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晨骁当机立断, 立刻汇报总营地终止演习,封山搜寻夏初和徐念两个人的下落。
“其实你没必要太着急,夏初哥的性格和小孩子一样,你管他太严他一定会时不时触底反击一下, 但心里有数着呢, 知道怎样卡在别人的愤怒点上见好就收, 你把事情闹大传到导演那里我会很难做。”严筝冷眼旁观他的行动, “还是说这才是你的目的,我忙着解决夏初哥的事就没空和你抢念念了?这点你倒是想多了,现阶段我根本没想和你抢,原因你不用知道,记住你笑不到最后就行了。”
周晨骁没空理他能把肠子绕出花来的论调,他比严筝大了八岁,可能严筝确实如夏初所说,是个比同龄人成熟太多的孩子,但对于数次经历过生死的军人来说,他的一些想法还是幼稚得可笑。
幸好严筝见嘲讽一次得不到回应之后就自以为看破一切地随他去了,周晨骁才得以专心地下达命令让战士们搜山。
他手底下的兵都是亲自带出来的,遇到危机情况都能有条不紊地应对。
“1班报告,西北方向没找到踪迹。”
“2班报告,东北方向没有人走过的痕迹。”
……
伴随着一个一个方向的汇报,一直跟在周晨骁身边的葛指挥分析:“有没有可能是他们离开的方向和咱们行军来的方向重合,脚印盖在一起很容易辨认不清,可究竟因为什么事能让他们来都来了,还按原路退回去?”
周晨骁不答,仔细沿着他们来时的路检查脚印痕迹,果然在大约1.5公里左右的地方发现了之前应该不存在的分叉点,两个人脚印延伸的方向是山背侧与对方阵营交界的位置。
“队长,已经联络过陈队那边了,他们说那个方位部了一片雷区,夏影帝和徐小姐该不会陷进去了吧……”葛指挥接到对面答复后立刻对周晨骁汇报,“陈队现在也在带人往那边赶,他们一直注意着雷区的动静呢,没看见发生大面积爆炸,应该没事的。”
周晨骁眉头皱死:“通知排雷班,全体跟我走。”
正像周晨骁猜测的那样,徐念和夏初确实困在了两军地界的地雷区里,而且在周晨骁找到他们之前,已经生生在雷区里困了三个小时。
夏初一开始还有闲心开玩笑说些有的没的,后来伴随着被困时间越来越久,他也开始慌了。
反倒是徐念在确定了状况后渐渐冷静下来,明白恐惧没有用,索性就地坐下来,节约体力等待救援。
“念念,你说他们不会就这样一直没发现我们不见了,演习完就走了吧。”夏初学着她的样子坐下,“对不起,这次全怪你哥我,我要不是嘴馋,也不能害你也被困在这儿。”
现在互相埋怨没有任何意义,徐念摇摇头:“就算他们暂时没发现,等演习结束之后也会统计人数的,这个山头不大,真封了山有三四个小时就找遍了,现在温度越来越低了,夏初哥哥你先把外套穿上。”
夏初让她一说才发现自己的外套不知什么时候跑到腰上了,让山风一吹确实冷,急忙解下来穿回身上。
过了一会儿,许是一点声音没有的荒山太容易引起恐慌情绪,夏初再次主动搭话:“念念,你不害怕吗?”
徐念有一搭无一搭地回答:“还行。”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不太怕,可能是知道周晨骁就在附近的缘故,别管他到底喜不喜欢她,每次她遇到危险,他都会出现救她的。
“念念……”
夏初第三次开口的时候,徐念打断了他:“夏初哥哥,虽然周队长他们一定能找到我们,但往最坏了考虑,可能要明天结束演习才会封山搜寻我们的踪迹,现在节约体力很重要,我们尽量少说点话,毕竟谁都没有饮用水。”
夏初听她这么说,悻悻地挠挠头:“行吧,我就是想说我现在挺庆幸当初那个给我体检的大夫没要我了,我好像真不是当兵那块料,不但他们自律那套我不行,而且我怕死,真叫我拿命拼,我肯定是第一个跑走当逃兵的,现在这种稍微能威胁到我生命安全的情况我都怂。”
徐念低着头不语,谁的生命都只有一次,死谁不怕呢,除非是能永远将别人的命排在自己的前面。
被困到第三个小时,她终于看到周晨骁出现在她面前,不过二十几米的距离,周晨骁停在了探测器探测到的第一个地雷前。
“老周,他们应该真是从你那边过去的,一共一百米的阵,离我这边七八十米。”别说周晨骁,就是陈军看见夏初和徐念的位置都后怕地捏了一对讲机的汗,一个半吊子和一个纯外行在天色完全暗下来之后闯进地雷阵,真是烧高香的概率才跑二十多米没炸一颗雷,“你能行吗,要不你稍微等我一会儿,我带队从后面绕过去,你先别行动。”
换位思考,地雷阵里的要是他媳妇,他也没办法冷静地进行排雷,他们当兵的自己这条命可以拴在枪杆子上,保家卫国,守护心爱的姑娘,但这要是换成自己心尖上的人置身危险,谁能不红眼?
