题有些难以应付,想了一下,最后不知道想到什么,脸一个爆红,双颊不受控地开始发烫,热辣辣的,“这个,你难道就没有一点自制力吗?要是真的控制不了,你就……你就把我想象成一个大毒瘤,你一碰我,一逗我,就会染上病的,这样不就可以了吗?多简单的事儿。”
陆之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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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阳光灼热,暖黄的光线恰好照在女孩脚边,把她的脚踝照得如脂雪白,披上一层柔色。
南方的天气,即便是春天,依旧热得要冒出泡来。
在外语学院的榕树下两人各自进行了一番深刻检讨反省后,于恬把奶茶喝完,扔进垃圾桶,和陆之延赶去了行政楼的报告厅。
外语学院是距离行政楼最近的学院楼,不用五分钟的时间,就走到了那儿。
报告厅的正门有几个穿着正装的学生站在桌子后边,指示来开会的嘉宾进行签到和指引他们入场。
陆陆续续有不少教授老师和学生前来参加,所有人都穿了白衬衫和西装裤皮鞋,还挺正式地带了笔记本和笔。
于恬瞄了陆之延纯黑色的T恤长裤一眼,扯扯他的衣袖,小声问:“你平时不是经常穿正装的吗?今天怎么没穿。”
于恬是根本没有正装,她没参加过什么社团,也才大一,所以极少会遇到要求穿正装的场合,甚至几乎没有。
现在,穿着休闲衣裤的俩人站在报告厅门口,显得特别突兀。
陆之延随意瞄了眼周围,回想了一下上面下发的会议通知里有没有说过要穿正装出席这一项:“我经常穿正装是因为我上班,今天不用上班。我一天都在上课,所以才没穿。”
“原来如此,可是这里貌似就我们没穿正装呀。怎么啊?”于恬小声嘟囔。
陆之延安抚着摸摸她的脑袋:“没关系,要骂也是骂我,跟我们甜宝没有关系。”
甜宝?
他怎么知道这个称呼的?
于恬惊讶地抬眸看他,还没说什么,就被男人拽进了报告厅,在一众穿着白色衬衫黑色西装裤的教授学生中穿梭直往后排而去。
然而,走到一半,陆之延瞥见一个秃头教授正戴着耳机坐在角落闭眼听歌,转身折了进去,一屁股坐在了梁秃头的旁边,而于恬则坐在了陆之延的隔壁。
梁有为听见身旁凳子“砰”一声被放下,似乎是有人坐下来了,他睁开眼想要看看是不是自己那个清高自傲的学生陆之延到了。
谁知,小眼睛刚掀开一条小缝,就瞧见陆之延手肘撑在桌面,单手支着下巴,桃花眼稍稍敛起冲他笑,黑漆漆的眼眸含着缱绻,好看的瞳仁似温柔似蛊惑。
跟妖孽没什么区别。
——这伏地魔的打招呼方式。
梁有为被吓个半死,窝火地拍了他肩膀一掌:“臭小子!找死啊?天天吓我,迟早被你吓出心脏病来。”
陆之延故作很疼地把身子歪向一侧,与于恬肩膀相碰,浓烈的男性气息侵袭在她的周围,于恬偷偷看了陆之延一眼,发现他在低头偷笑,笑得真好看。
原来,他和教授关系那么好啊。
等等!
于恬似乎是想起什么,小心翼翼地侧着眸,认认真真重新打量了陆之延旁边的教授一眼,猛然忆起刚开学那会儿在体育馆领军服打架后,走过来管事的教授和这个坐在会议厅里的教授的样子完美重合。
“糟了糟了!”于恬不安地垂下眼,长睫轻颤,像只受惊的小鹿一样,一惊一乍的,把头撇向另一边去,手掌撑住下颚,挡住脸,免得让梁教授发现她。
陆之延注意到她的异样,偏过头来问:“怎么了?”
“……学长。”于恬的嗓音带了点哭腔,声音哑哑的,一直不敢看过去,说话又支支吾吾,“我能不能先离开啊,不听这个会了?”
