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换。”明夏摇了摇头，笑了下，“我只是因为第一次看你穿长衫，觉得有些惊讶，才问了一下。我感觉，你穿长衫真的很好看，回舟潇洒美少年，皎如玉树临风前。”
这句是明夏化用了杜甫《饮中八仙歌》中的一句，原先是写崔宗之的，他和贺知章、李白、李适之等人并称“八仙”，但明夏觉得，此时，用来形容顾回舟，倒是十分合适。
顾回舟一愣，没有说话，只是，薄唇微扬，眉眼皆染了笑意，淡化了那平日里的冷淡。
还有，耳根微红。
因为下午要去永安大剧院看京剧，还和侯院长约好了，顾回舟便选的离剧院比较近的一家饭店。
拿到菜单，顾回舟让明夏先点，在她看菜单的时候，将菜式和味道都介绍了一下，显然是早已来吃过不止一次的，才能这么了解。
只是两个人吃饭，又是顾回舟请客，明夏就点了两菜一汤。但顾回舟拿到菜单之后，又追加了好几道菜，有荤有素，都是明夏刚刚犹豫了好一会儿，有点想吃，想点，但又担心浪费了的。
她有些惊讶，顾回舟竟然观察得那么仔细，也这么了解她的口味。
“难得来一次首京，我作为东道主，当然要好好招待你，怎么可以连吃都不让你放开了吃？”顾回舟笑了一下，将菜单递给一旁等着的服务员，嘱咐说先上米饭，因为明夏坐了一上午的飞机，又喜欢吃辣菜，得先垫一垫肚子。
顾回舟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平时吃饭也以清淡为主，但他其实特别能吃辣，多辣的菜都神色不变。反倒是明夏，总是无辣不欢，却吃辣的能力远远没有他好，今天的一道辣子鸡就把她辣得直唆嘴。
“给，冰镇过的桂花酸梅汁，挺解辣的。”顾回舟早就猜到了，给她倒了一杯，示意她缓缓。
明夏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赶忙接过就“咕噜咕噜”地喝了大半杯，这才感觉自己好受一点。
因为吃辣，女生的唇仿佛涂了口红，浓烈艳丽的红之中，又隐约带了一点橘色，非常好看。
“我也会做。”顾回舟看着明夏吃了一会儿，突然开口说道。
明夏没有反应过来，看向他，“嗯？”了一声。
顾回舟笑了下，假作无意地敛眸，伸手，抽了一张纸，递给明夏：“等你io回来，在我家住几天吧，爸妈都想你了，自从暑假刚开始放就在念叨着。而且，你到我家住，我也能每天给你做菜吃，这道菜我也会做，还会很多宫廷御膳的做法。”
说到顾教授和唐伯母，明夏忍不住有些心虚。
自从她放暑假，以顾回舟这样淡淡的性子，都邀请了她来首京住两三次，顾教授和唐伯母两 个人就更是热情了，每天都会抽时间和她聊几句，问她的近况，也问她什么时候才能再来家住上几天，而明夏因为那段时间一直在纠结各种理论，就次次都拒绝。
“嗯……”明夏想了想，“等io回来吧，我在首京住两天再走。”
顾回舟扬唇轻笑：“嗯，好，我回去和他们说。”
永安大剧院位于首京，是百年老剧院，但是中途换过很多地址，现在这个也是二十年前重新建的，建筑设计是古典民族建筑风格与现代建筑艺术完美结合，具有典型的明、清风格，以上演经典剧目为主，尤其是以京剧为代表的各种艺术形式的演出。
吃过午饭，明夏和顾回舟便等在了剧院门口，见侯院长来了，三人才一起检票进去。
和明夏想象中的不一样，永安大剧院是真的非常大，前排是比较有以前那种感觉的木凳子和木桌子，上面还能放点小零嘴的那种，后排则是类似于学校报告厅的那种软椅座位。
《锁麟囊》是一部非常经典的京剧，内容取材自《剧说》中的一个小故事，讲的是一个善良的富家小姐，因为世事无常，流落贫穷，却因当年的仗义助人，而得到了回报和救助的感人故事。
迟小秋扮演的就是那个富家小姐“薛湘灵”，她是程派唱腔，嗓音纯正，动情之处，眼眸流转皆是泪，句句都唱到观众的心坎里去了，幽咽委婉，却也雅丽清馨、圆熟优美，非常令人惊艳，明夏看得很满足。
《锁麟囊》表演结束，下一部京剧准备换场时，一个京剧人物扮相的人上台，说了一些感谢观众的话还有逗趣儿的梗，算是暖场和缓和氛围，也是给观众们一个去洗手间的休息时间。
这个串场词说得有点像单口相声，明夏听得挺乐的，继续期待下一部京剧的表演。
到了傍晚，京剧表演结束了，明夏还觉得有些意犹未尽。
见状，顾回舟便说，自己认识剧场的工作人员，可以带她去后台参观一下。
侯远华的女儿昨天回来了，他提前回去了，明夏表示知道后，便和顾回舟一起，往后台走去。
明夏发现，顾回舟似乎是这里的常客，很熟悉的那种，这才会去后台的这么一路上都没有人过来试图拦他。
