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闺中记事——君沧海
时间:2019-06-06 03:25:01

  刘仲修沉着脸,眼睛在她二人身上来回审视,玉兰神色慌张,眼神闪躲,招娣后背挺直,眼神清亮,谁真谁假,一目了然,冷冷道:“好,好,既然你们不肯说真话,唯有将你们全家一道发卖出去。”
  招娣一点也不担心,即便被老爷发卖出去,想必姑娘也会使法子将她一家买回来,到得那时虽不能近身伺候姑娘,但姑娘出嫁后,她还能如往常一般伺候姑娘,只要能为姑娘抱屈衔冤,她什么也不怕。
  玉兰却是身子发颤,惧意涌入身子各处,事情到了这般田地,若再不说出实情,她爹娘怕是会受她牵连,为了爹娘也只能对不起姑娘,即便老爷盛怒,将她杖打而死,也不过是她一人遭罪,最起码不会牵连家中众人。
  玉兰抬头,泪雨婆娑道:“老爷,老爷,奴婢说……求您饶了奴婢一家子。”
  刘仲修冷冷道:“此事归根结底,到底谁先挑衅!”
  “是四姑娘!”话音一落,玉兰猛地磕头不止:“求老爷宽宥我们姑娘,求老爷原谅奴婢隐瞒之罪……”磕头声一下又一下的响彻书房中。
  刘仲修脸色铁青,心中的怒火好似将他整个人给燎了,四丫头,四丫头……昨晚给她的教训还不够,仁哥虽是被他逼走,焉何不是为了给她教训,可是她呢?不仅不知感恩,还敢一再惹是生非,好,好,好的很!
  刘仲修走到案桌前,狠狠拍向桌子,声音之大震的玉兰与招娣身子发抖,脸色惨白,老爷……老爷这是怒火攻心,她们……她们不会真被老爷发卖出府吧!
  耳房,四姐好似知晓结论似的,淡淡道:“六妹,今日之事却是我莽撞了。”
  “为何这般说?”刘湘婉坐在她不远处,拿起丝帕挥了挥脸上的热气。
  四姐冷冷道:“若不是你们一再相逼,我又何至于被逼的走投无路,也不会破釜沉舟行此混账事?”
  “听四姐这般说,此事乃你有意为之。”
  四姐置若罔闻,只是盯着茶几上的青花龙纹玉壶春瓶出神,玉兰青兰自小服侍她,前几年她们主仆间也是有说有笑,可自打听闻爹爹回京后,她心中慢慢有了念想,想要嫁入高门大户,想要锦衣玉食,想要良田千顷,奴仆成群,如今走到这一步,她不能后退,一旦后退便再无路可走。
  刘湘婉的眸光似有似无的落在四姐身上,总感觉此事并非偶然,乃四姐故意为之,可她为何这般做,惹怒爹爹又有何好处,任她如何猜想也想不出结论,唯有垂下头不住地轻皱眉头。
  大约一盏茶功夫,刘铁开门请两位姑娘出去,她二人互不理睬,抬脚去往他爹的书房,刘铁跟在身后,看着她二人的背影缓缓吐出一口气.
  唉!此次四姑娘怕是难逃罪责,上次二姑娘那般行事,老爷气急之下方决定将她留在苏州,省的回到京城惹是生非,可四姑娘年岁尚小,老爷又该如何决断?
  姐妹二人进去后,玉兰磕头的动作一僵,神色呆愣的抬头,只见其额头已青紫的留下淡淡血迹,刘湘婉低叹一声,见招娣完好无缺的跪在地上,又重重舒了一口气,总算她还知晓收敛,没惹爹爹生气,不然真不知如何保住她。
  四姐瞥了她一眼,便知事情已然败露,本也不指望她能遮掩住,神色木然的看向她爹,淡淡道:“想必爹已经知晓答案。”
  “你还有何话要说?”
  四姐木木道:“既然爹爹已知晓,女儿无话可说。”
  刘仲修脸色铁青,指着她怒不可遏道:“如今这般任人拿捏的可怜模样做给谁看?”
  “爹爹准备如何处置女儿?”
  刘仲修怒声道:“事到如今,你想老子如何处置你。”但凡刘仲修发怒,定会一口一个‘老子’。
  “女儿任凭爹爹处置。”
  刘仲修两侧两手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外露,胸口此起彼伏,可见心中之怒火,缓了半响,眸光看向刘湘婉,淡淡道:“六丫头,你先回去。”
  刘湘婉福了福身,对招娣使个眼神,主仆二人迅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直至走出老爷的院子,招娣方缓缓舒了一口气,劫后余生道:“姑娘,适才真是吓死奴婢。”
  “还好你未说错话,不然我也救不了你。”
  招娣神色踌躇下,觑了觑姑娘的脸色,低声道:“就是因为奴婢口不择言,说了四姑娘的坏话惹的老爷震怒,”顿了顿,抚了抚胸口:“适才奴婢就是担心这个……”
  刘湘婉扶额:……如今她整张脸除了额头,在没有完好无损的地方,若不然定能瞧出她脸色发黑。
  “姑娘,老爷会如何处置四姑娘?”
