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敛去了锋芒,却仿佛幼芽修剪掉了歪枝茁壮成长,用不了多久,就会彻底长成属于他们那个阶层的精英,而且还把宣战说得明明白白,他说今天不抢,意思就是今天过后,他一样会想办法,用光明正大的方式,把徐念从他手里夺回来。
徐念端着做好的粥从厨房里走出来的时候,看到的是客厅里摆放整齐的箱子,以及客厅沙发上,她那好像在发呆的男朋友。
“过来吃饭啦!”她把粥放在餐桌上,身上的围裙也不摘,浅笑吟吟地来到他跟前,他别的地方有伤不能碰,就从后面勾住他的脖子,把下巴颏垫在他肩膀上,格外亲密地同他说话,“严筝同学刚才来送东西了呀!”
她还是对严筝的感情无知无觉,周晨骁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轻轻“嗯”了一声,抬起右手来揉了揉她的头发。
她依旧那么可爱那么乖,像只小兔子一样给他揉,还会蹭着他的手指撒娇,可在严筝来过一遭之后,他对这种让人迷醉眷恋的温柔真的有了一种朝不保夕的危机感。
“你怎么会找到严筝帮你保存东西?”他好似不经意地问。
徐念没能勘破他真正想问的东西,只当他是好奇严筝那么乖的孩子怎么敢在她被她爸她大哥制裁的时候施以援手,眨眨眼睛地回答:“我一开始就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打电话去问问,没想到严筝同学和我一样,也是蔫坏,好像夏初哥哥和他哥把他揉圆搓扁都不还手,实际上特讲义气也特有主意,我问他能不能帮个忙,他直接给我打包票说没问题,别说我爸和我大哥,就连他哥和夏初哥哥都帮我瞒得死死的。”
她夸严筝,他其实一点都不想听,又不能强硬地打断,便撑着沙发扶手站起来:“走吧,吃饭去。”
周晨骁两条腿都有伤,按理说这样走来走去不太合适,徐念之前也想过给他弄个轮椅什么的,可他好像特别不习惯所有行动都要别人帮忙。
那时他还在医院,徐念有一天晚上回到医院突然就发现他能站起来了,男人挺直着背,立在病房窗边的夕阳余晖里,跟感觉不到痛似的,漠然地望着窗外的景色。
然后他察觉到徐念推开了病房的门,居然都没叫她帮忙,拿唯一完好的右手扶着墙,试图一步一步再挪回病床。
从窗边到病房不过五六步路,但那真的是徐念有生之年看人走过最惊悚的五六步路了,一下子连过去扶他都忘了,直到他步履蹒跚地栽到床上,才后知后觉地扑过去检查他的伤口。
徐念问:“你左腿骨折,右腿也是贯穿伤,动起来碰到伤口你不疼吗?”
周晨骁没想到她会这么紧张,安抚道:“还好,有点喘不上气,我去窗口见见风。”
但凡自己能勉强做的,他甚至连医务人员都不想麻烦。
而在这之后他更好像默认了自己已经可以走路了一样,包括这次出院他们搬进出租屋,除了那几阶外楼梯,他全程没叫她扶一下。
发展到现在,徐念也不会主动去帮忙,只能在不远处握紧拳头随时做好准备,万一他要是磕了碰了好能第一时间冲过去,好歹有个缓冲,别让他再把自己摔到。
今天也是如此,周晨骁在徐念紧张的目光下挪到了餐桌前,而徐念直到他坐稳才松了口气走过去拉开自己的椅子。
“在医院里煮不熟应该是锅和火的问题,这次你再尝尝。”徐念先给周晨骁盛了一碗粥摆在他面前,太复杂的菜式她还没学会,这次就试着在粥里加了山药和莲子,看着周晨骁喝了一勺,期待地问,“怎么样?”
周晨骁没太走心也没太走舌头地咽下去:“挺好的。”
徐念这才给自己也盛了一碗,满心欢喜地吃了一口,结果下一秒,她就把嘴里的东西全吐在了桌子上。
“米我好像没洗干净,有沙子啊!”
她又舀了一勺山药,再次吐出来。
“呸,山药没熟!”
最后轮到莲子,她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就轻轻舔了一下,但只这一下也苦得她差点哭出来。
这味道,真的跟同仁堂冬季限量款中药一样。
她再抬头看周晨骁,发现她家特别好看的男朋友已经吃没了小半碗,表情一点异样都没有。
“别吃了!”徐念抢过周晨骁手里的勺子,“你怎么了,这么难吃你尝不出来吗,怎么……都吃了?”
