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化疗后的正常反应。”
“那你就更应该待在医院里。”倪初不肯退步，她抓住燕淮生的手，“你说你想和我在一起，你说你会好好保护身体，你就是这么做的？”
“今天太晚了，我明天再去医院。”
倪初皱眉看着他：“为什么不让我去医院？”
燕淮生低头，揉揉眉心：“医院，并不是那么美好的地方，你何必……”
“我担心你。”
燕淮生放弃继续说服倪初，点头：“好。”
陈力面露欣喜，立刻说：“我去开车。”
陈力走了，倪初伸手，摸摸燕淮生的额头，他额头有细密的汗，摸上去湿润润的。倪初问：“很难受吗？”
“不。”燕淮生声音淡淡的，他身体站得笔直，完全看不出来正在经历着痛苦。
可身体的僵硬是骗不了人的，他在忍着。
他这么要强。
倪初挽起他的手臂：“我们走吧。”
燕淮生走的很慢，一步一步，他的腰依然没有弯下来，他的脸上依然看不出痛苦。
* * *
下楼，坐车去医院。
到了医院，直接去病房，陈力去叫医生来，又是一番检查。
检查过后医生开了药，又安排了药水给燕淮生打针。一通折腾下来，将近八点。
倪初频频看时间。
燕淮生看到说：“这里有陈力看着，你回去休息吧。”
“没事……”倪初放下手机说，“我在这里守着你。”
“没关系。”燕淮生说，“你明天还要拍戏，免得耽搁了。”
倪初有点犹豫，不是因为拍戏，还是因为剧情，如果今晚不回去，明天肯定要循环。倪初想来想去，最终还是说：“我再陪你一会，九点再回去。”
“嗯。”燕淮生点头。
其实倪初在医院也没什么事做，燕淮生话少，倪初也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于是沉默着。
一直等到九点，倪初就回家去了。
* * *
晚上码字的时候倪初有点迟疑，思来想去，还是写了燕淮生情况良好。她暂时没想到救他的办法，但至少能让他能不被病痛折磨。
第二天一早到公司，导演又和倪初提起之前的事，跟她确定试镜时间，就在一周后。
倪初想想答应了，又把这个消息告诉K姐，K姐起先还以为她转性想通了，结果一问，她的想法还是没变，K姐的语气就淡了下来：“那天让小天送你去好了。”
下午拍摄结束，倪初赶往医院。
到燕淮生病房的时候倪初碰到个男人，身材挺高大的，三十左右的样子，眉眼看起来有些冷峻。他刚出病房，看到倪初，停住脚步看了她许久。
他的眼神很锐利，让人无端有些害怕。
倪初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倒是陈力上前笑着和人打招呼：“贺总。”
贺总点点头，淡淡说：“倪小姐。”
“你认识我？”倪初有些诧异。
“倪小姐或许也认识我。”贺总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黑底金纹，只写了三个字——贺景辰。
倪初的心猛然一跳，看向他。
贺景辰是倪初另一本文的男主角，在那本文里，贺景辰出生优渥，但父亲去世的早，被继母和继母的姘头养大，最后被害死。然后贺景辰重生了，报复了继母和野男人，并且抱得美人归。
在倪初的打算里，那本文和这个故事共处于同一个世界，背景都是沿用的。倪初还打算到时候把那本文的男主角写出来，跟这本文串联起来。
不过穿书之后倪初就没有这个打算了，却不想今天在这里看到贺景辰。
倪初有点心慌意乱，不知道他来干什么的。
她很快镇定下来，低声说：“贺总。”
“有机会，还请倪小姐和淮生来家里做客。”
“倪初。”
里面传来燕淮生的声音，倪初说：“我该进去了。”
她推门进去，看到燕淮生坐在病床上，他身上穿着宽大的病号服，脸颊消瘦，但并没有多少病人的颓然。
“你刚才和谁在说话？”燕淮生问。
倪初坐到燕淮生身边，还在想贺景辰。
