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闺中记事——君沧海
时间:2019-06-06 03:25:01

  “你在偷笑什么?”老太爷余光一直盯着她,淡淡道。
  刘湘婉抿了抿嘴角的笑容,抬头后掷地有声道:“祖父,孙女希望您与大哥对弈时,杀他个片甲不留。”
  大哥惹不起,祖父更惹不起,但若这二人碰在一起,到底谁胜谁负,若不是必须得去上课,她真想一睹为快。
  “满肚子坏主意的臭丫头!”老太爷长叹一声:“也不知老夫怎就偏偏属意你。”
  刘湘婉恶狠狠咬了一口包子,笑嘿嘿道:“货物已出,概不退货!”自打他们祖孙一同用膳,并未顾忌太多礼仪,毕竟此院子只有他们两个主子,老太爷又是随性妄为之人,遂用膳时祖孙二人到是常常打嘴架。
  老太爷闷笑,指着她揶揄道:“犹记让你搬来与老夫同住时,一脸痛不欲生的模样,如今怎这么快一副怡然自得的神色。”
  “祖父,您不懂,孙女这是逆境里求生存,自娱自乐。”
  老太爷嗤笑:“怕是晓得搬到老夫这利大于弊,遂你决定紧紧抱住老夫的大腿寻求荫庇。”
  只见刘湘婉三两下咽掉口中的包子,瞪大眼睛对其伸出大拇指,钦佩道:“您老果然一语中的。”
  老太爷就欣喜她这股机灵劲,既不遮掩也不过反驳,每每与她说话,结果总是出乎人意料,不由大笑:“呵呵……你这一肚子坏心肠的小东西,现如今唯有老夫治得了你。”
  “那是,孙猴子蹦跶的在欢还能逃出如来佛的手掌心,孙女便是那孙猴子,焉能飞出祖父的手掌心。”
  老太爷脸上笑意的再也遮不住,半响儿后方板着脸,低斥道:“赶快用膳,随后去韩夫子处上课。” 但这话任谁都能听出里面的嗔怒之意。
  刘湘婉忙不迭点头,待祖父一落筷子,她便跟着放下筷子,随后丫鬟们进来伺候他们擦手,漱口。
  待六姑娘离开后,刘奎低笑道:“老太爷,自打六姑娘搬来,您老脸上的笑容越发多了。”
  “老喽,年岁越大越期许子孙饶膝。”
  “不如在唤几个小主子搬来陪您这,陪您说话,解闷。”
  老太爷摇头:“老夫所需的孙辈,人不在多,在于风趣,机灵。”
  刘奎颔首:“六姑娘打眼瞧着虽没有大小姐身上的霸气,也没有三姑娘脸上的明媚,但越与她相处,越发觉她所行之事及所说之言,字字蕴含深意。”
  “如何不是?”老太爷含笑附和,六丫头就像一汪池水,你总想探探它到底有多深,但每每探之又觉得深不可测,总之让你忍不住的想要捉弄于她。
  翊哥来到祖父的书房,躬身揖礼:“祖父。”
  “还有七日便要下场,可有把握?”
  翊哥淡淡道:“孙儿自是胸有成竹,只是还得看老天爷是否眷顾孙儿。”
  老太爷指着对面,淡淡道:“坐吧!”
  闻言,翊哥坐在祖父对面,只听老太爷继续道:“唤你来此并无大事,怕你闭门读书读傻了,便唤你过来陪老夫下棋,舒缓心神,”抬眸淡笑道:“可想陪老夫对弈一局?”
  “祖父有此雅兴,孙儿自是荣幸之至。”
  祖孙二人一人执黑子,一人执白子,只见老太爷与翊哥对弈时并未磨磨唧唧,而是沉着冷静的下着每一步,见此,翊哥淡笑道:“听闻祖父下棋总是举棋不定,看来并非如谣言所传。”
  “这个六丫头……”老太爷失笑,不用合计,此事定是她所说。
  翊哥放下一枚黑子,轻声道:“祖父,其实孙儿心中也很诧异,为何让六妹搬来您处?”
  “你们总是把事情想得太过复杂,哪有那么多理由,只是老夫年岁大了,不想身边总是清清净净,便从你们孙辈中选一称心之人过来陪老夫说话,解闷。”
  “其实孙儿觉得祖父看人却是慧眼识珠,六妹当得您看中。”
  老太爷落下一白子,玩味道:“此话何意?”
