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拉开,面前是三个全副武装的恐怖分子,对方至少会在旅馆前后门设有守卫再闯进来,保守估计对方也有五人,周晨骁便借着背过身的时机把手-枪塞进徐念挂在门后的大衣兜里。
“哥几个,里面女孩子还穿着睡衣呢,别进去了。”周晨骁拦住他们想进房间详细搜查的脚步,“屋里就我们两个,你们找谁?”
一个恐怖分子探头进去看了看,发现屋子里乱归乱,但确实只有一个穿着睡衣的女孩儿坐在床上,正抱着枕头睁着大眼睛往外瞅。
不过他随后想到这连着一排都是十八-九岁的小孩儿,楼下的民宿老板也说二楼基本都是从外地来采风的大学生,眼前的男人明显不是学生。
“你是做什么的?”探头进去的恐怖分子警惕地操着并不标准的普通话问。
“我……”周晨骁犹豫了一下。
他犹豫的片刻,屋里的徐念披了件外套走出来,接过话头:“他啊,哎,您别看他一身肌肉挺像那么回事,其实就是一健身教练,我们来旅游的。”
“你们是……”恐怖分子没那么好糊弄。
“夫妻(兄妹)!”两个人都一口咬定。
恐怖分子:“……”
危机时刻,徐念的脑袋飞快地转,居然回想起了二哥那个影帝朋友除了“一般的牲口弄不过她”之外的话,他还心血来潮地给她讲过戏,告诉她作为一个演员,要想骗过观众首先要骗过你自己,毕竟连你自己都不信的东西,凭什么把别人当傻子?
也就是说,要先骗过自己吗?
徐念认真地盯了周晨骁半晌,突然娇笑着在周晨骁身上捶了一下,把上海姑娘的娇俏劲儿表现得淋漓尽致:“讨厌啦,床上想当我爸爸就算了,下了床还想让我管你叫哥哥,怎么那么霸道呢你!”
恐怖分子:“……”
周晨骁:“……”她这是说了些啥。
恐怖分子要找的是几个逃走的特种兵,又不是派出所差来扫黄的,没空和这对反正不是什么正经关系的男女计较,退出房间离开了。
听着他们走远的脚步声,周晨骁松了口气,徐念也松了口气,随后脸庞才烫起来,缴着手指解释:“我……我不是故意占你便宜,我也没有很黄很暴力,我只是……”
徐念是不介意在周晨骁面前爆两句无伤大雅的粗口,显露点小聪明,告诉他自己才不是什么不谙世事的傻白甜小姑娘,是可以和他处对象的女人。
可这不意味着她想告诉周晨骁自己那方面的知识也博闻强记,那她在他眼里就是个得送进扫黄打非办里管教的女流氓了。
再说她本来那方面懂得也不多,哥哥的那些朋友们再不着调每次在她面前开黄腔也格外小心,像刚才那句话几乎用光了她前十八年的所有积累。
周晨骁咳了咳,他倒不会介意徐念有多么丰富的“知识”储备量,就是那句话太震撼太撩,他一时半会儿有点消化不了。
“我知道。”周晨骁打断了徐念的话。
于是又是沉默,直到田乐他们从柜子里出来,两个人还是一个看手一个看地的姿势,房间里的气氛有些尴尬。
他们没想到的是,本应走远的恐怖分子搜了一圈没搜到人,打头的那个却在民宿的外墙上发现了血迹。
他们不会数错,除去一具尸体,逃掉的是三个人,三个大活人总不能凭空消失,除非有人把他们藏了起来。
打头的恐怖分子沿着外墙的血迹往上看,对比方位想起了那对明显有点问题的男女。
当窗户突然被打破,徐念几乎只剩下了往门口跑的本能,可木门紧接着也被人从外面爆破开来,几声枪响后,她看见田乐倒在了自己面前。
人死亡究竟是怎样的过程?
鲜红的血蔓延开来染红了她纯白色的睡衣,那一下子,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趴下!”恍惚间,她听到了周晨骁喊她的声音。
徐念就地伏倒,血腥味瞬间涌进鼻腔,刺激着她的每一处感官,子弹从她头顶嗖嗖飞过。
周晨骁一枪击毙了那个杀死田乐从窗户爬进来的恐怖分子,然后仗着屋内空间狭小,对方的□□施展受限,一口气拉近了自己同那三个走门恐怖分子的距离,军刀抹过最近那个的脖子,又用那人的身体挡了两发子弹,夺枪再击毙第三个人。
正当他与门那边的最后一个恐怖分子缠斗在一起时,突然,身后传来一声警告。
“把武器放下!”
