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场比试骑枪,紧随其后。
那樊绍也因着前些日子的偶然结识,唱分的时候关注着宋芜的名字。在听见她步射总分第一时,便觉得关于此人的传言倒是不假。刚又瞧见她骑射时的速度和准头,更是觉得有些佩服。如今这场要比的是他自己的强项,也是宋芜告诉过他,说是自己的“弱项”,因此更为关心起来。
虽说也算是相识,可没人不指望自己能夺魁的。
这骑枪的规则,要求参赛的考生端着一把两丈不到的长.枪,骑马经过四个木制人偶跟前。人偶头顶置一巴掌大小的木块,要求刺中木块而人偶不倒便成。刺中三块以上便是优秀。此轮仍是淘汰十人,留二十人进入力量比试的环节。
宋芜对这一项,不能做到十拿九稳。那一个个逼真的人偶,总让她觉得瘆得慌,感觉跟个真人似的,一个不小心就会戳中他们一般。
就算担心,还是得上。宋芜领了长.枪,双手脱缰稳住身形,瞅准时机便把枪.头送了出去。
前头三块都很顺利,最后一块也不知是宋芜紧张还是怎得,枪.头堪堪擦过了木偶的一点“头皮”。眼看着人偶晃了一晃,众人瞬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宋芜自是知道自己擦到了那人偶。待她停了马转头再一瞧,人偶虽晃了两晃,却是稳住了。不过没瞧她脸上有多高兴,挽了缰绳便跑到了后头,把场地让了出来。
樊绍:“……”所以说这就是宋二公子所谓的这一项我“不行”?果然不能轻易相信陌生人。
主考台上的秦墨和宋父,瞧见那人偶未倒,纷纷缓缓把倒吸的那口凉气呼了出来。又不约而同地伸手拿起面前的茶碗抿了口茶水。惹得一旁的李逸忍不住侧目瞧着两人如此同步的神情与动作。
骑枪一轮,樊绍以击落四块木牌而人偶未动夺得头名。宋芜亦是顺利晋级下一轮。
宋父同李逸讨论着,这姓樊的年轻人,倒是不错啊。李侍郎你可以重点观察一下。也就只比我家芜儿,差了那么一点点而已。
李逸:“……”大将军你到底是在和我推荐年轻人,还是在拐着弯地夸你家小儿子啊。
第三轮力量比拼,要求考生们负重四百斤,绕着格斗场徒步而行,谁能坚持到最后便是头名。往年里,这就是最后一个比试项目了,能进前三就能去那皇城里接受今上的最终考核,大家肯定是卯足了劲坚持到最后。可今年接下去,还有比武的环节。谁都不想累成死狗再去跟人“打架”。因此都想着,适当保存些实力,挤进前八便成,到时候再两两分组比试。
宋芜调整了一下心情,从刚刚那点莫名的情绪中迅速走了出来。还有接下去的两场比赛呢,可不能胡思乱想。
负于身上的四百斤铁块,由麻绳捆好了,需要自己背起了朝前走。然后等着计分官发令,大家开始新一轮的比试。
宋芜背起这四百斤的重物倒是不费劲,只是这铁块比她人宽了不少。远远瞧着,这么一个瘦弱的年轻人微弯着腰,背着比自己还要重上几倍的大铁坨坨,看着怪让人心疼的。
而这主考台和看台上的几位,还有那后援团的众位夫人小姐们,就是会心疼之人了。
李逸就见秦墨和宋父置于桌面上的一手,拳头都握紧了,两人倾身向前,盯着那格斗场边,目光随着宋芜的挪动而微微移动。两人看着,都很像是想跑下去帮着在后头托一把的样子。
“啊呀,怎好叫芜儿背着这么重的东西。”宋母心疼道,跟在一旁的宋琛抱怨着,“也就是你和你父亲,平日里总是惯着她,这要是弄伤了可如何是好。”
“母亲放心,这点重量对阿芜来说算得了什么,再给她来一块都没问题。”宋琛在一旁安慰道,心说你是没见她平日里的模样,手握两个四百斤大铁锤都能给你翻着花样抡几个圆儿呢,杂耍的都没她会来事儿。
“你怎么能这么说你……说你弟弟?你这大哥当得!”宋母也就是心疼,找个地方发泄发泄,抱怨两句。这大儿子若是顺着她的意附和两声倒也就罢了。偏偏宋琛这个“直男中的战斗机”,一点不懂女人的心思,偏要跟他母亲反着来。这会儿便只好听她母亲数落自己个不停了。只管“嗯嗯”点头,不敢再吱声。
当宋芜背起铁块朝前走的时候,樊绍终于是相信了那坊间的传闻。看那宋芜的下盘就晓得,人家背起这四百斤来,可以说是就跟背个装了几件单衣薄裳的小背囊那么轻松。
宋芜见他紧跟其后,随即放慢了脚步,和他说起了话:“樊兄,没想到你也这么厉害,你那骑枪,真是比我强多了。你那骑射,也是很准了,只是比我射偏了些许,那一轮才没能得第一。”
樊绍:“……”
“嗳,樊兄你怎么不说话。我跟你说,咱们走慢些,等等后头的,保存些体力,待会儿还要直接比武呢,我都饿了。”宋芜见他还是不说话,又问道:“嗳,樊兄,你怎么不跟我说话?不认得我了?我是宋芜啊。”
樊绍:“……”兄弟诶!我累啊!没力气说话啊!
