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煜这才想起来元安已经有了六个月的身孕,他忙看向元安的肚子,果然发觉元安掩在厚实的大氅下的肚子微微挺起,因为大氅太过厚实,将元安的身形遮的严严实实,他竟然没有发觉自己媳妇肚子已经这么大了!
庄煜喜不自禁,手足无措地要去摸元安的肚子,太皇太后见此眉头一皱,和桂嬷嬷对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地拦下庄煜:“一身尘土,快去梳洗过后再来,这一身战甲凶神恶煞的,别吓着哀家的重孙孙!”
庄煜一怔,有些委屈地缩回手,早知道就先脱了这身战甲再来见元安,也省的现在被嫌弃。
元安被太皇太后一提醒,这才反应过来,这一身战甲只怕还沾了不少血,自己虽然不怕,但是万一肚子是个闺女,吓到闺女了怎么办?
庄煜也想到了这一点才缩回了手,他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若是个儿子倒不必顾忌这么多,但如果是个女儿,自己这一身沾染着人命的战甲只怕要煞到闺女,还是先换了再和元安亲热。
庄煜心里这么想着,人却像是钉在原地一样,直挺挺站在元安面前,眼巴巴看着自己媳妇,舍不得挪开眼。
丝竹看到庄煜一身尘土时就带人将浴房收拾出来了,此时正要去请庄煜去梳洗,一回来就看见庄煜一眼不错地盯着元安,而元安也含情脉脉望着庄煜,盈盈秋水脉脉含情。
丝竹磨蹭了一会,有些犹豫要不要这个时候上去打扰陛下和娘娘眉目传情?
太皇太心中熨帖,却也真的怕庄煜战甲上的煞气吓着元安肚子里的孩子,便催促庄煜:“快去梳洗梳洗,你媳妇在这跑不了!”
元安脸一红,轻轻跺了下脚,臊红了脸撒娇不依:“祖母~”
太皇太后欢喜不已,转头吩咐福旺伺候庄煜去浴房梳洗,自己则拉着元安的手朝殿内走去,一边走一边细细询问:“孩子今日有没有闹你?晚膳想吃什么”
“孩子今日踢了孙媳好几次。”
“是吗?你肚子里的定是个健壮的孩子。”
“上回祖母让人炸的鹌鹑香的很,孙媳还想吃。”
“好好好,今晚还吃炸鹌鹑,祖母让膳房多做些,你只管敞开了吃,多的是!”
庄煜笑了笑,傻呵呵地梳洗去了。
元安和太皇太后入座后,招来薛二姐问道:“有多少人知道陛下今日回来了?”
薛二姐回道:“陛下带着一队亲卫秘密回来的,除了咱们没有人知道陛下已经回来了。”
元安点点头,嘱咐道:“陛下回来的事除了咱们自己人不要让其他人知道,你务必要守好慈恩宫口舌。”
“是!”
庄煜很快就收拾干净,又急匆匆回来了,给太皇太后请安后便一屁股挤在元安边上。
因为殿内暖和,元安已经脱了大氅,肚子也越发明显,庄煜傻呵呵地望着元安的挺起的肚子笑得合不拢嘴。
还是太皇太后看不下去了,又重重咳嗽了一声,忍着笑意说起了正事。
“你先回来了,北疆的战事可交代好了?”
“蛮族已经投降,现在有舅公留在北疆收尾,魏老元帅不日也要到北疆,定会万无一失,祖母只管放心。”
庄煜嘴里回着太皇太后的问话,眼睛还死死盯着元安的肚子,恨不得自己的目光能穿透元安的肚皮看见里面的孩子长什么样。
若是个儿子,肯定像我,要是个闺女,还是像元安,像元安好看!
