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暖暖一愣转过身看过去, 眯起眼睛仔细打量了一番对方，才反应过来对方是谁：“原来是小二啊，丽嫔娘娘就是这么教你的？见到长辈不先行礼问安, 反而还质问长辈？啊，我忘了，丽嫔娘娘是没有资格教养你的，连这丽嫔的封号都是你因为曾经和我定亲才册封的，只是为了给我战死的祖父和父亲做脸！”
二皇子一下子愣在那里然后脸涨的通红，整个五官都扭曲了：“你！”
“怎么？觉得我不敢把你脸皮撕下来踩么？”顾暖暖的眼神冰冷，“你看不上我的家世跑去哄骗人家姑娘，最后闹成这样为了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
“你，你闭嘴！”二皇子快步上前，想要阻止顾暖暖说下去，有些话很多人私下里都知道，但是谁会敢说出来？
顾暖暖一甩袖子抬起一脚，长长的裙摆划过，宛若舞蹈优美翩跹，然后二皇子就直接飞了出去砸在了宫墙之上。
原本跟在二皇子身后的宫人慌忙上前把人扶起来。
“别把人都当成傻子，你想干什么谁不知道。”顾暖暖拍了拍裙子，语气淡淡的，不见一点厉声急色，但是那种眼神，看得二皇子有一种被扒光了扔大街上的羞愤和惊恐，“不说破，不过是觉得你反正蹦哒不起来，大家一起看个热闹罢了，今天这一交给你长个记性，下一次遇见，要么上来行礼喊一声小婶婶，要么直接绕道走，否则见你一次揍你一次！”
顾暖暖说完不去看二皇子的眼神表情，也不去在意后面匆匆赶来的巡逻侍卫和宫人，直接转身就走。
因为看到的人太多了，所以顾暖暖刚刚踏出皇宫，二皇子要她行礼，和她揍了二皇子最后还放狠话的事情就传遍了皇宫。
顾暖暖撕二皇子脸皮的一字一句都被摆到了皇宫内各个主子的案头。
大多是幸灾乐祸的，皇后甚至眯起了眼睛，她真是越来越喜欢这个未来的小弟媳妇了。
皇帝第一感觉是生气的，二皇子再不堪也是他的儿子，但是砸了一个镇纸后又开始对二皇子生气了。
连一个不接触政事的小姑娘都能看明白的事情，这个二儿子却还自以为是地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蹦跶。
问题是他是老子，你再蹦哒只要不过了线，老子也不会把儿子怎么样，但是将来呢？
将来到了兄弟手里，今日老子活着时候你恶心兄弟的，将来还不是全都要吃回来？
甚至吃回来都是好的，就怕吃回去不算还要命呢！
好不容易给这个不待见的儿子找个好退路，结果自己作没了，现在都这样了，还要先去撩拨。
生个儿子这么贱，皇帝气得肝疼！
不过顾家这个丫头怎么那么凶？以前没听说过啊！
之前只敢跑将军庙哭一哭，如今已经敢直接上手揍皇子了！
简直无法无天！
“岂有此理！”皇帝站起来想要下旨斥责一下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县主，结果刚站起身就看见案头的另外一边，宫珩失踪的折子安安静静躺在那里。
是了，今日是他让皇后传召她进宫，就是要告诉她阿珩失踪的事情。
皇帝重新坐了回去，对着刚刚被他吓到跪在地上的宫人抬了抬手：“都起来吧，给二皇子传太医，在收拾一些药材过去，让他在自己宫里好好歇着。”
至于顾家的丫头……皇帝长长叹了口气，就当不知道吧。
与皇帝皇后相比太子是真高兴，一阵哈哈哈哈过后对着在边上看账本的吉祥翁主道：“这个小婶婶厉害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恶心二哥那个装模作样的样子，真是大快人心！”
吉祥翁主把手里最后一本账本合拢，抬眼看向：“还小婶婶？叔叔都不见了，婶婶最后是不是你家的还说不准呢！”
“……你什么意思？”太子瞪起眼。
“看你没心没肺不顺眼！”吉祥翁主翻了个白眼，“乖乖在京都当你的好太子吧，我正好要往西北一趟。”
太子见吉祥翁主甩袖子走人脸色也难看，他也不想干坐在这里，但是作为储君他能外出么？
太子趴在都是账本的桌子上，背后是一个大写的丧字。
宫珩是全民男神没有错，但是对于百姓而言，这个男神毕竟遥不可及，而对于皇室里的其他人来说，这个男神就亲近很多了，尽管宫珩的昭王府常年不招待人，但是这不妨碍他们这些小辈疯狂崇拜这位小皇叔。