周晨骁确实红眼了,军事演习的炮弹枪弹都是假的,地雷却都是真的,炸一颗就能要人命的东西,怕是差一点点,他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周队,我们等陈队过来?”葛指挥从没见过周晨骁这样,连拿排雷刀的手都在抖。
周晨骁深吸一口气:“不用,排雷班准备,我打头阵,立刻开始排雷。”一想到她经历了什么,他就一分钟也不想叫她多等了。
排雷的步骤是先用探测器扫,扫到的优先拆除,可探测器也不是万能的,更别说一般情况下,在人工排雷前都有一个防爆坦克排雷的过程,像现在这种无法大面积引爆地雷的情况必须要更小心谨慎才行。
然而事实就是即使再细致,因为一些地雷自身原理和布置方式的原因,也不可能精准地排掉每一颗雷,这时候考验的就是排雷兵的反应能力,需要在地雷触发的瞬间,准确预判爆炸位置和弹片弹出的轨道。
排到地六颗雷的时候,周晨骁的排雷刀勾到引线时就察觉出了异样,急忙往左侧卧倒,一声爆炸后弹片几乎擦着后背划过去。
“周队长!”这个距离他应该可以听到她的声音,徐念惊慌失措地叫道,“你别急,我们在这里再等一等,没关系的。”
不料男人听了她的话,索性为了能够更加敏捷地前行脱掉了身上被弹片划破的迷彩服,里面只有一件黑色的军装背心,吼住她的语气跟发了狠似的:“不会让你等了,再不会叫你等了!”
徐念一时被他慑住,不敢细想他这句话背后更深层次的意思。
“得,这算是彻底开窍了。”夏初都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喜欢到能为了你肉身趟雷的程度还忍这么久,也不知道是谁折磨谁。”
徐念还是难以置信:“夏初哥哥,你说的,难道是我理解的那样?”
夏初挑挑眉:“等他过来自己和你说。”
徐念震惊地站在那里,看着男人一路匍匐前进,一寸寸破除掉他们两个人之间的阻碍,一点一点向她靠近……
她突然发现自己并非是真的不害怕,只是因为能够依赖的人不在,连怕都不敢。
“周晨骁,那你快点,我害怕。”这好像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一开口眼泪就啪嗒嗒地掉下来,连声线都跟着打颤。
她真的好怕啊,怕她等不到他,更怕他永远都不会来了。
周晨骁一颗颗拆断地雷的引线,短短二十米几米的距离,却如同迈过了一条巨大的鸿沟。
终于,他来到她身边,接住她的眼泪,将她紧紧拥在怀里。
第35章
这是徐念第二次抱着周晨骁哭, 不同的是她终于得到了男人的回应,他紧紧箍着她的腰,把一切的心惊和后怕表现得明明白白。
“不怕了, 我在。”周晨骁不会说什么动人的情话,只有这一句, 却抵得过千言万语。
在地雷阵里的恐惧, 对深夜和未知事物的恐惧, 将近一年时间的暗恋, 被拒绝的痛苦, 一个人不计后果地追逐和努力……太多的感情堆砌在一起,徐念抬起头, 望着他落泪的模样仿佛能令整个世界都失了颜色。
周晨骁心里一痛:“走,我先带你从这里出去。”
他第一次牵过她的手,不料刚走动一步,就听到身后的女孩儿痛苦地“嘶”了一下。
周晨骁听到她叫痛急忙停下脚步,看到她膝盖上的痕迹掀起裤腿, 果不其然瞧见小姑娘两条白白嫩嫩的腿都摔伤了, 尤其是右腿,好像是撞到了什么带尖的石头,磨破的地方皮向外翻着,都过了这么久还往外冒小血珠。
“怎么弄的?”他教她的时候哪怕是再轻的摔都舍不得她碰到地面, 就算是遇到恐怖分子那回, 看到恐怖分子掰她一下手腕他都能拼了这条命。
察觉出他语气里的出离愤怒, 徐念又迎上夏初拼命向她打来的眼色:“……我跑太急了不小心摔到的。”
周晨骁装作没看到夏初松了口气的模样, 拿余光瞥他的温度能冻死人:“你们怎么会跑到这里?”
夏初艰难地滚动一下喉结,幸好徐念及时把话接过去:“我不太想吃野菜,来的路上看到树林里有野鸡还不错,就想让夏初哥哥帮我抓来着……”
周晨骁收回目光:“是不是他把联络机和信号弹换成零食也是你想吃让他带的?”
