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不怕,姑娘家讲究低嫁,有咱们跟你表姐照看着,低些也没什么,只要他们性情相投,日子必然和美。”
话虽如此,陆令辰却不太看好武康伯府,表妹年龄尚小便已经是倾城之姿,她在外界几乎没怎么露过面,去年求亲的人家都已经快要踏破门槛了,若是露面的次数多起来,喜欢她的必然不会少。
武康伯府在京城众贵族中却只占一般,沈时再优秀,也不是嫡长子,他哥哥各方面能力又很一般,武安伯府早晚要走下坡路,到时沈时未必能护住表妹。
表姐嫁的却只是大皇子,太子才能一般还好说,他偏偏城府极深又谋略过人,当今圣上又如此偏爱他,他登基的可能性极大,等他登上帝位,等待其他皇子的是什么下场还不好说。
陆令辰眉心紧蹙,“表姐还有中意的人家吗?”
“还有一个是秦府的嫡长子,秦茂荣。”
秦茂荣已经及冠,如今是锦衣卫副都督使,是个真正握有实权的人,祖父又官至阁老,阿黎嫁于他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陆令辰考虑的问题,沈曦自然也考虑了,在知道太子的心意前,其实她更看好的便是秦茂荣,沈时虽然优秀,手中却没有实权,终究还是差了一些。
然而比起秦茂荣,他的性格却更适合阿黎,武康伯府又有男子除非无后,否则便不许纳妾的传统。他又是个上进的,假如给他时间,日后未必比不上秦茂荣。
现在她又知道了太子的心意。
自从嫁给大皇子后,她便一直留意着太子,他虽然手段狠厉,对太后却再孝顺不过,也是个极有原则的人,现如今他又对阿黎上了心,若是阿黎已经嫁给了旁人,以他的品行根本做不出夺妻之事,就算日后是他登基为帝,对阿黎也会照料一二。
所以沈时的缺点也算不上什么缺点了。
在沈曦看来,当务之急,便是尽快为阿黎定亲,若真嫁给了太子,她势必被卷入争权夺利的旋涡中,阿黎心性单纯,又不懂人心险恶,让她如何放心?
阿黎并不知姐姐和表哥的担忧,小姑娘纯粹为明日的相看而苦恼着,尤其是看到紫嫣拿着漂亮衣物过来时,她一张小脸红成一片,软糯的声音带着小小的坚持,“你拿来了我也不穿。”
她平日里穿惯了浅色系衣裙,那些个颜色艳丽的根本没上过身,现在却要因为相亲而穿,只是想想都让人觉得羞耻。
紫荆忍不住笑了笑,“这是紫嫣亲手为姑娘做的,就等您相看时穿呢,您若不穿,她岂不是白忙活了?”
阿黎看了紫嫣一眼,果然在她脸上看到了可怜巴巴的神情,阿黎却不上当,小声道:“那我平日再穿,多穿几次。”
紫荆失笑摇头,“行吧,反正姑娘穿什么都很漂亮,也不用特意打扮,沈公子见了您,必然喜欢。”
阿黎捂着耳朵不想听,“你不要说了。”
“好好好,奴婢不说了,姑娘今日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早起。”
见她果真不说了,阿黎才放下捂着耳朵的手,躺到床上后,她却有些睡不着,因为不想过早嫁人,听说姐姐又让她相看时,她心底其实是排斥的,只不过她向来乖巧惯了,也不懂如何拒绝,想着万一相看成功,估计用不了太久便要定亲成亲,阿黎便有些心慌。
她从小失去了母亲,爹爹走的又早,哪怕沈曦事事以她为重,因为祖母不喜欢她,她仍旧打小便体会到了什么叫人走茶凉,姐姐出嫁后,她一个人过得更是小心翼翼,在汝阳侯府尚且如此,出嫁后,要待在一个陌生的府邸,单是想想阿黎就有些怕。
她不止一次地嫌弃过自己胆小怯懦,也嫌弃自己远不如姐姐坚强,可是再嫌弃也没能让她强大些,她只能忍着不哭。
阿黎怕的睡不着,小姑娘年龄小,身体也不是很强壮,后半夜便有些撑不住了,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她整个人很没安全感,小小的缩成了一团,像极了刚出生的小奶猫。
