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晴放在袖子里的手，握得紧紧的，眼眶微红，眼眸低垂：“祖母，我想先去看看母亲。”
老夫人本来带着笑意的脸，顿时淡了几分，不过看到大孙女的神情，又想着大儿媳妇的情况，叹了口气说：“去。也告诉你母亲，让她放心，我会帮她照顾好昊哥儿和暖姐儿。”
说完便让婆子也把两个小的一起抱进去，她这里也不急在这一时，倒是大儿媳，怕是撑不了几日。便也多让她和孩子香亲香亲。说起来也是龙凤胎的福气大，大儿媳受不住，这才不好了。
……
对于大房发生的风风雨雨，阿晚是毫不在意，她此时正拿着毛笔字在练习大字，便见月氏一脸悲痛的回来，快口的吩咐下去，把房间里鲜艳的东西都暂时收拢起来。
阿晚才知道，强撑了四日的大夫人终于油尽灯枯，死了。
“真是可惜了。”
月氏听到阿晚这话，也忍不住跟着感叹说道：“谁说不是呢。你大伯母好不容易才生下儿子，还是龙凤胎，世事难料，这一天福气都还没享用，便灭了。若是她身体无恙的话，这个时间怕正是风光鼎盛。但如今…”说着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想到大嫂入门十年，因膝下无子，备受冷落，好不容易生下龙凤胎，能扬眉吐气一番，自己却没了。
说起来是福气但其实苦命！
阿晚倒是再没有接话，不过却停了手，喊了丫鬟帮自己去寻素色的衣衫。
大夫人死了，做为她的侄女，虽然年纪小，没她什么大事，不过这几日怕也够她忙的。此后更还有十个月的小服。
开口说道：“娘，赶紧换衣服。前头事多，若是晚了，祖母可又要不高兴了。”
月氏经过阿晚的提醒，这才恍然，不敢耽搁，立刻让丫头们伺候着，换了衣服，带着阿晚往前走去。
因为大夫人为桑家生下龙凤胎，是大功臣，她本身又还有四品恭人的诰命在身，她的丧仪办的很盛大。就是大夫人娘家那边也十分满意，纷纷出言安慰桑正。
说什么，姐夫不要难过，是姐姐自己承受不住福气，这才没了，日子还要过，千万不要太过伤怀之类云云的话。
让阿晚心中嗤笑不已。
怕是好处拿够了，这才如此做派。
“大姐，你也来看昊哥儿和暖姐儿吗？”年纪小实在有些占便宜，即便是家中有丧事，也基本没她什么事。想了想，便去看了刚出生几天的龙凤胎。却没想到刚好碰到桑晴。
这个大伯父家的重生堂姐便是个有运气的，虽然坎坷，但若无意外，却是富贵的人上人。
连带着桑家，也因为她，而更上一个台阶，成了真真的豪门富贵之家。
第109章 宅斗有毒
桑晴看着桑晚, 便也想到四叔一家，目光飞快的闪过一丝复杂和叹息。
阿晚只当自己没看见，说道：“大姐, 昊哥儿和暖姐儿生的真好看, 比小弟还要好看。”她口中的小弟是月氏所生的幼子，才过完一岁生辰没几日。
月氏只比大夫人晚一年进门，嫁的是老夫人的幼子桑德，因不是掌家媳妇，凡事又有大夫人在跟前顶着。而且不比大夫人只在进门头年生下一个女儿便没动静，月氏算得上是这个时代的有福气的。
月氏年初进门，赶年底就生了嫡长子。
此后每隔一年，月氏便有所生育，桑晚是她的第三个孩子, 今年五岁，桑晚上有九岁的大哥，七岁的二哥, 下面还有三岁的大弟和刚满周岁的小弟。
因而月氏的日子过得很是滋润。
做为桑德和月氏唯一的女儿，桑晚的待遇自是杠杠的。
听到这话, 桑晴的目光倒是柔和一些, 轻道：“不过是小孩子家家, 不都一个样哪有什么好看不好看。”但却动作小心的抱起了昊哥儿的襁褓。经过上辈子的事情, 她深切的知道，有一个嫡亲弟弟的重要性，当年若非她无依无靠, 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但如今已经不同，母亲虽然没了，但却给她留下了昊哥儿。
她一定会护着弟弟平安长大。
阿晚见此，侧头看向另外一个襁褓，那日后也不是个消停的，又想到便宜堂姐日后的机遇。果然，她还是要想法子让蠢爹早日放弃考进士的念头，早日谋个小官，远远的离开桑府这个是非之地。
……
大夫人的丧仪过去，生活还是要继续。
刚出生就失了生母的龙凤胎昊哥儿和暖姐儿，则是被老夫人抱到荣寿堂亲自教养。而桑晴也为了能够更好的帮忙照顾弟弟，征得老夫人和桑正的同意，住到了荣寿堂隔壁的芷清苑居住。
花开花落，春去秋来，如此五年便过去了。
四年前桑正过了妻孝后，很快又再娶了新夫人，继妻姓李，皇商出身，原本李氏这般出身，怎么也做不得四品知府的正妻，哪怕是填房也轮不到她。不过谁让桑正见色心起，这李氏才十六岁，娇艳鲜嫩，心机了得，在偶遇了一次桑正，便迷住他的心窍，要娶李氏进门。
