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芙对其他人恍若未见,直视座位在最中间的忽必烈,她倒是没想到有一天,能这么近距离的与这位带兵灭了汉人江山的蒙古皇帝面对面,虽然此时他还只是一个掩藏锋芒的普通王爷。
她直直的打量他,并没有错过刚才这人对自己一闪而逝的杀意。
忽必烈倒是极为喜欢汉文化,他穿着汉服,拿着折扇,品貌极为儒雅,若不是见他在这蒙古大军的王帐之中大宴枭雄,该误以为他是哪家的汉人公子了。只不过,他面前的没完全烤熟还在滴着血的生牛肉,暴露了他茹毛饮血的外邦人本质。
忽必烈见郭芙目光虽动,但是走进来的这几步路却十分僵硬,却似乎是不能轻易动弹。知道这又是这帮习武之人的手段,对金轮法王说道,“还请国师行个方便,这位姑娘与我是世交,本王应当以礼相待。”
金轮法王说到:“王爷有命,老衲不敢不从,可是王也要小心,这丫头可不是绣花枕头,厉害着呢,我若是将她解穴,还是让她一步也别离老衲身边的好。”
忽必烈听到金轮法王说得如此郑重,对郭芙更增添了几分兴趣,说道:“国师放心便是。”于是金轮法王才解开了郭芙上半身的穴道。
郭芙终于能行动自如,她极为自然的舒展了几下身体,半点没有被别人盯着看的窘迫。
忽必烈说道:“你就是郭叔父家的妹妹,我父王生前常提起郭叔父,你叫郭芙?我就叫你芙妹妹吧。”
郭芙说道:“家父也曾说起过在蒙古时的事,确实与拖雷殿下交好,不过他也常说,为人当以大义为重,所以不敢高攀,王爷还是就叫我郭芙吧!只是不知道这次金轮国师兴师动众带我来,可是王爷指使,到底所为何意?”
忽必烈笑道:“郭叔父果然对自己的国家十分忠心,是响当当的英雄,他教导出的女儿也巾国不让须眉。”他吩咐下人再开设几席,分别给郭芙和金轮法王,霍都,达尔巴,而且将郭芙与金轮法王的位子设在离他最近之处,其他人的席面少不得就要往后挪一挪。
尼摩星说道:“这金轮法王担了大蒙古第一国师的称号,让我们往后挪也就罢了,怎么这位阶下囚王爷也待之如上宾?未免也太过谨慎了吧”
尹克西笑道:“王爷这是怜香惜玉,另外,你没听到吗?这少女的来历可不凡。”
忽必烈说道:“国师刚刚回来,还没见过招贤馆的这几位新来的能人吧,我来给你们引荐。”于是,忽必烈分别把在座的潇湘子,尹克西,马光佐以及尼摩星四人给金轮法王引荐,而且一一道出他们的身家来历,丝毫不在意郭芙就在一旁旁听。
习武之人大多向来自负,还有很多人暗自觉得自己是天下第一呢。这金轮法王蒙古第一护国法师的名号一出,太过响亮,这所谓的“蒙古第一”到底是否是名不符实,还是盛名之下无虚言,倒是想叫人一探究竟。
所以席上几人对着金轮法王处处打着机锋,因为是在酒席之上,又碍于忽必烈在旁,不能真的动刀动枪,但是几人孔要暗地里较劲,在人前一显本事。
金轮法王以席上一块最肥的牛肉做比成“蒙古第一”,若得席上众人各展神通,动筷争抢,忽必列哪里见过这些武功高手过招,看得精彩纷呈,大饱眼福之余,为自己重金之下招揽了这许多有能之士,感到十分骄傲。
招贤馆四人中,没有一个人能夺得下金轮法王筷中夹起的那块最大最肥的牛肉,互相之间已经知道了武功深浅,几人虽然各有所长,而且内功都颇为深厚,但是还是不及金轮法王。这个蒙古第一,至少比在座的各位都强。
郭芙一边吃着席上的东西,一边看着他们较劲儿表演,到是吃得津津有味。