早晨紫荆过来喊她起床时,都有些不忍吵她,干脆又让她睡了会儿,直到时间不早了,才将她喊醒。
阿黎乖乖爬了起来,还颇有心机地选了一件自己认为最难看的衣裙,白色偏寡淡,希望自己穿上可以显得丑一些,如果对方没有相看上就好了。
殊不知她穿白色衣裙时,不仅不难看,还宛若刚刚盛开的栀子花,美得活像小仙女。她没有休息好,精神便有些倦怠,紫嫣特意为她选了个红宝石耳坠,又为她涂了一层口脂,清纯中带着娇媚,漂亮得几乎让人移不开目光。
阿黎刚吃过素斋,便见舅母来了,阿黎连忙迎了出去。方氏不是一个人来的,知道她来护国寺是要为阿黎相看后,陆怜怜活像一个小无赖,不管方氏怎么反对,她硬是追了上来。
方氏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又叮嘱道:“等会儿我带阿黎出去时,你不许乱跑,就在潜心苑好好呆着,让我知道你跑了出去,就让你爹狠狠收拾你。”
陆怜怜吐了吐舌,“知道啦,知道啦。”
陆怜怜有些兴奋,围着阿黎转了又转,“快让我看看怎么打扮的?怎么只是涂了口脂?不过你长得漂亮,就算不上妆也有不上妆的好,瞧这小脸嫩的,都能捏出水来。”说完还捏了一把。
方氏戳了戳她的脑袋,“行了,你快别添乱了,阿黎让舅母好好瞧瞧,怎么没穿新衣?”
见小姑娘脸颊微红,她也没勉强,“紧张吗?”
阿黎自然是紧张的,不过跟昨晚比起来,整个人好了许多,她现在颇有种听天由命的感觉,总归是要嫁,嫁给谁又有什么区别呢,反正她都不认识,一个个又都是姐姐精心为她挑选的,总归差不了。
怀着这种心情,阿黎便坦然了许多。
方氏过来时,身边跟了好几个丫鬟,其中有两个留在寺庙门口,两个府已经商量好了,等沈时到时,她便带着阿黎去假山附近,那儿种了不少花朵,还有供人休息的凉亭。她带着阿黎便在那儿佯装休息,沈公子打那儿经过时,方氏可以与他说上两句话,让两人远远看上一眼。
方氏来的早,见沈时迟迟没有来,也没太着急,一直到约定的时间,见他还没有现身,她的眉头才微微蹙了起来。
陆怜怜神情也有些难看,“怎么回事?不是约好了时间吗?难不成要放我们鸽子?”
第36章 被太子调戏了!
两府已经约好了时间,就算沈时再不想成亲,也绝不会无缘无故来这么晚,何况武康伯府本就有与汝阳侯府结亲的意思,在紧要关头又岂会掉链子?莫非是被什么事绊住了?方氏等得焦急便让身边的丫鬟出去打探了一下。
没过多久丫鬟就回来回话了,说武康伯府也急成了一团,至今没找到他们二少爷。
一大早沈时的母亲便去了他房里,想让他尽早收拾一下到时提前出发,谁料小厮却苦着脸说二少昨个外出还没有回来。
昨天晚上沈时往家里递了消息,说是在外面与朋友研讨一下颜振兴的孤本,不回来吃晚饭,让家人不要等他,还说可能会回来的晚一些,不过不会耽误明日的事。
他打小便很好学,也从未在外花天酒地过,颜振兴的孤本又极其难得,见他是为了做学问,家人就没再管他,吃过饭大家早早便休息了,根本没料到他会一夜未归。
见都早上了他还没回来,他母亲才有些着急,连忙让小厮去催了催,沈时往家里捎消息时,提了一句两人在醉香阁包了雅间,小厮便直接去了醉香阁,到了才发现里面根本没有他们公子。
他又连忙找掌柜的打听了一下。谁料他们昨晚便走了,掌柜还说他们少爷喝的醉醺醺的,出来时站都站不稳。小厮当时便有些傻眼,连忙打听一下跟他一起喝酒的是谁,得知是户部尚书家的李公子后,连忙去了李府,谁料李公子同样不在家。
消息传回武康伯府时,众人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沈时成熟而克制,长这么大喝醉酒的次数一个巴掌都数的过来,明知第二日要去护国寺,又岂会在这个关头醉酒?
