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正好,祖孙两个携手穿过花园,过了二门,进了姜纬的书房。
太子和姜纬在屋里说着什么,姜澄待在院子里,蹲在地上抱着膝盖,小脑袋没精打采地搭在膝上。
看见姜婳来了,他小嘴一撇,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里就起了水雾,“婳婳……”
姜婳心头一跳,她还没有跟弟弟解释进东宫的事呢。
干脆先不进屋,姜婳招招手把姜澄叫过来,拉着他进了东厢房的茶水间。
“澄哥儿,你——”
还没等她开口,姜澄的眼泪就掉下来了,“婳婳,你是为了救我才进东宫的吗?他们说你是给太子殿下做妾去了。”
姜婳皱起眉头,下来了得让祖母查一查这在弟弟面前乱嚼舌头的下人,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得先安抚好弟弟再说。
“澄哥儿,我是进了东宫没错,可这事跟你没关系,你最多算是一个契机。”
“怎么跟我没关系?我中毒了,你刚好就进东宫了。”姜澄眼泪汪汪的看着姜婳。
姜婳用帕子细细地帮他把眼泪擦掉,“我早就倾慕太子殿下了。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回京都的第一天,就在码头上遇到了太子?他请咱们用了午膳,知道我喜欢那两幅画,当天就派人送来了。”
姜澄愣住了,“就为了这个,你就喜欢他吗?”
姜婳笑道:“不止啊,这样的事情可多了,比如说我想学素斋,殿下就亲自带我去了善觉寺,后来有些不利于我的流言,也是殿下亲自出面摆平的。还记得上元节那天吗,殿下还带怎么去了临平湖,那满湖的小舟花灯,可都是他为我准备的。”
她想了想,脸上染了一丝绯红,“再说,太子生得龙章凤姿俊美不凡,他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完美的。你可见过比太子更好看的男子?”
姜澄茫然地回忆了一下,老老实实地摇摇头,“不曾见过。”
姜婳拍了拍他的小肩膀,“我倾慕太子,太子也为我做了很多,就算没有你中毒的事,我早晚也会进东宫的,所以说,你不过是个契机。”
“可是,你、你成了妾室……”姜澄难过地拉着她的袖子。
“太子殿下的妾室也是有名分的哦。”姜婳解释道:“我现在是东宫的良娣,认真论起来,你要是见了我,也得规规矩矩地行礼,唤我一声‘姜良娣’才是。”
“良娣……是不是很厉害?”姜澄疑惑地睁大眼睛,泪水倒是止住了。
“嗯,很厉害。以后澄哥儿受委屈了,良娣姐姐给你做主。”
姜澄破涕为笑,“我才不会受委屈,我要做大官,给你当靠山!”
“有志气!”姜婳翘起白嫩嫩的拇指尖,夸道:“我的弟弟就是厉害。”
……
姜婳拉着弟弟从东厢房出来,发现院子里站了三个人:太子、祖母、父亲。
姜婳顿时一阵心虚,刚才她跟弟弟说自己倾慕太子的话,不会被太子听到了吧?
她看看三个人,三人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微妙。
“咳咳,那个……”姜婳脸皮发热,“殿下,咱们要走了吗?”
太子长眉一扬,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婳婳真是无情,回门的女婿竟然不留饭吗?”
女、女婿?姜婳差点被他这话给呛着,小脸更红了。
姜纬可舍不得掌上明珠尴尬,手一摆,“既然太子殿下不嫌弃,那就请吧。”他们本来就是打算去大花厅用膳的,出了屋才发现一双儿女在东厢房说话,干脆站着院子里等,没想到却偷听到了女儿说她与太子间的情意。
一家人去了大花厅,太子坐上首,姜澄坐下首,姜婳本想也坐下首,可太子要她坐身边,再说她现在是东宫的人了,只好坐在太子和姜澄中间,对面坐了祖母和父亲。
菜肴是家常居多,也有山珍海味。这几天姜澄中毒生死不知,姜婳进东宫,姜纬和老太太心急如焚,自己用膳都没有心思,更没想到今天会宴请太子和回门的姜婳,也没有提前准备。好在毕竟是尚书和长公主住的府邸,平常用的也不差,再临时采买些,也弄得像模像样。
依旧没人想起去邀请平阳长公主,姜纬倒了两杯梨花白,姜婳和老太太喝百花酿,姜澄余毒未清,不能饮酒。
姜婳看了看太子面前的酒杯,伸手拿到了自己面前,“爹爹,太子殿下他现在不能饮酒,只是今日是回门,这杯酒自有它的意义,不可不饮,就由我代替殿下吧。”
说完,她一口把梨花白给喝掉了,太子和姜纬想拦都没来得及。
梨花白同她平时喝的百花酿可是不同,一入喉就辛辣如火,一直从喉咙烧到肚子。
“咳咳咳咳——”姜婳面红耳赤,又呛又辣,咳个不停。
四个人都慌了,对面的老太太和姜纬站了起来,右手的姜澄小手给她拍着背,左手的太子眼疾手快,给她嘴里塞了一块甜甜的蜜饯。
甜味很好的缓解了辛辣,姜婳总算是不咳了。
太子轻斥:“看你再逞能!”
