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在上——八月薇妮
时间:2019-06-04 08:51:45

  赵踞目瞪口呆,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雪茶也吃惊不小,在旁道:“冷宫的门不是锁着的吗?那贼、怎么进的去?何况他看上你?啧啧……还真是瞎的厉害,他也不怕一口吞不下反而给噎死呀。”
  雪茶从小儿跟着赵踞,就如同仙草从小跟着徐太妃一样。
  因为仙草在太妃身边为虎作伥般欺负着赵踞,雪茶也没少受牵连,给仙草的小圆手荼毒了无数次,脸也跟着拧肿了无数次。
  因此雪茶见了仙草,就如同见了天敌般,恨不得扑上去杀个你死我活。
  原先雪茶也没想到会有扬眉吐气的一天,如今终于多年的媳妇熬成婆,总算轮到自己在赵踞身边耀武扬威了,自然不会放过每个欺负仙草的机会。
  且在雪茶的心目中,因为先入为主的阴影效应,鹿仙草从来都不是什么亭亭玉立的纤弱少女,一直都是昔日那个狐假虎威恶霸似的胖丫头。
  如今听说有人想要强暴仙草,那感觉就像是有人好好地想不开敢去强暴一头虎头虎脑的恶犬。
  面对雪茶的讥笑,仙草只瞥了他一眼,转头白眼朝天道:“是啊,他就是看上我了,这种感觉雪茶公公是永远都不会懂的。”
  雪茶一愣,有些结结巴巴:“你说什么?我懂……懂什么?被强暴的感觉?我可、我可去你的吧……”
  “都给朕闭嘴!”赵踞七窍生烟。
  雪茶跟鹿仙草双双住口。
  赵踞咬牙切齿地扫着两人,最终看向仙草:“你好像还挺骄傲,终于有人看上你了?”
  仙草面对雪茶还有些趾高气扬,被赵踞一句,却又乖乖低下头:“当然不是什么骄傲,只是皇上不信嘛。”
  她伸手点了点自己的唇角:“那个人还想、还想亲……”
  “行了行了!”赵踞忙不迭地制止了她,皱眉片刻,又问:“你嘴边的血渍,是给那贼……咬伤了的?”
  仙草忙擦了一把,望着手背上的血,她又把嘴抚了片刻,确定没有伤口:“不是的皇上,是我把他咬伤了,他捂着我的嘴,我就咬伤了他的手。”
  雪茶暗暗点头:这才是正理,果然是头恶犬。
  赵踞的心略平静了些,当即吩咐雪茶:“去告诉许统领,查手上带伤之人,一个都不许放过。还有,今晚上看守冷宫的人要严查,若是有玩忽职守的,杀无赦。”
  他下旨的时候,眼睛里好像能飞出刀子,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地上的仙草听着,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居然有点不敢直视那张本来还带些少年稚气的脸庞。
  雪茶转身前去传旨后,赵踞打量着仙草,突然说道:“你身上可还有别的伤吗?”
  仙草说道:“没、没有了,就是衣裳给撕破了两处。”
  赵踞皱眉:“把这件破披风脱了,让朕看看。”
  仙草道:“这不太好吧?”
  赵踞双眼微微眯起。
  仙草只得将披风带子解开,露出了里头一身单薄的中衣,果然肩头给撕碎了一块儿,露出了半片扬起的蝶骨。
  赵踞眼睛尖,突然发现她肩上还有一处划伤,当下道:“你过来。”
  仙草迟疑着起身,挪步往前,赵踞盯着她身上的伤,过了会儿,却又转开头去,低低说道:“你这是活该,报应。”
  仙草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把破了衣裳又往上拉了拉,略微遮挡了一下。
  赵踞盯着桌上那厚厚地一叠奏折,半晌,又沉沉地说道:“你总该知道,以你之前对朕做的那些事,没把你千刀万剐,已经是朕格外开恩了。”
  仙草乖乖低着头:“是,皇上,我知道皇上很英明神武,宽大仁慈。”
  “你闭嘴。”赵踞冷冷喝了声,“你不要以为会说几句好听的,朕就会忘了你曾经的恶行。”
  她继续垂头:“是。”
  赵踞深深呼吸,平复自己的心绪。
  他并没有再看鹿仙草一眼,英俊的脸庞在灯影之中,半明半昧,眼波闪烁,阴晴难测。
  就在这时,雪茶从外飞跑进来,跪地道:“皇上,已经捉到了!”
  赵踞这才回首:“哦?”
  雪茶说道:“事发之后许统领就控制了冷宫的侍卫跟太监们,原来是冷宫轮值的一个太监,偷偷拿了钥匙,潜入冷宫意欲行凶……已经给当场拿下,他的手上的确有一块咬伤痕迹,也对自己所作所为供认不讳,如今许统领正将其押在殿外等候皇上发落。”
  赵踞面无表情,淡淡道:“押到午门,杖毙。”
  雪茶打了个哆嗦,又爬起来出外传旨。
  仙草见事情完了,可赵踞却没有出声,她便小声谄媚道:“皇上英明,这么快就把贼人捉到了……奴婢叩谢皇恩。”
  赵踞抬眸淡扫过来,突然问道:“那天在冷宫里吹笛子的,真个儿是废后张氏?”