  刘湘婉斜了她一眼,淡淡道:“此事已与我们无关,如今能全身而退,还得感谢四姐进去后,一副任爹爹处置的样子。”
  此事虽四姐挑衅在先,但她却也动手回击,若不然此事也不至于闹得如此大的动静,是以她有一半的罪责,不过现下她爹被四姐的所言所行气的无暇顾及她,待他缓过神儿,想必不会轻饶她,总之而言会比四姐轻一些惩罚!
  再说四姐此举尤为怪异,闹了这么大的阵仗,事到临头反而不再狡辩,推诿,真真是耐人寻味的很,也不知她爹能否有所察觉,亦或者可能是她想多了。
  “姑娘,明明您受了欺负,老爷却不闻不问。”
  刘湘婉低声道:“能逃过一劫,已是幸事,难不成还想听我爹褒奖我不成。”除非他爹脑子被驴踢了,若不然别说宽慰,一怒之下定是连株之罪。
  只听招娣恨声道:“若奴婢身量长得在快些,身子在胖些,力气在大些,定能轻而易举的制服玉兰,随后帮姑娘一同胖揍四姑娘。”
  “你……你……”刘湘婉脚步一顿,看了她一眼,语重心长道:“个子可以长,可这发胖与力气便不要了吧,不然……”日后谁敢娶你!
  “姑娘,此话何意?”
  刘湘婉懒得搭理她,赶紧回她院子才是,从她爹书房回到她的院子,沿路看到不少小厮婢女,她很想拿起丝帕遮住脸,可越这般越是掩耳盗铃,但若不遮掩,反倒让她成了群山上的猴子,遭人围观,窃窃私语,主仆二人走至假山拐角处,突如其来的被一人拉进去,吓得她神色大变,待看清来人模样,神色惊恐道:“三姐,你吓死我了!”
  行至半路,突然被人一把拽住,焉能不吓的花容失色,虽她现在脸颊红肿不堪,却也能从眼神中窥探出,她确实受惊不少。
  “六妹,你没事吧?”
  刘湘婉指了指红肿的脸颊:“三姐,你说呢?”
  三姐嗔怒的瞪了瞪她:“你可真厉害,竟敢同四妹打架?”
  “若不是四姐率先挑衅我,我又怎能动手?”
  三姐拉着她的胳膊躲在里面,低声道:“便是你不跟我说,我也猜得到?”
  “三姐为何这么肯定?”
  “你从来都是老好人一枚,以往五妹与你不对付,你尚能宽宥她,何况是四妹,只是没想到这次你二人闹得这么大动静……”
  “真不知我哪里惹得四姐如此青睐,让她一再觉得我好欺负。”
  三姐眨了眨眼睛,小声问:“可有吃亏?”
  刘湘婉哼哼道:“三姐,别看我年岁小,身量小,力气小,可有一样却是四姐所没有的?”
  三姐皱眉:“是何?”
  刘湘婉指了指头,轻笑道:“别看我脸颊肿的像发面的馒头,可我多扇了四姐两个嘴巴子,且她腰间腿间没少被我狠狠的拧肉。”
  三姐神色惊愕:“你个坏丫头竟使阴招?”
  “多亏三姐往日这般揉捏妹妹,本打算将此技练到炉火纯青之时回馈到三姐身上,未料四姐抢先一步,唉……”
  三姐脚步一顿,抬手便要掐她脸,可看她脸颊红肿的好似发面的馒头,一时间无从下手,遂出其不意的掐了掐她腰间的软肉,疼的刘湘婉不仅腰疼嘴更疼。
  “坏丫头,还敢记恨我?”
  “三姐,我错了,不过是开个玩笑,”刘湘婉不住告饶,指了指她的脸:“但凡我大笑或大哭,这脸颊便疼得厉害,三姐,若你心疼我便饶了妹妹吧!”
  梅兰上前一步,低声道:“姑娘,此处虽在假山背面,可再过两刻钟便到了午膳时辰,到时定人来人往,咱们不如先回院子,到了院子您在跟六姑娘慢慢细说。”
  三姐想了想,低声道:“言之有理。”
  刘湘婉扯了扯三姐的衣袖,小声道:“若母亲处罚我,三姐定要出面帮我求情。”
  三姐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心里却不住的想:若她娘看到四妹与六妹此时狼狈不堪的模样,只怕会乐不可支,焉有心思处置她。
  “三姐,妹妹如今这幅凄惨的容貌,是不是能同母亲告假几日,不用去学堂更不用去孙嬷嬷处学规矩。”
  闻言,三姐磨了磨牙,揪着她的耳朵:“坏丫头,眼下这般光景还惦记偷奸耍滑。”
  刘湘婉‘哎呦’一声:“三姐,疼,疼……”揪耳朵更容易扯到嘴角的伤痕。
  三姐恨恨的松手,恼怒道:“早知你这般没心没肺,我才懒得担心你。”
  刘湘婉挽着三姐的胳膊,撒娇道:“适才三姐出现在此,妹妹心里很是感动,若三姐不是担忧我何至于逗留于此处,三姐对妹妹的关怀,妹妹铭记于心,时刻不敢忘怀。”当然最后一句实乃揶揄之言。
  三姐理了理她鬓角的乱发,轻声道:“去年冬天,若不是你贸然闯到爹爹的书房,为我出头,解围,想必那时我定与爹爹闹得父女生分。”
  “那也是三姐平日对妹妹好,若不然以我胆小如鼠的脾性焉敢有此勇气。”
  此话一出,三姐低叹道:“明年这般时辰,我许是出嫁了,到时也不知是何模样?”