姜纬说道:“又没有外人,殿下不能饮酒就不饮,你抢着喝什么?”
老太太和姜澄舍不得说她,但满脸都是不赞同。
姜婳小脸咳得通红,眸中带着水光,可怜巴巴地环视一圈,四个人都说不出话来了,纷纷给她夹菜,她面前的小碟子一下子就堆满了。
……
这边午膳气氛融洽,平阳长公主却在生闷气。
上次姜澄生辰,人家家宴没有叫她。这次算是姜婳回门带姜澄回家,两件喜事,连太子都来了,还是没有人来请她。
堂堂长公主自然不能主动凑上去,再说,她在乎的也不是一顿家宴,而是……心中那隐秘不能说出口的小算盘落空了。
姜澄中毒,昏迷三日无药可解,她虽然不知道是谁下的手,心中却是有些窃喜。如果没有姜澄,姜纬就没有儿子,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为了姜家的香火,姜纬也得再生个儿子。
姜纬没有妾室,只有她一个正妻,到时候自然会来同她亲热。
说起来,她嫁人的时候才十几岁,也过了两年缠绵缱绻的好日子,生下女儿没多久,驸马就染病去世,
自从前驸马去世,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被滋润过了。
嫁给姜纬之后,丰神俊朗的夫君日渐消瘦,更是一次都没有碰过她。一个女人最好的年华,就在一个个空虚寂寞的长夜中流逝……
如果姜澄没有活过来,她本来是有希望结束这守活寡的日子的。
平阳长公主坐立不安,自从姜婳姐弟两个从苏州回来,姜纬对她就越来越冷淡。原本还维持着表面的平和,姜纬虽然不会在她这里过夜,但偶尔也会来看看,态度也温和有礼。
现在却不同了,他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上次姜澄中毒她前去探望,他非但拒绝了她请太医过来的想法,还目光冰冷,唇角含着冷笑,显然是将她当成敌人来防备了。
这样下去,她想同姜纬琴瑟和鸣是绝无可能的。
平阳长公主看着窗外一株娇嫩的海棠发了会儿呆,唤道:“金燕,过来帮我梳妆,我要进宫去见母后。”
第78章
用过午膳,太子和姜婳回了东宫。
第三辆马车去时装的是太子准备的回门礼物,回来装的是姜婳小库房中的字画。
姜婳喝了一杯梨花白,头脑稍微有些发晕,太子想牵着她回卧房歇息,她却不肯。
“殿下,您自去歇着吧,我要盯着人把我的字画都放到小库房里去。”
太子好笑地看着她,“哪里用你亲自盯着,东宫的内侍要是连这点儿活都干不好,还要他们做什么?你不放心,让你的丫鬟去盯着就是了。”
“不要。”姜婳担心的是祖母给她的那两本画册,她给藏在这些字画里了,要是被人搬动的时候不小心发现,她可没脸见人了,得抽空子藏到身上才行,“这些字画都是我的心爱之物,我要亲自看着。”
太子拗不过她,只好陪着她一起去后罩房,姜婳也不愿意,“您既然累了,就去歇着,我马上就好了。”
一边说,还一边动手把他往正屋推。
太子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倒也没说什么,直接进卧房去了。
姜婳松了口气,盯着小内侍把几箱子书画都搬到小库房,让人都退下,她打开其中一个箱子,把祖母给的两本画册塞到袖子里,好在今天穿的是对襟大袖宫装,这两本画册勉强能藏住。
姜婳小心地托着自己的袖子回了卧房,在门口看了一眼,萧决正倚在窗下的软榻上,手里拿了本书看着。
趁着这个机会,她连忙来到衣柜旁边,这里有个箱笼,是装她的私人物品。
正想把画册藏到箱笼中,还没从袖子中取出来,背后猛地贴上一个坚实的胸膛,一双有力的手臂环住了她不盈一握的纤腰,萧决低下头,鼻子在她的白皙柔腻的脖子里蹭了两下,轻声呢喃:“婳婳,你真香呢。”
姜婳一个激灵,手一抖,两本画册“啪嗒”一声掉在了箱笼上面。
她慌忙去拿,萧决长臂一伸,率先抢到手里,“婳婳藏了什么宝贝,给我看看。”
“不能看!”姜婳赶紧去抢,萧决高高地举了起来,姜婳伸直了手臂都没够着。
萧决把画册举得高高的,随手翻开一页,长眉一挑,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姜婳,“啧。”
姜婳羞愤欲死,拉着他的胳膊使劲往下拽,“你、你快别看了!”
