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知道了,估计他也不会在意,他率先进了包间,让小厮先上了一壶最上等的茶。
阿黎进来时,太子正在斟茶。他姿势随意,五官在阳光下仿佛会发光,本就俊美的容颜无比地夺目,那双手骨节分明,极其的修长,执壶的姿势也说不出的雅致,小李子一进来便被他好看的模样闪了一下,不懂太子如此出色的一个人,沈姑娘为何瞧着丝毫不心动。
他只是个奴才,自然不敢过问他们的事,等阿黎进来后,他便连忙替两人关上门退了下去。
房内只剩下两个人后,阿黎更觉得不自在了,垂着视线道:“不知太子唤我何事?”
顾景渊放下手里的白玉壶,瞥了一眼小姑娘瘦小的身影,“坐下说。”
阿黎不想坐,怕万一一坐下,迟迟走不了,小声道:“太子一会儿不是还有事吗?我站着听就好,不耽误您太久。”
说什么不耽误太久,分明是不想跟他独处,太子一张脸冷了下来,他常年不爱笑,五官本就显得冰冷,这个时候神情微敛,整个人更是吓人极了,阿黎见他不说话,便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对上他幽深的目光时,心中猛地一跳。
瞧到小姑娘紧张的神情,顾景渊似笑非笑勾了下唇,“谁跟你说我还有事?”
阿黎大气都不敢出,怕出卖李公公,令他遭罪,结结巴巴道:“我、我猜的。”
顾景渊嗤笑了一声,“坐下,别让我重复第二遍。”
阿黎怕他生气,这下也不敢拒绝了,胆战心惊走了过来,在太子对面坐了下来,小身体缩成一团,刻意躲远了一些。
顾景渊不爽极了,冷冷瞥了她一眼,才收回目光,语气也不咸不淡的,“非要惹我生气才高兴?”
阿黎哪敢惹他,谁知道他这么爱生气呀,她小心翼翼看了太子一眼,识趣地道歉,“是我不好,太子大人有大量,不要同我计较。”
顾景渊哼了一声,伸手又倒了一杯水,推到了她跟前,阿黎连忙摆手,“我不渴,哪有让太子为我斟茶的道理?”
顾景渊没理她,自己拿起杯子喝了半杯,才慢悠悠放下杯子,似笑非笑道:“悄悄地不要声张?怎么?孤就这么可怕?遇到了也当没遇到?”
他声音低沉,颇有种风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随着他的质问,阿黎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根本没想到她的话太子竟然听到了,她在路上其实想了一路太子究竟为何喊她来,甚至在想是不是他也不满意这桩亲事?她猜了无数个可能,万万没想到太子竟然听到了她的话。
阿黎小脸一白,忍不住看了太子一眼,恰好对上他略显危险的神情,那张脸明明俊美极了,在阿黎眼中却宛若恶煞,她心尖收缩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吓得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
她是怕他,也确实想躲着他,但是她根本不知道他会听到,若是知道,她说什么也会跟他打招呼的,阿黎用了极大的自制力才压住想要落荒而逃的心,紧绷着神经解释道:“我、我只是觉得,太子想必不愿意见我,才如此道的。”
顾景渊神情冷淡,静静望着她,显然想看看她想怎么往下编,阿黎小心翼翼瞧了他一眼,见他没有将她丢到窗外的意思,才又继续小声道:“我、是我愚笨,惹恼了太子好多次,每次见您都在惹您生气,所以我觉得太子殿下必然不想见我的,我这才让人不要声张。免得碍了太子的眼。”
顾景渊嗤笑了一声,又拎起了白玉壶,阿黎连忙站了起来,“我来吧。”
顾景渊没拒绝,阿黎便伸手去接壶,不小心却碰了一下他的手,他手指冰凉,整个人宛若一块冰,阿黎心中发紧,根本没敢抬头看,说了句抱歉,就连忙恭敬地为他倒满了水。
顾景渊朝后靠了一下,目光又扫了小丫头一眼,她今日身着百蝶穿花云锦袄,衣服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少女纤细的腰身,裙摆下是小巧的绣花鞋,侧脸瞧着温顺极了,他心中的不爽这才微微消散了些。
她那些解释,他自然是不信,说什么为他好,摆明了还是怕她,想到他险些将她丢下悬崖,她怕他也不是没道理,顾景渊面色又和缓了一下,处得多了,等她了解到他的好,他就不信她还那么怕他。
顾景渊下意识想待她好些,“坐下吧。”
阿黎乖乖坐了下来,想了想小声道:“不知道太子唤我来所谓何事?”