  翊哥淡笑道:“六妹就如珠玉蒙尘,她迟早会大放异彩。”
  “这倒不像你该说的话。”毕竟他们非一母所生,彼此间焉能没有一丝小算计,可看翊哥这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却是毫不在意。
  “祖父,若想镇国将军府一直昌盛下去,靠一人难成矣,同为刘府子孙,自小便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若只看眼前的利益得失,何谈日后,”翊哥神色一顿,又道:“若孙儿下面的庶弟比孙儿更有出息,孙儿不但不会忌惮他们,反而会为他们欣喜,唯有这样,刘家乃至镇国将军府才能一直昌盛下去。”
  老太爷神色大震:“翊哥……”
  翊哥淡淡道:“当然若他们之中有人行径恶略,为非作歹,若孙儿有能力,定率先将其斩杀于刀下,毕竟是至亲手足,既不能因他危害家族利益,又不忍心他误入歧途,唯有亲自动手方能对得起彼此间的兄弟情分。”
  “你比你爹更有谋略,心计以及担当。”
  老二这一辈子坏就坏在太过多情,虽心恋官位,但后宅之事却是乌烟瘴气,哪像老大一房,虽有两个侍妾,但那也是老大媳妇为他安置之人,且两个妾室极为安分守己,这些年来府中一直由老大媳妇主持中馈,从未听说过老大后宅起过纷争,再看老二一房,方到家时后宅众人还算安分守己,可时日一长,她们便惹是生非,如进宫的四丫头。
  “祖父,孙儿自是明白什么才是最重要。”
  老太爷轻叹道:“四丫头之事,你如何看?”
  翊哥眸光微冷,冷冷道:“若我早知晓,定是一杯毒酒或三尺白绫与她。”
  “许是老夫年岁大了,这心肠渐渐软了,”老太爷长叹:“刚知晓此事时却是存了杀心,但……到底是你爹的子嗣,我的血脉,心软了!”
  “此事孙儿也曾深思熟虑过,四妹便是入宫又能如何?宫中女子比她性格温婉之人不计其数,比她容貌端庄之人数不胜数,比她乖张暴虐的怕早死在旁人手下,至于她,在无任何优势的情形下,如何能得到圣上的垂怜,进宫后怕也只是熬日子……”
  “翊哥,你日后了不得!”这副远见,谋略以及见地!
  “祖父,谁脚下的路都是自己走出来,沿袭旁人的路总会有尽头,而自己走的路虽崎岖艰难,但那是属于你的路,即便没有尽头,但至少在勇往直前。”
  老太爷神色大震,手中的棋子啪的落下棋盘上,惊愕道:“翊哥,有你守着镇国将军府,祖父便是立即死了,也能安心闭眼!”
  翊哥轻声道:“祖父焉能这么想,只有您好好的,咱们镇国将军府才能屹立不倒。”
  老太爷缓缓舒了一口气,淡淡道:“若你金秋下场金榜题名,切记不可参与立太子一事。”
  “祖父放心,便是金秋高中,顶多也就是翰林院编修一职。”
  老太爷对其摇了摇头:“若圣上亲封你官衔,老夫许是无从下手,但若未受你官衔,老夫打算让你去外任,你可愿意?”
  翊哥低头想了想:“此举在妥当不过。”
  “你已猜到此中原由。”
  “如今朝中武有大伯,文有爹爹,若在算上孙儿,有些过犹不及,不如避其锋芒,似我爹当年那般去外任熬政绩,这样待爹辞官之时,便是孙儿回京之日。”
  老太爷老怀甚慰:“不错!不错!”老二虽行事不着调,所生下的子嗣却是一个比一个聪慧。
  “所以……”
  翊哥截下他的话,淡淡道:“金秋可榜上有名,但不可进前三。”
  老太爷低叹一声:“老夫知晓这样做委屈了你,可如今府中风头太盛,不少人盯着咱们家的把柄,不得已之下,老夫也只能委屈你……”
  “谈何委屈,便是祖父不这般交代,孙儿也打算这么做,”翊哥轻声道:“想必二哥凯旋回京之时,便是大伯解甲归田之日!”
  老太爷身子一僵,低叹:“老将少帅,朝夕更迭,自来便是这道理。”
  “自打知晓四妹要入宫,这想法便一直在孙儿脑中挥散不去,如今咱们家就如那天上的风筝,看着越飞越高,可线的那一头却被圣上紧紧拽住,若有一日圣上察觉咱们家隐隐威胁他的龙座,一剪子剪掉风筝的线头,风筝就只能狠狠摔在地上,粉身碎骨。”
  “可这样做着实委屈你,你自小刻苦读书,囊萤映雪,如今为了家族利益却不得隐匿你应有的实力,这……”老太爷说到最后竟再也说不下去。
  “祖父,只要能让家族安稳,未能金榜题名又有何妨,再说并不是名列榜首方能一飞冲天,孙儿似我爹那样,从七品县官慢慢积累政绩,有朝一日定能成为朝堂中举足轻重之人。”
  老太爷垂着头,低声道:“翊哥,此事且容祖父在想想。”
  “祖父,无需再想,孙儿受家族庇佑方有今天的成就,焉能在它身处烈油烹煮之时,只顾自己的感受,”翊哥顿了顿,又道:“孙儿知晓大厦将倾,一木难支的道理。”
  “你……”老太爷烦躁的毁掉满盘的棋子,铁青着脸,低声道:“你先回去!”