她那点子力气,如何能跟萧决想比,萧决气定神闲地又翻开一页,叹道:“这个姿势不错,等将来定要和婳婳试一试。想必以婳婳柔软的腰身,很容易就能摆出这样姿势来的。”
姜婳一张小脸烫得快要烧了起来,她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姿势,只知道不能再让他看下去了。
她猛地跳了起来,手指尖堪堪够着了他手里的画册。
似乎受到了鼓励,她连跳了几下,每次都能摸到个边边。
只是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她看向萧决。
他正盯着她的胸前,每一次跳起,她鼓囊囊的小胸脯就会欢快地跳动。
“呀——”姜婳低呼一声,双臂环在胸前紧紧地抱住自己,恨不得再多长两只手好捂住他的眼睛,“你你你你闭眼!!!”
萧决低笑一声,把画册顺手放在箱笼上,弯腰抱起姜婳,直接放到了花梨木拔步床上,大手一挥,银红的床帐放了下来,床榻间顿时笼上了一层暧昧的红色。
姜婳躺在柔软的床褥间,双臂还牢牢地抱在自己的胸前,黑白分明的眸子警惕地瞪着萧决,“你、你想干什么?!”
“你。”萧决答道。
姜婳没听明白他的荤话,萧决却吻了下来。
他的唇滚烫,却意外的柔软。
他动作轻柔却不容拒绝,霸道地叩齿入关,勾着她一起缠绵。
尽管不是第一次亲吻了,姜婳还是敌不过他的攻势,很快就放松了手臂,白嫩的小手无力地搭在他宽厚的肩膀上。
萧决的舌尖与她共舞,修长的手指却悄悄地解开了她对襟宫装领口的玉石纽扣,一路向下。
姜婳无知无觉,她只觉得浑身发热,掌心脚心都烫得厉害,后腰脊背一阵阵酥麻,带得心尖尖也颤抖起来。
身上猛地一凉,她昏沉的头脑中似乎有了一线清明。
低头一看,宫装不知何时衣襟大开,中衣也散在两边,露出里面的小衣来。
两根纤细的带子绕过脖颈和纤腰,玉白色的小衣上绣着娇艳海棠,一朵朵粉嫩的花瓣,似乎开在玲珑的娇躯上。
“啪嗒”,一滴鲜红的血落在小衣上,在两隆小丘间开出了最艳丽的花朵。
姜婳惊讶地抬头望去,萧决狼狈地捂着鼻子,黑眸中满是懊恼。
“噗——”姜婳一个没忍住,突然笑出声来。
萧决气恼地睨了她一眼,钻出床帐,大步去了净房。
“哈哈哈哈——”姜婳笑得蜷成了一团。
姜府
外院书房烛光明亮,姜纬正坐在大书案后面,认真地翻阅着太子今天送来的孤本古书。
太子的礼单他也看了,说是回门的礼物实在是贵重过头,不过这即是太子的心意,又是女儿的脸面,再贵重他也收了。
儿子性命无忧安全回府,女儿虽然身份上委屈了,可太子对她明显是情根深种,女儿对太子也颇有情意,姜纬心中多少有了些安慰。
压在心头的巨石去了,他干脆把太子送来的古书都搬了过来,细细揽阅。
侍从轻手轻脚地进来,禀道:“老爷,长公主派了人来,说是请你过去一趟,有要事相商。”
姜纬的手一顿,也好,有些事他也想同她说明白些。
姜纬起身,带了两个侍从,一前一后打着灯笼,去了长公主的院子。
侍从留在院中,姜纬进了正屋。
大丫鬟金燕站在明间,屈身褔了一礼,等姜纬进了东次间的卧房,就把门关上了。
卧房内烛光摇曳,双鹤鎏金小香炉的鹤嘴中吐着袅袅细烟,味道香甜。
“纬郎。”平阳长公主特意妆扮过,脂粉盖住了她病黄的脸色,在烛光下也有了一丝红晕,“你好久都没来看我了。”
姜纬道:“长公主唤我来,所为何事?”
平阳长公主嗔道:“难道无事就不能找纬郎说说话吗,我们可是夫妻,纬郎这样冷漠,倒像是陌生人了。”
姜纬冷笑一声,“我们当然不是陌生人,陌生人哪会不管不顾地害了别人的妻儿。”
“你、你什么意思?”长公主脸色微变。
姜纬冷声道:“生在皇家,想必你自幼就是顺风顺水,想要什么只要开口即可。你想嫁给我,只要在太后面前稍稍透露一丝,太后自然会替你扫清障碍,除掉我的妻子。”
“纬郎!”长公主震惊地看着他,“你竟然是这样看母后的?!林氏她是难产而死的,与我的母后没有半点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