“没事就不能唤你?”
被他幽深的目光注视着,阿黎悄悄红了脸,她张了张嘴,有些不知道该什么反应,她想说未成亲,这么见面于理不合,可是还未开口,顾景渊却瞧破了她的小心思。
他又嗤笑一声,声音低沉,“怎么?我同我未过门的太子妃见一面,都要受人管束?我倒要看看,谁敢多说。”
阿黎被他的不讲理堵得说不出话,心中却忍不住小声抗议,他分明也是怕的,要不然也不会让她等一刻钟再过来,她的马车明明离醉香阁很近,路上根本用不了一刻钟,他分明是想避人耳目。
阿黎哪里知道太子不过是顾及她的名声,才妥善安排了一下,谁料却被她安了个害怕的帽子。他一眼就瞅破了她的小心思,瞧她抿着唇,不认同的模样有些可爱,他才没有多说什么。
阿黎被他瞧得浑身不自在,小声道:“太子若无事,我就先离开了,家里还有事等着我。”
想到她这几日晚上已经着手绣嫁衣了,太子心中微动,“什么事?急着回去绣嫁衣吗?”
阿黎脸上一红,“自、自然不是!”
她、她是有正事的人!
见她反驳的迅速,顾景渊心中又有些不爽,怎么?绣嫁衣难道是如此见不得人的事吗?
第47章 怀疑了!
阿黎抬头时,恰好对上她略显幽深的眼眸,她忍不住小声解释道:“我还有不少东西需要学,前几日都被耽误了,我打算今天回去后好好补一下。”
阿黎越说声音越小,说到底还是不想与他单独相处,不管皇上是否赐了婚,她与太子都尚未完婚,他又一副猫戏老鼠的姿态,根本不说是为何找她,阿黎不想多留。
顾景渊还要去太傅那儿,其实也无法耽误太久,见她一副迫不及待要走的模样,他一双眼眸越发沉得有些深,阿黎又冲他福了下身,“太子殿下若是无事我便先告退了。”
顾景渊瞥了她一眼没说话,本以为小姑娘会服软,谁料见他没反应,她竟然真的转身走了出去,小六子在横梁上躺着,正一边把玩刚从老五那儿顺来的玉如意,正一边看好戏,见太子妃头也不回地走了,他便忍不住瞄了一下太子的神情。
顾景渊周身的气息冷极了,有那么一瞬间宛若从万丈冰山上走下来的雪人,小六手一抖,玉如意掉了下来,恰好砸在杯子上,杯子应声而碎。
阿黎刚关上门,便听到了声响,以为太子摔了杯子,她心中又紧张了一下,想到他阴鸷的神情,她便止不住的怕,阿黎是万万不敢再回去了,哪怕又惹他生气了,她也不敢回去了。
紫荆跟青竹就在门口候着,见她脚步虽凌乱、衣衫却很整齐两人皆松口气,瞧到她们阿黎心中稍定,“回去吧。”
瞧她神情不安,紫荆心中担忧极了,时不时偷瞄一下阿黎,因为醉香阁大堂内来来往往有不少人,她也不好多问,便压下心中的焦急护着阿黎往外走去。
醉香阁的生意向来火爆,这个时间大堂里有不少人,饶是阿黎带上了面纱,仍旧有不少人朝她看了过来,实在是她们三个的容貌太过显眼了些,青竹跟紫荆,一个英姿飒爽,一个俏丽温婉,皆是一副好相貌,阿黎就更不用说了,少女身姿纤细,容颜昳丽,一双眼睛流光溢彩,哪怕垂着视线,都让人忍不住心中一麻,瞅到男人不怀好意的打量,紫荆将阿黎护在了身后,满怀警告地瞪了一眼。
人群中有个人认出了阿黎,低声道:“那是汝阳侯府的三姑娘,已经被定为了太子妃,想活命的就收敛点,若是传到太子耳中……”