庄煜越想越觉得美滋滋,嘴都要咧到耳根处了。
庄煜的目光着实有些露骨,元安轻轻推了下庄煜:“祖母和你说话,你别总看着我的肚子。”
庄煜这才转头看向太皇太后,只见太皇太后笑眯眯地看着他,眼中都是善意地调侃。
面对自己祖母和媳妇,庄煜的脸皮厚的很,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还喜滋滋地冲太皇太后龇牙傻笑。
太皇太后噗嗤笑出声,好笑地摇摇头,难得看着自己孙子乐成这个傻样,着实有些丢脸面。
不过想到孙子前半生亲缘浅薄,如今终于有了和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也难怪他乐成这样。
庄煜乐傻了,沉浸在自己即将当爹的喜讯中,元安却想到慈恩宫外还有群狼环伺,太后和姚家一日不除,他们就一日不能安枕无忧。
庄煜听到元安提起姚相和太后,这才稍稍冷静下来,他将手贴在元安肚子上,试图感受传说中的胎动,一边和元安说起自己的计划。
“最迟明日,我伤重不治的消息就会传到大都,届时姚相肯定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定会有所行动,咱们只需以逸待劳,抓他个现行。”
庄煜的计划还是引蛇出洞,姚相盘踞朝堂多年,若非谋逆逼宫这种大罪,很难将他摁死,毕竟他是太后的父亲,又是先皇留下的辅臣,轻易动不得。
元安立马就明白庄煜的意思,庄煜的计划与她的想法不谋而合,如今庄煜也回来了,她懒得动脑子,反正天塌下来有自己夫君顶着。
元安月份渐大,人也越发嗜睡,前些日子她殚精竭虑反复思虑,总是睡得不安稳,如今庄煜回来了,她心一安,困意立马汹涌,庄煜还在说话她的眼皮就开始打架了,庄煜和太皇太后发现元安困得眼睛都睁不开,顿时心疼不已,尤其是庄煜,元安再聪慧也是个女子,又怀着他的孩子,难为她这些日子担惊受怕劳心伤神。
太皇太后和庄煜十分有默契地噤声,太皇太后示意庄煜带元安去寝殿安歇,庄煜打横抱起昏昏欲睡的元安,陪元安在床榻上安歇。
等元安醒来时,庄煜已经不在床上了。
小茴听见动静忙拉开帷幔,果然看见元安已经起来了。
小茴忙拿了衣服服侍元安更衣,元安打着哈欠问道:“陛下呢?”
小茴回道:“邓统领将严府那位老人家带来了,陛下正在西侧殿问话。”
元安霎时清醒过来,严府那位老人家,不就是庄煜亲征前让薛二姐和丁九带回来的前任东宫夏詹士?
在庄煜父亲刚被封为东宫太子时,那位夏詹士就掌管东宫一切事务,深受庄煜父亲的信任,后来庄煜父亲罹难,这位夏詹士也不知所踪,庄煜自登基后就一直在找个人,直到今日才见到此人。
元安没有去西侧殿打扰他们,只让汪嬷嬷将庆王带来,她陪着庆王玩耍吃点心。
也是元安对魏家有愧,魏老元帅这么大的年纪还被她拱到北疆,魏老元帅再怎么老当益壮也比不得年轻人能受折腾,这一路肯定要受罪,好在北疆战事已平,不用魏老元帅再上阵厮杀。
元安对魏家有愧,对庆王就越发好,庆王又活泼懂事,元安如今把庆王当成亲儿子一样看待。
