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君华虽然得宠,但地位终归低了一级,国公老夫人又并不向着她,因此这几日被国公夫人为难也确实过得不太舒心。
谁知道就在这时候,席卿姿这个不动脑筋的傻丫头自己送了上来,那岂不是正好?
就让包氏和国公夫人两方撞破头去吧。
穆君华早在和席卿姿说话的过程中给她话里话外种了不少暗示下去,只看这丫头的手段能不能用得上。
为此,她今日都能笑脸去国公夫人的院子里受一会儿气。只要想着席卿姿得手之后国公夫人的表情是什么样,穆君华就能乐上三天。
到了国公夫人的院子外后,穆君华嘱咐席卿姿和她的大丫鬟留在院门外不远处,便自己进去了。
席卿姿在原地等了不一会儿,果然看见一面之缘的镇国公世子从院子里面走出来,穿着一身石青色的袍子,身姿颀长,看起来贵气逼人。
席卿姿握了握拳头,轻出一口气,低着头往前走去,假装不经意地在丫鬟的提醒下抬头“凑巧”看见了迎面而来的镇国公世子,盈盈下拜,“见过世子。”
她素来最不齿席青容柔柔弱弱讨男人喜欢那一套,但也从母亲口中知道许多男人吃的就是这一套,因此咬牙现学现卖起来,在镇国公世子喊起的时候,她脚下微微一崴,往他的面前倒了过去。
镇国公世子一愣,下意识地伸手扶住席卿姿,只见少女含羞带怯地靠在他怀中并没有立刻起来的意思,顿时一挑眉明白了过来。
这手段可也太直白了点。
席卿姿借着宽袍大袖的遮掩,从袖中将纸包抖开,白色的药粉胡乱地倒了她一手,指缝和掌心里黏得到处都是。
她这时候也管不了是不时被浪费了许多,只记得母亲说过这药粉若是单用也有效果,只是没那么霸道,只能让人产生些许意醉神迷的错觉,正好是适合她这时候使用的。
即将要被世子扶着站好的当口,席卿姿的丫头惊惶失措地走了过来,看着像是要搀住她,实则一个巧劲就将席卿姿往前推了推。
席卿姿哎呀一声,不自觉地向前伸出手去,按在了镇国公世子的胸口上。
药粉沾染在那白色的衣缘,不凑近了看根本看不出来。
“小女冒犯了世子,实在是……”席卿姿站稳后,慌慌张张地低下了头,“……实在是羞愧难当!”
镇国公世子松了手,似乎从席卿姿身上闻到一股轻淡的幽香,那香味勾得他心里痒痒,令他不自觉地往前凑了凑,“席二姑娘没伤着便好。那日在席府中见你,似乎不是这么胆小的性子。”
席卿姿捏着嗓子,细声细气道,“在府中亲人身旁,难免放肆些,让世子见笑了。”
镇国公世子皱了皱眉,对这显得有些矫揉造作的嗓音无感,“席二姑娘今日来国公府,是拜会我母亲?”
“是。”席卿姿道,“是府中……另一位夫人带我过来的。”
镇国公世子想了想,便知道她说的是刚刚才进去的穆君华,顿时皱眉。
“世子。”席卿姿抬头观察着镇国公世子的表情,见他似乎有些不悦,猜测是药粉还没生效,便硬着头皮道,“是我来得不是时候吗?现在若不方便拜见夫人,我便改日再递帖子来。原也只是想替母亲向夫人道一声歉,左右多久都能等的。”
院子里这会儿国公夫人和穆君华剑拔弩张明枪暗箭的,当然不适合席卿姿进去了。
镇国公世子摆摆手,没有详说,“我送席二姑娘出府吧。”
席卿姿有些失望,她没有移动步伐,而是咬了咬嘴唇后,孤注一掷地朝镇国公世子靠近过去,轻声道,“世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她离得远时还好,靠得近了之后,那蚀骨销魂的幽香似乎更加明显了。镇国公世子只觉得自己的理智逐渐远去,席卿姿原本只能算是中人之姿的面容,也在视野里变得美若天仙起来。
他不自觉地点头,“好。”
席卿姿心中一喜,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只觉得自己似乎也闻到了一股奇怪的香味。
那香味像是一支小钩子,勾呀勾的,就将人心底深处的欲望勾了出来。
席卿姿带着世子走了一段距离,还没完全离开国公夫人的院子,就觉得自己腿脚酸软,眼前带雾,不由得轻喘着气转头唤道,“世子,我……”
话还没说完,男人的气息就迎面逼了过来,将她整个人包裹在了里面。
席卿姿仰着头,哆哆嗦嗦地迎接全然陌生的亲吻,混沌的大脑这一刻也分辨不出自己究竟是该后悔还是该窃喜。
第51章
席卿姿那日去了镇国公府的事情, 席向晚是知道的。
因而到了黄昏时分, 听闻席卿姿还没有回来、包氏在祠堂大闹起来的时候, 席向晚也有些讶然,带人赶去了祠堂。
包氏只在祠堂里面被关了几日,似乎就已经有些疯魔了。
席向晚赶到的时候, 包氏正指着王氏的鼻子阴阳怪气, “我的女儿绝不会做出让我担心的事情, 一定是你趁我失势算计了她!若今日我女儿有个三长两短, 我包氏可不是个心慈手软的!”
