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伟亮赶紧摇头,把腹内打了一下午的草稿又过了一遍,刚想说话,薛妙又开口了,“那估计是这周盖房子太累,身体受不住,得吃点好的补一补。”说完把后背的竹篓卸下来,“今晚你们有口福了,咱们换个肉吃,既然你不舒服,那今晚你做主,想怎么吃你来定。”就见薛妙从背篓里拎出一串肉跟他献宝。
即便没了那层皮,肖伟亮又不瞎,这不是他在山上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抓的灰毛竹鼠吗?说好的喜欢呢?
“说吧,你想吃麻辣竹鼠,还是炖竹鼠,还是红烧,还是……”薛妙说不下去了。
因为肖伟亮震惊的表情分明在说:“竹鼠那么可爱,干嘛要吃竹鼠。”
原来兵哥哥下了战场是这副面貌啊,薛妙脑海里闪现的是壮士武松用打虎的手轻抚竹鼠的画面,大眼睛里全是惊恐。
木头堆后面藏着的兵哥哥猴精猴精的,怎么能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一个个笑得东倒西歪,差点把木头堆都给压垮了。
消失了一下午的廖蔺开着卡车从远处驶来,在门口把车停下,廖蔺跳下来,黑眼珠子在肖伟亮脸上,薛妙手里的竹鼠,跟木头堆后头藏不住的众人转了一圈,问道:“都杵在这里干嘛?”
以廖蔺的智商,不用三十秒钟就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一时没看住,又有一只野猪要拱小白菜。暗沉的眸光在肖伟亮脸上停驻三秒,你给我等着。
在场的只薛妙一个人不知道怎么回事,见廖蔺开车回来,问道:“你去拉建材了呀?”
“一会再告诉你,先做饭吃吧。”
“嗯,估计大家都饿了,竹鼠一共五只,肉还是少了点,那我多加点胡萝卜,笋干,再加些泡姜,蘑菇,野山椒给你们做竹鼠丁吃,肖伟亮你不吃竹鼠,那就多吃点竹笋吧。”
“啊。”这声啊垮出了好几个声调,可见发声者如丧考妣的程度。可怜的肖伟亮,出师未捷身先死,打击一重又一重,幸亏心脏结实,要不这会人已经倒下了,显然他的酷刑还没结束。
香喷喷的竹鼠丁出了锅,大家口水都控制不住,一个个望眼欲穿等着菜上桌,薛妙盛菜时又特意问了一遍:“肖伟亮,你真的不吃吗?”
肖伟亮刚想表示,他也不是不能吃,坐在桌头的廖蔺黑黢黢的目光扫了他一眼,告诉薛妙:“他这人隔路,怕自己长耗子尾巴,从来不吃竹鼠肉,给他多盛点笋。”
“肖伟亮你这人真逗。”
逗什么逗?营长逗你玩呢?薛干事,你怎么还真信了。
大家心里笑完薛妙单纯,继续笑话肖伟亮,傻乎乎要抢第一个去追求薛干事,被罚活该。一个个都笑趴在桌子上,笑够了,再转头去看营长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想起上次半夜被安排干活,好像也是因为问薛干事找对象的事,所有事情全都串联起来,大家得出结论,薛干事不能碰!
营长那张阴险狡诈的脸,越看越让人寒毛直竖,每个人都在心里发誓,以后要跟小薛干事保持三米以上的距离。
不过话说回来,营长跟薛干事到底是什么关系?哥哥跟妹妹?所以不想让一切男的靠近自己的宝贝妹妹?
这个问题樊志可以解答——黄鼠狼跟鸡。
肖伟亮面对一大饭缸冒尖的笋子,脸都被映得蜡黄,吃了一会眼睛也要红了,偏偏战友们还气他,一个个吃得满嘴流油,边吃边冲他笑,他就那么好笑吗?
好笑,大傻子最好笑了。
薛妙觉得今晚吃饭的气氛怪怪的,兵哥哥们的吃播表演艺术又上了一个层次,就差吧唧嘴了,怎么看怎么浮夸,这都怎么了?看来是野猪肉吃够了,冷不丁换个肉吃,吃起来格外香,薛妙决定下周司务长采购杂鱼时让他们帮忙多买点,换点花样也好。
一片咀嚼声里,廖蔺开口说话了,“农垦团帮忙储备的砖快用完了,县城砖窑厂的速度跟不上,肖伟亮明天你亲自开车去现场盯着,敦促他们快点,等他们完成生产数量,再给拉回来。”
啊?他们要的砖不少,他一待要待上好些天,那不就意味着他好些天见不着薛干事?吃不到薛干事做的饭?
命令就是命令,肖伟亮提起精神应了声“是”。
“咳咳咳,”饭桌上想起一片咳嗽声。
薛妙纳闷极了,部队真是整齐划一,被辣椒呛了都保持一致,夹了块肉进嘴尝了尝,疑惑道:“也不怎么辣吗?”