和台上的惊艳不同，后台的大家都在卸妆，衣架上有许许多多的各式戏服，化妆台上也摆满了各种需要用到的东西。明夏还注意到，不论卸妆了的还是没有卸妆了的，都非常刻苦，连这么一点的空闲时间，都在练习某一句的唱法。
半年、甚至一年才学一部戏，这就是京剧学习的常态，这种国粹艺术要想学精、学好，真的就是“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
“老板，你怎么突然来后台了？是想要留之后哪场的票吗？可老赵他不在后台啊，在前台那边忙活着。”
明夏正好奇地打量着，突然就见一个穿了件黑色t恤，身形高高瘦瘦的人站在他们面前，朝顾回舟开口道。
老板？
明夏一愣。
顾回舟显然也没想到他会突然喊自己老板，表情有些哭笑不得：“不是，就是来看一下，你去忙吧。”
那人“哦哦”了两声，表示明白，就离开了。
两人又看了一会儿，出了永安大剧场，顾回舟开车，将明夏送去之前收到的国家队集合通知地点，和她解释了一下。
原来，他虽然正职工作是禁宫的文物修复师，本身也是考古学博士，经常会受邀去各个高校举办讲座，但因为工资有限，而他还有别的事情和用途，便平日里也会比较注意投资方面的事，抓住去外地开讲座出差的机会，给许多公司或者企业都入了股。
“之前的烤鸭店是临时起意，单纯是因为喜欢他们的手艺。这个永安大剧院也是因为我喜欢听戏，但现在爱听戏的人并不多，经常是举办一场亏一场，才投资入股，希望能提供一些帮助。而其他的投资，嗯……举个例子，比如唐宋经纪公司，我有股份在里面，有时候，看到一些事，需要一些舆论公关控制，去说一声的话，就会很方便。”顾回舟坦白地道。
之前，褚子仪也和明夏发消息说过，在首京这么个寸土寸金的地方买地皮、搞装修，也不怎么搞宣传，就是弄一家烤鸭店，凭好吃出名，顾回舟肯定很有钱。因此，听他这么说，明夏也不意外，只是觉得顾回舟能把自己真正喜欢的事以及社会生活需要的钱势都处理好，这一点，还是挺值得她学习的。
就好比，她喜欢历史，但是数学、物理、英语之类，这个平衡也要处理好。以后有空，也是有合适的机会的话，她可以细细地问一下顾回舟，看看自己的大学之后要怎么平衡好这么多要做的事。
顾回舟开车，将明夏送到集合的那家酒店后，两个人又聊了几句，便分开了。
通知说的是10-11日报道，郭子豪的航班有点晚，是11日早上到，褚子仪家就在首京，听闻明姐已经到了，收拾了行李赶忙就让家里的司机开车，将他也送过来陪明姐。
而事实上，只有郭子豪是11日到的，大家都是10日就到了，也不想着在首京逛一逛还是闲聊，到了酒店就去房间放行李，认真看书复习。下午，相关工作人员来通知了，他们便一起登了飞机。
华国已经连续两年io都没夺冠了，今年，他们必须赢！
第78章
一百多年前, 匈牙利数学界为纪念数理学家厄特沃什-罗兰, 组织了第一场中学数学竞赛。起初，也只是学校和地区级别的比赛, 后来, 推广到全国进行, 逐步就形成了金字塔式的竞赛系统，又进一步发展, 为最高一层的国际竞赛创造了必要的条件，也就是如今的io。
今年io的举办地点是克卢日-纳波卡, 一座位于罗马尼亚西北部的城市, 也是罗马尼亚的学术、文化和工业中心, 拥有2000多年的历史及遗留建筑, 是罗马尼亚文明的摇篮。当初, 第一届io就是在克卢日举办的，今年又在这里举办, 作为举办io最多的国家, 罗马尼亚的人民一直很骄傲。
较之第一届的七个国家, 今年, 参赛国共有116个，参赛选手也有615人，看似很多，但具体划到每个国家, 也就是一只手就能数得出来的名额。
为表公平, 每年的东道国都不会提供试题, 而是由各参赛国提供，经过东道国的精选后，提交给主试委员会表决，产生最终的6道试题，再写成英、法、德、俄文等工作语言，由各国的领队译成本国文字。
之前，参加国家集训队的培训时，明夏就了解到，作为华国当代著名数学家，伍晨毅是今年华国io的领队之一，另一个领队则是江海潮教授。只不过，原本，明夏以为领队就是负责带队的老师，却没想，从她去首京到飞机在克卢日降落，始终没有看到他们，才知道领队的数学家都是提前要接触试题并帮本国选手翻译，为了防止泄题，在比赛结束之前，不能和参赛选手见面。
飞机降落后，明夏等人便拎着行李，去东道国安排的酒店住下，登记注册，也领了包，里面有参赛证、官方t-shirt、帽子还有吉祥物。
大多数国家都是选的今天抵达，酒店里，来来往往的都是参赛选手，肤色黑白黄各不相同，但面上的兴奋和期待都是一样的。