“二公子,保存体力……”樊绍艰难地开口道。
“哦哦,”宋芜恍然大悟,“对对,那你快别说话了,听着就行。嗳我跟你说,就你那个骑枪的技术,回头我得跟你好好讨教讨教……”
樊绍:求别说话,你这样分散我注意力,我感觉一口气要憋不下来了,难道这就是二公子你的制敌策略……
“大将军,这二公子,同那位姓樊的考生,以前相识?”秦墨见那两人凑在一块说着话,心里颇不是滋味,稳了稳语调,状似不在意地侧头问道。
第61章 擂台 ...
“不曾啊, 这樊绍,不是同州人么?”宋父回道,他可不记得自己在同州还有门亲戚。他也不是没瞧见那两人在说话。可这武举又不是文举, 两人说说话而已, 你总不能说人家在作弊吧?
秦墨无言, 弯着嘴角点了点头,继续看比赛。
许是大家都想着保存实力,因此都走得极慢,就等着谁坚持不下去自动放弃。这轮比赛直进行了快两刻钟还未结束。看台上的那些观众,看得都快打瞌睡了。
宋芜走一段, 便停下来回头瞧着他们等一会儿。主考台上的秦墨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和身侧两人商量了下, 决定给他们划个终点, 前八位通过者进入下一轮。
宋父和李逸皆同意,这前面还很精彩的比赛,到了这一轮却是那么对不起观众,真是有些不像话了。
待唤人来把命令传了下去, 计分官高声说着新的指令, 众人才卯足了劲快步走了起来。
宋芜抬头朝着主考台上瞧了一眼,又对上了秦墨的目光, 朝着他咧了咧嘴, 随即托了一把身后的铁块,快步朝着终点的方向走去。
宋父:“……”芜儿啊,我一直也在看着你来着, 你怎么光顾着瞧殿下呢?
宋父腹诽了一番,又侧目瞥了秦墨一眼,决定再观察观察。
不出意外,宋芜这一轮又是头名。紧跟着她的是樊绍,后头几位因为后来的新规则,也陆续过了终点。
虽是被耽搁了一些时间,比赛还是得往下进行,容不得他们喘息。
那考文举的还得被关在贡院里连考几日呢,那些文人都得身体素质过硬,对他们这些武举的考生,更是没人会“怜香惜玉”。
计分官手上拿着签条,让他们各抽一根,随即配对开打。胜出的四位再来个四人混战,前三入殿试。
宋芜轮了最后一场,跟着另外几位一道在擂台下看着热闹。虽说她大哥让她往那一杵就成,宋芜还是想先瞅瞅这些人都是什么拳脚路子,回头第二轮比试的时候,心中好有个应对。
主考台上有人上去添了茶水,又放了些点心。秦墨和宋父都未动。只李逸拿起来吃了一些。看了这一早上,还真有些饿了。
和宋芜一台的,是个精瘦汉子,瞧着没比宋芜壮实很多。方才负重而行那一轮堪堪第八。因此自觉力气比不上宋芜,就想着如何能以“巧”取胜。
这届武举的擂台比武项目是临时加进去的,因此也没个十分合理的细规,只道是把人打下擂台便算是赢了,至于怎么个打法,就是仁者见仁了。
宋芜没什么与人对打的实战经验,平日里和那帮人过过拳脚,也跟闹着玩儿似的。宋琛唯一教了她一套宋家拳,也不晓得自己打得到底是不是那个意思。
因此刚上擂台之时,还真就听了他大哥的意见:敌不动我不动。就站那儿——不动了。
精瘦汉子同她行了个抱拳礼,宋芜亦是跟着回了一个,只是目光一直盯着对方不曾移开。
那人见宋芜如此瞧着自己,内心有点不爽,微皱了下眉头,心道这宋二公子,是不是瞧不起自己。
又有点摸不清她的路数,一时间不知道是该自己先出手,还是等着对方先出招得好。
两人僵持了片刻,那汉子见宋芜还是就那么负手身后瞧着自己,终于是有些按捺不住,一个飞身,出手冲了上去。
其实宋芜想的是,只要把人弄下擂台即可。因为想到了自己曾在兰香楼“正常出手”,便害得苏家公子在床上躺了好几个月,这些考生同自己无冤无仇的,她可不想把人家弄个半身不遂什么的。能不弄伤,就尽量不弄伤。
只是她虽这么想,人家可未必会为她考虑。
那人攻至她身前时,宋芜急忙往后退了几步,闪身避开了他的一记勾拳。那人见宋芜侧身避让,脚下后退的步子尚未站稳,又是一记扫腿紧跟其后。
宋芜在瞧见他做出下蹲动作时便事先反应了过来。轻巧一跃,又是没让对方得逞。
几招下来,那汉子觉得宋芜似是在逗他玩儿似的,瞬间起了些羞恼之意。手上的动作也有些不干净起来,开始专挑那些下三路的地方攻击。
宋芜见他如此,微皱了下眉头,却见那人朝着自己裆部袭来。
“啪!”