贺景辰是她写出来的主角，她其实不应该怕，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心慌意乱。她低着头，沉思许久才回过神来：“啊？什么？”
“你在想什么？”燕淮生皱眉问。
“没、没什么，”倪初想了想说，“你和贺总是朋友吗？”
“你刚才和他说话？”燕淮生不答，反问。
“嗯，他好像……认识我？”
“你离他远一点。”
“为什么？”
燕淮生面上少见的显出几分烦躁：“他这个人太不择手段，和他太近了对你不好。”
“你对他评价不是很高？”倪初有点疑惑，贺景辰是什么样的人她当然了解，重生后的贺景辰手段的确狠辣，他为了报复继母，让人将她撞断了腿，又将人送进疗养院，说是疗养，实际上就是为了折磨她。
但这是面对仇人，面对自己人，贺景辰还是很懂得笼络人心的。
她以为他们是朋友，毕竟贺景辰特意来探病，而且她能拍《相爱已久》这部戏，应该也是走的贺景辰这条路。可听燕淮生的意思，他像是不太喜欢贺景辰。
燕淮生没有顺着倪初的话往下说，只说：“你离贺家父子远一点。”
倪初抿唇，不再问了。
察觉到倪初的沉默，燕淮生说：“贺家这几年，有点神神叨叨的。”
“怎么了？”倪初的心一跳。
“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离他们远点总是没错。”
如果是穿越前，听到这话倪初不会多想，可她穿越了，听到这话不由得多想了一点。可看燕淮生的意思，显然是不想告诉她的。
倪初没办法，只好放弃从他这里得到答案。
燕淮生闭上眼睛，倪初看到，连忙问：“累了吗？”
“还好，睡了一天。”燕淮生难得笑了一下。
“今天身体怎么样？有难受吗？”
燕淮生摇头：“没事，今天很好。”
“那就好。”倪初松了口气，又回过神来，迅速明白刚才是她写的一段剧情。
燕淮生又皱起眉头，对站在一旁的陈力说：“让人送晚饭来，你想吃什么？”
最后一句话是和倪初说的。
“我什么都吃。”
“是吗？你好像不吃葱蒜，姜也不吃……”燕淮生一数，就说出不少倪初的喜好。
倪初没忍住问：“你怎么知道的？”
“看到的。”
“你怎么这么厉害？”
“有心就会看得到。”
倪初一怔，她都不知道燕淮生喜欢吃什么，对比他的话……倪初问：“你喜欢吃什么？”
燕淮生神色一顿，没有说话。
“怎么了？”
他脸上的笑容很淡了：“我没有喜欢吃的。”
“怎么会？是人都有喜好啊。”
燕淮生重复说：“我没有喜欢的，就算以前有，现在也没有了。”
现在的他，吃东西只分为两种，能吃的食物，和不能碰的食物，喜不喜欢反而没有那么重要了。
第31章
倪初在燕淮生病房里待了没一会, 医生来了一趟, 做了好几个检查。
一直忙到吃晚饭，又有人来了。
来人看起来很年轻, 穿一身香奈儿套装，头发盘起来, 脸上没什么皱纹，三十上下的样子。因此当燕淮生喊了声妈, 倪初当时就被呛到了。
燕淮生伸手拍了拍倪初的背, 低声说：“怎么这么不小心？”
倪初咳嗽着，有苦不能言。
燕淮生今年三十岁, 其实并不怎么看得出年纪，像二十多岁的样子, 很年轻。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喊一个看起来三十多的妇人叫妈, 倪初只能想到燕淮生他妈妈保养太好了。
她低头咳嗽着, 听见对方笑着问：“这位就是倪初吧？”
倪初觉得自己这咳嗽怕是停不了了，趴在病床上，捂着胸口。好容易挣扎坐起来, 脸色已经绯红：“阿姨好。”
“你好，早听说淮生找了个女朋友，之前让他带回来给我和他爸爸看看，他还不愿意, ”燕母看起来听和煦, 脸上笑意盈盈的, “现在好了, 我可不就看到了？”
倪初捂着嘴巴，脸色通红，有点不好意思说话。
她和燕淮生八字还没一撇呢这就要见父母了！
倪初胆战心惊。
“您别吓到她。”燕淮生说。
燕母将手中提着的保温盒放在桌子上，闻言脸上笑得更热情了：“妈妈怎么会吓到她？来，妈妈亲手煲的鸡汤，你们尝尝。”