而老夫人早已管不住大儿子，便看在李氏极为丰厚的嫁妆上，也就许她进门了。
李氏出身在皇商之家，家里姐妹一大堆，她又是嫡长女，最是会算计的人。自进门起，对桑正温柔小意不再话下，哄得本就对她感观不错的桑正，满意连连。对下人出手也大方，引得桑府的奴才对她赞赏有加。至于老夫人那里更是不用说，晨昏定省，伺候的无微不至，私下里更是送了不少好东西孝敬，让老夫人嘴上即便不说，但心里也是满意的。
只觉得这个新儿媳，比之前头的那一个，知情识趣不少。
就在去岁又生下一子，彻底坐稳自己桑家大夫人的位置。
志得意满的李氏，却没想到自己竟栽倒了一个丫头片子的手里，就是先头大夫人留下的嫡长女，桑晴。
其实入门以来，她多半的目光都是放到了先头大夫人留下的那对龙凤胎的身上。尤其是男孩儿的身上，先时虽没有自己的孩子，就已经起了心思。不过彼时她刚入府，根基不稳，自然不敢贸贸然开口。
但如今不同，她进门已经四年，也生了自己的儿子，翻出了角落里的那点心思，带了点便试探性提出想要把两个孩子抱到自己膝下教养。
老夫人虽然喜欢龙凤胎，但因年纪大了，到底精神不济，冷眼看着李氏也还不错，便也有所心动。桑正确实无所谓，不过却被桑晴给劝下。
她这个继母是个心狠手辣的，上辈子就是她害了自己的一辈子，如今提出要把昊哥儿和暖姐儿抱过去，想也知道不安什么好心。暖姐儿也就罢了，但昊哥儿却是她的依靠，岂容她有所算计。
而且立刻动作迅速的，接连爆出她对姨娘下药，对庶出子女不慈等行为。对老夫人来说，姨娘什么她不在意，但对子嗣下手，她就不能容忍了。
立刻就夺了她的管家权，本是要交给小儿媳妇来打理，不过经过身边嬷嬷的提醒，便想起大孙女今年也已经十三，再有两年便及笄，没几年就该嫁人了，现下也该学着管家了。老夫人想着月氏再好，也是外人，不如孙女来的亲近，况且月氏下个月也要和老四外任。
几下综合下来，便直接把管家权交给了桑晴。
李氏是气的要死，但若非她刚生了儿子，单凭她那两条罪证，即便不休了她，也要被关进佛堂养身了。
便是如此，不止是老夫人对她不满，就是桑正对她也不满。李氏虽然好，不过他也看了四年，心里已经有些腻歪。如今她又做下如此错事，是该冷冷了，免得她恃宠生娇。
经过这件事，李氏顿时消停了许多。
为了能够哄回婆母和夫君的心，李氏把百年老参和灵芝等，像是不要钱一样送到老夫人房里。至于桑正那里，忍着疼，特意让人买了两个模样娇俏，被人特意调|教好的姑娘，开了脸，给他做了通房丫头。
如此行事，总算是让老夫人和桑正对她软了态度。
不过李氏私下里却对陪嫁嬷嬷忿恨道：“我不过就是提了一句罢了。大姑娘倒是心狠，居然这么对我，怎么我也是她的母亲？教养昊哥儿和暖姐儿，都是应该的。”想到那天桑晴话里话外都说自己身份卑贱，不配教养孩子。
心口气的越发疼。
“夫人，不要怨老奴话过，咱们旺哥儿还小，您也太着急了一些。大姑娘的狠辣厉害，您又不是没见识过，又有老夫人给她撑腰。就是老爷见大姑娘生的好，也有待价而沽的意思。”嬷嬷开口说道。
话虽然是难听一些，但是却也是实话。
李氏冷声道：“那我也不能凭她如此作践我？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她进门以来大姑娘就看她不顺眼，处处和她作对，给了她不少气受。偏生，扬州城内都道，知府桑正的嫡长女，精通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才德兼备，还是数一数二的大美人。
因此见她年长，也有不少夫人，前来打听她的婚事。
对了，婚事……
想到这里李氏的眼珠子转了转，立刻低声对嬷嬷说，“嬷嬷，你帮我办件事。”
说着便在嬷嬷的耳朵边，小声嘀咕几句。
但却惊得嬷嬷的脸色大变，声音都有些抖：“夫人，万万不可。”
李氏却冷了面：“照我说的做就是。”
嬷嬷只能苦着脸应下。
她就不明白了，大夫人为什么就转不过来这个弯呢？大姑娘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个注定要出门的姑娘家，是家里的娇客，日后也就是一副嫁妆打发了事，偏生夫人就要和大姑娘过不去？不过也没办法，大夫人既然铁了心，她这个做奴才的也只能照做罢了。谁让她一家子的性命都捏在大夫人手里呢。
……
