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的围巾,浅紫色的千纸鹤,钢笔,装有蝴蝶标本的玻璃瓶,蝴蝶项链,电影光盘……将手中的东西一样一样放入纸盒子里,郦幼雪将盖子盖好,才重新在床上坐好。
——不管怎么说,她和许墨已经分手了,那就不必要一直留着这些东西……最起码,不必要让它们停留在显眼的位置,反而会让她一个劲在意。
用手摩挲着纸盒的盖子,她想了想,抽出桌面笔筒里的记号笔,在表面随意地写下一个“墨”字。
做完这一切,她掏出手机,输入[既然分手了,你给的东西我都应该如数奉还,请给我地址。]之后,发送给许墨。
短短三分钟后,许墨的回信到来,内里是详细的住址——就在恋语市的南边,距离她的住址大概五分钟车程。
除了住址之外,他一个字都没有多说。
郦幼雪盯着那行字看了好一会,才退出短讯界面,找到某个熟悉的快递员的微信。
短暂的业务交流之后,该名快递员懵逼地回应:[美女,就这么短距离,还要寄市内件?亲自送去给对方就这么难吗?可别让距离阻碍了交流啊……是跟男朋友吵架了吗?虽然我的立场不对,但我还是要说——多聊聊有什么矛盾解不开的?别因为这种小事浪费钱啊。]
郦幼雪抽了抽嘴角,面无表情地回复:[你的立场的确不对。]然后,愤愤锁屏。
……不就是一盒子东西而已?亲自去就亲自去!
……
第二天下班之后,郦幼雪就抱起办公桌下提前带来的纸盒子,坐上公交车向着许墨的新家进发。
只是两站地的距离,但天公不作美,公交车还没到站,就下起了瓢泼大雨。
郦幼雪心情本来就不好,何况出门时还没带伞,当时就有点想骂人。但来都来了,她只能气咻咻抱着盒子,到站下车,浑身湿淋淋地在雨里用目光寻找可以避雨的地方。
不知从何而来的预感,许墨起身去拉窗帘时,正巧一低头,就看到那个站在公交站牌边左顾右盼的女孩。她身上的浅蓝色羽绒服有一部分已经湿透成深蓝,黑发蜿蜒,让人看了很难不感到怜惜。
眉心不自觉地蹙紧,他拉住窗帘的五指绷紧到苍白。
很快寻见不远处住宅楼的门洞,郦幼雪双眼一亮,加快脚步就奔过去躲在屋檐下。
——她都还没来得及确认许墨住的到底是哪一栋楼。这么想着,她扭过头,开始寻觅这栋楼的编号。
还没等她找到,“咔”一声响,楼门被人从内部扭开锁,接着,被人缓慢地推开。
正好站在门边,郦幼雪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以免被撞出去。
而开楼门的那人,在看了她一眼之后,突然伸手扶住她的腰后:“过来,你这样会淋雨的。”
轻柔的力道,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一把就把她揽到身边,几乎是抱到怀里的架势。
郦幼雪紧紧抱住手里的纸盒,手指绷紧了又松开,很快,她镇定地开口:“我是来把属于你的东西归还的。”说着,她把手中的盒子递出。
许墨低头看了一眼那盒子表面娟秀的“墨”字,微微弯起嘴角:“我知道了,不过雨下得这么大,你确定要走?”
这话一切即中要害,郦幼雪犹豫了一下,没吭声。
和她恋爱这么久,许墨当然知道,她不再吭声时,多半就是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于是,他抬手拉开楼道门:“进来吧,等雨停了再走。”
郦幼雪点点头,怀抱着盒子,跟着他走上楼去。
拿钥匙打开门之后,许墨接过她手中的盒子放在桌面,主动去解开她身上外套的拉链:“衣服都湿了,我帮你烘干。”
郦幼雪有些不自在地想要抓紧衣襟阻止他的动作,被他一眼看明白了,抬手握住她的手。
——他的手指修长而有力,但奇怪的是,冰凉冰凉,不复往日的温暖。
郦幼雪下意识哆嗦了一下,顺从地松开手,任由他继续动作。
许墨从容地为她脱下外套,还在自然地问她:“被我凉到了?稍等,我去把空调打开。”
屋子里本来应当开着暖气,这从郦幼雪进门感受到春天般的温暖就知道;但许墨身上无端地那么凉,这就很不合情理。于是郦幼雪犹豫了一下,把那句快到嗓子眼的“不用了我不冷”给硬生生咽下去。
……顺便,她还费了点劲告诉自己:我是来归还东西彻底分手的,没有必要关心他为什么手冷。
开启空调之后,在“呼呼”的风声里,许墨自然而然地走回来,在她身边坐下,倾身打开盒盖,将内里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摆在桌子上。
他始终没有什么表情,只不过,在将钢笔拿在手里时,他摩挲着笔身上小小的刻痕,瞳孔深处渐渐幽暗。
郦幼雪打量他的动作,不确定他这会究竟是什么心理:没什么反应,这好像不是许墨的作风?