倪初也跟着摆手：“阿姨很亲切，我没有被吓到。”
燕母舀了鸡汤，很清淡，没什么油。她舀了一碗给燕淮生，又盛了一碗给倪初：“尝尝阿姨的手艺。”
倪初连忙接过汤碗，喝了一口，竖起大拇指：“好喝！”
“你喜欢喝就好，”又看向燕淮生，“你也常常，油脂我都弄下来了，很清淡的，里面放了当归枸杞。”
她眼神中透出几分殷切。
燕淮生低头，喝了粥：“很好喝。”
“哎！你喜欢就好，妈妈明天再给你做。”
“不用，我在医院有人照料，您不用每天过来。”
“你这孩子！”燕母又是气急又是无奈，“你生病了，我在家里吃也吃不好，喝也喝不好，一颗心总是静不下来，你倒好，一句话让我不用过来！”
直到此时，燕母脸上猜泄露出几分伤心。
倪初握住燕母的手，冲燕淮生使了个眼色，劝道：“他就是说说，其实也是怕你们担心，您别这样，不然他该难过了。”
燕淮生放下勺子，揉着眉心，没有说话。
燕母叹了口气：“他只想着不让我们担心，却没有想过他这样只会让人更担心，之前你出事，我和你爸联手让你来医院，你非不肯，要是早来医院，也不至于这样！”
“妈。”燕淮生声音无奈，“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
“清楚什么？我看你就是不在乎自己的身体，”燕母声音微扬，握着倪初的手说，“你不为自己想，不为父母想，总要为倪初想想，好好的姑娘跟了你，你不好好保重身体，到时候你、你……”她到底还是不忍心说出来，忍不住流泪，“到时候，你让她怎么过？”
“阿姨我没关系的。”倪初摆手说，又瞪了燕淮生一眼，示意他说话。
燕淮生终于妥协：“好，您每天过来。”
燕母却不满足，冷笑：“你要不是我儿子，你当我稀罕来？就你这臭脾气！再说我说这些话，是这个意思吗？我是告诉你，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你要想到，你身边还有一个人，一旦你熬不住，她该怎么办？你要是不想珍惜身体，就该趁早跟人分开，别祸害人家！你要是——”
“阿姨，我没事。”倪初打算燕母的话，肯定的说，“他一定会活下去的，长命百岁。”
燕淮生闻言，目光闪了闪，垂眸。
燕母从包里拿出手帕，擦掉眼泪：“是，你一定会可以活下去的，你爸联系了这方面最顶尖的医生，一定可以治好你。”
“我知道。”燕淮生点头，淡淡说，“汤要冷了。”
燕母被转移了注意力，招呼燕淮生喝汤吃饭去了。
等燕淮生吃完饭，燕母又去找医生了解他的病情，病房里只剩下倪初和燕淮生。
“阿姨很关心你。”倪初开口说。
“嗯。”燕淮生低声应着。
“所以啊，你要好好保重身体。”倪初说，“好好治病。”
燕淮生嘴角轻扯：“你觉得我的病能治好吗？”
倪初顿住了，低下头。
燕淮生的病可以治好吗？
倪初很清楚答案是不可以，但是当燕淮生这么问，她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她低头笑了一下说：“怎么突然问我？这个问题该问医生才对。”
“你不是锦鲤吗？”燕淮生说。
“那些都是别人乱说的，都是巧合。”
“那你说，我能遇到这个巧合吗？”
倪初沉默着，很久之后问：“你想活下去吗？”
燕淮生笑了：“谁会不想活下去呢？”
他很少笑，就算笑起来的时候，也只是轻扯嘴角，很淡的笑容。可是现在，他的眉眼都染上了笑意，不带嘲讽，没有玩笑。
只是很纯粹的笑容。
“你会活下去的。”倪初说。
“哦？”
“你有想过，人死后会成为什么吗？”
“成为什么？”
“鬼、神，或者带着记忆，进入另一个世界，以另一种身份生活在一起，或者成为另一个人，和原来不相干的人，带着别人的记忆生活。”
“鬼神论？”燕淮生低笑，“可是人死如灯灭，一旦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