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潇抬头崇拜地看了他一眼：“好呀！我还要把所有展映的电影都看一遍！”说罢，冲他举杯。
两人轻轻碰杯，没有任何亲昵的举动，但言谈眼神间全是无须解释的默契，看得章萌恨得牙痒痒。
天之骄女，自出生以来就集万千宠爱在一身，从来只有她甩人，没有别人冷落她的道理。栗家实力雄厚，非闻天可比，沈黎攀上这高枝她能理解，怎么如今大厦将倾，他还演得下去？不赶紧抽身？
她终于不顾父亲事先打的招呼，脱口问出：“栗小姐，你父亲的病还没好吗？”
此言一出，满座皆尴尬。此时再责怪女儿，也显得太欲盖弥彰，章沿只好假装没听见，继续与史杭导演聊着他正在筹备的新电影。刚刚分获影帝和影后的梁家升与许洁，倒是对此事略有耳闻，不清楚具体内情，都关心地看向栗潇。
终于忍不住了，跟许焕一个德行。栗潇心里好笑，干脆大声说给在座所有人听：“我爸爸已经好多了，谢谢关心。圣诞节是他的生日，栗家会在雁栖湖的庄园里办一场大party，欢迎大家来玩！”
“这生日可是太巧了。我一定去拜会栗董事长。”许洁因与栗铭关系甚好，此刻头一个出来捧场，栗潇笑着跟她碰了一杯。
听她这话，章沿自然也明白，栗家多半已是成功过关，立即堆起笑脸，掩去方才的尴尬，主动问起栗董事长的爱好，竟是要提前准备生日礼物。
提起栗家的庄园，话不多的史杭导演居然也非常感慨地回忆起来：“雁栖湖那边，因为办国际会展中心，在风景最好的位置建了专为各国领导人下榻的别墅。出于安保考虑，那一块的好多小区全部被ZF收回。我以前买过那里的房子，想着以后养老住，后来开发商竟然宁可把钱全退回来，也要把房子收回去……”
“啧啧啧，”梁家升作为港台演员，是头一次听闻这样的故事，觉得不可思议，一群人立即就此话题热聊起来。
状况外的章萌，还未来得及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就被父亲一个眼神震慑住，只好气呼呼地坐在原地生闷气，一双眼睛恨恨地看着栗潇。
栗潇懒洋洋地回给她一个白眼，继续吃喝。期间，沈黎忍不住凑到她耳边问：“真的会有什么盛大派对吗？”
“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会有了。”栗潇朝他一个wink，满脸得意。
第二日一早回京，栗潇跟沈黎直奔栗家。可惜，家里只有管家和工人们在，一问才知道，爸妈都还在公司，没回来。
他们先跟奔奔，还有两只正在抽条长身体的毛毛球亲热了一会儿，然后两个闲不下来的人决定去新房干活。很多淘来的有趣摆件、雕塑，各种时髦的小家具、小电器堆满了客厅，收拾完已经开始饿了。
当初选择把家安在朝云苑，除了地段好绿化高，还有一个重要因素——开车半个小时不到，就是北京逼格最高、品类最全的菜市场。很多爱吃的明星大腕、五星酒店大厨、外国友人都热衷于此。栗潇以前就曾不顾路途遥远，拉着妈妈来逛过。
于是，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二话不说拉着沈黎去逛菜市场，今晚自己做饭，在新家开火，通知爸妈哥哥姐姐全家一起来聚餐！
这是沈黎27年以来，第一次逛菜市场。跟着栗潇一个个摊位看过去，很快手中就提满了食材，澳龙、帝王蟹、柴乌鸡、鲜兔肉、大眼鱼……看起来道道都是硬菜。对比起来，栗潇以前给他做的饭，简直是闹着玩的。
这顿饭一直烧到七点半，各位大忙人陆续抵达。爸爸进门那一下，栗潇拿着锅铲就冲出去，挂在栗爸身上又哭了一顿。
沈黎无奈，只好求助栗妈和嫂子，最终每道菜都圆满完成上桌。对于消失的这段时间，大家都没有主动去提起，栗爸也不说，仿佛他只是出了趟远差，一切都没改变，就连那很“艺术家”的半灰白发色，也一如从前。
栗爸已经得知宝贝女儿被求婚的消息，自然免不了问起两个人准备何时结婚。
