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轻楚很想知道虞长啸究竟是什么身份,他的身上又还隐藏了多少秘密?
尽管心头百转千回, 她面上也仍是漠然,她风轻云淡道:“不难猜测, 所以你做这一切的目的,就是为了复活他吗?”
曲轻楚望着天坑里的尸身问道,绝美的侧颜看不出是什么神情。此时此刻,她内心其实颇不平静。因为天坑里的那具尸身正是她的亲爹,上一代魔尊重霄的。
她怎能无动于衷。
“没错,”虞长啸沉寂如一潭死水的眸子,骤然亮了起来,里面盈满了兴奋,他脸上是痴狂一般的喜色,原就瘦骨嶙峋的一张脸变得格外狰狞。
短短数日未见,曾经最亲密的人竟变成了这个样子,曲轻楚难免对他感到心痛。可她也明白自己现在是什么处境,与其操心虞长啸,倒不如先操心她自己。
虞长啸丝毫没有留意曲轻楚的神色,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之中,自顾自地笑道:“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吗?整整二十三年了,打从尊主死的那天起,我就梦想着他有一天能够复活。在今天,这个梦想终于要实现了。”
“哈哈哈……”他突兀地笑了起来,狂笑不止,笑声在空旷的天坑里不断回响,阴冷又慑人。
听到这里,曲轻楚目光一凛,脸色不由得沉了下去,冷冷问道:“所以从一开始,你就打定了主意要所有人沦为他的祭品,甚至包括我?难道,你这些年对我的关心都只不过是虚与委蛇吗?”
她虽然知道虞长啸对她爹心有执念,可他已经死去了这么多年,活着的人还抵不过一个死去的人。
更让她心惊胆寒的是,为了复活一个死去的人,虞长啸不惜伤害如此多的生灵,与各界为敌。
虞长啸眼里闪过一丝狠厉,目光扫过曲轻楚,最终落在了天坑里的重霄躯体之上。
沉寂了片刻,他才沉声道:“不,其实一开始我是想要把你培养成一个和尊主一样的君王。可后来我才意识到,我这个想法是多么可笑。即便你身上流淌着他的血脉,也永远无法成为和他一样。你不是他……”
“所以,我只能选择复活他。我的王,他是那么的独一无二,至高无上。只有他才能带领魔族称霸六界,走向一个新的纪元。”他脸上的痴迷越发深了,像极了邪教的信徒。
“你就是以这样的理由,笼络我手下的那群魔修听从于你的?”曲轻楚淡淡一笑,轻嘲道。
虞长啸毫不理会她的讥讽,轻蔑地道:“既然你很快便是将死之人,我也不妨替你解答疑惑。你猜的的确没错,但那还不是全部。”
接下来,虞长啸便讲述起了他的身世。他曾是上上代魔尊的第十子,因为其母亲乃是一个普通的凡人,而他又是一个父不详的私生子,从小过得十分凄苦。
而且他体质特殊,生长极为缓慢,数百岁时才如同人类十来岁的少年,因此遭到了不少人类的排斥。
后来他母亲死后,才被上上代魔尊接回了魔宫,却并没有享受过什么好日子。
在一切以实力为尊的魔界,他不受父亲的宠爱,更是被几个哥哥欺负,年纪小小的他心中已经埋下了一颗仇恨的种子。
而上上代魔尊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他活了数十万年,早已泯灭了人性。丝毫不会顾念血脉亲情,为了自己的乐趣弄出十子夺嫡的戏码。
而虞长啸便是在这时,从他父亲手中得到了《九幽魔经》。这本已经被封存起来的□□,实则还一直被人沿用着,甚至还有更多的秘术,包括复活之法。此法上上代魔尊自己都还没用上,却被虞长啸给找到了。
尽管虞长啸天赋不高,可架不住《九幽魔经》内的功法逆天,如此他一举打败了九个哥哥,他也在大战中受了重伤。
再后来,便是他爹被重霄几招毙了命,魔界易主。而他因为受伤落到了一群修士手里,险些丧了命。
就在那时,重霄出现了,将他救下。对于虞长啸来说,从此重霄就成了照亮他此生唯一的光。尽管他知道重霄是他的杀父仇人,也半点不妨碍他对重霄的崇拜,痴狂。而重霄则是把他当成对手来培养,但他并未告知曲轻楚的娘亲虞长啸的真实身份。
即使虞长啸父亲曾经的旧部誓死追随于他,想要拥立他为王,他还是心甘情愿为重霄当牛做马,赴汤蹈火。
可最终,这道光也熄灭了。原本他是想遵照重霄的遗愿好好拥立曲轻楚的,可曲轻楚太过甘于平淡,半点也不像重霄,虞长啸失望了。
所以才引出了他的复活大计,奈何重霄并非凡人之身,复活他十分不易。
需要以至亲之血,加上大量的至阳之物,以及灵气才能将其复活。而凡间失踪的人,都是至阳之时出生的,修士,妖族则最具灵气。
这个局虞长啸已经布了很久,其中最难的一步,便是这之亲之血。因为曲轻楚继承了重霄的修为,她又不肯踏出魔界,实难下手。
于是虞长啸便想出了借金擎轩的手,设计曲轻楚之事。他们假意泄露金擎轩欲偷盗魔经的消息,虞长啸对曲轻楚又素来了解,心知她必不会不管魔族的存亡。.