忽必烈在一旁看着郭芙的表现,可见她是完全的镇定自若,一点儿也不像独自身处敌营之中,这份淡然处之,他之前见过的所有女子都及不上。现在已经是傍晚,大帐之中点上了灯烛,灯下看美人,更是越看越耐看。
忽必烈忍不住说道:“家父在世之时,时常提起郭叔父,说起他们孩提时期的那段时光,是一生当中最轻松快乐的。其实,你出生的事他们还互通过书信,所以,‘郭芙’这个名字,我早就听说过了。”
郭芙说道:“这我倒是不知道,不过,我父亲也偶尔会给我讲讲草原上的风光。”
忽必烈见郭芙肯开口,很是高兴,继续说道:“郭叔父一直是蒙古人的朋友,我一直仰慕他的风采,他西征花剌子模之时的神勇表现,依然被军中传诵,现如今宋朝国君昏庸无能,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我们蒙古国发兵南下,不正是为了解救大宋的黎民百姓。郭叔父是自己人,我们又何必自相残杀,若是他肯再助我军一臂之力,蒙古铁骑就是如虎添翼,芙妹妹若能多劝劝郭叔父就是再好不过了。”
郭芙心道:终于说到正题了,看来他们是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先劝郭靖归降蒙古,若是他定然不从的话,再用自己做人质加以威胁,郭芙表情微冷,讽刺道:“亏你作为一个侵略者,竟然能说出这种冠冕堂皇的话来,你们不来侵略,大宋百姓何以会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她又似笑非笑的说道:“你们大可以派人去试试看,就说我被你们国师抓来了,看看我父亲作何反应。”
忽必烈一怔:“什么 ?”
郭芙接着说道:“你且看他是做何反应,我父亲他是一个胸怀广阔之人,自然不会因这一点小事就受制于你,我看你们这一番捉我来的布置,是要白费心思了。”
其实郭芙这一路上,已经给丐帮弟子留下了暗记,已经把她深入敌营,必然能够成功脱险的消息传了出去,以免郭靖黄蓉他们全无准备,若蒙古的使者真的忽然间到了襄阳城内,以她做危胁,他们不知道要多担心,这样,父亲也不用为了她的安危,做出什么为难的决定。
她这话一出口,在座众人都是十分惊讶,马光佐忍不住咋舌道:“这小丫头说得头头是道,你难道不害怕吗?”
忽必烈直到这时才重新郑重打量郭芙,只见郭芙她的眼睛亮晶晶的,里面映着烛火的火苗,毫不示弱的回视着忽必烈,忽必烈从她的目光之中知道她是真的不怕。
他又暗暗纳罕,真不知道这稚龄幼女哪儿来的这么大的胆气?都道是虎父无犬子,难道是郭靖太会□□女儿?想来大宋人之中有骨气的也不少。只是忽必烈身居蒙古高位,接触到的多是宋国的达官贵人,上层建筑,那些实民之禄的蛀虫反倒是一个比一个窝囊。让他不由得对大宋之人有了轻视之心。
尹克西家里世代都是珠宝商人出身,对珠宝的鉴定向来眼光独到,他目光一转,看到座位中郭芙颈前佩戴的那一串明珠,各个如鸽子蛋一般大小,微微发着光晕,他一眼就看出,这串明珠价值连城,这郭芙怎么看也都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家闺秀,哪里像什么丐帮帮主?
马光佐更是一个直肠子,直接说道:“小姑娘,这丐帮帮主你是怎么当上的?难道号称的天下第一大帮,是浪得虚名不成?”