听到的顿时老实了下来,有一个喝醉酒的却仍旧嘴硬的嘟囔道:“太子的女人就不能看了么?瞧你们胆子小的,太子又哪有闲工夫管这个,他身居高位,身边不知道有多少美人,说不定在哪儿逍遥……”
他话音未落,一盏茶杯却朝他飞了过去,根本没人看到杯子是从哪儿飞来的,直接砸到了男人嘴巴上,他疼得眼泪都冒了下来,酒也醒了大半,想到自己的混账话,吓得几乎魂飞魄散,唯恐对方是太子的人,他连忙跪下道歉,一连往脸上扇了几巴掌,“大人饶命,小的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会胡说了!”
阿黎止住步伐,瞥了他一眼,莫名想到了那个朝葛氏脸上飞去的飞刀,她下意识朝二楼看了一眼,楼梯上并没有人,阿黎松口气,她不敢多留,快步走了出去。
走到最外面那张桌子时,阿黎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男人懒洋洋地把玩着手里的杯子,他一身火红色的锦袍,一张脸宛如白玉,眼睛比天上的明月都要耀眼,正是邱瑾枫。
阿黎下意识瞥了一眼他桌上的杯子,旁的桌子上都是四个,他面前的杯子却只剩下三个,阿黎冲他点了下头,眼底多了一丝谢意,邱瑾枫神情仍旧懒洋洋的,扭头与旁边的男子说话去了。
阿黎快步走出了醉香阁,上马车前,又忍不住朝二楼的方向看了一眼,明明隔得有些远,她却好像看到了太子板着脸不爽的模样,她心中一跳,连忙放下了帘子。
马车远离醉香阁后,她怦怦乱跳的心才逐渐恢复了正常。
回到府里后,阿黎又忙了起来,晚上她才轻松下来,今晚是紫荆在身边伺候,见她欲言又止的,阿黎忍不住问了一下。
紫荆正纠结着要不要说,见姑娘问了出来,一咬牙便道:“我瞧姑娘这几日都有些郁郁寡欢,可是因为赐婚的事不太高兴?”
阿黎已经在换衣服了,闻言手指停顿了一下,垂眸道:“没什么高兴不高兴的,圣上将我赐给太子,不仅是对我的抬爱,也是对汝阳侯府的恩赐,以后这些话莫要说了,免得不小心传出去。”
紫荆连忙点头,“奴婢晓得,奴婢只是见姑娘不像欢心的模样,才忍不住多问了一句,您今日见了太子出来时,瞧着也不安极了,奴婢是怕您万一心中有事,却又不说,憋坏了就不好了。”
她声音温柔,眼底又满是担忧,阿黎突然就有了倾诉的欲望,小声道:“那我跟你说,你答应我不许告诉姐姐。”
紫荆连忙点头,“没有姑娘的命令奴婢绝不会往外说的。”
阿黎小声道:“我得罪过太子,在护国寺,我偷吃了皇后娘娘种下的红果子,他当时很生气,上次因为替薛琬之求情,我又得罪了他,每次见面我都在惹怒他,他肯定恼极了,我怕他万一对府里不利,也怕万一连累到姐姐。”
紫荆闻言却忍不住松口气,“姑娘尽管放心吧,太子又不是那等不讲理的人,肯定不会因为这些小事动怒的。他若真生您的气,当初在护国寺也不会找你下棋,我觉得太子定然早就原谅您了,或者根本就没有把此事放在心上,姑娘不必担心。”
阿黎有苦难言,想到太子阴测测的眼神,她心中便有些慌,可是又不好跟紫荆说他的坏话,便小声道:“我知道,时间久了,想必就没事了。”
紫荆十分乐观,“姑娘心底善良,又生得这样美,太子想必一定会很喜欢您,等你们成了亲,必定和和美美的。”
阿黎脸上一红,“好好的你说这个干什么?”