  猝不及防,仙草的瞳仁有些收缩,却忙道:“当、当然是张娘娘了……皇上是知道奴婢的,粗粗笨笨,从来不懂的什么乐器。”
  “这可奇了,”赵踞冷笑,“朕也没说是你,你忙着撇清做什么?”
  仙草呆滞。
  灯影下,两个人四目相对,仙草几乎能听见自己怦怦的心跳,如同鹿撞。
  正隐隐地有些晕眩——
  “滚吧。”赵踞冷喝了声。
  对她而言,世间没有一句话比这两个字更动听的了。
  如蒙大赦,仙草磕了个头:“奴婢告退。”她躬身后退,正要转身离开,赵踞道:“站住。”
  仙草不敢回头。
  赵踞盯着那微微弓着的纤弱背影:“把地上那破烂带走!”
  仙草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披风还落在地上呢,若这样出去岂不冻坏了,忙俯身将披风抓起来,她着实担心皇帝又杀一个回马枪,连谢恩都来不及,抱着披风撒腿往外跑去。
  背后少年皇帝盯着那逃也似的背影,浓眉拧的更紧了。
  ***
  次日,宫内众说纷纭两件事,第一是罗红药侍寝,给封了美人;第二便是冷宫里闹贼,一个太监居然色胆包天地跑了进去意图行凶,结果给活活杖毙在午门,听说打了足足一百多板子才死,腰下的部分几乎都成了血泥了。
  将近中午,仙草依旧去御膳房领东西,出人意料的,这次御膳房的人一反常态,竟热情起来。
  掌勺的王御厨亲自跑出来招呼仙草,原来因为之前佛跳墙的事,王御厨心存感激。
  今儿见仙草来了,王太监偷偷地塞给她一个油纸包,说道:“姑姑拿着这个,见没人的时候再吃。”
  毕竟皇帝交代了不许给她好吃的,王御厨也不敢明目张胆。
  仙草大喜:“多谢多谢。”
  王御厨笑道:“昨儿若不是姑姑解围,我的名声只怕也就毁了。死也不知道怎么死的呢。”
  明明一切食材都无误,步骤也都纹丝不乱,偏偏太后吃着不好,虽然自问无错,但既然主子不满意,他以后还想在御膳房当差吗?
  多亏了仙草才解开了这场不白之冤,也保全了他毕生的名声。
  王御厨又特派了两个小太监,帮着仙草把食盒送回了冷宫。仙草越发喜出望外了。
  这一时刻,却又有些狐假虎威的意思,两个小太监在前领路,仙草提着王御厨的礼物在后,就差高唱起曲子来。
  正将到冷宫的时候,迎面却见有一个人走来,竟正是小国舅颜如璋。
  仙草一看到他,下意识地把手中的油纸包往身后藏了藏。
  颜如璋来到跟前:“小鹿姑姑……可无碍吗?”
  原来他清早一进宫就听说了昨晚的事,这会儿便上上下下地打量仙草。
  仙草忙道:“多谢小国舅惦记,我好着呢。”
  颜如璋见她眉眼带笑,容光焕发的样子,哑然失笑。原先听闻之后,还以为她必然受惊匪浅,萎靡不振,没想到正好相反。
  颜如璋笑道:“幸而小鹿姑姑福大,这才有惊无险。”
  仙草笑嘻嘻地躬身道:“多承国舅爷吉言!”
  颜如璋又看向那两个小太监,便放低声音对仙草说道:“我还惦记着帮小鹿姑姑提食盒呢,看样子今儿是不用我效力了?”
  仙草有些不好意思:“小国舅可别把这件事儿告诉别人……尤其是皇上啊。”
  颜如璋道:“小鹿姑姑是怕皇上得知责罚你吗?照我看,皇上还是很关怀姑姑的,先前听雪茶说小鹿姑姑在冷宫里过的不好,皇上才亲自前去探望的。”
  仙草忙摆手道:“不不,皇上只是想亲眼确认一下我过的不好罢了。”
  颜如璋笑道:“是吗?”
  “当然,宫内人尽皆知皇上不待见我,”仙草看看天色:“小国舅,怕耽误了冷宫各位娘娘用饭,奴婢先告退了。”
  在仙草将走之时,颜如璋突然轻声问道:“姑姑那天吹的曲子……可是秦观的《虞美人》?”