肖伟亮这时要是再没转过弯,那就真是对不起廖蔺多年的培养,后知后觉领悟到,他好像撸了老虎须,老虎须须上还挂了个小薛干事,难道……
好你个樊志,肖伟亮转头看向呛得最厉害,呛得红光满面的樊志。臭小子,不但不提醒我,还骗我给你抓竹鼠,竹鼠那么好抓吗?费了那么大劲抓的竹鼠还一块也没吃着,还不如抓灵猫呢?看向樊志的眼神又多了丝愤恨,你给我等着。
饭桌上的暗战,毫无恋爱经验的小白薛妙一点都不知道,饭后被廖蔺带去卡车那。廖蔺从卡车后车斗卸了一捆树苗下来,薛妙好奇地凑上前看,很多人可能认不出来是什么树,但薛妙认识,又惊又喜,没想到她在独立团时随口念叨的橄榄油,廖蔺记在心里,真把树给弄来了,崇拜地看着廖蔺:“碧哥果然是碧哥,身穿橄榄绿,能弄橄榄树。”
“姑奶奶,你轻点叫,那帮活猴子耳朵都尖着呢。”廖蔺决定必须想个招摆脱这个名字。
薛妙吐了吐舌头,又继续稀罕地瞧那几棵树苗。
“我原先真没想到能弄来,开会时问了省城的战友,他打听了下,有个农场还真有,就要来些树苗,正好有给独立团送军需的车要往这边来,放在车上一起拉过来,我下午去路边接的,也给团里留了一些,他们那边也会安排种下。”
“我们这里橄榄树倒是不少,就是没有油橄榄树,没想到省城里有。”
廖蔺给她解惑,“我也是听战友说的,大概是六十年代中期,总理为了解决缺乏食用油的窘境,专门从访问的非洲国家带回了油橄榄树,并亲手在省城种下树苗,现在那个农场的油橄榄已经成了规模。”
“那我们也在这里种上一片,油橄榄榨油方法简单,橄榄油吃起来还健康,是再好不过的经济作物呢。”
“都依你。”廖蔺看薛妙笑得大眼弯弯,也勾起唇角。
心里有丝得意,肖伟亮那个傻小子,送东西送不到点子上,活该送的竹鼠被剥皮吃肉,薛妙这小丫头,除了人跟珍稀动物,凡是看到活物,第一个想的肯定是吃,还不如陆子战送点草能留住,但是那小子不大方,扣扣索索送那么一根草,送东西还得看他这个当哥的,要送就要送一捆树。
说曹操,曹操又来送草了。
陆子战吃过晚饭估摸着薛妙快回来了,拿出从林子里找到的一棵两面针的苗,拐到后面薛妙住的宿舍院子,刚转过侧面的小路,就见薛妙跟廖蔺在院子前扶着一捆树,在商量种在那里。
廖蔺先看到陆子战,瞄了眼他手里的苗,开口道:“又来给薛妙送东西?”
“我下午发现了棵两面针,两面针是很珍贵的药材,能消炎,还能驱虫。”陆子战把手里的苗递给薛妙。
“这个多久能够长成?”廖蔺问。
“估计得等几年。”
“我这个明年就能结果。”某人状似不经意地立了立自己手里的树。
陆子战这小子不大气,老是送小丫头一些不知道能不能养活的小苗,同样是苗,他的树苗就像苏国套娃最外面那个雄壮威武的,陆子战那根草就是最里面那个袖珍型的套娃。真是什么人送什么东西,嫩生生的生瓜蛋子,送的东西也幼稚,薛妙她碧哥这会已经把陆子战的行事方式都评价了一通。
脑补得再多,人家陆子战也接收不到,这会陆子战面上带了些即将离别的惆怅,对薛妙说道:“再过几天我们就要离开了,我还没把我的通信地址给你,想着过来写给你。”
“你等我一下,我回屋把我们这里的地址也抄给你。”
廖蔺目光闪了闪,默默看着两人交换通信地址,又目送陆子战拿了地址开心地离开。开口说道:“有件事情不知道你清不清楚?”
薛妙被问糊涂了,“什么事啊?”
“你们现在是半军事化管理,跟我们一样,信件是要经过审查的,家信可能还好点,但是其他通信会被专人先过一遍的,没看见我给你回信都尽量简短吗。”
薛妙想起上次廖蔺写给他的“小傻瓜”,立即相信了,“原来还有这样的事情?那以后我还是少写信吧,本来想跟陆子战交个笔友的,想着以后见着什么稀奇植物可以问问他,听你这么一说,还是怪麻烦的,团政委给我的那本工具书就很好,我还是翻书自学吧。”
“嗯,燕京跟这里一南一北,通封信得个把月,还要等审查,等他给你回信的功夫,你都自己搞明白了。”信件确实会翻一翻,但也不像某人说得那么严格,某人这么说,是因为他了解薛妙,经历特殊,对政治上的事情最敏感,上面有点风吹草动肯定会遵守得牢牢的。
果然见薛妙点头:“嗯,但是都跟他换地址了,再告诉他不给他写信不好,那我就冷处理吧,他以后给我写信我就尽量不回,或者少回,估计时间一长他就不会再给我写了。”
廖蔺勾起唇角,夸道:“你做得对。”
“不说这个了,快去种树吧,我想好了,就种在鸭池子旁边,天天都能看见它们的成长情况,等结了果,我给你做好吃的。”
“好。”
种完树回来后,廖蔺躺在床上想着事情好久没睡,小丫头这么单纯,这么……好骗,又处在这么封闭的环境里,身边男的这么多,等营房盖好后,他的训练又会忙起来,没时间天天看着。是时候摊牌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友情提示:请谨慎理解摊牌。。。
第39章 摊牌
一天吃完晚饭, 廖蔺送薛妙回农垦团宿舍, 夜空晴朗,晚风习习,四野寂静。
薛妙正边走边感受夜风拂面的轻柔, 身旁男人突然问了句,“你想找对象吗?”