第98章 芙蓉花开23
潇湘子是湘西的名宿,比他们这几个外邦人要知道得更多一些, 说道:“你们可知, 前任的丐帮帮主是谁?正是这丫头的母亲黄蓉黄帮主, 这帮主之位由母传女,想来也是理所应当的吧。”几人都觉得此话有理, 这丐帮帮主之位何等重要,谁坐上这个位置都舍不得放手,只是不知为何黄蓉正值青年要退位, 还把这么重要的位置让给自己的女儿, 难道当这个帮主之位是儿戏不成?
他们几人彼此看了看, 心照不宣,都有了计较, 针对郭芙发难, 一来是想试探她的深浅, 二来找补在金轮法王那里丢了的面子, 三来,他们好不容易在忽必烈王爷面前展露本事, 有郭芙的事情缓冲, 也好有缓解的余地, 免得只让王爷记得他们败在金轮法王之手。当然,前提是能他们在郭芙这里大大的挣回面子才成。
霍都则在心里幸灾乐祸地想着,若是你们这几个尝过她的打狗棒, 就知道人家是怎么当上丐帮帮主的了,不过到那时也迟了。霍都与这几人可没什么交情, 就算是以后在一个阵营之中,说不定大家之间都要互相较着劲儿,怎么可能会好心的提醒他们。
金轮法王对这几个人更是不以为然,达尔巴更不是多嘴的性格,所以这师徒三人都有些看好戏的意思。
郭芙说道:“既然几位想知道丐帮是不是浪得虚名,那咱们今天就做一个简单的比试,不知道几位是否敢应战?”
马光佐说道:“好大的口气,你且说来,怎么个比法?”
郭芙用手指了指颈上所带的这串明珠说道:“这明珠虽不是什么稀罕物,但也价值不菲,我只是躲闪防守,不会攻击,如果几位能在一炷香的时间之内将我这串明珠取走,那就算是我输了,这串明珠也归取到的人所有。”
忽必烈也想看看郭芙有什么本事能让她一个小女子深处这蒙古大营也能如此镇定自若,当下吩咐道:“来人呐,取香来。”
就这样,几人战到一起,只见郭芙时而左躲右闪,时而凌空跃起,身法及其飘逸,对待敌人攻过来的杀招,只是见招拆招,并不做出攻击的招式。这四人本就各怀心眼,谁也不想把这个在王爷面前展示的机会让给别人,所以有时候他们也会纠缠在一起,就这样一炷香的时间,转瞬即逝,这串明珠依然挂在郭芙的颈上。
今天这少女当头一棒,竟然给他们上了一课,忽必烈此时想到,若是宋人之中多几个像郭芙郭靖这样的人,说不定他们的南征之路,要比预计的艰难。
忽必烈知道今天再说什么也没有用了,说道:“舟车劳顿,芙妹妹想必也累了,不如我让人带你去休息。”他向左右吩咐道:“先带姑娘回帐中去休息。”
到了军营之中,金轮法王反倒不用来点她的穴道,想来是认为军中守卫森严,就算是她插翅也难逃,但是偏偏叫他想不到的是,郭芙根本就没想过要逃。忽必烈派来两个侍女,与她同在一帐之内来监视她。
赶了几天的路,郭芙先是美美的睡上一觉,在半夜之时清醒过来,见两个侍女都已经十分困倦,站在那里直打瞌睡,但是仍不敢去休息,仍然是盯着她的床榻。
郭芙手臂轻轻挥动,无色无味的迷药已经在帐中蔓延,不过片刻工夫,两个侍女已经倒地睡死过去。帐外仍有重兵在把守,不过她轻身出帐一晃而过,只偶有一个人看到似有影子闪过,不过她速度及快,一闪即无,那人再定眼看时,原处根本看不到她的影踪,只让人以为是眼花了。
郭芙沿途以极轻的身法躲过巡逻的士兵,把大营的布置仔细地勘查了一遍。她将所有路线都牢牢的记在脑中,等觉得差不多之后,才再次回到帐中去睡觉。
第二天,两个侍女醒过来后以为自己困得狠了才睡着,以为办砸了王爷的大事,急忙去看郭芙,但见她仍然在大帐之中,只不过已经起床,她们才呼出一口气。
那晚郭芙走了之后,忽必烈问起金轮法王一行人,出去事情办得怎么样?