“你还欠我一样东西。”良久之后,许墨放下钢笔,转而拿起那个光盘碟:“这个,还记得吗?你答应过我,会写观后感给我的。”他带着笑,深紫色的眼睛锁定了她:“就算是碟片租赁,也需要租金,不是吗?”
郦幼雪盯着那张倒映出她脸庞的碟片看了一会,想起来了——的确,那是新年之前的事,许墨在出外差之前留给她……也不知道她那时候是不是脑子秀逗了,竟然答应了会看并且写什么见鬼的观后感。
“我没有看,现在没办法写给你。”她蹙起眉解释。
“是吗?”许墨发出一声轻笑,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似的。“那样也好,我这里有碟片机,你就坐在这里看完,写好了给我再走。”
郦幼雪从沙发上站起来,忍着跳脚的冲动,尽量把话说得礼貌又客气:“抱歉,时间已经不早了,我应该回家了……观后感的事,我之后会给你的,说到做到。”
许墨也跟着站起身来,他面上温和的笑容已经消失,深紫色的眼瞳看上去锐利且冰冷。他扬了扬嘴角,忽然就凑近她,用手撑住她背后的墙壁:“你以为,我会这么容易就放你走了?现在在你眼前的,可不是你所熟悉的那个许墨。”
郦幼雪一怔,抬起眼与他对视,突然就灵机一动——莫不是,许墨在想尽办法让她留下来?
“我可以留下来。”基于以上的猜测,她冷静地回望着他。“不过,看电影这种事,什么时候都可以。现在可以做的事,还有很多。”
许墨扬起眉梢,露出个相当冰冷嘲讽的笑:“比如?”
郦幼雪瞥一眼他的表情,弯腰从他臂下钻出,拿起那个放在桌面上的紫色千纸鹤:“比如,这个。”
她清楚地看见,许墨在看清了那只纸鹤后,瞳孔猛然一缩。
“我记得,”像是在斟酌着字句,他慢慢开口。“在那时候,我们曾约定过,在愿望实现的那一天,一起打开它们?”
“你相信吗?”郦幼雪一眼不眨盯着他,等待着他可能的反应。“我的愿望,已经实现了一半。”
许墨的神色动了动,他转过身去,走向客厅的那头。
郦幼雪莫名其妙看着他一步步走向阳台,拉开了厚重的遮光窗帘——虽然夜色已经浓重,但她轻而易举就可以看到,阳台的窗边,挂着一大一小两只千纸鹤,一只粉色,一只淡绿,正随着他拉开门的动作轻轻晃动。
都已经决定要断绝关系的时刻却看到这样的场面,郦幼雪的心情不可谓不复杂。
抬手将那只淡绿色的千纸鹤从细绳取下,许墨仔细地将它一点一点展开。
突然有种心事即将被拆穿的羞耻感,郦幼雪紧张地抓紧了手里属于许墨的淡紫色千纸鹤:“你,我要拆开你的了?”
“当然可以。”许墨低头忙着拆纸鹤,闻言头也不抬。
郦幼雪咬了咬下唇,赌气地将千纸鹤一股脑拆开。随着带有褶皱的纸被一点点展开铺平,她看见纸片中央,属于许墨的笔迹:[我希望,未来有一天,她可以全身心地相信我,喜欢我,在意我。]
与此同时,许墨也已经展开了手中的纸鹤,将那一刻属于女孩子的小心事,完全收入眼中。
——[希望许墨有朝一日能把最真实的自己毫无保留展示给我看。]
“我明白了。”将纸放入身上外套的口袋,许墨对着她笑了笑。“现在我想问的是,我的愿望,达成了吗?”