另外一个从窗进来的恐怖分子挟持着徐念向他逼近:“不然我扭断她的脖子。”
周晨骁回过头,只见小姑娘眼中的泪水无意识地掉落下来,大大的眼睛紧盯着他的脸,眼神里充满了惊惧和惶恐。
“她是学生,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别伤害她。”周晨骁的动作停下来,那些恐怖分子什么都做得出来,他不能拿徐念去赌。
“别废话!把枪和刀都扔了,扔远点!”恐怖分子加重了掐在徐念脖子上的力道。
周晨骁缓缓蹲下,听他的话把武器全放在地上,又踢远了一些。
在敌人面前丢下武器的后果他再清楚不过,但他没有选择,敌人要开枪必定会露出破绽,凭他的经验应该可以避开要害,真拼了他这条命,是能护得住徐念的。
可徐念眼睁睁地看着他丢了武器,又看着挟持着自己的恐怖分子狞笑着将枪口对准他,只觉得全身血液都冲上了头,一片空白的脑袋里渐渐恢复了思考的能力。
被人从后面掐住脖子怎么办?
周围的一切仿佛全部不见了,只剩下假期的午后,他给她演示这一招时的低语。
徐念卯足了力气肘击身后恐怖分子最薄弱的腹部,趁着他吃痛弯腰的空档,一只手拽住他的胳膊,另一只手顶住他的下颚,生生将人从背后翻过来砸在地上,那只瞄准过周晨骁的枪也沿着地板滑到了他够不到的地方。
恐怖分子想过再多种可能,也没料到一个看起来软绵绵娇滴滴的小姑娘居然能在关键时刻用出这一手。
但对方毕竟是男人又训练有素,徐念那足够将普通人摔晕的力度在防弹衣和头盔的缓冲下只让那人在地上躺了几秒,枪够不到索性徒手扭过徐念的手腕,却不料下一刻就被人用胳膊从后面勒住。
几秒钟,已经足够周晨骁抵达徐念身边,只要有他在,就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她一下。
“砰砰”两声枪响,跪倒在地徐念慢慢抬起头睁开眼,第一眼,她看到的是男人形状美好的下颚,第二眼,他看到汗水从他额头上流淌下来,和他身上滴落的血一起砸在地上。
男人捂住她的眼睛,粗重的呼吸落在她耳畔:“别看,很快会结束。”
第20章
他捂住她的眼睛说:“别看, 很快会结束。”
黑夜中被遮住光亮的视觉总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 当她再次看清房间里的一切,他已经和剩下的两个恐怖分子近距离战在一处。
周晨骁中枪的地方在手臂和肩膀,近身战本来就吃亏,对方人数上还占优势,要不是有实战经验顶着,估计早落了下风。
但即使经验再丰富本领再强,中枪后剧烈运动造成的失血也让他整个右半边身子逐渐麻痹, 呼吸的声音越来越重, 动作也逐渐吃力起来。
把军刀插进一个恐怖分子的喉咙,又回身按住最后那个补了一枪,他甚至没有了再站起来的力气,只能勉强从恐怖分子的尸体上翻下来,手中的枪掉落在地。
“周队长……周队长,您别吓我。”
徐念听见枪砸在地面的响动, 见他也靠在墙边不动了,脑海里一瞬间闪过的都是最坏的可能,害怕得整个人都在抖。
第一次, 她颤抖地握住了他的手, 握到了满手的血, 连触碰到她指尖的掌心都是冰冷的。
这让徐念再也忍不住, “哇”地一下放声大哭起来。
她想, 怎么能这样呢, 她那么喜欢他, 他是她喜欢的第一个男人,她还没有表白过,他怎么能在她面前死掉呢。
“别哭了。”休息半晌,周晨骁终于恢复了说话的气力,可他这句话只让徐念的哭声停止了一瞬,然后便以一种卷土重来加倍奉还的架势哭得更大声了。
她哭着跑出去找人,用比刚才恐怖分子更粗暴的方式把林婉瑶从门里砸出来。
她身上都是血脸上都是泪,林婉瑶快让她吓死了,听了半天才从她断断续续的叙述中还原出她喜欢的周队长受了很严重的伤,她已经想不出办法了,求她帮忙想想,救救周队长。
刚才的枪声响得太吓人,几乎所有学生老师都躲在屋里不敢出来,林婉瑶和冯静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人喊出来,然后冯静告诉她别着急,她早在恐怖分子第一次敲她们门的时候打电话给了宋教官。
“你……你不是和宋教官分手……和学长在一起……了吗?”徐念还在哭,知道周晨骁没伤在要害也止不住,这会儿一边哭一边和冯静说话。
“是分手了,但我没和学长在一起,我当时就是赌气,为什么一个追我的人都能对我这么好,他作为我男朋友通次电话都那么困难。”说到这里,冯静叹了口气,“不过看到今天这些,我觉得是我之前太任性了,他们军人为了确保我们能有个安定的生活环境已经很辛苦付出很多了,我该更理解他的。”
“对了,宋杰和我说,他那边已经汇报给团长,之前驻地那边一直没接到侦查队的反馈,应该是敌方早有准备切断了通讯机信号,现在他们已经通知驻地,很快就会有支援队和军医过来。”
冯静递给徐念一包湿巾让她擦擦手和脸:“你也别哭了,宋杰之前就说过,他别的不怕,就怕我哭,周队长流了那么多血,你别叫他再分神担心你。”
徐念听她这么说,吓得立刻不敢哭了。
等葛指挥带着支援队和随队军医赶到,饶他也是战场上见过大世面的人也被现场惨烈的情景吓了一跳。
在不足十平米的小房间里单杀五名全副武装的恐怖分子,还护下吕兴邦和徐念两条命,他们队长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让葛指挥回神的是小心翼翼靠过来的徐念,她怕影响军医给周晨骁处理伤口,就担忧地站在房间门外:“那个,周队长的伤要不要紧?”