  见此,翊哥躬身揖礼,转身退出去。
  “老太爷,您怎么了?”
  “翊哥是个好孩儿,可如今府中这般光景,只能委屈他,”老太爷锤了两下胸口,低叹:“老夫这心里难受的很。”
  刘奎沉默片刻,缓缓道:“适才三少爷说大厦将倾,一木难支,老奴认为却是在恰当不过,如今三少爷只是稍退一步,有朝一日他定能大放异彩。”
  “唉……”老太爷喃喃道:“总想着功成名就,站在高处仰望众人,可真走到那个位置,却发现往前一步是悬崖峭壁,后退一步是万丈深渊,唉!进退不得。”
  刘奎低声道:“所以说府中焉何能少了您,若没了您坐镇,镇国将军府怕是风雨飘零,摇摇欲坠。”
  老太爷低声道:“得了功名利禄反而越发的小心翼翼,回头一想,这些年为了建功立业忘了家,忘了妻儿,到头来什么也没剩下。”
  刘奎回答不出,唯有弯腰捡起地上的棋子,轻声道:“老太爷,继大老爷二老爷之后,府中有睿哥及翊哥两位能文能武的小主子,镇国将军府只会越来越昌盛。”
  “昌盛与否,那时老夫已然看不到,只期许他们能保住命就好。”
  刘奎捡棋子的手一顿,低声道:“这只能看主子们的造化。”
  翊哥出去后,砚台小声道:“少爷,您脸色不虞,可是老太爷交代何话?”
  “多嘴!”翊哥斜了他一眼,冷冷道。
  砚台忙闭上嘴,低声道:“奴才错了!不该多舌!”
  “回书房。”翊哥淡淡道,祖父的担忧,他何尝不知,遂祖父派人唤他过来,心中早已猜到其原由,与他而言,并未有甚打击,失落到是有那么一点,但……但诚如祖父所说,如今府中风光太盛,若此时再出一名状元,甭说朝堂众人,便是圣上也会忌惮他们家,遂只有他退一步,方能保府上的安宁安稳,但那又何妨,谁让他是刘家子孙,承其庇佑时焉能不为此付出些许代价。
  砚台摸了摸头:……
  今日众姐妹异常的欣喜,只因韩夫子金秋下场,近几日他要闭门读书,一心科考,她们自是顺理成章不用去学堂上课。
  焉何不喜!
  真乃喜从天降!
  五姐低声道:“在祖父那里住的可曾习惯?”
  刘湘婉噘嘴道:“五姐一直未问,妹妹以为你在跟我怄气,不甚搭理我,害我很是胡思乱想。”
  五姐拧了拧她的脸颊,哼声道:“还不是不敢问,怕你在祖父院子过得不顺心,一问之下抹眼泪,何苦惹你伤怀。”
  七姐捂嘴偷笑:“六姐,不光五姐,便是我也不敢轻易开口。”
  “你们着实想多了,祖父虽脾气暴躁,但只要你顺他心意,便不会对你发火。”
  “如何让祖父顺心顺意?”五姐七姐异口同声道。
  刘湘婉诧异的看着她们:“今日你们怎这么有默契。”
  “好奇,好奇而已。”五姐七姐对视一眼,讪笑道。
  刘湘婉不甚在意她们心底的小心思,如今她已搬到祖父院子,便是祖父不甚欣喜她,再让她搬出来也无妨,遂掰着手指慢慢道:“卯时晨起,陪祖父晨练,辰时用膳,巳时跟你们一道上课,午时用膳后睡上一觉,下午去孙嬷嬷处学规矩,回去后与祖父对弈,再一道用膳。”
  五姐七姐吃惊道:“你跟祖父一同用膳?”
  刘湘婉点头:“院子里唯有我与祖父二人,不该一同用膳吗?”
  五姐低声问:“跟祖父一道用膳,你能吃下去?”
  “祖父那里还有一个好处,就是伙食好。”前提不惹他老人家生气,定是荤素搭配,让人吃的意犹未尽,且自打她去了祖父的院子,许是伙食好了,肉也跟着涨了不少,连赵妈妈都说她脸颊圆润少许。
  “那你同祖父一道用膳,可会说话?”
  “焉能?咱们家的家训可是食不言寝不去!”此话对外只能这么说,不然祖父的形象怕是一落千丈。
  五姐七姐不禁又对视一眼:这般光景下,六妹/六姐还能吃下饭,真乃神人!
  招娣上前一步,低声道:“姑娘,您不是着急回去吗?”
  对了!
  今日大哥与祖父对弈!
  她定要前去观摩嘲笑一番!
  刘湘婉赧颜道:“眼下妹妹有点事,不能陪你们多聊,待下午在与你们细说。”
  五姐七姐点了点头,目送她离开,直至身影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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