“啊?”廖营长问题问得实在突兀,薛妙又被问懵。
“啊什么啊,我问你想找对象吗?”
“想啊。遇到合适的当然就谈一个呗。”薛妙没忘记上一世爷爷曾天天催自己领个男朋友回家,可直到他老人家离开她, 自己都没实现他的期盼。
“那你想要找个什么样的人做另一半?”
薛妙眼里带着一丝憧憬, 不加思索地回答, 显然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这个我还真想过,我要找个长得好,身材好,人品好的,最重要一点, 这个人要有点傻气,总之,要是用动物作比,我要找个忠犬式的男人当另一半。”
廖蔺皱眉,“为什么要找个傻子?”
薛妙斜睨他一眼:“要都像你一样的,一下就把我的秘密给看出来,我上哪哭去。”
“可你也不太精明, 你再找个傻的,你俩傻一块,容易影响下一代。”
薛妙停下脚步,大眼睛闪着凶光,狠狠踢了廖蔺小腿一下:“说谁傻?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一样,粘根毛就能变成猴,就讨厌你们这种狐狸男,让人一点都没有安全感。”说完不理廖蔺,一个人加快脚步自顾往前走。
被撇下的廖营长,默默自语:“没安全感吗?”
……
两天后是薛妙他们农垦团集体休息的日子,薛妙一大早在廖蔺这边做完饭,跟他抱怨:“我现在两头忙活,都半个月没休息了,农垦团今天都放假了,我也要求放假。”
廖蔺想想也是,这半个月确实把小丫头忙坏了,点头道:“昨天你不是拿猪油跟农垦团那边换了干米线吗?中午让他们自己下米线吃,这帮人被你给惯坏了,平时出任务,饭都是他们自己做的,饿不死他们。”
“太好了。”
廖蔺问她:“你放假想干什么?”
“没想好。”
“我带你去个地方怎么样?”
“是不是有好的食材?”薛妙感兴趣地问。
廖蔺好笑:“我估摸一提你肯定能想到吃的上去,吃的吗,肯定有,去不去?”
“当然去。”薛妙看在外面干得热火朝天的其他人,问廖蔺:“你把大家扔下来不太好吧?你一点都不爱兵如子。”
廖蔺看了干活的人一眼,“我没可那么多大儿子,不是专门带你出去,我还有别的事情。”
廖蔺带薛妙去的地方在农垦兵团驻地南边一个大家集体放牛的山谷那边,这里不像东边全是密林,树木矮一些,稀疏一些,路上遇见几个给公社放牛的小牧童,大眼睛闪着好奇的光,追随两人往山谷深处去的身影,还好心地在两人身后大声提醒:“那里面有马蜂,很危险的,你们别进去。”
薛妙回他们个笑脸,“有解放军叔叔呢,不怕,等出来给你们带好东西吃。”
山谷往里去,草木长得格外茂盛,南国四季常青,北方正大雪纷飞的时节,这里却一点没见植物衰败的迹象。
廖蔺进了山谷就像逛自己家后园子,先是放了把火,灵活的上了棵树,捣了个蜂窝,喜得薛妙见牙不见眼,“碧哥哥,你真棒。”
一声碧哥哥,特别有杀伤力,廖蔺差点从树上倒栽下来,下树后跟薛妙商量:“你以后能不能别这么叫我?”
“我觉得很好啊,我是小雪花,你是绿叶子。”
“这里可没有雪花,我带你去看真正的花去,小姑娘就应该多看看花,像陆子战那种的,今天送你个白豆蔻,明天弄棵两面针,是想把你往中医上带,一看就书读太多,读傻了。”
“你夸自己,能不能别拿其他人作比较。”
廖蔺真的不是自夸,不知道他怎么找的地方,带薛妙翻过两个山岗,穿过一片杂生的树林,进到一处低平的山谷,那里生了一大片兰花,还不是一般的兰花,薛妙因为激动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福德居里的食客老饕大都好个雅趣,爱养兰花的不少,薛妙也跟着认识了一些名品兰花。现在她眼前所见的就是后世极为稀缺难寻的杏黄兜兰和白旗兜兰,尤其是杏黄兜兰,因为它的花瓣在以淡雅为主的兰花里是少见的黄颜色,所以更加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