  刘湘婉轻声道:“三姐怕甚,只要你手中握紧金银,孩子,其他人在嘚瑟又能如何?大不了气急之下,挥起大棒子将其打出去,”顿了顿,又道:“未来姐夫还敢休了你不成,也不掂量掂量他有几斤几两重。”
  三姐脸色涨红,待要伸手掐她,可牵一发而动全身,真真是不知碰她哪里好,遂翻了个白眼:“娘每日让我贤良淑德,温良恭俭让,你却在我耳边不住地撺掇,到时让我娘知晓,哼哼……”
  “三姐又不会告密,妹妹何惧之。”
  三姐拿她没办法,只能点了点她的额头,轻声问:“爹爹打算如何处置四妹?”
  刘湘婉轻叹:“妹妹并不知晓,不过瞧着爹爹很是恼火,脸色铁青,两侧双手握成拳且青筋外露,看着吓人的很。”
  “如此,不提也罢!你能全身而退已然走运,下次莫要这般意气用事。”
  刘湘婉眼神幽怨的看着她:……
  “作甚这般看我?”
  “三姐,你被人打了耳光,难道能忍得住?”
  三姐脸色一僵,讪讪道:“事发突然,量力而行!”
  刘湘婉似笑非笑道:“三姐,你确定?”
  三姐双目一瞪,恼怒道:“当然得一拳头揍回去!”此时她的脑中好似出现他与人打架一幕,旁人打了她一拳,她定要回两拳或更多拳。
  刘湘婉挽起袖子遮住嘴角已看不出来的笑容,咯咯道:“这才是三姐嘛……”
  “嗯?”三姐斜了她一眼:“再敢打趣我,小心我收拾你。”
  姐妹二人挽着手,有说有笑的走回去,待三姐送到六妹院子不远处,方走回她的院子,梅兰低声道:“姑娘怎不跟进去?”
  “此事闹得这么大动静,定然惊动黄姨娘等人,若我此时过去难免让她神色拘谨,不知所措。”
  “姑娘……”梅兰眼里一喜,姑娘的脾性越发温和,待她们这些贴心婢女,也不似往常般非打即骂,便是偶尔不小心做错事,姑娘也不过敲打两句,如今更会体贴旁人,这样的姑娘真好……
  “怎么了?”三姐皱眉看她。
  梅兰激动的眼眶含泪,低声道:“无事,奴婢只是太过欣喜。”
  “欣喜什么?”
  梅兰只是不住的摇头,嘴角始终带笑。
  刘湘婉回到院子,此时在院门口巴望的不是招银,而是赵妈妈,见到姑娘的身影,踉跄的跑到她身边,拉着她的手哽咽不止:“姑娘,您……您脸上可疼?”
  赵妈妈想伸手摸摸姑娘的脸,却又怕弄疼她,慌手慌脚的不住抚摸她的身子,不住问:“除了脸,身上可有受伤?”
  刘湘婉拉下她的胳膊,轻声道:“我知妈妈担忧,可如今家门已在眼前,进去后我在细细告知你,可好?”
  赵妈妈哭哭啼啼道:“老奴心疼您,恨不得将您身上的伤都放到老奴身上……”从小伺候姑娘长大,何曾让她磕到碰到,如今倒好,只去了姨娘院子一段时日,姑娘便被人欺负成这样,头发凌乱的垂在额头及鬓角处,脸颊红肿的好似馒头,衣服皱巴巴不说,袖子处更是被人撕破,活脱脱被人狠狠欺负过。
  “妈妈安心,脸上的伤看着吓人,其实不甚严重。”
  赵妈妈转头看向头发虽有些凌乱,但整个人完好无损的招娣,怒声道:“姑娘受人欺负,你怎没上前帮忙。”
  招娣神色委屈,瑟瑟道:“奴婢也想,可奴婢被玉兰拦住,没法子脱身。”
  赵妈妈恨声道:“老奴就知道四姑娘对您从来没安过好心。”
  刘湘婉哭笑不得:妈妈这是见不得她受委屈,怕是从此记恨上四姐!
  赵妈妈拉着姑娘进屋,只见黄姨娘站在厅中候着她,尤见她这番狼狈不堪的模样,未语泪先流:“姑娘,你受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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