葛指挥不知道她和周晨骁之前认识,只当她是感念周晨骁豁出命救她,安慰道:“没事儿啊,发生这种事军人冲在前面是应该的,这是我们的职责。”
他怕里面的场景有点血腥就堵在门口没让徐念进,还是林婉瑶过来解释了一下,说她朋友才不是普通的柔弱小姑娘,周晨骁能只受这点伤解决五个恐怖分子可少不了徐念的功劳,窗边倒着的那个恐怖分子就是徐念徒手给撂倒的。
徒手撂倒恐怖分子这事儿普通特战队员都不敢打包票能办到,葛指挥愣了一下,侧身让出一块空间,徐念立刻去到周晨骁身边,看军医拿镊子和手术刀从周晨骁身上取子弹。
“就这么直接取吗?”徐念不怕血,她只怕周晨骁疼,真见到枪伤的伤口才知道电视剧里全是扯淡,子弹射进去根本不是只有一个小孔,而是周围的一大片皮肉都被打烂了,要在这么严重的伤口上直接挖子弹怎么想都会疼得要死。
军医有些诧异葛指挥怎么把徐念放进来,见周晨骁一副听之任之的模样才道:“没伤到骨头通常用不到手术,队长的伤没有吕兴邦严重,拖到医院再取反而耽误治疗时间。”
医生总比她懂得多,徐念没办法反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军医用手术刀豁开烂肉,将深嵌入伤口中的子弹挑出来,一共两颗,足足有小拇指指节那么长。
再之后伤口的缝合清洗需在无菌条件下进行,军医便先简单地给他包扎一下,让他和吕兴邦一起上了开往医院的车。
“他现在没什么力气,需要有人帮他按着伤口,我能一起去吗?”徐念跟着爬上车来,军医看她确实和周晨骁认识,就给她指点了需按压动脉的位置,让出了周晨骁身边的位置。
这一路上,周晨骁一直没说话。
甚至到了医院缝合伤口都一声不吭,彻底处置好伤势之后更是没休息没去病房,只坐在医院的走廊里,身上除了一件特别单薄的特战队队服之外什么都没披,别说还是个伤患,就是个没受伤的健康人士,徐念都怕他再把自己冻坏了。
“周队长,要不你先去找个病房休息一下,毕竟流了那么多血呢,吕兴邦这边我帮你盯着,手术结束之后结果怎么样我再去告诉你。”
徐念以为他是放心不下吕兴邦,周晨骁确实是最不愿意看见队员有牺牲的人,要是他能选,大概宁愿重伤躺在手术室里的人是他自己。
周晨骁微微偏过头,许是失血过多的缘故,男人连嘴唇都是苍白色的:“不用,我坐这里休息一下就行,先在这边等等手术结果,很快还有别的事要做。”
他说的自然是那一伙恐怖分子,这次侦查虽然付出了一定代价,但敌人的据点已经彻底摸清,具备真实作战能力的有两个,而且从对方切断通讯对侦查小队赶尽杀绝的做法来看,至少在确定那五个人全部死亡之前对方还是会将最大兵力留守据点。
如今他们这边已经破解了对方的联络信号,以那五个恐怖分子的名义发送了任务完成的假讯息,只等天稍微一亮方便作战,直接双管齐下同时对两个据点发动突袭,其中葛指挥负责一个,另一个等周晨骁处理好伤口,还得他亲自去。
他像是理所当然似的说出还有战斗等着他的话,徐念听了,却是彻底懵了。
她刚才全程看他取子弹缝合伤口,来医院的路上也是她帮他按的伤,她很清楚周晨骁手臂和肩膀上的伤势有多严重,现在缝了针包扎好绷带还时不时往外渗着血,这种情况别说去突袭敌方据点打仗,明明动都不该动,要好好躺在床上静养才行。
“不许去。”对他的担心到底战胜了女孩儿骨子里的羞怯,徐念两只手抓在他没受伤的左手上,用力到指尖都泛了白。
她不想在他面前哭,可除了哭之外她一时间竟想不出其它能够挽留他的办法,深夜的医院走廊压抑安静,只剩下她越发撕心裂肺的哭泣声,一声一声,尽数凿在周晨骁的心窝里。
“听话,我是队长,这是我必须肩负起的责任。”周晨骁耐下心来和她讲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