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哭,我家让你住——叶惜语
时间:2019-06-06 03:24:30

  天空苍茫一片, 灰蒙蒙的, 大雪纷纷扬扬的落下,融化在了她的发梢上, 刺骨的冷。
  雪下了一夜,路上行人稀少, 夏菱一个人走在大街上, 穿着紫蓝色粗线毛衣,洗得发白的牛仔裤, 脚上的帆布鞋已经被冰水浸透。
  夏菱抱紧怀里的酒瓶, 小脸和地上的雪是一个颜色, 身体每一个器官都被冻得毫无知觉, 她踩着厚厚的积雪,回到家中。
  “叫你去买个酒而已,怎么这么慢?”
  开门的是一个长相美艳的女人, 穿着火红色的大棉袄,吊着眉梢看着她,一脸不悦的质问:“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吗?”
  姚雁用手指戳着女孩的脑袋,咄咄逼人。
  女人又尖又长, 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在夏菱的眼前晃过, 她垂下眼睛闷声道:“附近的店都关门了,而且你给的钱不够。”
  今天是大年三十,人们都在家中庆新年, 街上空荡荡的,而且女人只给了她三块钱,想也知道是故意刁难她,还是她跑断了腿,走了好远的路才找到一家开了门的店,人家老板看她可怜,送了一瓶啤酒给她,没收钱。
  “钱不够不会去卖啊,真是白长了这张脸。”姚雁瞪了她一眼,伸手把她捂在怀里好久的酒瓶抢过来,却把她推出了门外,“滚出去,给我在外面好好反省一下!”
  姚雁用力关上门。
  夏菱慌了,小手拍打着门,晶莹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稚嫩的声音喊她:“妈妈,我错了,再也不敢了,让我进去吧!”
  “妈妈,我好冷……”
  她喊破了嗓子,一声又一声,可视线里,冰冷的木门纹丝不动,没有一点要打开的迹象。
  夏菱心灰意冷,抱着膝盖坐在地上,小小的身躯在寒风中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彻骨的寒气顺着肌肤钻入毛孔,入侵五脏六腑。
  有种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错觉。
  她是不是要死了?
  夏菱迟缓的眨了下茫然的眼,眼皮仿若有千斤重,眼看就要闭上时,一个磁性的男声在身后突兀的响起,低沉,沙哑,还透着点笑意。
  “很冷吗?”他诱惑着说:“要不要进来我这里暖暖身子?”
  夏菱一惊,睁大眼转头,发现身后的家门不知何时变了模样,变成了一个钉着铁钉的铁门,粗厚的铁链在门外缠绕了一圈,森然诡异的感觉。
  “不想死就放我出去。”他说:“你都占了这具身体这么久,是时候换我了。”
  “我这里有暖炉,棉袄,吃的……什么都有。”他继续诱惑:“最重要的是,我可以帮你教训她。”
  夏菱心动了,有些迟疑的看着这道门,小心翼翼伸出手,快要触摸到门把时。
  咻——
  一个暖黄色的毯子从天而降,劈头盖在了她身上。
  夏菱怔怔抬眸,一个瘦高的少年站在她面前,眉眼如画,唇红齿白,漂亮的像个女孩子,夏菱觉得他有点眼熟,却想不起来他是谁。
  少年二话没说,用毛毯把她裹起来,抱起她就走,远离了那扇门。
  夏菱窝在他怀里,很温暖很温暖,眉毛不禁弯起,好奇的问他:“大哥哥,你是谁呀?”
  少年垂眼看她,下巴线条冷硬,许久,唇齿轻启。
  “我是你薛爸爸。”
  夏菱:“???”
  现实中,薛煦看着像八爪鱼一样,四肢紧紧缠着他的夏菱,很是头疼。
  他怎么也想不到,平时文静内敛的女孩睡着之后,会变得这么难缠。
  一个小时前,薛煦见夏菱手脚冰冷,气息微弱,脸色一下就凝重起来,出于习惯问题,他第一时间打了私人医生的电话,叫他快点赶过来。
  私人医生就住在附近,来得很快,他检查了夏菱的身体,奇怪摇头说她身体没有问题,应该是做噩梦了,或是精神上出了什么毛病。
  薛煦差点爆粗口,“你家谁做噩梦会做死人呢?”
  私人医生含蓄提醒:“您小时候看鬼片还被吓得心律不齐呢。”
  “……这种芝麻大小的事你为什么现在还记得?”