清楚醉香阁的掌柜不会无缘无故诈他们,府里的老太太焦心极了,连忙派了小厮赶紧去找,眼瞅着时间要到了,还没找到人,这才赶紧给汝阳侯府和沈曦递了话。
丫鬟进去通报时,沈曦正在陪顾旭玩游戏,她拿了一枚玉佩,让他猜藏到了哪儿,小家伙猜了几次猜不对,撅着嘴有些不高兴,见这招没用,就扑到了她怀里,小脸上嗖地一下绽放出一个讨喜的笑。
沈曦忍俊不禁,捏了捏他的小脸,见丫鬟走了进来,才将他打发走,“什么事?”
听完丫鬟的话,沈曦当时便敛了笑,怕舅母着急,她让紫芯专门跑了一趟,方氏身边的丫鬟正是遇到了紫芯,这才这么快赶了回来。
一直快到午时,武康伯府的人才找到沈时,他跟李少爷正在一个不起眼的客栈蒙头大睡,小厮将他晃醒时,他仍旧醉意未消,这次的相看自然泡汤了。
沈夫人气的肝疼,少不得亲自登门赔不是,回来后又将儿子狠狠数落了一番,沈时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昨天打算回府时,碰巧遇到了李兄,得知他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一本颜振兴的孤本时,他当时便有些走不动,前朝大儒,他最佩服的便是颜振兴。
李兄邀请他一起去醉香阁探讨时,他毫无抵抗力地应了下来。随后的记忆便有些混乱,李兄替他斟酒时,他推辞不过便喝了一杯。他的酒量一向好,平日里,一两杯根本不至于喝醉,这次不知为何酒劲儿竟格外大,李兄再劝时,他已然有了醉意,不知不觉又是几杯酒下肚,最后什么时候倒下的都不知道。
他以为是自己长久不饮酒,这才醉了,也没有深想,母亲骂他时,他羞愧地低下了头,一句辩解都没有,酒醒后便去汝阳侯府告了罪,他态度放的很低,两府又有姻亲,老夫人也不好为难他,便又重新约了时间。
这次沈时格外谨慎,呆在府里根本没有外出,免得又失约,他小时候曾见过阿黎一次,隐约记得是个极其乖巧的小姑娘,见祖母将她夸的天下仅有,他对这次的相看其实很看重。
再次商议的时间是后日,好不容易到了约定那一天,早上起床时沈时肚子却有些不舒服,一连跑了几次恭房,不论怎么灌药都没用。
知道他去不成时,沈曦红艳的唇紧紧抿了起来,这两日她一直让人盯着武康伯府,谁料还是中了招。
这次连武康伯府的老夫人都亲自去了汝阳侯府,怕汝阳侯府觉得他是故意的,沈母愁的连饭都吃不下,见她们没有生气,她才松口气,经此一遭,也没敢再商议日期。
沈曦清楚是太子所为,方氏却不知道,见接连两次,他都没能过来,饶是她一贯温柔,都忍不住有些窝火,回到家时,还忍不住跟陆令辰念叨,“若是真不想相看,直言就是,我们阿黎又不是嫁不出去!”
陆令辰清楚沈时不是那等人,劝了她好几句,她心情才好了些。
最高兴的莫过于阿黎了,她甚至觉得是众神听到了她的祈祷,这才放了她一马,觉得这样想有些对不住沈时,她才压下心中的雀跃。
沈时两次相看都未能赶到的事,在他朋友圈内小范围的流传了开来,甚至有人背后同情他,说还好没相看成,万一真是个灾星,真娶回去还了得?