13日，举办io的开幕式，同时，各国的直播也在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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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几年，关注io的一般都是数学爱好者，或者是家里有在数学方面比较有潜力的孩子，以后可能会参加ho，甚至io的那种，今年却是流量大涨，尤其是华国的直播，直接翻了好几番。其中，固然有宣传到位的原因在，却也是因着今年io的参赛选手中，有一个把“周氏猜测”这个世纪难题给证明出来了的真·牛人在，引起了大家的好奇心。
华国的数学很厉害，这是全世界公认的，但同时，去年和前年，连续两年，io的冠军都是被美国拿走的，前年好歹还是亚军，去年直接就是季军了，这也让大家对华国的数学实力不由得起了几分怀疑。
华国的数学，该不是只有应试教育厉害吧？这种制度好像很后续无力，所以，近两年的io，华国才一直拿不到冠军。
可是，听说今年华国的国家队里有一个据说已经把世纪难题给证明出来了的选手，这就让大家又不由得对华国今年的成绩抱有了些许的期待。
开幕式上，现任罗马尼亚总统克劳斯·约翰尼斯发表了演讲，对io这个国际比赛表示了尊敬和期待，也对各国参赛选手给予了美好的祝福，希望大家在比赛之余，也能喜欢在克卢日的生活，享受这里的美食和美景。
在总统之后，io的主席也发言了。演讲时，他特意点名了明夏，表示非常开心今年能有在数学方面如此出色女生参加io，恭喜她将“周氏猜测”证明了出来，期待她更多的数学研究成就，也期待更多女生能来参赛，在数学方面张扬独属于自己的一抹色彩。
在一众重要人物的发言之后，便是开幕式的文艺表演，有唱歌跳舞，还有很可爱的吉祥物全程卖萌。各国选手坐在固定的位置，领队们则坐在最前排，都参加了开幕式，但不可以进行交流。
“就是她，明夏，华国那个证明了周氏猜测的选手，感觉会是今年的劲敌。”
坐在后排的美国队选手小声交流着，说话的是一个皮肤很白的男生，眉头微微蹙起，显出几分焦虑。
闻言，他旁边坐着的金发同队男生不屑地瞥了下嘴，看了眼坐得离他们有些远的明夏，嗤笑一声。
“周氏猜测？不过是关于梅森素数的一个小猜测罢了，还是华国人自己提出来的，我不觉得这有什么了不得的，主席也就是看在她是女生的份上，才高看几分吧。就算是发了sci，我也发过啊，有 本事，她去证明哥德巴赫猜想或者霍奇猜想，那我才没话说。现在，我就特别想知道，华国今年还能不能进前三。毕竟，按照数列的递减规律，今年，他们该拿第四了吧。”
说着，想到学校里那些华国的同学，金发男生，也就是art努了努嘴，内心轻视。
整天说自己国家的数学多好，各种骄傲自豪，还不是连续两年io都输了？真是盲目自信。他真的好几次想问那些华国人，是不是又回到当年那个自以为“天朝上国”，其实是“闭关锁国”的瞎眼时候了？
先前说话的男生眉头不由得微微蹙起：“我觉得不行。的确，近两年的io，都是我们国家夺冠，但之前那么多届比赛，华国可是拿了将近一半的冠军。”
art眉心一皱，心下对自己这个队友有些不耐烦了，抬眼去看舞蹈表演，口中随意地回话：“algernon，你就是太谨慎了。当然，搞数学，严谨当然是必须的，可也得放开一点，不然，很容易原地踏步的。”
虽然，art说得很随意，但能在sci**文，还是中学生，水平自然不低，甚至是绝大多数本科生都比不上的。先前，在国内参加全国赛时，algernon在的排名就低于他。此时，听他这么说，心下虽然不快，却也没有再说什么。
倒是去洗手间，正好路过的几个老师模样的人，看了art一眼，神情有些不认同，但还是没说什么。
第二天，io便正式开始了，考场设在了一所高校内，分了几个考场，每个考生单独一张桌子，整齐排开，四个小时半，只用来做三道题。
之前，ho的国决便是模仿的io，因此，明夏对流程完全不陌生。
之前，高考的时候，考虑到这是影响许多人一生的重要转折点，包括国家集训队培训时的那几次考试选拔，顾虑到他人的感受，明夏都会犹豫着要不要晚一会儿再交卷。但今天的比赛是io，国家和国家之间的比赛，明夏自然不可能再让分毫。
io的三道题，难度呈直线上升，两天的比赛都是一样的，第一题简单，第二题中等，第三题困难，或者也可以说是地狱。就比如之前某年，最后一题，直接就是所有国家的参赛选手，一共只有六个人做出来，百分之一的概率都没有，其他人都不会，而这还是io，几乎可以视作是全球中学生的代表了，难度也就可想而知的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