金轮法王若是没有最后这一招,把郭芙带回来的出其不意的功劳,他们师徒三人在中原武林大会上一败涂地,真是不知道应该怎样启齿。不过现在他们就算输了,没能阻止中原武林选出武林盟主,也还有郭芙做人质,可以大削中原武林人士的锐气。
所以金轮法王将这一路上的事实话实说,据实以告,然后又说道:“都传那郭靖的武功十分了得,遗憾的是老衲这次没能与郭靖对招。”
忽必烈听到他们师徒三人竟然一场未赢,心中已经十分警惕,中原人的武功都是怎么样的他虽然没有见识过,不过这三人的本事忽必烈都是深知的。没想到中原武林高手辈出,连那个郭芙都能将霍都打败。
忽必烈说道:“国师不用觉得遗憾,相信日后有很多机会可以让国师和他对上。”
第二日晚间,郭芙依法炮制,放倒了侍女之后,出帐暗中巡视,郭芙有昨日的探路,又十分小心,但是仍然有几次差点儿被发现。
蒙古骑兵的战斗力和警惕性都是相当高的。这里的营帐一座挨着一座,远远的望不到边,到底有多少兵力驻扎在此,倒不是一时间能够看尽的,不过他们的粮草辎重外面有重兵把守,所以倒教郭芙找到了位置。
她还发现东边的铁器营中,即便是在夜里还是灯火通明,打铁的工匠一刻不停的在拉风箱炼兵器,显然是在储存武器。郭芙心想:兵贵神速,怪不得这蒙古军队已经集结,却还不抓紧时间去攻城,反而停在了这,竟然是因为武器不足。
她稍一分神,在原地停留的时间稍微多了几秒,有一个跛腿的老铁匠正好看了过来,与郭芙对视,二人相互看了个正着,那人显得十分吃惊,但是他并没有惊慌失措的喊来他人。
郭芙紧盯着他,观察他的神色,然后将一根手指放在嘴上,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那老铁匠假装去营地边上,无人的山坡旁倒炉渣,郭芙跟了过去。
老铁匠说道:“请现身吧,你是冲着谁来的?”
郭芙到是不再隐藏,现身说道:“敢问阁下姓甚名谁?”
那老铁匠虽然不知道她是什么人,但是她一身汉人姑娘打扮,胆敢夜探蒙古大营,就知道她一定是有备而来,不可能是路过那么简单,他说道:“大家都叫我冯铁匠。”
郭芙一听他姓冯,又是个跛子,心中已有七八分确定,于是试探他道:“阁下可否知道桃花岛主?”
冯铁匠大吃一惊:“你为何要提起他老人家!你到底是什么人?”又觉得此女小小年纪知道他老人家有些蹊跷,莫非是蒙古人知悉了他的身份,特地派人来试探他的?
郭芙不答反问道:“前辈可是当年桃花岛主的小弟子冯默风吗?”
冯默风被逐出岛后,就隐居在乡村之中,再也不涉足江湖,也从不去打听外面的事,日子过得十分单调,他每每思念恩师,总是常思己过,对造成他如此的人却从未有过怨言。如今乍然听到,这小女孩竟然知道他和黄岛主的关系,不由得重新打量她:“你到底是什么人?”
郭芙说道:“前辈可还记得这两句话,桃花影落飞神剑,碧海潮生按玉箫。”
冯默风之前还只是警惕,现在已经是神色大变:“我怎会不记得,这是桃花岛试剑亭的对联!是我恩师所提!你到底是谁?怎么会知道桃花岛上的事?”
这副对联外人绝对不会知晓,郭芙到此已经知道他就是真正的冯默风,于是说道:“小师叔,总算叫我找到你了,你叫我芙儿好了,桃花岛主是我外公,我在岛上长大,怎会不知道试剑亭上的对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