这两声同时响起的,动静非凡的手掌击打桌面的声音,让正在观战的李逸忍不住打了个激灵。侧头一瞧,就见秦墨和宋渊都站了起来,各是一掌置于桌面之上。
宋渊的表情瞧着似是要下去帮着小儿子揍人的样子。秦墨的表情瞧着,则像是要立马说出“把这人给我押下去”的天家必备台词。
一时间也不晓得这两人是怎么了,忍不住抬了抬一侧的眉毛,慢慢伸出手,捏了块桌上盘中的点心,一点点掰着往嘴里塞起来。
还没等那两人下去帮着“打群架”,就听擂台那儿“咚”地一声闷响。一记肉体与砂石地面接触的声音。
那位精瘦汉子,被宋芜一脚踢飞了下去。
众人看着那一招便让比赛分出胜负的宋芜,起初安静如鸡,随即慢半拍地响起了叫好声。
宋芜撇嘴挠了挠鼻梁,走到擂台边上瞧了瞧那位,虽是还没爬起来,不过瞧着应该无甚大碍。随即对着他又抱了抱拳。心说我真是不想这样的,谁叫你这个攻击方向也太特么尴尬了呢。
精瘦汉子捂着胸口哀怨地瞧着她:……呜呜呜,你果然在逗我!
主考台上的两位看见了宋芜飞起的那脚,冲上脑门的那股怒气瞬间降了下来。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不好意思,宋父假装咳了两声,秦墨则是维持着他笑眯眯的模样,朝着宋父微点了点头。
正塞着点心的李逸瞧见了那一脚,嘴巴一时间有些合不拢,点心屑子便悉悉索索地掉了出来。若不是这会儿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那擂台上,他这兵部侍郎现下的尊荣,怕是要被人拿去做做文章,到皇帝那儿参上一本,说他有损“国家公务员”形象了。
待他反应过来之后,还不忘调侃一下身边的这两位:“殿下和大将军,怎么都瞧得站起来了?这比赛果然精彩啊。”
秦墨瞧着他嘴角边还沾着一粒碎屑,也没提醒他,慢悠悠地回道:“坐了小半日,有些累了,站起来歇息歇息。”
“对对,站起来休息休息。”宋父跟着附和道。随即又提议,“李侍郎,你要不要也站起来试试?”
李逸:“……两位站吧,我不累。”
胜出的四人,无需再抽签,四人同时上台较量,谁先落下擂台,便是第四名,以此类推。
再次双手撑着台沿一个飞身跃上擂台的宋芜,瞧见了樊绍。想了想,走过去同他低声说道:“樊兄,你方才打擂的时候我瞧了下你的拳脚路子,待会儿你就找对面那个个头最高的上。他拳法不错,但是腿法一般,我刚瞧他几个侧踢都不是很到位。防守时候的低位侧踢,本来应当速度极快地还未等人攻至身前便出腿,他都等人快贴上来了才出招,速度不够。”
宋芜边说着,还边握拳摆起了架势,演示了下侧踢的动作。
“那二公子呢?”樊绍倒是没想到,她不光是箭术与力量了得,还分出了心思分析起每人的功夫长短来。
“你挑你打得过的打就行了,随便剩个给我就成。”宋芜说得颇为轻松,仿佛在和他唠家常一般。
樊绍:“……”总觉得这话,听着让人不太舒爽。
待一声鼓响,四人很有默契地分成两对开始过起招来。
宋芜还是采取能避就避的策略,顺带分神关注着樊绍和高个子的打斗。她想让高个子先下场,让她的对手进前三。因为这人跟她比起来,没有高出多少的样子,目测没有超过一米八。所以到了殿试之时,说不定因为自己前面几场成绩好,即使因为个子的关系会扣些分,但这个综合成绩,还是能压他们一压。
不出宋芜所料,高个子不是樊绍的对手,打斗一阵,便渐渐落了下风,最终被樊绍击落台下。
赢了对手的樊绍倒还仗义,没有跟着另一位一道合力攻击宋芜,而只是立于一旁。
宋芜将人引至擂台边侧,一个旋身移至对手身后,稍一使力出手推了一把。
非常不幸又不出人意料地,对手落下了擂台。
这会儿台上就剩了樊绍和宋芜,一时间两人均未动作,场面略为尴尬。
樊绍是不好意思先出手,毕竟刚才宋芜把更利于他能打赢的选手“让”给了自己。
宋芜则是担心把人甩下去姿势不好看,太伤人面子。心说好歹人家还帮我拿回了那管短笛不是。
主考台上的秦墨倒是有些坐不住了,一看怎么又是这人。方才四人对决时,宋芜上台便又同这人说了一会儿话,似是还指导了他一下拳脚。这会儿最后一场比试了,也没有先出手,这两人定是之前就相识了。只是这人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