金擎轩的目的是为了引曲轻楚入宗门,若曲轻楚暴露身份,身受重伤,他便有机会登上魔尊之位。而虞长啸的目的,同样也是为了引曲轻楚受伤,但却是为了得到她这具身体。.
他日重霄复活以后,金擎轩的愿望自然而然也会沦为泡影。除了金擎轩,还有那个师兄,甚至是狐妖,而他们都被蒙住鼓里。
曲轻楚简直忍不住拍手叫好,当真是一出好计谋,她从不知道有人可以为了一己私欲,苦心孤诣做到如此地步。
“可你似乎忘了我爹是因何而死的?而魔界又遭受了怎样的苦难。明知如此,你还是不惜要引发战争,重蹈覆辙吗?”她终是失去了淡然之色,眼神变得肃杀起来,冷厉地质问道。
虞长啸被她这句话激怒了,浑身气息一沉,曲轻楚瞬间感觉到威压如潮水一般袭来,令人呼吸一滞。
他阴鸷的目光锋利入刀,杀意无法掩盖,但他却又转而一笑,脸变得极快,仿佛刚才那个只是曲轻楚的错觉,他笑着,用冰冷的口吻道。
“因何而死……自然是因为你和你娘这两个累赘。若不是你们的出现,害得尊主分心,才延误了战机,而尊主又耗费了巨大的心力去召回你的残魂。”
“我魔界何以沦落到这个地步,尊主又何必以死谢罪。他本没有错,唯一的错便是娶了你娘这个扫把星。如果我当初一早让她死在战场上,就不会发生之后的事……”此刻,虞长啸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恶意。
这句话如同巨石一般,重重地砸在曲轻楚的心上,令她心头发寒,毛骨悚然。
她虽然并不了解当年的辛密,但她一直以为自己的母亲是因为担心父亲的安危,才会动了胎气,导致他们原本应该出生的孩子死去,自己只是恰好穿越到了她的身上。
原来,并不是么?.
所以她可以理解为,当年母亲会动了胎气,是虞长啸的刻意为之吗?如果当真如他所说,那么自己是否原本就属于这里的?
这一切千头万绪,曲轻楚已经理不清了。不管怎样,自己的娘又有何错,她不过是担心自己的丈夫罢了,连这也可以成为虞长啸加害她的原因,他的行径令人发指,又荒唐至极。
疯子,除了这个词,曲轻楚已经找不到其他词可以形容他。
她目光一寒,嗤笑着,语气冷如冰窖地冲虞长啸开口:“所以你早就有害我娘的心思了,只是并未得手,反倒是因此害了我爹……”
她话还没说完,瞬间被杀意笼罩。
“你胡说,”虞长啸嘶吼道,眨眼的功夫已经闪现到曲轻楚身前。
他目光阴冷,如吐着毒信子的毒蛇,浑身散发着凌冽的杀意,涌动的暗黑气息仿佛能把人吞噬,将曲轻楚的额发都吹扬开。
他的手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径直便要落到曲轻楚的脖颈之上。
但下一刻,曲轻楚身形一动,直接躲过了这一击,顷刻之间便退出了数十丈,她肆意一笑,挑衅道:“怎么,我戳到你的痛楚,恼羞成怒了?”
“尽管你不想承认,但这就是我眼中看到的事实,是你害死我爹,是你自己害死了你最爱的人。”
虞长啸先是略有些诧异,而听到曲轻楚所言之后,整个人都被笼罩在阴郁里,目光犹如来自深渊的野兽,暴怒的眼中染上了猩红。
极致的怒火,反倒使得他脸色沉冷如死寂一般,空气中浮动着骇人的寂静和压迫感。
他缓缓将落空的手收回,垂眼冷笑道:“没关系,反正尊主很快就会活过来了。只要你一死,不会再有人知道以前发生的事。”
“我早已想到,这禁制是拦不住你的。可即便让你强行冲破禁制又能如何,想必你此刻也受了不小的伤吧。而且你觉得,你可以做到不在乎他们的生死吗?”
他笑容扭曲,目光森然地望向身后,沉睡不醒的君晟阳等人。
第五十六章
曲轻楚抹了抹唇角溢出的鲜血, 随着虞长啸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一众魔兵冲了出来, 将君晟阳等人团团围住, 只待虞长啸一声令下,众人即刻便会在睡梦之中,人头落地。
她微微抬眼, 深邃的眼眸隐藏着暗色,“你以为我会相信, 我成全了你的目的, 你就会放过他们了?”