  “终身难忘。”
  咳,总之啊总之,夏菱身体没出毛病,因为她体温太低,在医生的建议下,薛煦打开了家中暖气,还拿出了两床棉被,压在她身上。
  果不其然,她的体温渐渐回暖,脸色也慢慢红润起来,虽然还没有醒来,但呼吸绵长,睡相安稳多了,私人医生见她没事后,开了几副安神药就告辞了。
  夏菱这副鬼样子肯定是不能送她回家了,薛煦纠结了好久要不要告诉夏卓群一声,但最后还是作罢。
  以前,季修渊和周嘉江经常来他家玩,那时徐寒和夏冉冉也在,每次都玩得很疯,夏冉冉有次忘了打电话和家里说一声,夏卓群心急如焚,打电话问了好久才知道夏冉冉在他家,亲自上门把她给接了回去。
  同样是亲骨肉,夏菱和夏冉冉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夏菱都来这么久了,夏卓群连问都没有问一句,漠不关心的姿态。
  他把夏菱接回来,提供她衣食住行,却没有把她当女儿看待。
  薛煦神色有些复杂,定定看了女孩一会儿,把她从沙发上抱起来,送到客房里,女孩比清醒时好动许多,像个小孩似的,脑袋不停的在他怀里拱来拱去,全然依赖的模样,还不停的追问他是谁。
  “我是你薛爸爸。”
  被她可爱的样子逗乐了,薛煦忍不住弯了嘴角,笑意从齿间流出,如是一本正经回答道。
  夏菱像是听到了,紧闭双眼皱起了柳眉,搂紧他的脖子,嘟嚷道:“可我没有爸爸。”
  所以夏卓群是被你吃了吗?
  薛煦扑哧一声,把她安放到客房的床上,把之前的两床棉被盖在她身上。
  少年看着女孩憨态可掬的睡脸,起了捉弄的心思,伸出细长的食指,轻轻戳了一下她的脸颊。
  肌肤如丝绸般顺滑,触感极佳,软绵绵的,就是少了点肉感。
  和她的胸部一样贫瘠。
  薛煦叹息着收回手,怜悯的目光落在她脖子以下的方寸之地,站起身,刚要抬脚走人,一只纤细柔嫩的手抓住了他的衣角。
  “别走……”飘忽的呢喃声。
  薛煦怔住,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夏菱醒了,可马上反应过来,醒来的她是绝对不会叫他别走。
  他回头,夏菱果然还闭着眼睛,只是那双手紧紧拽着他的衣服。
  薛煦皱眉挣脱,因为不想吵醒她,动作幅度没敢太大,女孩得寸进尺,小手从他的衣服转移到了他劲瘦的腰,死扒着不放手。
  力气还挺大。
  薛煦轻轻挣了几下没挣开,反被她带上了床。
  夏菱四肢并用,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双脚勾住他的腰,像只树袋熊似的挂在他身上,小脸蹭了蹭他的胸,像是在汲取温暖,嘴里还嘀嘀咕咕的,“就这样,听话,别动……”
  薛煦又气又好笑,身体动了动,她立刻压住他的身体,嘴里吐字不清:“冷,别动,暖和……”
  薛煦无奈叹了口气,心想她一定是把他当成了火炉,人肉自动烤火器。
  他被她折腾了一宿,这会儿困得不行,眼皮子打架,也不想去管那么多,拉过被子,盖在两人身子,就这样蒙头睡了。
  反正是她非要缠着他的,赖不到他身上。
  半睡半醒间,他抱着软绵绵的姑娘,迷迷糊糊的想。
  夏菱这晚上睡得并不舒坦,做了很多光怪陆离的梦,走马观花似的在脑中晃过,完后又忘得干干净净。
  第二天她睁开眼,看着陌生的天花板,迷茫的眨了眨眼,微微转头,猝不及防的,看到了薛煦的脸。
  少年睡在她旁边,黑发散乱,容颜无瑕,仰着脸,口水直流,末了还咂咂嘴,睡得香甜。
  夏菱蓦地睁大眼睛,身体下意识的动了,一脚踹过去,把他踢下了床。
  咚地巨响。
  一声痛呼,“靠!”
  薛煦醒了。
  “你怎么睡在我旁边?”夏菱抱紧被子,警惕的看着在地上捂着脑袋喊疼的人。
  “你他妈还好意思问我?”
  薛煦彻底清醒了,不敢相信有人竟敢用这样的方式叫他起床,少年从地上爬起来瞪着那个忘恩负义的混蛋,乌黑漂亮的眸子含着怒气。
  昨晚他睡得比她还不好!
  她缠着他睡下后,过了一时半会,不知是不是睡的姿势太累还是怎样,一掌把他推开,自己抱着被子滚到一旁。
  薛煦半夜三更被冷醒了一次。
  从来没有这样的人,睡着他的床,抢了他的被子,最后还把他踹下了他的床!
  操,天理何在啊!
  “你真的没占我便宜?”夏菱看着少年愤怒又委屈的脸,有些不确信起来,昨晚一些零碎的记忆片段从脑中划过。
  素白的面庞慢慢浮现几丝红晕。
  貌似,好像,真的是她把人家拐上床的。
  她又看了看他们两人的衣服,都整整齐齐的穿在身上,还是昨天那件。
  “对不起……”夏菱尴尬的看着薛煦,讷讷道歉。
  昨晚的事她记不太清了,但还有点印象,现实和梦境混淆在一起,分不清真假。
  薛煦危险的眯起眼,小姑娘道歉倒挺快,害他一肚子火没地发,只是怎么想都觉得不爽。
  “你要干嘛?”