他脾气那么坏,她又不止一次地得罪过她,每次看着她的目光,他都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她,又岂会喜欢她?阿黎不求和和美美,他以后只要别总是动不动就生气阿黎就知足了。
大概是跟紫荆倾诉了一下的缘故,晚上阿黎难得睡了一个好觉,前三日,一连三晚她都会做噩梦,总是梦到太子将她丢下了悬崖,她啪叽就摔死了,梦里可不像现实中这么好运,有救她的玉佩,早上醒来后,阿黎忍不住又将那枚玉佩找了出来。
她之前编了个红绳,将玉佩挂在了脖子上,带了好几年,直到定亲时,才觉得再戴着有些不妥,才收起来放在了荷包里,现在阿黎却又忍不住翻了出来,好像戴着它就可以多点力量,对太子的惧怕都能减轻些。
*
吃过午饭,听到表哥回来了,阿黎又去了武安侯府,陆令辰这次出京其实是寻找神医去了,太子清楚他是为了阿黎才打探的神医的消息,查到后便将神医的消息告诉了他。
这位神医脾气古怪,并非所有的病人都医治,怕交给小厮显得不郑重,陆令辰这才亲自跑了一趟,他刚回府,正想先让神医休息一下,明天再带着他去汝阳侯府时,就听小厮说表妹来了。
陆令辰将马鞭递给小厮,在原地等了等阿黎,果然没多久便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朝这边走了过来,小姑娘一身浅色的锦衣,身上披着一件挡风的貂皮大衣,毛茸茸的领子衬得她一张小脸愈发的白皙,瞧到他,小姑娘眼底闪过一抹喜悦。
瞧到她软软的笑,陆令辰眼神微暖。
阿黎小跑了两步,来到了陆令辰跟前,扬起小脑袋道:“表哥总算回来了!”
陆令辰想揉一下她的脑袋,想到她已经与太子定了亲,也算是个大姑娘了,才作罢,他率先迈了一步,神情冷峻,眼底却带了一丝笑,“表妹来的倒是巧,我还想等会儿派小厮去你那儿一趟,跟你说个好消息,既然你来了,就告诉你吧。”
两人一同朝里走了去。
得知他找到了神医,阿黎眼睛猛地一亮,“真找到了?”
陆令辰点头,“不过你也不要抱太大期待,只是找到了而已,还不知道究竟有没有医治的法子。”
能找到阿黎就已经很开心了,她高兴地几乎不知道说什么好,想到表姐高兴的心情才稍微平复下来,“表哥,我听舅母说,你得罪了表姐,真是你得罪了她吗?”
“表妹怎么如此问?”
阿黎迟疑了一下,如实道:“我昨日来找表姐时,她不是很想跟我说话,我总觉得,表姐好像是在跟我生气?”
陆令辰自然清楚自己没得罪她,见阿黎如此道,他又想起了陆怜怜哭鼻子的样子,眉头紧蹙了起来,“你前几日最后一次什么时候见的她?当时她什么样?”
阿黎如实说了。
陆令辰仔细思索了一下,才想起当日有何特殊,她哭鼻子时,皇上刚刚往汝阳侯府下了圣旨。陆令辰的眉心紧拧,莫非跟这个有关?如果是这个原因便好解释了,难怪她迟迟不愿意定亲,之前还不止一次地找他打探过太子的事,当时只当她是孩子心性,对太子好奇,谁料对太子竟然是这个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