  仙草目视前方,整个人有些僵硬,很快她回头笑道:“小国舅怕是弄错了,我不会吹什么曲子,什么鱼美人鸭美人的更加不懂了。”
  颜如璋凝视她的眸子:“那天皇上着急,忙着踹门没看仔细,我在身后看的明白,废后张氏坐在廊下,手中并无什么笛子,而且我听得明白,那乐声是从西南角传来的……难道是我看错了且听错了?但若是我没有看错听错,小鹿姑姑又何必大费周章地隐瞒呢?”
 
 
第9章 
  鹿仙草没想到,小国舅颜如璋看似烂漫明朗的面孔底下居然藏着这样洞察精明到令人害怕的心机。
  就像是一只小白兔突然露出了点锋利的獠牙,正因为猝不及防突如其来,仙草一时竟不知如何应对。
  还是颜如璋先开了口,他打量着仙草笑道:“姑姑不说……那就算了,不如就把这当作是我跟小鹿姑姑之间的小秘密,如何?”
  仙草打量着颜如璋仍旧笑的十分灿烂的容颜,也随着微微一笑道:“如果是秘密,那就是不会告诉别人了?”
  颜如璋点头:“秘密怎么能告诉人?能告诉一个人的就不叫做秘密了。”
  仙草笑道:“小国舅真是聪明伶俐,令人喜欢。”
  颜如璋挑眉道:“哪里哪里,小鹿姑姑也是七窍玲珑,多才多艺啊。”
  仙草嗤地笑了声,转身同那两个太监仍旧往冷宫的方向走去。
  只是在转身之后,脸上的笑却慢慢地收敛了,她目视前方,双眼里的惊恼跟忧虑一涌而出。
  背后,颜如璋望着她离开的身影,眼中的笑意却始终盈盈不退。
  ***
  吃了中饭,天气转阴,鹿仙草兴奋起来,站在屋檐底下日观天象。
  有一片阴云从东南边上飘了过来,仙草双手合十:“下雨下雨下雨!”
  但那云彩跟故意戏弄她似的,在冷宫的屋顶上短暂地显示了一下它曼妙的身姿后就又慢吞吞地飘然离开了。
  鹿仙草指着那片逃之夭夭的云:“真是无情无义的东西!浪费我这么多唾沫。”
  张氏在旁冷觑着她,淡淡道:“不是每个人都是诸葛孔明,能够借得东风的。”
  仙草走到她身旁,轻轻地给她捶肩,奉承道:“娘娘说的都是金玉良言。”
  张氏微微闭上眼睛:“左边。”
  仙草忙将小拳头挪到左边肩头捶了片刻,张氏点头说道:“你的手法倒是熟练,先前也是这么伺候徐太妃的?”
  仙草说道:“给娘娘说中了,奴婢都是练出来的。”
  张氏说道:“本宫记得,当初徐悯才进宫的时候,我一看到她,就知道她是个不好相与的。”
  仙草一愣,然后陪笑说道:“娘娘怎么这么说?我们太妃从来的性情温柔,娴雅大方,又善解人意,宽以待人……当初跟各宫的关系也还不错。”
  张氏微微一笑:“那是做给别人看的。就连她帮着我对付那个愚蠢的颜妃跟小皇子,只怕也是做给别人看的。”
  仙草正在捶肩的手势一停,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却又忙道:“娘娘这可冤枉我们太妃了,她对您从来都是忠心耿耿鞍前马后的,这也是宫内人尽皆知的事情啊。”
  张氏瞥向她:“是吗?你跟着徐悯那么久,总该知道她的行事,假如她真心想除掉一个人,会让他多活一天吗?本宫当初还不怎么觉着,后来渐渐地有些咋摸出味儿来了,怎么赵踞那个小兔崽子,就算给折磨的奄奄一息,却还是死不了呢?”
  仙草的眼皮突然开始跳,她正不知说什么好。
  张氏却突然喃喃道:“怎么反而是我的彤儿……好好的就去了呢?”
  太子赵彤之死向来是张皇后的死穴跟痛脚,一旦提起来,情绪再也无法自控,竟又大放悲声。
  仙草打量着痛哭的张氏,在略微松了口气之余,眼中却又泛出了些许怜悯之色。
  两人说话的时候,不知不觉又有一片阴云飘了过来,冷宫内起了一阵冷风,吹的身上寒飕飕地,仙草抬头打量的时候,有一点雨滴从天而降。紧接着,无数的雨点噼里啪啦打落下来。
  仙草大喜:“终于下雨了,我的菜一定能长出来!”
  欢呼雀跃,合掌拜天之际,又见风撩着雨点打在废后的身上,她忙催着让张氏进屋避雨。
  不料张氏正是伤心糊涂的时候,不肯挪动。
  仙草无奈,只得从后面把她所坐的圈椅拼命地往里面拖,其他的废妃们有的看雨,有的看拖人,嘻嘻哈哈,倒是热闹。
  冷宫内一团闹的时候,门口新换了的两名太监靠在门边,面面相觑,一人说道:“你听明白了没有?她们在说什么?”
  另一个道:“声太小,隔着又远了些,不是很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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