周晨骁……还真的没尝出来,至少刚刚没尝出来,被徐念一提醒舌尖的味蕾才仿佛突然复苏,咬开的莲子溢了满嘴又苦又涩的味道。
喉咙被这股味道呛得难受,他忍不住咳,咳到整片胸口都隐隐疼了起来。
徐念急忙去给他顺气,生怕他咳得太厉害再震裂胸前的伤口。
“对不起,我没想凶你,我就是没想到这么难吃……”徐念快后悔死了,本来把粥做成这样就是她的错,她怎么还能凶周晨骁呢。
她拿手擦去周晨骁额头上泌出的冷汗:“下次做了什么一定我先尝我先吃,我会尽快学会做饭的,我们今晚先点外卖行吗,你想吃什么?”
她打开外卖软件把手机递给他,但周晨骁实在没什么胃口,看了一眼还给她:“什么都行,挑你喜欢的点就可以。”
徐念喜欢炸鸡和汉堡,不过她想到周晨骁现在的情况还是吃点清淡的好,便挑了家粥铺,点了几份看起来比较营养的粥,反正她饭量大不会剩,想让周晨骁尝尝哪种好喝然后她学着做。
可惜等外卖送到,徐念悲哀地发现他吃这些的反应和一开始吃到她那碗都不能称之为粥的东西一模一样。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徐念的担忧都写在了脸上,“果然应该听杜医生的话,再让你在医院里住一段时间就好了。”
周晨骁总不能和她说他不舒服的原因是严筝,只能岔开话题:“没有,有点累了,洗个澡今晚好好睡一下就没事了。”
他就像第一次在她面前站起来那样,云淡风轻地撑着拐杖往浴室走,一点都不知道徐念在他身后受到了怎样的惊吓。
住院这一个多月,因为他身上的伤太严重,徐念只敢给他没伤的地方擦一擦,现在出院第二天,他突然就说要洗澡,还要……自己洗?
他伤口要是沾到水怎么办,不对,他就一只手能动,要怎么洗?
没待徐念想明白这个问题,便听到浴室里传来“咚”地一声,这下她连男女之防都顾不得了,急吼吼地拉开浴室的门,入目的是浴室地面上的水渍,而那个好像连衣服都没来得及脱的男人栽在浴缸里,头上身上全是水。
徐念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得又气又心疼:“你今天到底怎么了,想干什么倒是叫我一声啊,你干嘛把自己弄成这样……”
她说着,踏过浴室地面的水,来到周晨骁身边,他这回应该是真的疼了,不得不用大口的呼吸来缓解身上的疼痛,过了好一会儿才好像终于积攒够了力气,慢慢抬起眼看她。
迎上他目光的一瞬,徐念突然舍不得怪他了,因为他没被纱布盖住的右眼里有着一种很复杂的沉痛和纠结,混杂着极为浓烈占有欲,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也不知道他究竟想对她说些什么。
“是不是摔得很疼,有没有哪里伤口沾水了?”徐念最怕的还是他身上的伤出问题,急忙伸手去扶他的胳膊,想先把他从浴缸里拉出来,“我们先出来好不好,到外面去,我帮你擦头发。”
周晨骁从善如流地抓住她的手,却没有顺着她的意思起身,反而右手发力,将她一并扯进了浴缸里,受伤的左手死死卡在她脖子上,让她只要还怕他疼,就挣不脱也动不了。
“周晨骁,你干什么……”
徐念彻底懵了,她看到周晨骁的脸越凑越近,他的呼吸越发近在咫尺,他的嘴唇贴上了她的,将她要说的话尽数堵在了喉咙里,直接用行动给了她最直白的答案。
他把舌尖探进她的牙齿,这是第一次,他粗暴地搅动起她的唇舌,搅动得她口腔里的每一处都成为了他的阵地。
干什么?
除了吻她,他还能干什么。
伤口疼不疼?
疼,可她在身边,就是他最好的药。
第47章
男人的吻迫切又投入, 徐念理智上知道这样不行, 毕竟浴缸里还有薄薄的一层水, 他现在衣服裤子都湿了,如果待会儿真沾湿了伤口搞不好会诱发感染, 可伴随着周晨骁这个吻逐渐加深, 她的大脑也趋于空白, 只能被动地被他亲, 全然不知所措的模样。
真正唤回她理智的周晨骁身体上的变化,隔着薄薄一层t恤,她能感受到他慢慢发力的腹部肌肉, 诱惑又灼热, 只差一步,就是雷池。
不行!
