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前夫他弟——宋家桃花
时间:2019-06-05 09:15:01

  他说话时,声音温和,脸上也带着一抹笑,只是那微微垂下的眼睛却一瞬不瞬地望着她,没了以往相处时的避讳,即便依旧温文尔雅却也有着不可忽视的强势。
  也是这一抹强势,让崔柔避无可避。
  她的身后是竹林,而身前是温有拘,左右两侧倒是没有屏障,可她却好似被困于这方寸之地忘了动弹,甚至连一句让他别再说下去的话都说不出口。
  她只能低下头,不再与他对视。
  好似这样的话,就可以掩盖住自己内心的慌张,就可以假装听不见后头的话。
  温有拘看着她少有的逃避模样,脸上的笑意却变得越发深邃起来,自从与她相识后,他曾有意无意得从崔长岂的口中打听过许多回崔柔的事。
  大多都是小时候的事,还未及笈的小姑娘在金陵的一点一滴,他一点点的从别人的口中套出来,好像这样就能够看尽她的从前。
  看尽那段,他未曾参与过她的从前。
  “你别看我那妹子温温柔柔的,小时候却比我还爱玩闹些。五、六岁的时候,见我爬墙出去非扯着我的袖子让我带她一道出去,我若不肯,她也不哭,只是抬着一张脸,弯着一双月牙似的眼睛望着我,笑眯眯得同我说‘哥哥若不带我去,我便同父亲去说你出去玩’。”
  “长大些,父亲教我们骑马射箭,她呀看着柔弱,性子却是个不服输的,从马上摔下来也不哭,被长枪划破手也不叫。”
  “再后来……”
  旁人说来无意,又不着边际,大多都是想到什么说什么。
  可温有拘却听得仔细又用心,像是收获珍宝一般,小心翼翼得记在心中。
  原本以为这辈子,他只能带着这些慢慢老去,却没想到她竟然会同王慎和离,刚知道的那一日,他正在府中的一株老槐树下独自一人喝着酒。
  崔柔没有和离的时候,他曾想过许多回,不管不顾得从王家把她带出来,与她说“即便没了王慎,你也能过得很好”。
  可刚迈出去一步,耳边萦绕得却是“若是让她知道,你对她竟有这样的情意,你以为,阿柔日后可还会再见你?”
  他这一生还从来没有怕过什么。
  即便多次在生死之间徘徊,他也没有过害怕,只是有些遗憾,遗憾还未寻到她。
  可他却怕极了崔柔的厌恶,他怕崔柔知晓之后,不再见他,更怕从她这双眼中看出厌恶与逃避。
  只要想到这些,他便寝食难安。
  所以纵然再想带她离开,可他却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不是不能,而是不敢。
  后来得知崔柔竟同王慎和离的时候,他是错愕的,可错愕之后便是狂喜,期盼了这么久的事,以为只是一场虚妄的事,竟成了真的。
  他如何能够不高兴?
  那日,他手中的酒盏掉在地上,里头满满的一盏酒水泼湿了身上的衣裳也没有理会,他就像一个毛头小子一样疾步往府外走去,而后翻身上马朝成国公府赶去。
  那个时候,他迫切得想见到她,迫切得想把心中的话同她说。
  只是马匹停在官道上的时候,望着成国公府的方向,他却牵着缰绳停住了,他没有往前,只是高坐在马上,望着成国公府的方向直到余晖落尽,直到黑夜升起才平静得转头回去。
  他已经三十有五了。
  即便再像毛头小子,他也终归不是二十年前那个少年郎了。
  二十年前,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即便低入尘埃,他也能够直视她说一句“你不与我说也没有关系,总有一日,我会做出一番成就给你看,到那时,我再回来娶你。”
  可现实是等他做出一番成就的时候,她已经为人妻母。
  倘若他就这样上门诉说自己的情意,只怕崔柔不是以为他疯了,便是和他以往所预料到的一样,再也不见他。
  他三十五了,有着足够的耐心。
  既然好不容易盼到人和离了,他自然不着急再多等一段时间。
  他知道崔柔回到了崔家,所以日日登门拜访,就连崔长岂都察觉到了不对劲,私下曾探过他的口风,更别说谢文茵等人了,可眼前这个人啊,明明嫁为人妇二十年,偏偏却看不透他的情意。
  温有拘想到这的时候,心下也不知是无奈还是好笑,他是不着急慢慢等她,却不能让她丁点都不知情。
  何况看她如今的样子,大有这辈子就这样孤身一人的感觉。
  所以他今日拦了她,说出那样孟浪的话,还不管不顾得把人有意无意得困在这方寸之地,同她笑着说:“我知道你不想听,可这些话困在我心里已经太久了。”
  温有拘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轻,尾调却微微上扬,察觉到眼前人不由自主轻颤起来的长睫,声线又放轻了许多,只是与这样轻柔所不同的,却是他说出来得那些话:“其实这些年,我过得一点都不好。”
  “这二十年,我一直都在找你。”
  “起初那几年,我在战场拼了命去挣那些功勋,是因为只有拿到了这些功勋,我才有能力去寻你。”
  “这十多年,我走遍了大江南北,寻着你的踪迹,起初那几年,想得要多些,想着最好你还没有婚配,那么寻见你的时候,我就可以求娶你。”
  “后来年复一年,还是寻不到你的踪迹,看得倒是越来越淡了,因为……”温有拘说到这的时候,语气微顿,垂下的眼眸一瞬不瞬地望着她,即便看不到她那微微垂下的脸上的神情,却也能够看出她的紧张。
  他就这样望着她,慢慢说道:“我知道即便找到了你,你也一定嫁人为妻,生儿育女了。”
  崔柔先前一直不曾说话,可听到这一句的时候,袖下紧握着在一道的手指,忍不住有些松开。
  她想抬头问一问他,既然明知道,为何还要……
  只是口中的话还没有吐出,便又听到那个温润的嗓音在身前响起:“你想问我,既然明知道你已经为人妻母,却还是这么傻不成亲,寻着你?”