女孩的声音太小,陆之延压低身,凑得极近,试图去听清她的话。
可一旦挨得近了,他鼻尖弥漫的都是少女颈间清淡的甜香味,像奶油冰淇淋,给人一种空气中都飘着淡淡奶油味道的错觉。
少女柔软的发丝还蹭到他的脸上,痒得不行。
于恬说话很慢,声音很轻,但咬字还算清晰,陆之延准确地捕捉到了三个略显敏感的字眼——不舒服。
她说,她有点不舒服。
陆之延怕听错,想问得更仔细一点,见她捂着肚子:“是肚子不舒服吗?”
少女嗯了声,脸颊用头发挡着,声音闷得几乎让人听不见。
“行,你等会儿。”陆之延没有任何怀疑地点头,还在担心地想是不是刚刚那杯奶茶不太卫生才导致的不舒服,刚准备和梁秃头说一声,带着她离开。
老头看八卦似的眯起眼,盯着他们俩左看看右看看,歌也不听了,拍拍陆之延的肩膀,笑哈哈地问:“小子,你找女朋友了啊?长啥样啊?露个脸给老师看看。”
陆之延:“……”
于恬:“……”
第15章 x15
“小子, 你找女朋友了啊?长啥样啊?露个脸给老师看看。”
陆之延一听这话,就皱起了眉,他转过身,正要跟他说明情况,离开一会儿。
毫无预兆的——
身侧突然“咚”一声脆响,是额头碰撞木板发出的声音。
陆之延一转身,就看见于恬整个人猫着腰,脑袋几乎埋在桌下, 额头抵着桌面的边缘,在发抖。
像只挖了个洞把自己埋在地里毛绒绒的小地鼠一样, 团着身子在瑟缩。
刚刚应该是撞到了,少女正咬着牙, 摸着额头哼哧哼哧地忍着疼, 眼眶红通通的,睫毛微颤抖, 泪花就悬在眼边险些掉出来。
陆之延感到有点不可思议,也有点搞不懂状况, 关心地问了句:“于恬,你在干嘛?”
“学长, 我头……头好疼啊呜呜呜呜……”少女喊疼的声音带了点真情实感,脸色有些发白, 她语无伦次, 不断有热泪滚落。
像个很怕疼的小孩子去医院打针, 刚看见针头, 一眨眼就泪落了满地,可怜得不像话。
一听到这话,陆之延管不了那么多,也没跟老头说一声,冰凉的手心捂着于恬的脑袋,抵在她刚刚被撞红的地方,逆着人流,把她带了出去。
一走出会议厅,于恬就疼得蹲在地上,抽着鼻子,整个人缩在了角落。
其实,肚子疼是瞎编的,但额头是真的撞到了,而且还撞得不轻。
起因是梁教授那八卦的小眼睛拼了命地跃过陆之延想要看看她长什么样,于恬害怕被发现,她没撤,也是一时心急,想趴在桌面上佯装身体不适,结果碰巧撞到了额头。
幸好,陆之延把她带出去的门口不是正门,而是另一边的侧门,这里来来往往的人并不是很多。
于恬蹲在角落,手肘撑在膝盖上,托着腮,安安静静地自我调节着情绪,眼睛盯着一处开始泛空。
她是真的很怕疼,每次生病于之初让她去医院打针她死活都不愿意,从小到大几乎全是吃药熬过去的,除非是一些很严重的疾病,才会用打针来解决。
“小孩,还疼吗?”陆之延敛了敛眉眼,也跟着她蹲下,硕长的腿交叠在一块儿,说话的语气夹着几丝温柔。
于恬所有的五官被疼痛掩盖,差点儿忘记了身旁还有一个人的存在,她抬眸,用湿漉漉的眼看着他,猛然发现连蹲下他都比她高那么多,跟他说话时,她还是要仰视着他。
也不知道这一想法触到了她哪个点,她霎时气得努了努嘴,鼻涕泡都要冒出来了。
这么长的腿,这么高的个子,也不知道吃什么才长这么大的。
陆之延以为她的疼劲还没缓过来,微凉的指腹轻轻揩过她的脸颊,把她晶莹的泪珠划去,嗓音低沉又暗哑,话里含着笑说:“小孩,你怎么那么爱哭,那么容易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