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红药的心嗵嗵乱跳,忙跪在地上:“娘娘容禀,我们虽在跟前,但我们是万万不敢做这种大逆不道的恶事的。”
“住口,”朱太妃喝问:“只说你们到底碰没碰过,你回答就是了!”
罗红药口干舌燥,忍不住转头看了方雅一眼。
正在这时侯,床上哭的死去活来的朱冰清抽泣着说道:“太后娘娘……罗妹妹虽然帮我端过那安胎药,但是我相信她绝不是那种心存歹毒的人,只是臣妾福薄罢了……”说着又哭起来。
罗红药蓦地睁大双眼:这药虽然原本该她捧给朱冰清,但是为了成全方雅,才叫方雅端了去,为什么朱冰清说是自己?难道她是悲伤过度糊涂的忘了?
颜太后已经气得脸色发白:“果然是你!”她指着罗红药,说道:“哀家早看你不是个好东西,一味的狐媚风流,一定是因为眼气朱充媛有了身孕,所以才暗下毒手。”
无缘无故落了这样一顶帽子下来,罗红药整个儿怔住了:“娘娘,臣妾绝不敢这样做!”
颜太后道:“不然的话又会是谁?这里伺候的人是我跟太妃亲自挑选出来的,除了他们,只有你碰过这药,你敢说没有?”
这会儿朱太妃也说道:“罗婕妤,到底是不是你,你若是聪明的,就快点儿告诉太后娘娘实话,不要把太后气出个长短来,你自己也落不了好儿!”
就在这时候,门外有人说道:“我们娘娘已经说了实话,太妃还要她说什么?难道撒谎说是自己下的毒,太妃就满意了吗?”
说话间,有一个人快步走了进来,大家回头看去,见进来的正是鹿仙草,她的脸色有些发红,额头微有汗意。
仙草走到罗红药身旁,向着太后跪地行礼。
颜太后还未出声,朱太妃已经抢先哼笑说:“我当是谁这样放诞无礼,原来是你!鹿仙草,你当初跟着徐悯的时候就很不安分,如今跟了罗婕妤……这罗婕妤虽向来是个好的,可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难免给你挑唆坏了!”
颜太后听了也是气往上撞:“徐悯活着的时候对皇帝不利,就算死了,还留个祸害来折损龙胎,哀家岂能容你们?今日一定要替皇帝把你诛了!”
门外太监闻声跳了进来,上前要将仙草押下。
仙草奋力挣扎,居然给她推开了太监,她连滚带爬地上前捉住了颜太后的裙摆:“娘娘要杀我自然容易,横竖我早就该死了,只不过放过真正谋害龙嗣的凶手,奴婢就算死也不能瞑目!”
太监忙上前将她拉开,仙草毕竟人小力弱,给他们轻而易举地捉住,往后拽了出去。
罗红药看的不忍,忙磕头道:“太后恕罪!这跟仙草没有关系!”
这会儿外头的宫人们听到里头乱成一团,纷纷探头看了过来。
“死到临头还敢胡言乱语,”颜太后见她如此不驯,更加怒不可遏:“谋害龙嗣的不就是你跟罗婕妤?”
仙草抬头道:“娘娘,就算是刑堂问案,也要问清楚来龙去脉,以及各方的人证。比如就算下毒,那红花跟藏麝又是从何处而来,如果不问清楚,以后还有人拿着这些凶物犯事,岂不是后患无穷?”
颜太后一挑眉,忙制止了两名太监。
“另外……”仙草回头看向方雅,道:“方才人你是在场的,我们娘娘碰没碰那碗药,情形是怎么样的,你一定清楚,你倒是把真相告诉太后啊!”
方雅畏畏缩缩:“我、我……”
朱太妃突然道:“太后,这贱婢有一句话说的对,既然咱们怀疑是罗婕妤下毒,那么想必他们房中会藏有赃物,不如叫人仔细去搜,如果真的找出什么来,那就一个字也不用听他们的,即刻绞杀了是正经!”