因为昨夜二人的约定，沈黎只得说还没确定日期，还要策划一个盛大的婚礼，需要时间。
大家并未想到是因为栗潇恐婚，倒是栗妈主动提出要沈黎的生辰八字，说想找大师来算一算。
“怎么？！”栗潇一下子紧张起来：“都什么年代了，我们的姻缘还要大师说了算吗？”
“对呀，”栗坤故意吓她：“万一你们两个八字不……”
“呸呸呸！”栗潇气得朝她吐口水：“我管他什么合不合呢！”
又转头凶沈黎：“不许给生辰八字！我们不测这个东西！日子是靠我们自己来过的，不是靠封建迷信！”
看她急得眼泪都快出来，沈黎笑着摸了一把她头发说：“其实我们的八字，早就给过我奶奶了，她找大师算过，很合，大吉，你就别担心了！”
听他这样一说，栗潇立即转怒为笑：“哈？什么时候？这大师水平不错嘛！”
“就上个月，不妨再让阿姨请的大师算一下，有水平的大师算出来肯定都是合。”沈黎说着，就把手机里的图片转给了栗妈。
栗爸将一切看在眼里，心情大好。居然率先举杯，恭喜沈黎和栗潇，又对他们认真地表达了自己的态度：“说实话，当年坤儿结婚，我是很舍不得的，硬是让牧群多等了2年才答应他们的婚事。但是经过这么多年，看他们夫妻两个人这么幸福，我的想法也在变化，觉得我们这辈人的老思想，的确应该改一改。”
“如今这个年代，不该再有什么嫁和娶的区分。潇儿结婚，不是我失去了一个女儿，而是我们栗家，又多了一个儿子。潇儿永远都是我的宝贝，她需要我的时候，我一样随时站出来。这样一想，只要你们确认彼此，你们准备好了，那么对于婚姻，我们作父母的不该有任何干涉。”
“小沈，你在这个时候求婚，心里是怎么想的，我能猜到，潇儿也清楚，我们都了解你的心性和人品，相信你的诚意。潇儿呢，从小在大事上就有主意，不愿意的事，就是拿抢逼着她也不会做。她既然对你松了口，就是认定你，我和她妈妈只有祝福。未来你们需要什么，尽管开口，我们会尽力给你们最好的。”
讲到这里，栗潇母亲接过话头，对二人道：“都说婚姻和爱情是两回事，我不同意这句话。反正我是拿谈恋爱的心情跟老栗过了三十多年。但婚姻的确是更需要智慧的爱情，学着多爱对方一些，多为对方考虑一些，时时记得，当你在为对方妥协的时候，对方也在忍耐着你。找到相处的平衡点，永远记住你们最初爱上彼此的心情，这样才能在几十年的生活里，不忘初衷。”
两个人靠在一起，静静听着父母的语重心长，不时看一眼对方。好像一场闯关游戏，即将开始。担心的不过是，在漫漫余生中，丢掉了自己，与对方走散。
吃完饭，收拾好新家，一大家子人还是回到栗家大宅。趁着父母休息，嫂子和姐夫各自哄孩子睡觉，沈黎又在洗澡，栗潇悄悄把哥哥姐姐拉到一起，询问父亲的情况。
“爸爸的头发……”
“回家那天找发型师染成了原来的样子。”栗坤还没等她问完，就直接告诉她。
栗潇点点头，意料之中。她哽咽着说：“我今天抱他的时候，发现他都站不太稳了。”
栗铭叹了口气，说：“爸爸已经六十好几了，他的精神再强大，身体受过的伤害也是不可磨灭的。”
“第一次觉得爸爸老了。”说到这两个字，栗潇立即就哭了出来：“他长第一根白头发的时候，不肯让妈妈剪掉，说这是自然规律，不必遮掩，当时觉得他好酷，只要他精神是年轻的，他就永远年轻。可是现在……他的头发白光了，不是自然规律下白光的，是一夜之间…… ”
“潇潇，”栗坤一把抱住她，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人都会老，爸爸也会老。这并不可怕。爸爸老了，意味着你长大了。我们可以像他为我们付出的那样，去照顾他，让他休息，让他享受人生了。”
“可是我……我还想做个孩子，永远有爸爸妈妈宠着我，你们罩着我……”栗潇不好意思地说，眼泪止不住流下来。
面对变故，一时承受不来，不愿接受，这是意料之中。哥哥靠过来拥住她，开导她：“小时候，我总跟你说，不用那么辛苦努力，尽管混吃等死，我会养你一辈子。后来想想，这话是在害你，把你养成一个废物，并不是真的爱你。潇潇，我很高兴你这么独立，在我眼里，其实你早就是个大人了，做大人也没有什么不好！你只要记住，即便你到了80岁，依然是爸爸妈妈最宠的孩子，哥哥姐姐还是会罩着你，而且你又有了沈黎，他会爱你一生。做一个被宠爱着的大人，会比做一个被宠爱着的孩子，更幸福。”