郦幼雪为他不坦诚的态度而感到不满,抬眼瞪着他:“你——”
“嘘……”许墨已经上前一步,用食指抵住她的嘴唇。他的语气轻柔,就像是唯恐惊醒了什么美好的梦境。
他的目光温柔如水,静静望着她:“不用说下去,我想,我早就有答案了——就在梦境里。”
……什么东西?郦幼雪听得一脸莫名:梦境?什么梦境?
“我说过,你所希望的,我都会为你达成。”许墨弯起眼,柔声告诉她。“这个诺言,在我有生之年,长期有效。”
郦幼雪听得没头没脑,迷惑不解地睁大眼睛。
就在这一瞬间,她的眼前闪过了许多。
属于她自己的、眼眶泛红的眼睛和看上去格外惹人怜惜的背影,少女披着墨绿色外套在黑白世界里格外亮眼的身形,纯白的光芒化作利刃在眼前破空飞来,被黑色液体渐渐浸没的视野……最后,是她在淡色屏障里,神色惊讶地被推远的模样。
一切的一切,在脑海里串联成线。郦幼雪张了张嘴。
在她将自己的猜测脱口而出之前,许墨抢先一步,吻住了她的双唇。
作者有话要说:
在这里统一说一下:原本小叔子白以朔是有线路的,但是第一本文已经拖得太长,第二加入文里会让很多白夫人感到不舒服,所以不再更白以朔线,而是把它变成一个福利番外,在群里更新,想看的可以在群里等待,我会在全文完结后更新白以朔线,不会很长。
许墨线的话,其实到这里为止已经甜了很久,我也说过这条线不会虐,真正虐的是他们相悖的立场,但我还是不得不给大家提个醒——可能正文许墨线结局不会太好(不过本来正文结局都是NE,以分离告终),大家早做好心理准备……但HE番外我一定让它甜!甜到齁!
顺便,咳咳,下章重点,高能预警,大家懂了没?
第175章 心上
这个吻来得突然,却又仿佛水到渠成。许墨一边耐心地勾勒她双唇的轮廓,一边顺势将她欺压在皮面沙发上。
手里淡紫色的纸片悄无声息地滑落在地面,被两人默契地无视。
轻薄的唇伴着温热的气息靠近,在她的颈侧落下。这个吻是绵长而轻柔的,一路描摹她的颈线,再细细啮咬她的锁骨。
郦幼雪闭着眼睛,总觉得心尖上像是被放了一群蚂蚁出来啃噬似的,痒痒的,麻酥酥的。她犹豫着,抬臂勾住许墨的脖子,缠绕上他的背脊。
她能够明显感觉到许墨一瞬间的僵硬,还有他在外套下已经濡湿的领口。
许墨的亲吻愈发热情,狂乱的心跳声里,他急促而炽热的呼吸吹上她的脸颊,令她的意识渐渐迷蒙。
手臂触碰到的领口似乎越发地潮湿,温热的汗水浸湿了她的手腕,也浸湿了毛衣的袖口。郦幼雪乖顺地回应着他,脑海里却突然闪过他冰冷的手指,苍白的脸色,还有那强烈到不容忽视的心跳声。
她猛然睁开眼睛,将手掌按在许墨的胸口,不容置疑地拦住他:“等一等!”
许墨的动作一顿,他慢慢抬起眼,深紫色的瞳孔似乎带着某种失落。
郦幼雪根本顾不上那么多,她已经眼尖地注意到自己乳白色毛衣的袖口——那潮湿黏腻的哪里是汗水,根本就是血液!袖口都被染成红色了!
她几乎难以控制情绪,呆呆看了看那团红色,又愣愣抬眼去看许墨:“许墨,你……”
——为什么他背上会有伤?看上去还如此严重?她既讶然又错愕,但当她想到刚才通过读取许墨记忆看到的一切,真相已经明了。
“我失去了什么记忆?”她咬了咬牙,低声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