颜太后点头,即刻吩咐了身边的宫女跟太监:“去查……”
话音未落,外头有人道:“雪茶公公到。”
颜太后回头,却见竟是雪茶从门口走了进来,雪茶上前行礼:“娘娘,皇上听说这里出了事,打发奴才来看看。”
颜太后道:“你来的正好,本宫怀疑是罗婕妤跟鹿仙草联合谋害龙嗣,正要叫人去他们房中搜查物证。”
“岂有此理,”雪茶看一眼地上的仙草,哼道:“奴婢早就看这鹿仙草行事古怪,只是皇上仁慈,做奴婢的倒也不好多话,既然如此,请太后许我一块儿去搜查。”
太后点头:“有了你一块儿更稳妥了。”
于是众人一起出门,冲到中间罗红药房中,把罗红药以及仙草等众奴婢的箱笼柜子一通乱翻。
雪茶跟在中间,敛着眉悬心盯着,然而……从头到尾居然没搜出什么东西来。
大家讪讪地退了出来,仍去回禀太后,只说一无所获。
雪茶冷眼旁观,却见朱太妃跟朱冰清都是一脸诧异,而站在太妃后面的一名宫女脸上也掠过异样之色。
太后有些疑惑,雪茶在旁边突然说道:“娘娘,照奴婢看来,伺候充媛的人这么多,也保不齐会有一两个心怀叵测的害群之马,既然已经搜了罗婕妤那边儿,何不一块儿把这里也彻查一遍?也好去去疑心。”
朱冰清脸上透出恼色,她才要说话,却给太妃一个眼神制止了。
仙草却立刻说道:“雪茶公公这还是句公道话,求太后一视同仁,把这里也搜一遍,不然奴婢始终是不能信服……死也是个糊涂鬼。”
太后哼了声:“既然如此,那就搜罢了!”
当下又吩咐了十数个人,开始搜朱冰清这边的屋舍,雪茶就也跟着转来转去。
不料才翻了一会儿,一名嬷嬷从箱笼里拿出个偌大的纸包,打开看时,居然正是红花跟藏麝!
当下忙送到太后跟前!
太后大惊:“这是从哪儿搜出来的?”
宝琳宫这边大家面面相觑,原来藏匿这些的是朱冰清身边贴身宫女班儿,也正是雪茶先前发现脸色异样的那人。
而罗红药自也认得,先前撺掇着馨儿偷香膏的就有此人。
这下子不仅仅是朱冰清,连朱太妃的脸都白了。
直到这会儿,雪茶悬着的心才放下,他不由自主地扫向地上的仙草,却见她的唇角微微上扬,那是个稍纵即逝的冷笑。
第30章
这些日子仙草因给徐慈的事牵住了心,对别的事自然没那么留意了。但是从太监小福子告知朱充媛之事后,仙草立刻知道了不对。
往回走的路上,她心中已经极快地将这数日来宝琳宫所有风吹草动迅速想了一遍。
从朱冰清的突然有孕,到江水悠派人来要香膏,以及皇帝赏升朱冰清,向来心高气傲的朱充媛却竟然没有立刻搬出宝琳宫。
以及……按照徐悯早先对朱太妃的了解。
人还没回到宝琳宫,仙草已经有数了。
——朱冰清自打进宫就不怎么受宠,这对朱太妃来说自然是意料之外,只不过她再着急也毕竟不能逼着皇帝去宠爱自己的侄女儿,就算她在太后面前说了无数好话,太后对朱冰清也十分喜爱,但也代替不了皇帝的意愿。
何况朱太妃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毕竟太后终究有一天会厌倦那些“好话”。
在这种情形下要如何才能寻到一条出路?
假如朱冰清有了身孕,一切当然不在话下。
这种欺君罔上的行径自然大逆不道,惊世骇俗,令人匪夷所思,但是仙草知道,在这九重深宫之中,再离奇的事情,也只是寻常。
她认定朱充媛的身孕有蹊跷。
当然,假如没有朱太妃这个宫内极有经验跟人脉的“前辈”做靠山,以朱冰清自己一人之力只怕不敢如此。
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朱冰清为什么不即刻搬出宝琳宫,反而“屈尊降贵”地仍旧在这里跟她向来看不惯的这些人相处。
因为朱充媛有她自己的意图。
这来之不易的龙嗣,可以让她平步青云,也可以让她视作眼中钉的那些人坠下云端。
用的好,可以达到一箭双雕的绝妙效果。
但是朱冰清没想到自己遇到了不能惹的人。
她当然讨厌鹿仙草,也甚是敌视她,但却不知道仙草的壳子里早就换了人。
甚至是朱太妃也失算了。
她当然可以帮着朱冰清里里外外地安排的妥妥当当——朱冰清身边的宫女趁人不注意,将红花等物藏在了罗红药的房中,只要朱冰清“小产”,朱太妃撺掇着太后亲临,喝问罗红药等,再命人搜查,找出物证,这一连串势若雷霆,罗红药自然是百口莫辩,死定了。
可却想不到,仙草早先他们一步将那红花藏麝找了出来,并交给了自己的心腹太监小福子,她在太后跟太妃面前竭力地挣扎胡闹,不过是想吸引众人的注意力,好让小福子从中行事——把这毒物从哪里来的放回哪里去,让那想要害人的歹毒之人自食恶果。