“这不是交易, 是威胁。而你……没有选择的余地。”虞长啸视线轻蔑地扫过曲轻楚。毫无波澜的口吻,似乎甚是笃定, 曲轻楚一定会答应他的要求。
“你就不怕,如果我爹日后醒来,问起我是怎么死的,你会不好交代?”曲轻楚问道, 她想知道虞长啸还会作出怎样的事来。
虞长啸嘴角轻轻扯动了一下,漠然道:“我不会让他记起关于你和你娘的任何事,从今以后,我的王眼里只会有我一个人。”
他笑容扭曲, 眼里浓厚的占有欲十分慑人。偏执又变态, 这种人向来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曲轻楚最终没有辜负虞长啸的期望, 沉吟片刻后,她神情坚定地回应道:“我答应你, 我本就是凤凰血脉,我的血就是这世间最至阳之物,所以你根本无需伤害那么多人。”
“希望你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手下留情,放其他人一条性命吧,”她企求,眼神却并不诚恳,隐隐暗藏着一抹精光。
然而,回答她的却是冰冰彻骨的语气:“你没有资格跟我讨价还价,你的这身修为和这条命都是尊主给的,还给他又有何不可。当然,如果你好好配合,也许我心情一好,会考虑放过他们。”
虞长啸话音未落,一个女子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
“虞右使不是答应过我,只会用我师傅来引诱魔尊上钩的吗?难道,你从头到尾都是在欺骗我?”
声音的主人正是狐妖,此刻她姣好的面容满是惊诧与愤怒,质问道。
她这才知道自己果然被虞长啸欺骗了。当初虞长啸利用她救夫心切,答应会替她延续其丈夫的性命,而代价则是帮他诱骗卿长言。
丈夫的性命固然十分重要,但狐妖明白,卿长言对她有救命之恩,师徒之谊,一开始她是如何也不肯答应的。
虞长啸却告诉她,他的目的只是引曲轻楚上钩,他可以保证不会伤害卿长言一丝一毫。狐妖急于救她的丈夫,最终也只得妥协。
可她现在才看清,虞长啸原来是真的一早打定主意,要卿长言等人成为重霄复活的祭品。.
虞长啸心计之深,实在令狐妖怒不可遏。
“是又如何,你不过一个小小的狐妖,能耐我何?”虞长啸张狂地笑着,仿佛狐妖所言极为讽刺,他冷冷开口,“怪就怪在你太过愚蠢,你忘了你师父可是天下间少有的火狐,我怎么可能会放过他?”
狐妖嗤笑一声,笑容透着酸楚与苦涩,眼神却异常坚定,带着决然之色,缓缓道:“我的确不能把你如何,但他和魔尊可以……”
这个他,指向的便是君晟阳。
只见刚才还沉睡不醒的君晟阳,眼眸微抬,向来温柔地能包容一切的眸子,如今深不可测。
孑然独立在众人之中,风姿奇秀,超然物外,却眉头紧蹙,只有在看向曲轻楚时,嘴角才不自觉地扬起令人目眩的笑容。
除了君晟阳以外,其他人也都缓缓醒了过来,一个个还一脸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他们的修为都施展不出来了。
但卿长言和叶之舟欣喜地发现了曲轻楚也在,不待他们出声,虞长啸却先动起手来。
方才发生的这一幕,令虞长啸瞳孔猛然一缩,他脸色变得极其难看,本就丑陋的脸现下更是无比骇人。
“你敢骗我,”他眼中顿时杀意尽显,随之一掌轰出,如凶兽一般,破碎虚空,直捣狐妖而去。
曲轻楚凤眸凌冽,手臂微抬,掌风已如雷霆万钧之势,一击破了虞长啸的招数。
她一挑眉,露出一抹嘲弄的笑意,“只许你骗别人,就不许别人骗你吗?我们这招叫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不过比起你的所作所为,实在是不及万一。”
早在来到这里之前,曲轻楚和君晟阳便已经醒了过来。尽管他们并未将那个梦做到最后,但他们还是通过狐妖了解到了她所经历的一切。
她和丈夫的确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日子,但在之后,她狐妖的身份泄露,她丈夫为了保护她而受伤,伤势惨重、无力回天。
而她只能去求助卿长言,但人妖殊途,卿长言既是无能为力,也不愿她执迷不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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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料狐妖宁愿与他断绝师徒关系,也不肯放弃自己的丈夫。卿长言心寒之余,也不愿同意她的气话,只是放她回去照顾自己的丈夫。
就在这时虞长啸出现了,递给狐妖一根救命稻草。
曲轻楚早已猜到幕后主使,她将虞长啸的嘴脸告知狐妖,狐妖显然不愿相信,却又不得不信。
一个是不知底细的虞长啸,一个是他师傅的至交好友,她选择了相信曲轻楚的话。
所以她答应曲轻楚会替其他人解除沉睡的术法,但他们身上的禁制她实在无能为力。
虞长啸知道自己被背叛了,咬牙恨齿,歇斯底里道:“少废话,这一局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强行冲破禁制,只怕你们现在也并不好受吧,哈哈……”
曲轻楚方才硬生生催动灵力,破开身上的禁制,的确受了不小的伤。而她还不知道虞长啸修为如何,以前他已经可以做到隐藏自如,现在只怕更为精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