徐念一时卡壳,就见周晨骁在她面前蹲下来,她乖乖趴在他背上才回头瞪了夏初一眼:“你当初没当上兵至少救了一个连。”
说罢无视夏初在后面喊:“你什么意思,我没当上兵怎么救一个连了,我当演员还有黑粉说我一个人毁了整个娱乐圈呢!”,他把她背起来,稳稳地走出雷区。
他背着她一路下山走到总营地,营地里有随队军医,突然看见平时不苟言笑的周队长背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惊得差点掉了下巴。
“周哥这什么情况?”随队的军医年纪也不大,平时和周晨骁陈军他们开玩笑惯了。
陈军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别那么多话,赶紧去好好看看,那十有**也是你未来得叫嫂子的。”
随队军医得令,挽起徐念的裤腿查看,发现伤得倒不是很严重,就是擦破点皮,但周队长那眼神简直心疼得和什么似的……
因为没伤到骨头也用不着缝针,随队军医索性只给徐念上了点药没包扎,叮嘱她好好休息之后就把不大的房间让给了周晨骁和徐念。
一下子就知道他是喜欢自己的,一下子就被他背了一路,一下子就被说成“嫂子”了,徐念现在整个人都是懵的,抱着刚上了药的膝盖坐在床上,只敢看地不敢看周晨骁。
周晨骁其实也不太清楚该说什么,真到了实践的时候,之前夏初和陈军教他的东西全都不记得了,沉默了好半天才开口问徐念饿不饿。
徐念从晚上到现在都没吃过东西,夏初带的那点零食又都被他自己吃光了:“有一点。”
周晨骁如获大赦,抬脚走出病房:“我去给你找点东西吃。”
“哎!”他什么都没说呢,徐念当然不能轻易放他走,急忙叫住他,“其实也不怎么饿,你能……先坐下陪我说一会儿话吗?”
女孩子的挽留其实是再清楚不过的意思了,你对我到底是怎样的感觉,你以后到底要拿我怎么办,我想听你说清楚。
但周晨骁根本不知道该从何处说起,快三十岁的男人在一个比他小了八岁的女孩子面前木讷得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看到她的睫毛抖一下,都能得到自己心肝发颤的反馈。
终于,徐念不打算再等了,她决定一样样问清自己想知道的事。
“周晨骁,你喜欢我是不是?”
这是她问出口的第一个问题,她看到周晨骁嘴唇动了一下,认真又庄重地说了“是”字。
他承认了对她的喜欢,这对于徐念来说就是最好的开端,再往后的问题她问他答,她慢慢问,他也慢慢坦诚。
徐念问:“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周晨骁答:“一年前。”
徐念又问:“你教我打架的时候就喜欢我?”
周晨骁咬牙,继续回答:“是,但那时我觉得我自己是个变态。”
那时徐念在周晨骁眼里还是个孩子,卓熠他们都把她当小妹妹,当他发现自己居然对一个该当成小妹妹的女孩儿产生了男女之间才会有的感情,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是个变态,并因为这个在心里唾弃了自己好久。
可他这么说让徐念不乐意了:“喜欢我怎么就变态了,卓熠哥哥喜欢夏初哥哥他都不是变态,你怎么能这样说你自己,哦对,还有说我!”
周晨骁:“……”等等,他刚才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但在他看来不得了的东西好像从徐念嘴里说出来和“今晚月亮很圆”一样,至少没有小姑娘自己的爱情重要。
她瞪着眼睛看他:“那你为什么卖我的杯?你哪怕扔了也行,你干嘛卖呢……”
说到这里的语气特别委屈,简直跟快要哭出来似的。
她一这样周晨骁就心慌,急忙说出早就想同她解释的话:“我不是故意想卖,主要是那时我一看到杯子就会想起你,我想断绝这个念想,但又觉得无论是杯子还是你给我的感情都很珍贵,不该被随意丢弃,应该交给更适合更珍惜的人……我也不知道当时怎么会鬼迷心窍地这么想,但等我觉得这样也不太好想不卖了的时候,白军医已经告诉我卖掉了,所以……”
徐念接着他说道:“所以你就觉得是命,你命里就没我,后来哪怕咱们两个再见面,我说我喜欢你,我还亲你,你也不打算接受我?”
“那次其实差一点。”周晨骁变相肯定了她的猜测,“但我必须出去执行任务,这是我的职责,你当时一直在哭,我想的都是不能叫你再哭了,如果跟我在一起你一直要过这样的生活,我宁愿你去喜欢别人,一个能够让你笑而不是流泪的人。”
说到这里,他们终于解开了全部的心结。
他怕的,无非是他的工作太危险会叫她担心哭泣,殊不知他推开她的手才是叫她眼泪止不住的根源,他以为他是在为她好,但她要的从来都不是这种好,她就想和他在一起,哪怕再危险,只要能和他一起面对,她就什么都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