仙草只一猜就猜到是谁下的手。
当初馨儿偷药膏出去后,虽然给仙草呵斥,但终究又给罗红药保下,从此后,仙草冷眼旁观,见馨儿时不时地跟朱冰清身边的宫女班儿相处,料想馨儿后来不知天高地厚地想要邀宠献媚,除了她自己痴心妄想外,也有这些人暗中挑唆的“功劳”。
只不过一则是馨儿自己有私,二则班儿毕竟是朱冰清身边的人,非到不得已,仙草不愿意跟朱冰清再起风波。
如今却怪不得她了。
果然,大家听见仙草在太后面前“声嘶力竭”,胆大的胆小的都凑过来看热闹,小福子趁着这功夫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那一包东西放了回去。
雪茶因为不知道这些,陪着来搜查的时候还提心吊胆的,雪茶毕竟是宫中的人,虽然痛恨仙草,觉着她是个天底下头一号的大恶人,但……不知为何,却不太相信她会歹毒到要害朱充媛的孩子。
只是想不到结果竟然反转。
颜太后气的大怒,命人将宫女班儿押到跟前,疾言厉色地喝问她。
班儿已经是慌了神,又哪里敢承认,只胡乱说不知道。
太后喝命让慎刑司的人来带了去。
这慎刑司是如同地府般的可怖地方,班儿吓得大叫救命,眼睛看向朱冰清。
朱冰清因为才“小产”,人在床上,又是着急又是惊怒,情不自禁道:“太后,这件事有蹊跷,班儿向来对我忠心耿耿,她不可能做这种事,也许、也许是有人故意栽赃嫁祸……”
颜太后一愣。
仙草及时说道:“太后,自从充媛有了身孕后,奴婢一再命令宫中的人不许四处走动,免得生出什么嫌隙,且充媛身边伺候的都是太后跟太妃亲自挑选的人,一个个目光如炬,我们那边的人是绝不可能跑到这里来作乱的,不然的话岂不是众位嬷嬷的失职?眼睁睁地看着有人过来栽赃下毒?”
这话一出,伺候朱冰清那些人暗暗心惊。
连颜太后也不太喜欢:“不错,有他们在,若还放了恶人进来肆意妄为,那本宫跟太妃也是白挑了半天了。”
朱冰清脸色一变。
太妃忙道:“冰清就是太心善了,不相信世间有一些丧心病狂之辈。不过这宫女既然喊冤,不如好生让慎刑司详查就是了……”
班儿双眼大睁:“太妃……”
朱太妃不等她说完,已经向着旁边的嬷嬷们使了个眼色:“还不快将这贱婢带下去,让她在这里惹太后生气吗?”嬷嬷们上前,捂住班儿的嘴拖了下去。
颜太后仍旧气不消:“好好的龙嗣,居然给一个贱婢坏了……”说到这里,唉声叹气,抬手抵着胸口道:“本宫着实心疼。”
朱太妃忙陪笑道:“谁能想到居然有这种恶毒的人呢?真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太后消消气儿,横竖皇上还年轻,以后很快就会有的。”
颜太后长叹了声:“也只有这样了,罢了。”
她缓缓起身,走到朱冰清身前,嘱咐她好生休养等话,转身之时忽地又看见地上的罗红药跟方雅:“你们也都起来吧。”
罗红药跟方雅这才谢恩起身,太后打量了她们一会儿:“本宫是太想要孙子了,方才一时情急,你们不要在意,以后仍旧好好地伺候皇上,早点儿开枝散叶的……听见了吗?”
两人躬身答应。
太后又瞥了一眼地上的仙草,却没说什么,扶着朱太妃的手转身出门去了。
一直等太后等人离开,罗红药才忙上前扶起仙草。
目光相对,仙草转头看向身侧。
身边站着的是脸色忐忑的方雅,在她身后里间,却是朱冰清。
朱冰清白着脸,咬牙看着两人……直到如今她仍不知为什么明明安排的很妥当的事情居然大逆转了。
仙草淡淡道:“充媛娘娘,应该很快就能搬离宝琳宫了吧。”
朱冰清一怔。
仙草却又微笑说道:“娘娘还是保重玉体为好,虽然那孩子月份还小,也未必成形,就好似没存在过一样……但我听说发生这种事,对人的身子还是气运都有很大的影响呢。”
朱冰清听她说“没存在过一样”,瞳仁瞬间收缩。
仙草淡看她一眼,转身:“娘娘,咱们回去吧。”
罗红药紧紧地握着她的手,虽然罗红药不清楚底下发生了何事,但却明白,自己绝不可能这样轻而易举就“死里逃生”。
罗红药欲言又止:“好。”方雅跟着走了一步,却又低下头去。
仙草陪着罗红药才要出门,身后朱冰清大叫一声,原来她的肚子又疼了起来。
***
宝琳宫外。
直到走了十数步后,雪茶才缓缓道:“今儿的事,真真把我吓了一大跳。”
仙草早看见雪茶立在宫门口,送了罗红药回房便赶了出来,此刻说道:“可不是吗,我也吓得半死。幸而有惊无险的。”
“你当真也吓得半死?”雪茶止步,转头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