那一下子, 徐念的脑袋里只剩下了这一个念头,她不介意给他, 不过不能是现在, 也不能在这里。
偏偏老实的男人狡猾起来要人命, 他拿受伤的左手卡着她的脖子,手掌的纱布磨蹭着她后颈最敏感的部位, 用这种方式叫她知道如果乱动的话一定会碰到他的伤口。
徐念怕他伤口裂开怕他疼,更怕的是他现在这个状态,就和变了个人似的, 恨不得把自己整个人都揉进他身体里。
她不明白, 这人明明她去做晚饭前还好好的, 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
不解和惊慌让女孩儿的眼泪毫无征兆地掉下来,咸咸涩涩地被周晨骁品尝到,他方才如梦初醒一般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他刚刚居然想就这样不管不顾地占有她,让她再也离不开他,从今往后只属于他一个人。
然后……还把她弄哭了……
脱离了他的钳制,徐念委屈又可怜般跪坐在他面前,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他身上都是水,她脸上都是泪,两个人全都狼狈至极。
“抱歉,我……”和她落泪相比,他伤口的疼已经不重要了,他拿完好的右手撑着浴缸壁,已经渗出血的左手仓惶地擦着她脸上的眼泪,“我的错,我情绪太激动了。”
徐念一开始还任凭他擦泪,擦着擦着,却感觉到自己脸上除了泪还多了些黏黏腻腻的触感。
不解地把他的手拿下来看,才发现裹着他手掌的纱布早已渗出了血,殷红殷红的一片,而且越扩越大,明显是伤口裂开血流不止的模样。
……
晚上十点,刚从医院下班的杜医生接到了一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电话。
“杜医生怎么办,他伤口裂开了,流了好多血。”
听到这个哭腔杜医生就知道来电话的人是谁,这会儿听说周晨骁伤口裂开,急忙问:“你别着急,哪里的伤口裂开了,什么情况?”
徐念哪能不着急,抽抽搭搭地话都有些说不清:“就手上的伤口,眼睛和腿上的伤好像也沾水了,刚刚在浴室,我们一不小心……”
杜医生:“……”
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没有节制,刚出院就玩这么刺激的吗?
杜医生让徐念把周晨骁手上的纱布解开,拍几张伤口的图片给他看看,看过之后倒是松了口气:“就是动作幅度太大造成的伤口撕裂,没感染就没事,我不是教过你怎么给他换药吗,你把湿了的纱布拆了,重新涂药重新包扎,再运回医院护士也是这么处理,他行动又不方便没必要来回折腾。”
徐念听了,连连应好表示谨遵杜医生训话。
等挂断电话把他安顿在沙发上坐好后又跑去柜子里翻医药箱,最后把盐水碘伏双氧水在他面前一字排开,语气痛惜又埋怨:“杜医生说浴室里的水不干净,现在没事也怕以后感染,所以必须消毒,疼肯定是疼的,但是你这属于自作自受,疼一疼也叫你长记性,我尽量轻点,你实在受不了就叫。”
周晨骁从身上挖子弹都没哼过一声,给伤口消毒这点小事更不可能叫,不过生理盐水和碘伏两次冲洗伤口的感觉确实不太好,他的痛觉不自禁地被消毒-药水牵走,但注意力却全集中在徐念身上,这个正给他处理伤口的女孩儿,真的是他所拥有的,最叫他无法割舍的宝贝。
活过了27年,周晨骁其实一直是一个很无欲无求的人,这和他的原生家庭有关,父母早早离婚各自组建了新的家庭,他十几岁的时候,双方家庭稳定了也不是没想过把他接过来一起生活,可无论在哪边,他看到的都是人家一家其乐融融,他的存在多余又扎眼。
虽然父母都没明确说过什么,但他能感受得到,父亲母亲继父继母都希望世界上不曾有他这个人,被父亲家的弟弟指着鼻子骂:“我家的一切都是我爸和我妈结婚后一点一滴奋斗出来的,和你一毛钱关系都没有。”的情况也不是没有过。
周晨骁不怪弟弟和他说这些话,因为人家说得一点错都没有,母亲那边也一样,他本来就和人家的家庭没关系,真的没资格去要求什么。
后来为什么会参军?具体原因周晨骁也记不太清,好像就是小时候总听爷爷讲战场上的故事,对那身军装有种向往。他16岁那年爷爷去世,他不知道做点什么能报答爷爷的养育之恩,干脆在高中毕业那年报名参军,替爷爷守住这片他曾经洒过热血的疆土。
钱,他没求过,升得多高有多少权力,他也没求过,哪怕这条命,放在过去要能换别人的他也没有二话,只有徐念,是支撑着他从云南爬回来信念,无论如何,他都不想放手。
包好了他手上的伤,徐念转到他身后,让他把头仰在沙发靠背上,拆去他眼睛上的绷带。
但左眼前还是一片漆黑,从他的角度,只能用右眼看见天花板上的吊灯给女孩儿镀上了一层金边,真是太过美好虚幻的景色。
明明一开始同她在一起,是为了让她开心的,让她能够如愿以偿地喜欢想喜欢的人,不再被任何人束缚,开心地做她自己。
可现在他却因为自己的占有欲叫她哭了,甚至拿她对他的喜欢当做胁迫她的道具,他怎么可以做出这样的事来。
周晨骁眼睛里现出浓浓的愧疚,长久地凝视着徐念的脸,连睫毛都没有动一下。
殊不知他这副模样落在徐念眼中快让她担心死了。
“你是……疼傻了吗?我手法太重了?”
她都不敢把绷带扎得太紧了,手指也有些颤:“你别这样,我有点害怕。”
周晨骁摇摇头,对她笑起来:“不疼,你别怕,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