席向晚上前两步, 就将母亲王氏挡在了身后,她淡淡道,“三叔母是个什么人, 我和母亲心中清楚得很。”
包氏乍见到席向晚出现, 冷笑一声,“兴许是你这小丫头在背后兴风作浪也说不定,也不知道你暗中嫉妒卿姿究竟有多久, 这人一嫉妒起来,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
席向晚充耳不闻,吩咐身旁婆子们拦住势单力薄的包氏, 就搀着王氏往外走去,轻声道,“二妹妹自己跑去镇国公府,定然是得了镇国公府的回帖,还能在国公府里被人吃了不成, 母亲不必多虑,让下人们去一趟国公府,自己在院子里等着便是,何必上赶着来受这人的气。”
包氏气恼的喊声在她们身后逐渐远去。
王氏摇头苦笑,“我也是有女儿的人,知道她虽然平日可恶,但对自己的女儿却是没得说的。今日这般模样,也是真担心她女儿出事。”
席向晚闻言只是笑,“若是真出了事,也怪不了谁的。”
她说这话时是无心,可谁知一语成谶。
席府派去国公府问话的下人在府外瞧见了主人家的马车,一问才知道席卿姿带着丫鬟进了国公府之后居然小半天了就没出来过,吓得赶紧回府回报现在负责掌家的王氏。
王氏也被唬了一跳,正要派人去通知席老夫人时,被席向晚伸手拦住了。
“母亲,还未确定的事,又不是咱们这儿的,先不要惊动祖母了。”席向晚笑着道,“女儿以为先拿母亲的帖子去国公府问问吧,总不至于二妹妹能在他们的府里出事。”
王氏这才冷静下来,轻出一口气,吩咐人照着席向晚的意思去办了。
不多久,派去国公府的人一脸菜色地回来了,请王氏和席向晚一道去了前厅,说是国公府亲自差人把席卿姿给送了回来。
席向晚听到这儿,才觉得事情变得有趣起来。
她轻声安慰着王氏去了前厅,结果见到已经在那儿等着的却是国公夫人和镇国公世子,两人面上的表情均十分复杂,见到王氏和席向晚进来,二人纷纷正了脸色。
双方只简单地问了好,王氏便开口道,“二姑娘可是身子不适?”
听到王氏这么问,国公夫人似乎是深吸了口气,而坐在她一旁的镇国公世子则是轻轻皱起了眉毛。
席向晚立在母亲身边,只观察着两人的神情就猜到了不少东西。
显然,席卿姿在国公府出了事,而且这事不小,让国公夫人觉得需要亲自登门解释,更是牵扯到了本不该对这些后宅之事有所交集的镇国公世子。
席卿姿和镇国公世子之间能有什么联系?
除了男女私情以外……还能有什么?
“席二姑娘的身子倒是并无大碍,只是这会儿睡沉了,人还在外头的马车上。”国公夫人沉声说道,“今日之事,多有蹊跷,可事情终归是发生了,我还是该带着逆子来道个歉。”
王氏的目光往垂着脸的镇国公世子身上撇了一下,内心浮出一个不可能的猜想来。
“我也不和夫人就绕弯子了。”国公夫人面上毫无笑意,“我这逆子,头脑发热,将登门拜访的席二姑娘……占了。”
席向晚一直看着镇国公世子,见他这时候脸上露出两分阴狠和不以为然来,心中笑了笑。
包氏手中有那勾情的秘药,说不定就残留了些。可席卿姿居然会蠢到直接到别人家拜访的时候就将这药用上?