  夏菱见他突然靠近她,面无表情的朝她扬起了手。
  那一刻,在她的眼中,少年的脸和妈妈重合在一起,曾经,妈妈每次要打她时,就是这样的动作和表情。
  夏菱条件反射的闭上眼睛。
  一只干净白皙的手轻轻落在了她头上,有些粗鲁的揉了揉她的脑袋,耳边是少年有些无奈的声音:“滚出来吃早饭。”
  夏菱怔忪睁眼,只来得及看到少年飞扬的白色衣角,还有飘在空中的碎发,他高挑修长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她在床上发呆了很久,才慢吞吞起床走出房间,陈管家在楼下布置早餐,看到她时并不惊讶,只微微一笑。
  “早上好,夏小姐,卫生间在您左手侧,洗手池上放有崭新的洗漱用具。”
  “谢谢。”夏菱微笑道谢,目光不留痕迹的扫过已经洗漱完毕,坐在楼下啃面包的某人。
  从洗手间里出来时,她听到楼下传来喧闹的笑声,扶着楼梯扶手往下望,看到周嘉江和季修渊又来串门了,勾肩搭背的说着什么,薛煦低头喝粥,懒散的听着,时不时打个哈欠,看起来很困。
  “你昨天晚上做贼去了?”周嘉江看着薛煦昏昏欲睡的样子,觉得奇怪,想要问什么时,眼角余光瞄到一道倩影朝这边走来,容颜秀雅淡丽,清纯而温恬。
  周嘉江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无比惊悚的看着来人,拔高音量,“菱妹妹,你怎么还在这儿?还是从楼上下来的?”
  他的目光在薛煦和夏菱之间诡异的来回转了一圈,心头涌上一个恐怖的猜测,声音都吓得结巴了,“你……你们昨晚睡在一起?”
  季修渊的笑容也僵了僵,定定看着夏菱,一字一顿问薛煦:“你不是说会送她回家吗?”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很冲,像是质问,带了三分火气。
  薛煦脸颊鼓鼓的,没说话,散漫的斜了他一眼,像是故意和他作对似的,慢条斯理的扯了张纸巾抹了抹嘴巴,优雅从容。
  季修渊看得火冒三丈。
  “你们误会了。”夏菱赧然,连忙摆了摆手,“我们昨天什么都没发生。”
  “我留下来是因为……”
  因为……
  因为什么?
  夏菱也懵了,发现自己说不上来,昨晚发生了什么事,她自己也懵里懵懂的,忘得差不多了。
  “因为我怎么叫都叫不醒你。”薛煦吃饱喝足,满意的打了个嗝,终于缓缓开口,三言两语把昨天发生的事交代了一遍。
  当然,省略了两人同床共枕的那一段。
  夏菱安静的听着,心里已经有数了,逐渐收拢掌心,面色变换不定,眼中划过痛苦之色。
  她果然又犯病了。
  幸好他没有出来。
  周嘉江和季修渊对薛煦的话半信半疑,但人家夏菱都没有说什么,而且看起来好端端的,他们就没有过问太多。
  “正好,菱妹妹在这儿,我有样东西要给你。”周嘉江掏了掏口袋,“本来还打算去你家找你来着。”
  他从口袋中拿出一个银白色手机,“呐,拿着,有了这个,以后联系方便一点。”
  “这怎么行?”
  夏菱看着那款手机,应该是新的,金属外壳,长屏超薄,一看就价值不菲,她摇头拒绝,“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没事儿,你就拿着吧,反正我家多的是。”周嘉江声音爽朗,强硬的把手机塞进她手里,“这都是做剩下的,你就算不收迟早也会作废。”
  “你就收下吧。”季修渊也劝道,微笑看着女孩,“嘉江家里是做手机的,这东西不值几个钱。”
  而薛煦的关注点根本不在这儿,“你怎么就光拿了个手机,充电器呢?”
  “对哦。”周嘉江拍脑门,“我给忘了。”
  夏菱看到他们三言两语就帮她收下了手机,强硬得不容拒绝,她哭笑不得,接受了这番好意,内心因为他们的举动变得温暖。
  这感觉如此陌生,在心中滋长发酵,比疼痛更容易酸涩她的眼角。
  周嘉江又回家拿了充电器过来,一整个上午,三个男生都在教夏菱用手机,给她下了微信淘宝,连带着五花八门的app,夏菱虽然以前没用过手机,但身边的人都在用,耳濡目染,多多少少会一点,很快就能运用自如。
  薛煦给她注册微信号,问她取什么名字。
  夏菱很认真,“就叫,春天里盛开的小花。”
  “什么怪名字。”薛煦皱了皱秀挺的鼻子,逐字给她打上去,“有什么含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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