而宫珩失踪的消息还没有传开，知道的都是忠臣和皇室里比较亲近的宗亲。
但就算知道的人很少，也已经有不少少年郎琢磨着要跑去西北找人了，事实上之前还有战事的时候就有不少吵着闹着要去为小皇叔赴汤蹈火，结果都被家里摁了下来。
一身花拳绣腿的熊孩子跑去战场还不是作死！
现在战事结束，有些年纪太小的依然被按在家里，但是大部分却已经得到家里的同意，一来可以出去见见世面，二来是在皇帝和他这个储君面前表现一下，他们孝顺长辈和有爱家族的好品质！
“啧！”他也想去啊！
太子出了吉祥翁主的地方迎面就遇到了驾着马车飞奔的刑二，虽然马车看着朴素，但是太子一眼就看出这辆马车相当结实，而且拉车的马也是负重好耐力好的上品马。
所以这辆马车一照面，太子就知道这是一辆远行配置的马车，再加上车夫是刑二，太子想也不想就直接半路跳上了马车。
这一举动不但把刑二吓了一跳，就是明里暗里跟着太子的人都被吓到了。
原本一派和谐的街道上突然跑出来好几个身着普通百姓衣服的男女，互看了一眼之后立刻拔腿追了上去。
而车上的刑二还没有动作，太子已经撩帘子准备进去了，嘴里喊着：“小婶……嗷——”可惜两个字后所有出口的话都成了惨叫声。
原来太子刚跳上马车，就被里面伸出的一只手一抓，接着一转一扭一压，整个人就跪趴进了车厢里，最开始被抓住的那只手被扭在了背后，另外一只手则在扑下去的时候被按住了。
“小婶婶，是我是我！”太子立刻高喊，他怕自己再晚一会儿，背后那只手就要被扭断了。
“太子殿下？”顾暖暖一懵没想到闯进来的人居然是太子，而抓人的汤圆和按手的柳娘更是吓得脸都白了，立刻松手跪下：“太子殿下恕罪。”
“你们……”太子甩了甩被扭疼的手，想要斥责几句，但是一看对面顾暖暖阴沉沉的眼神就把嘴里的话咽了下去，“没事，没事，不知者不罪，事关小婶婶的安全你们反应很快。”
太子殿下的话可把汤圆和柳娘感动坏了，保留着上辈子记忆的顾暖暖能理解，但是却不愿意自己的人这样子，本来就不是自己错误，还要反过来感恩，皱了皱眉开口道：“太子殿下有事儿？”
顾暖暖一开口不但马车里三个人看向太子殿下，就是外面的刑二也竖起了耳朵，本来刑二是想要停车好让太子殿下等下下车的，毕竟他们是要出城的，太子殿下总不能跟着一起吧，但是他们赶时间是一个，另外一个就是顾暖暖没发话。
“小婶婶要去寻小皇叔是不是？”太子揉了揉自己的手腕，接过柳娘递过来的茶。
“……你要和我一起去？就这样……”顾暖暖想说这单一个人根本不像是出门的样子，但是说到一半突然想到对方是太子，就拧起眉头，“你能去？”
“可以偷跑，难不成小婶婶怕带上我？”太子觉得别人肯定不敢带他，但是这位小婶婶倒是说不准。
太子话一落马车里外都是抽气声，这是谁家的沙雕太子，居然想着私自出京！
柳娘和汤圆都紧张地看着顾暖暖，连太子都觉得顾暖暖有可能带上自己，作为朝夕相处的柳娘和汤圆更是了解自家小姐，那是一个很多时候都无法理解的存在。
特别是别人眼中的常态，到了她这里就能被生生扭十八个弯。
顾暖暖抬眼上下打量了一番太子，嘴角一扯：“不带，碍事儿！”
太子想过很多顾暖暖如果不带自己可能会给出的理由，但是绝对不包括碍事儿。
这是赤果果的侮辱！
这是对他一国储君的挑衅，太子殿下一张脸都憋红了：“我，我怎么就碍事儿了？”
“我们一行人，功夫最不好的就是白莲，但是很明显她比你的功夫好。”顾暖暖对着柳娘抬了抬下巴，柳娘可不敢真拿自己和太子殿下比立刻低头装死。
“这……我的功夫也不弱啊！”皇室注重养生，更是注重教育，虽然程度高低不同，但是文武双全是必须的，只不过相比文，对身体来说负担更为直接的武，就难免偏向强身健体。
但是勇国公府的功夫可是从战场上来的，太子殿下的功夫在汤圆和柳娘这里还真的就和不会差不多，不过是身体强壮些的普通人。
“看你的样子就出来一个人，一路上我要包你吃住不算，有事还要保护你，我不是去游玩，带你上没事儿找事儿？”几句话太子身上已经被插满了刀子，但是顾暖暖显然觉得这种熊孩子就应该直接拍到底，“就算是游玩带上你也还是碍事儿！”
太子：你再说一句，我就哭给你看，你信不信！
第六十四章
顾暖暖觉得要是换了平时, 太子要跟她出京都, 说不定她觉得好玩就带他出去了, 横竖他们俩个加起来才三十岁, 十五岁的年纪说一声年少轻狂也不算什么。