元安陪庆王玩了一个多时辰,天都已经黑透了,庄煜还没有回来,元安心里有些不安,她让小茴去西侧殿看看,小茴很快就回来,却说邓九已经送夏詹士出宫了,如今西侧殿只有陛下一人,连灯就没掌。
元安一怔,忙哄了庆王去太皇太后那里,然后让小茴翻出一个琉璃灯,点亮后拿着灯笼去西侧殿。
元安到西侧殿门口时福旺正站在门口急的团团转,见到元安那一瞬间福旺眼睛都亮了,他忙迎上来躬身道:“娘娘,陛下将自己关在里面快半个时辰 ,奴才又不敢进去打扰,娘娘快去看看吧。”
元安闻言忙接过小茴手里的琉璃灯,让小茴也在门口等着,自己拎着灯笼独自进去。
西侧殿里一片漆黑,只有元安手里的琉璃灯有些光亮,让元安能看清脚下,不至于黑漆漆走不稳摔跟头。
在琉璃灯微弱地灯光里,元安看到坐在书案后的庄煜。
元安走到庄煜身旁,将手里的琉璃灯放在书案上,挨着庄煜坐下,也不开口,只将脑袋靠在庄煜肩上,默默陪着他。
庄煜精准地握住元安的手,足足沉默了一炷香,才艰涩地开口道:“父亲当年果真是被先皇和姚家陷害的。”
第145章
灯光幽暗, 元安看不清庄煜的神情,但是从庄煜微微颤抖的手就能知道此时庄煜有多难过。
大抵世上最难的就是感同身受, 元安会心疼庄煜, 却很难切身体会到庄煜幼年丧夫丧母颠沛异国的痛苦,其中艰辛苦难除了庄煜其他人很难明白。
元安心知此时再怎么沉溺在过往都无济于事, 所幸如今玉郎哥哥身边有她, 有祖母, 还有他们即将出世的孩子。
元安双手握住庄煜的有些粗糙的手掌,并没有说安慰的话, 只是柔声道:“快了,就在这几日了,你就要为父亲和母亲洗刷冤屈了。”
庄煜手上手心满是干皮倒刺,元安摩挲着庄煜粗糙了许多的手掌,倚在庄煜肩膀上轻声道:“等事情都了了, 你带我和孩子去祭拜父亲和母亲吧, 我还没有给父亲和母亲见礼, 孩子也要去见见自己的祖父祖母。”
庄煜赤目含泪,握紧了元安的柔荑,声音喑哑:“好。”
………………
翌日,北疆果然传来急报, 言说庄煜已经伤重不治, 这个消息就像是投入湖面的石头, 霎时将平静无波的湖面激荡起圈圈涟漪, 藏在湖面下的暗流涌动再也按捺不住, 蠢蠢欲动欲往湖面上蹿。
庙堂江湖皆因为庄煜的死讯而一片哗然,三省官员集结在紫宸宫门口跪请元安和太皇太后出来主持大局,元安和太皇太后皆称病不见。
蔡大人等人见不到太皇太后和皇后,无奈只能转头去严府,严帝师德高望重,又是陛下的授业恩师,皇后和太皇太后既然病中难以支撑大局,只能油严帝师出面主持因为皇帝崩逝而造成的混乱局面。
却没想到严帝师也避而不见,严夫人出面接待蔡大人等人,抹着眼泪说严帝师骤然得知噩耗,倒地吐血,此时还昏迷不醒。
蔡大人跌坐在凳子上,捂着脸痛哭:“难道我大舜真要乱了不成!”
蔡大人向来不参与党争,只一心忠于家国百姓,得知庄煜死讯后他一个念头就是大舜要乱了!
皇后腹中若是个皇子或可继承皇位,若是个公主,大舜两百多年基业该交到何人手里?
只怕庄氏宗亲又要因为夺嫡争位掀起一番腥风血雨,最终受苦受难的还不是无辜的百姓?
又一日,姚相以实际行动验证了蔡大人的担忧。
“恭请新皇登基!”