大房这段时间闹得极为厉害，大夫人和桑晴数次的交手，都以失败而告终，这也让阿晚看足了热闹。
果然女主身边发生的事就是精彩，就这么离开，她还有点不舍得呢。
“晚晚，这几日就让丫头把你的东西收拢一下，你日常惯用的都带上，咱们这一走少数也要三年的时间。”月氏摸了摸女儿的头发温声说道。
阿晚点头答应下来。
经过三年不着痕迹的劝说，她那个蠢爹总算是彻底认清，自己在科举上也就是举人的水平，终于是放弃。有亲哥桑正帮忙疏通关系，又花了不少银钱打点，为其某了平州双喜县县令之位。
下个月就要上任。
因此这段时间月氏都在收拾东西，不过她们一家也不是都去。像是她家便宜大哥就要留下来代替父母孝敬老夫人，再有就是大哥已经十二岁，有意让他明年下场一试，纵然不舍月氏也不会耽搁儿子的前程。
再有就是桑德的几个妾室，除了刚纳下正新鲜的两个外，其余的都要留下来。
妾室即便不情愿也没办法，不说敢到桑德跟前说算，就是在月氏面前，也只能在心里嘀咕。其实月氏不算聪明人，心机手段都很一般，和桑德夫妻感情也一般，但她生有四个儿子和一个女儿，这就是她的底气。
一应东西准的差不多，眼见日子也快要到了。
阿晚这几日的时间是日日的到老夫人那里，一陪就是整天，老夫人上了年纪，越发喜欢子孙绕膝，共享天伦的场景。最喜欢做的就是把一应孙子孙女叫到跟前，陪她说话，捧着她。
已经过世的祖父有四子，两嫡两庶，庶出的两个儿子，在祖父一过世，便被老夫人分了出去。只留两个嫡亲儿子在跟前孝敬。而不管是桑正还是桑德，儿女都还算是繁荣，老夫人的孙子孙女加在一起有十多个。
阿晚先前都是去点个卯就回来，她不大喜欢老夫人，况且她的任务中也不包括老夫人，她也不是桑晴那般境遇，犯不着凑上前。月氏念叨了几次，见阿晚没动静，她也舍不得逼迫女儿，便也不再劝说。
只是这几日不同，他们马上要离开，她做为孙女能多陪就多陪。
不过跟前有稳重端庄，明艳大气的长孙女，后又有娇俏可人，正是讨人喜欢的小孙女，中间还有几个聪明伶俐的庶出孙女。阿晚虽说日日去，但若非老夫人点名，她是很少开口说话。
如是过去七天，终于等到他们要离开的日子。
阿晚激动的半宿没睡，要知道来到这里后，因年纪小，老夫人对孙女们的管束又紧，几年了，她就只跟着月氏出去上香两次，其余都被困在这小小的宅院里。
真的是快要无聊死了。
等到了双喜县，没了老夫人盯着，那不就是她的天下。至于桑德和月氏，搞定他们妥妥的，一点难度都没有。
只是让阿晚没想到的是，就在要出发的前夕，竟有出了变故，就是不知道桑晴是怎么说动桑正的，桑正竟要蠢爹和月氏把桑昊也一起带走。
关键时，蠢爹和月氏还答应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嗯，继女和继母正式交锋。可惜看不到。
第110章 宅斗有毒
阿晚是真的没想到，她千防万防, 眼见就要走上康庄大道, 临到跟前, 她不过一时稍松懈就来了这么一出。
果然老祖宗的警告没错, 越是到跟前, 越不能松懈。
“母亲，昊哥儿为什么要跟我们一起走？”秉承着不懂就要问的原则，阿晚直接开口问道。
月氏刚知道时, 心里也有点不情愿，要知道她自己的孩子都还照应不过来，这不是给她找麻烦吗？只是桑德已经答应下来，她也不好再开口说什么？不然不是摆明不愿意, 她夫君这个县令的位置, 还要多亏大伯帮忙。日后他们这一方需要帮衬的地方也多, 她可不敢得罪大伯。
便说：“这是你大伯父和你爹商议的, 想必有什么用意？不过是个小孩子, 好吃好喝的照料就是。”
阿晚看着心大的月氏, 心里轻叹了一口气，这简直就是个烫手山芋啊！而且更是他们四房劫难的开始。
桑昊是长房一脉的嫡长子, 不说桑晴看他跟眼珠子一样，就是桑正也因这个儿子乃是龙凤胎而对他另眼相看, 而桑昊也不负所望，端的是生的聪明又伶俐，如今不过五岁, 四书便已经念了一半，听说天资颇为不俗。
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先天弱了一点，不过这几年来也已经被桑晴给精心养了回来。
但到底先天弱一点。
这次桑昊跟着他们一起离开，桑昊再怎么聪明，也不过是个才五岁的孩子，咋然离开家，又是跟着不太熟的四叔和四婶，这让他不免多想了一些。况且从扬州到双喜县足有五日的路程，路途颠簸，小孩子有些承受不住，兼之月氏本业不是个太细心的性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