只要两人没有发生什么安全上的问题, 结果就算有不好估计也是雷声大雨点小，若是在路上顺便做做好事给皇室刷刷存在感, 那说不定还能苟一波赏赐。
但是现在她也是看在对方和宫珩比较亲近的面子上, 她也不想太过出格招祸, 否则就直接扔下去了, 谁有空跟熊孩子瞎琢磨！
没错, 在顾暖暖眼里，十五岁的太子殿下可不就是熊孩子的好年纪嘛。
太子憋住了不说话，顾暖暖也没有吭声, 直到刑二在外面开口：“王妃, 前面就是玄武门了。”
出了玄武门就出了京都内城，安全系数会下滑一大截，刑二的意思顾暖暖很明白, 他们不能把太子带出玄武门。
“你是自己下车，还是我赶你下去？”顾暖暖神色冷凝，没有了刚才说话时的缓和。
“我长这么大都没有出过玄武门。”太子也听到了刑二的话，若说一开始他是抱着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的心思试探地上了马车的, 现在则是真实地想要出去了。
“那又怎么样？”顾暖暖额角绷起一根青筋。
“但是你们却可以去任何地方。”太子眼睛都红了，“说什么皇室富有四海，但是我们一辈子连出皇宫都难, 更别说内城外城了！”
“你家里有皇位要继承，我家又没有。”顾暖暖翻了个白眼，虽然她并不觉得把皇帝困在皇宫京都就真的安全，但是，“大启只有一个皇室，只有一个太子，你不能和任何人比较，这对别人不公平。”
太子被噎住了，哼了半天一声没哼出来。
顾暖暖之前见的太子都很有储君的范儿，但是这一次倒是露出了十五岁少年该有的稚嫩，顾暖暖觉得当是看他可爱的份上，也当是为宫珩这个喜欢的侄儿尽一份心力，决定给他灌几口鸡汤。
“你知道这个世上做难做的三种官是什么么？”顾暖暖突然改了语气倒是把柳娘和汤圆弄得一紧张，就怕她脑子一抽想要带上太子一起出京了。
“奸臣，功臣。”顾暖暖伸出的三根手指剩下最后一根，“太子。”
“太子不是官。”太子反驳道。
“不，太子是官，因为太子只是一国储君的意思，并没有单单指谁，也没有哪条律法规定太子一定是皇帝的嫡子，一定是皇帝的长子，甚至一定是皇帝的儿子。”
顾暖暖的话让太子脸色难看，但是无法反驳，他从小读史书，历朝历代多得是非嫡子继承皇位的，甚至不是皇帝儿子的都有。
“你想要出京？你想要自由？”顾暖暖伸出两根手指，“有两个办法，第一个不当太子，第二个当上太上皇。”
“王妃到玄武门了。”刑二停下马车排队出城门。
“你可以下车了。”顾暖暖在马车里摆手的瞬间，马车旁边已经多了几十个人，把马车团团围住。
刑二紧紧握着缰绳，脸皮绷的死紧，围过来的人也察觉到刑二不是什么泛泛之辈，虽然有人认出了刑二是宫珩的近卫，但是他们本就分属不同的系统，效忠的又不是相同的主子，自然都是戒备异常。
场面一度十分紧张。
太子也知道顾暖暖是绝对不会带上自己，只能起身准备下车，柳娘在边上赶紧给太子撩帘子，然后就听太子问道：“那么功臣和奸臣呢？”
“功高盖主，抄家灭族。”顾暖暖翻了个白眼，“快下去，有问题问你太傅，我随便说说的，你也信？！”
“那你随便说说，功臣指望流芳百世，奸臣不怕遗臭万年，怎么说？”太子早知道这个小婶婶嘴皮子很厉害的，他听说了那些歌功颂德，他有眼睛，很多说的和做的完全是两回事儿，他就想要听听不一样的。
“不怎么说，时势造英雄听过没？”
太子很显然对只有五个字的说法不接受。
顾暖暖见太子蹲帘子那儿不下去，又看了看前面并不算短的队伍，抬手按了按额角：“做功臣那叫身怀梦想为理想奋斗终生，做奸臣那叫活在当下及时行乐，但功臣和奸臣并不是现在的人说了算的。”
“功过自有后世评说？！”太子冒出来一句。
“对。”顾暖暖垂下眉眼，“所以在当下，只有有用的人和没用的人这两种区别。就像如今和大启你死我活的北蛮，不驯服的南蛮，嚣张的海盗，利益交情的西蛮，说不定在后世会和大启一起合并在一起成为一个新的朝廷，而今天为家国天下洒热血的军士也不再是为国捐躯的爱国英雄，他们在后世里就只是民族英雄。”
太子若有所思的下了马车被一群人簇拥着走远，柳娘也放下了帘子，马车里一时有些沉默，直到汤圆略带疑惑地道：“小姐你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