“对啊，这段时间，你在媒体面前，在公开场合的表现，滴水不漏，你把栗家的场面撑得很好，我自问做不到。你比你自己想象的要成熟得多。”栗坤把妹妹的眼泪擦干，捧着她脸蛋，整个人慈祥地散发出母性光辉。
被老哥老姐一顿夸，栗潇终于破涕为笑，冲他们握了个拳头。这让栗铭终于大松一口气，转身上楼：“哄好妹妹，回去接着哄老婆。”
“嫂子还在跟你生气啊？”栗潇想起来他们之前为孩子是否需要请假的事闹了矛盾。
哥哥撇撇嘴，做了个擦汗的手势，上楼去了。
栗潇父亲回归正常生活没多久，宝格控股实际控制人被捕的消息传来。
一时间，从官方渠道拿到独家消息的权威媒体连篇累牍郑涛在过去这些年的发家历史和违法行径，小道媒体则大肆渲染其红色背景与风流情史。
青林集团适时公告，郑涛落网对集团经营不会产生任何影响，集团二股东所持股份将由监管部门暂代持有，另行处理。
意料之中，集团股价猛跌了几天。当青林集团董事长栗林公开露面出席了国内规格最高的国家级企业家峰会，并与领导人出现在一张大合照中后，股价又开始止跌反弹。原来踩栗家最狠的那拨人，又换了一副新面孔，继续唱多。
因为栗潇信口开河的一句话，一向从俭的栗爸第一次拥有了一场盛大的生日派对，而圣诞节降雪，让这场派对变得格外浪漫。
生日过后，整个栗家又回归大家各忙各的状态。沈黎新戏入组，栗潇演唱会开到了香港。
直到春节到来，栗妈想把大家一起凑在海岛上过年，栗潇却超不讲义气地缺席了。
“去年的今天，你们丢下我去过结婚纪念日，今年轮到我过纪念日咯！”栗潇在跟妈妈的视频中，大言不惭。视频背景里，小Aimee依旧在爸爸怀里挣扎着，不肯下水。
栗妈戴着墨镜，躺在泳池边的躺椅上，嫌弃地吐槽她。“不是我们丢下你，今年你还过不了纪念日呢！恋爱一周年也需要抛家舍业地去庆祝，这么隆重吗？”
“Nonono，除夕不仅是我们的恋爱纪念日，也会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栗潇拉远镜头，然后不顾一群人在对面惊呼，得意洋洋挂掉了电话。
此刻，北京正值隆冬，南美洲的玻利维亚却处于盛夏。
沈黎提前半年就安排好这次行程。而且他们运气超好，赶在雨后到达。9000多平方公里的乌尤尼盐沼在雨水浸润下，成了一面无边的镜子，将近处的人和车，远处的高山，还有那无尽天空的一切，全部倒映得一览无余。
不愧于天空之境的美称。
这一整天，从太阳破出黑暗的惊艳，到蓝天白云的辉映，再到此刻火烧云的壮美，一切让人叹服的自然美景，因为天地倒映的对称，而带给人的震撼不只双倍而已。
仿佛置身宇宙的尽头，天堂的入口，一个世界遇到了平行时空中的另一个世界。
所有人类的烦恼忧愁，在这天地画卷之间，都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沈黎拍了几张照，走回车边去喊醒栗潇看风景，却见后座空空如也。
他立即喊来向导，问有没有看到栗潇的去向。
向导指了一个方向，沈黎快步朝前奔去，在绚烂又剔透的世界里张望寻找，也不知跑出多远。
“沈黎，我在这里。”
熟悉的声音，召唤他。
沈黎循声望去，炽烈的火烧云将眼前的天地泼洒为一片赤红与金色的对称世界。两个浓墨重彩的世界交界处，却是一抹沁人心脾的纯白。
那是他的姑娘，捧着花球，一席洁白的婚纱倒映在盐沼中，像闯入这异世界的精灵，头纱如一缕白云，飞扬在天边。
这样美到惊心动魄的场面，也许这辈子，都难以复制了。
沈黎放缓脚步，想走慢些，再慢一些，想把这一刻停留得再久一些。他人生的梦想，他所期待的幸福，他想要的这个人，就站在那里，静静等待着他。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