传着传着这些话便也传到了林元硕的耳中,知道沈时要相看的姑娘是阿黎时,他颇有些失魂落魄,他跟沈时算不上熟悉,却也知道他同样是个极其优秀的男子,阿黎若是能嫁给他,倒也是一桩极好的姻缘,偏偏沈时两次都没有现身,他以为沈时是嫌弃阿黎克人的名声,心中便忍不住为她担忧。
前段时间她因为沈烈的事,被人说克人时,林元硕便有些后悔没能给她一些支持,这个时候便有些坐不住。
这些天他一直在卧床休息,每每回想起阿黎粲然一笑的模样,心中都忍不住有些酸涩。他之前还能克制一下不去想她,想到她竟然又被人嫌弃了,他心中便有些难受,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让小厮备了马车,想要见她一面。
他卧床至今,腿都尚未好利索,见他坚持要去护国寺,小厮为难的很,偏偏他因郁结于心,性子也变得有些执拗,怕他不达目的不罢休,小厮只得备了马车。
山脚下有专门抬人的步撵,怕他独自上山会伤到筋骨,小厮便付了一些银钱,让农夫将他抬了上去。
林元硕便以休养为名入住到了护国寺,护国寺内一直以来都是女眷的住处比较紧张,男子这儿尚有几间空房,林元硕当日便在护国寺住了下来,他怕冒然联系阿黎会对她的名声有所影响,只是让小厮多留意了一下潜心苑的事,顺便查一下阿黎的习惯。
阿黎每隔三日会出来烧一次香,林元硕打算等她出来时,佯装偶遇,见她一面,他之所以想见她,其实不仅是想安慰她,也想当面为母亲的所作所为道一次歉,也想告诉她,没人会在意她克人的名声,真正喜欢她的人,绝不会介意这个。
林元硕上山的事,自然传到了太子耳中,见他一上山便开始打探阿黎的事,他一张俊美的脸冷得厉害。刚打发掉一个,这个便亲自送上了门,还嫌那双腿不够瘸?
太子最瞧不上的便是林元硕这等人。定亲期间,对阿黎不闻不问,甚至任由母亲败坏她的名声,不及时制止,退亲后却又一副用情至深的模样,究竟来恶心谁?
清楚怎么会让他痛苦,太子当天便让小李子将阿黎请了过来,他贵为太子,诚心相邀时,阿黎岂能不从,收拾了一下便来了竹溪园。
清楚小姑娘很看重男女大防,顾景渊没有在屋内待着,而是让人将棋盘摆在了院子里。
顾景渊已经四日没见她了,见她走了过来,便漫不经心扫了她一眼,小姑娘一身淡粉色的锦衣,两侧的头发编成了小辫子,因为尚未及笄,长发未曾盘起,随着她的走路,小辫子也跟着动了动,愈发衬得那张小脸说不出的娇俏动人。
顾景渊下意识瞥了一眼她粉嫩的唇,见她没有涂口脂,心中竟莫名有些窝火,两个院子紧挨着,他耳力又好,潜心苑说了什么话,他几乎全能听到,自然清楚为了相看,她涂了口脂的事。
明明在宫里见她涂了口脂,他心中还有些不喜,现在见她为了相看野男人都知道涂口脂,见自己反而不涂,心中便有些不爽。
他一张脸本就有些冷,板着脸时愈发有些吓人,阿黎敏感地察觉出了他情绪有些不对,却不明白他为何不高兴。
阿黎虽然还是怕他,却还记得他受伤的事,一双水润的大眼小心翼翼瞥了一眼他的伤口。
阿黎送去的那些药,顾景渊终究还是用了,他恢复能力很快,这个时候额头上的伤已经结痂了。他一张脸犹如白玉,疤痕虽小,在他脸上却格外明显。
阿黎瞧着竟觉得有些碍眼,想了想自己还有祛疤的药,便道:“太子殿下,民女那儿有去疤的药,您若不嫌弃,我让青竹给您带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