姚相带着二十多个朝臣直接跪在慈恩宫门口,已经喊了快一个时辰了。
慈恩宫宫门紧闭,全然不管外面跪了一地的朝臣。
“父亲何必如此?”刚刚赶来的姚太后扶着月娘的手从轿辇上下来,对姚相道:“国不可一日无君,庆王是哀家和先皇的养子,又是皇室嫡支,由庆王继承皇位名正言顺。”
姚相闻言重重叹了口气,当着众人的面高声道:“陛下崩逝,皇后娘娘和太皇太后悲痛万分,自然不愿将皇位拱手他人,但正如太后所说,国不可一日无君,皇后娘娘和太皇太后挟持庆王,执意不肯让新皇归位,老臣受先皇遗托辅佐朝政,只能得罪皇后娘娘和太皇太后了,待新皇登基后,老臣愿负荆请罪!”
姚相一脸浩然正气,一番话铿锵有力极有说服力,朝臣中本有心存犹豫的,听他一番话顿时觉得皇后和太皇太后太过狭隘,庆王也是宗室嫡脉,怎么就不能登位?
姚相往后退了两步,对身后的府卫一挥手,众人心中一凛,姚相这是要强行破门而入了?
姚太后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兴奋,整个内宫已经被她和姚相的人团团包围了,老不死加上那个小贱人插翅难逃!
府卫们将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步步紧逼,没想到宫门却突然开了。
众人皆是一愣,正要破门的府卫停下脚步朝姚相看去,一时间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
“姚相好大的阵仗!”
元安扶着小茴的手站门后,目光一一扫过姚相、姚太后、朝臣和府卫等人,元安目光如刀,开口也十分犀利:“诸位这是打算逼宫吗?”
“娘娘误会了。”姚相正气凛然:“臣等是来迎新皇登基主持大局!”
元安冷笑一声,挺了挺肚子:“本宫腹中孩儿尚不足月,姚相预备如何请他登基?”
姚相一皱眉,制止开口要骂的姚太后,不卑不亢道:“娘娘腹中皇嗣尚不知男女,但是国不可一日无君,大舜等不得,请娘娘恩准庆王登基!”
“哦?”元安款款上前一步:“庆王登基后,姚相预备如何处置本宫和本宫腹中皇嗣?”
姚相忙道:“娘娘放心,待您平安诞下皇嗣,无论是皇子还是公主,相信新皇都会给娘娘和皇嗣应有的尊荣。”
“尊荣?”元安讥讽地笑了下:“本宫腹中若是位皇子,他应得的尊荣是继承皇位,难不成等皇子出生以后姚相要废庆王立本宫的孩儿为帝?”
姚太后差点脱口而出“你还未必能活到生孩子的时候”,幸好她有些理智,把这句话咽了下去。
姚相却一脸悲天悯人:“臣等请庆王登基也是为了稳固朝局,若是娘娘来日诞下皇子,臣等愿扶持皇子登基,只是此刻还请娘娘交出庆王,让庆王登基主持大局。”
元安不屑地瞥了一眼姚相和姚太后:“若是本宫不交出庆王呢?”
“那就请娘娘恕罪了!”
说着姚相冲府卫一挥手,府卫立马拔刀朝元安逼近,元安毫不慌乱,安稳地站在原地。
姚相一皱眉,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府卫离宫门还有一丈远时,元安突然挑眉朝姚相和挑衅一笑,两队全副武装的禁卫突然冒出来,将府卫和姚相等人围了个团团转。
“皇后这是何意?”姚相勃然大怒,怒斥元安。
元安揉了揉耳朵,没有理会他,而是转身盈盈一笑:“陛下还不出来吗?”
主殿殿门大开,身着龙袍的庄煜大步踏出殿门,走到元安面前,牵起元安的手微微一笑,然后转头看向姚相等人的目光却寒光凛凛。
姚相和姚太后像是见了鬼了一样,姚太后踉跄后退一步,用尖利的指尖怒指庄煜:“你不是死了吗?!”
庄煜微微一笑:“朕还活着,太后很失望吗?”
姚太后瞠目结舌,姓赵的明明说庄煜身负重伤,怎么会完好无损出现在慈恩宫?
余下众人冷汗直冒,腿肚子直打哆嗦,有些胆小的甚至当场失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