  崔柔没说话也没抬头。
  这的确是她先前想问的,可如今听着这个声音,听着他的询问,她却不想问了。
  温有拘见她不语也没说什么,只是轻轻笑了下。
  今日天朗气清,天上的那轮太阳透过这错落分布的竹叶打到他们的身上,倒让人觉得有些暖暖的,温有拘仍低着头看着她,口中是很轻得说了一句:“崔柔,我也想过放弃的。”
  他不是圣人也不是神仙。
  年复一年的失望和疲惫,不是可以置若无闻的。
  只是比起轻而易举的放弃所得到的轻松,让他害怕的,却是有朝一日真得寻到了她,他却没有这个资格再与她说什么了。
  何况,他整颗心都在她的身上,这样的他又有什么资格去给别人允诺什么?
  所以,他这样与她说:“我想过放弃,可是这个执念已经跟了我二十年,我每一日每一月每一年,每一次睁开眼都在想着寻到你,要放弃又岂是那么容易的事?”
  明明是带着笑的话语,却让崔柔听出了他话中的苍凉和疲惫。
  她原先松开的手重新被握紧,那双弯翘的长睫也不自觉轻颤起来,不知过了多久,崔柔终于抬了头,她仰着头望着近在眼前的温有拘,不是以往那样面对他时的温和沉稳,却是多了些紧张和失措。
  她从来不知道,这世上曾经有个人为她做了这么多。
  二十年……
  眼前这个男人竟然寻了她二十年。
  当日她等王慎从天黑等到天明,从希望到失望也不过是几日间的事,可眼前这个男人……他这二十年寻遍大江南北,从意气风发的少年到如今这样沉稳持重的年纪,从满心的希望到无尽的失望。
  眼前这个男人,竟然独自承受这样的情绪,足有二十年之久。
  崔柔不知道该说什么,也道不明此时心下是什么样的情绪,她只是仰着头怔怔的望着他,像是失了声,成了一个不会言语的傻子。
  眼前人的声音仍旧不曾间断。
  那温润的嗓音和这林间的清风相伴,慢慢得,带着独到的情绪,在崔柔的耳边响起。
  “当日在武安侯府,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我心里又高兴又难受。高兴时隔二十年,终于让我再一次见到了你,却又觉得难受,难受你真得已经婚嫁了,有儿有女,还有个人人羡慕的夫君。”
  “崔柔。”
  温有拘轻轻喊了她一下,察觉到她那双长睫轻颤了下,便又继续与她说道:“那几回的偶遇根本不是偶遇,是我想方设法故意见你,只因我想离你更近些。”
  “荣安侯……”
  崔柔终于说话了,或许是因为今日受到的震撼实在太多了些,又或许是因为迟迟不曾言语,让她的声音变得哑涩了起来。
  她仰着头望着他,红唇微张,似是想吐露一些话语。
  温有拘又岂会不知道她想说什么?他仍是笑着的,看起来风轻云淡,就如山间的清风、夜里的明月,这是经年累月,用了一年又一年的年岁沉淀下来的模样。
  少了年少时的疏狂肆意,如今的他面对世间万物都有着足够的自信,足够的把握。
  可他却仍旧不敢同她赌。
  他怕她连一个机会都不给她,就给他上了死刑。
  所以不等人说完,他便又朝人走近一步,问道:“当初你和他在一起,我没办法说这样的话,可如今你和他分开了——”说到这,他稍稍停了一瞬,而后才又看着崔柔继续用温柔至极的语调,同他说道:“崔柔,当年是你把我拉出地狱,是你给了我救赎。”
  “你让我知道,人活一世,不是为了求死,他人的看不起没有什么,一时的落魄也没有什么。”
  “那么如今……”温有拘的声音有着细不可察的轻颤,就连负在身后的手也不自觉收紧了些,他在离她还有一步之遥的位置停住,然后低头看着她,缓缓问道:“如今,你愿不愿意给我一个机会?”