镇国公世子虽说不是汴京城中最出名的公子,但也是明晃晃的好夫家,谁家名门望族都想着要攀个亲的。
不说别的,只他那位正妻,就是太后的娘家侄女,得了皇帝赐婚圣旨之后办的婚礼,十里红妆,汴京人津津乐道了许久。
只凭“镇国公世子”这五个字,他要什么样的女人,多多少少都能得到手,没理由青天白日就登徒子地急吼吼把席卿姿要了。
有脑子的人稍稍一想,就猜得到镇国公世子是着了道。
至于是着了谁的道……这还不好说。
席向晚能想到这点,国公夫人自然也想得到,可她还是一开口就将责任揽在了国公府的身上,这样席府如果再怪罪下去,就是蹬鼻子上脸了。
王氏也明白这个道理,边派人去知会了席老夫人,又让人去将席卿姿送回平湖院里,一切动作虽然小心得紧,又是在夜里,消息多少还是被传了出去。
包氏是从唐新月派来的人那里听说了事情的梗概,先是勃然大怒一番,而后突地又冷静了下来。
既然国公夫人亲自带着世子上门将席卿姿送回来,息事宁人的态度可以说十分明确。
毕竟算计不算计的,若是席卿姿真的脖子一拧要寻死,镇国公府也讨不到什么好处,还不如捏着鼻子……把人娶回家。
包氏想到这里,顿时神清气爽:自此以后,她女儿就是国公府的人,这归宿可不比席青容好得多?就连未来的席向晚,也未必能找到这么好的亲事!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席卿姿被国公府送回来的时候早已尘埃落定,席老夫人第二日叫了女医过来给席卿姿检查,果然已经不是处子之身。
巧的是,女医又说了,昨日是席卿姿第一次承欢,这又顺便澄清了席卿姿和外男私相授受的传闻。
席卿姿伏在床上,想着昨日回忆里模糊不清、却仍然令人面红耳赤的种种,掀起被子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青青紫紫,害羞地捂住了脸。
国公夫人亲自来看望了她,还承诺一定会给她个交代,这可不就是明晃晃地保证了她肯定能嫁进国公府去?
镇国公府!那简直是汴京城中顶尖的好地方了,更何况,她的未来夫君,可是以后的镇国公……
席卿姿想着穆君华的架势气度,不由得也幻想起了自己以后作为宠妾,俩所当然地压过正妻一头的场景来。
镇国公世子却郁郁寡欢,“她不过中人之姿,儿子便是再荒唐也不会在光天化日之下……!”
“这是中了穆君华的计。”国公夫人坐在马车之中,神情冷凝,“不早不晚,偏偏让她给撞见你们俩完事,一切都是她算好了的。你知你父亲向来偏听偏信,若在这事上留下把柄,说不定怎么责骂你,小心为上。”
“可也不能就让我收她当妾室!”镇国公世子怒道,“别人还以为我是什么急色之徒了?再说,她这般歹毒心性的女人,纳来作甚!”
“我见过她了,没什么城府的小姑娘。”国公夫人安抚地拍拍儿子的手臂,意有所指道,“进了深宅大院,你不见她,又有正妻压着,她能掀起什么浪来?”
席卿姿的亲事定得潦潦草草,先前一点预兆也没有,突然就在及笄之前被一顶轿子从镇国公府的侧门送了出去,让不少长眼睛的人白白看了笑话。
席卿姿刚进镇国公府的时候,满心都是美好的未来,可谁知险些连门都进不去。
世子妃借口她还不到及笄,不是大庆的准嫁年纪,让下人们将轿子在门口硬是堵了半个时辰,引来众人围观许久后才勉强放行了。
席卿姿什么时候受过这般屈辱,气得哆嗦,一进屋子便嚷嚷着要喝水,国公府的下人默不作声地给她倒了茶水,手指微微一翘就将一指甲盖的白色药粉倒了进去。
席卿姿想也不想地仰头喝了下去,皱眉将杯子摔了,“这什么茶,这么难喝!”
“奴婢去再沏一壶。”下人低眉顺眼地答完,出了院子便去见了世子妃。
“喝下了?”世子妃笑了笑,让身边嬷嬷给了这人赏银打发走后,才对嬷嬷道,“也真是蠢得可以,绝孕的药,就这么想也不想地喝下去了。”
她已经为镇国公世子生了嫡长子,国公夫人和老夫人又待她亲厚,世子妃将世子拿捏得正好,这后院里,本不该多一个妾室出来,偏偏席卿姿和穆君华串通一气让她们吃了这样的大亏,世子妃怎肯罢休?
嬷嬷恭敬地鞠了鞠身子,“您不用气,只要没了那穆氏帮忙,这席二姑娘翻不了跟头。等风头过去了,谁还能想得起她是不是还安好着呢。”
世子妃抿了口茶,微微冷笑,“想算计我夫君和世子的位置,手也伸得忒长了些!穆氏暂且动不了,一个席卿姿还想唱大戏?”
席卿姿走时耀武扬威,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要去镇国公府当正妻的架势了。
席向晚知道世子妃和世子必定容不下席卿姿,心中不以为意,席青容却气得跑到云辉院里实打实地哭了一场。
“虽然大理寺还没出定论,但谁都知道那日诗会上二姐姐就是故意的!”席青容边哭边拽着席向晚的袖子,“就连大姐姐你也险些……可她如今要嫁进镇国公府里,那过去的事情,恐怕镇国公府也就不会再追究了,可谁能来替我要个公道呢?”
席青容白净的面庞上,一双杏眼已经哭得通红,泪痕楚楚可怜地挂在腮边,若是男人见了,多半忍不住想要好好护在怀中呵护一番。
只不过在她面前的人是席向晚。
席向晚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袖子救了回来,让碧兰往席青容面前递了杯茶,淡淡道,“大理寺判案的事情,又怎么会因为一桩还没成的婚事就有偏颇呢?三妹妹这话在我院子里说说也罢,若是传到外面,少不了有人说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