  似是恐人烦恼,他忙又添了一句:“我知你才和离不久,也知你现下肯定没有这个心思,我无需你现在回答,只希望你给我一个机会,希望……希望你不要那么决绝的拒绝我。”
  “崔柔……”
  温有拘一直带着笑的面容终于开始变得紧绷起来,甚至就连呼吸也像是怕惊扰了她,开始屏住,只余喑哑的一句:“你,愿不愿意?”
  作者有话要说:  建议搭配bgm——步步惊心的《雪花红梅》来看这章。
  秋天过了
  寒冬快来了
  看见梅花枝叶
  散落在眼前
  星光闪耀的夜却触不到你的脸
  独自眷恋
  我已再不能停息
  雪花红梅飘在空中
  你的关怀总让我感到心动
  想起你的温柔心情像花一样红
  其实我也害怕寒雪的刺痛
  雪花红梅飘夜冰冻
  烛光点燃让我幻想着美梦
  北风吹呀吹慢慢流下了眼泪
  只能思念让爱随着风飘荡
  不再回
  这首bgm虽然听起来蛮苦的,但是蛮适合这个场景的,也蛮适合温叔这些年的经历,当然啦!!!既然我是小甜饼写手,苦过了自然是要撒糖的!(说出这样的话,我是真的没有一点不好意思,比耶)
 
 
第96章 (二更)
  “崔柔,当年是你把我拉出地狱,是你给了我救赎。”
  “那么如今,你愿不愿意给我一个机会?”
  ……
  倘若起初温有拘说那些话的时候,崔柔心中只是错愕和怔忡,那么如今便是震惊了。不止是震惊温有拘对她的情意,更是震惊于他所说的这些话,从小到大,她被父兄保护得太好,嫁给王慎以前,根本没有与别的男子相处过。
  而王慎又是个儒雅的性子。
  他们两人平日相处时,更多得是琴瑟和鸣间的和谐,即便夫妻再是恩爱的时候,也很少会说起这样不加掩饰得话语。
  可此时眼前这个人,这个离她不过一步之遥的男人,虽然脸上挂着儒雅的笑却丝毫没有掩饰对她的情意,他就这样低着头,对她说着最简单又直白的话语。崔柔仰头望着温有拘的时候,正好能够看到他的眼睛。
  他的眼中带着这个年岁独有的包容,可望进眼底深处的时候,却能够察觉出里头的几许担忧和慌张。
  他在紧张。
  崔柔的心中如是想到。
  原本以为他这般无所顾忌得拦住她,应该不会紧张才是,没想到他却是紧张的。
  紧张什么呢?
  紧张她所出的话语,不是他想听到的那个答案?所以才会用这样迫切的话语,带着清晰得恳切,同她说“我无需你现在回答,只希望你给我一个机会,希望……希望你不要那么决绝的拒绝我。”
  不得不说温有拘是懂崔柔的。
  若是没有他这一番话,崔柔一定会无比决绝得当场拒绝他。
  她离开王家,离开王慎,是因为她和王慎已经回不到过去了,再这样牵扯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可她却从来没有想过要再嫁作他人妇。崔柔想过,等到娇娇成婚,等到小祯娶妻,等到他们都长大了,成立了各自的家庭,便回到金陵,照顾自己年迈的父母。
  等他们百年归去,她便寻个安静的郊外独自一人生活。
  她所设想的以后,只有她一个人。
  所以在知道温有拘对她的情意时,她想也没想,便想拒绝。
  即使听他说出那番话的时候,她的心中的确是有震撼的,或许除了那震撼,还有几分心动。
  这世上,曾经有人能为他做到如斯地步,若说不动心是假的。
  可她已经不是年少时懵懂不知的少女,如今的她,三十有五,曾经经历过一段不算好的婚姻,膝下还有两个如珠如宝的儿女。这世上的酸甜苦辣,她都已经体验过,无论是缠绵时的恩爱,还是失望时的怨恨,她也都感受过。
  她这余后的半生,已不想再去体验这样的生活了,有时候一个人,也没什么不好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
  看着眼前人即便维持镇定却还是不可避免泄露紧张的面容,听着他那急迫吐出来的话语带着未加掩饰的轻颤,喉间那一句拒绝的话竟像是被人掐着脖子一般,吐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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