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室宜家——时衿
时间:2019-06-07 16:13:26

  很奇妙的感觉。
  陆以凝心跳始终平息不下来,她闭着眼睛,在继续装睡和立刻睁眼起身道歉之间犹豫了几秒,还没做好决定,就感觉到有只手轻搁在了她的左边额头上。
  一秒,两秒,三秒。
  陆以凝屏住呼吸,心快跳到嗓子眼的时候,那只手微微用力一推,替她做了决定——
  下一秒,她的额头和车窗来了个猝不及防的亲密接触。
  清清脆脆,“噔”的一声。
 
 
第2章 
  声音着实不小。
  车里这会儿没放音乐,安安静静,所以这极其突兀的一声“噔”之后,连前排的两个人都被惊得不轻。
  谢坤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无比精彩,他眼眶撑大,眉毛也跟着跳跃起来,他脖子僵了一下,然后以十分缓慢的动作扭了两次。
  一次是看后排的男生,还有一次是看旁边的陆竟行。
  前者似乎没觉得自己做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跟刚才那声“噔”没存在过一样,眼皮一垂,重新闭目养起神来。
  后者就完全不一样了。
  毕竟是自己的妹妹,被这么粗暴地对待,不可能也这么淡定,陆竟行把车速放缓,皱眉:“唐慕白,你想死吗?”
  后排男生这才掀了下眼皮,极其敷衍的一声:“不想。”
  他声音浅淡,毫无愧意。
  唐慕白甚至觉得,这根本怪不了他。
  本来他就几天没睡好了,昨天从实验室出来就过了十一点,回到宿舍后又写了两个小时的报告,好不容易忙完正事上了床,宿舍里几个呼噜娃又此起彼伏的奏起交响曲来,饱受摧残之下,唐慕白只睡了四个小时。
  刚才上车之后,他连旁边坐的是男是女都没仔细看,拿着外套蒙了头就睡。
  结果好不容易快睡着的时候,一颗头就这么直戳戳砸了下来,他哪里还顾得上谁,反正直接推开就对了。
  这一推,一不小心就用力过猛了。
  唐慕白困意稍减,眉梢无所谓地轻挑了下,瞥向旁边还闭着眼睛靠在车窗上的陆以凝,“你女朋友?”
  陆竟行眉头皱得越发深,“我妹妹。”
  “哦。”
  几秒后,“应该不疼。”
  男生说着又侧了一下眸,女生和他的距离已经拉的很开,短发被折腾得有些乱,遮住了小半张脸,看不清楚五官的具体模样,只能隐约看到她挺翘莹白的鼻尖。
  视线再下移,女孩子手指细长白皙,蜷曲着的手指正越收越紧。
  唐慕白嘴角蓦地一歪,他语气坦然,而且有理有据,“你看她都没醒。”
  陆以凝:“……”
  本来不说还好,这话音刚刚落下,那股子尖锐的痛感就像是得到了什么指令,瞬间蔓延开来。
  陆以凝甚至觉得自己额头上已经起了一个包。
  前面谢坤还不怕事大一样煽风点火,“小白,你也太不懂怜香惜玉了吧?”
  要是换成他,别说推开貌美如花的小学妹,他巴不得让她靠着,想靠多久靠多久。
  唐慕白斜他一眼,没理他。
  “不过话说回来,”谢坤见他清醒了不少,连话都多了起来,“你居然不认识阿行的妹妹?”
  唐慕白反问:“你以为我是你?”
  明明自己有车,还三天两头地蹭陆竟行的车,时间长了,陆竟行的亲朋好友全被他认识了个遍。
  谢坤撇了撇嘴角,试图扳回一城,“你不打算道个歉吗?”
  “跟谁道,”男声停顿半秒,“你吗?”
  “……”
  谢坤话一哽,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当事人还没醒。
  后座男生把视线收回,不等谢坤再说话,把黑色外套往上一拉,整张脸都被遮住之后,他声音带着闷闷的笑意,难得爆了次粗口。
  两个字。
  类似于“傻瓜”的意思,当然,比“傻瓜”要稍微难听了那么一点。
  这是唐慕白第二次说这两个字,至少在谢坤的印象里是这样。
  他蹭陆竟行的车是有原因的。
  比起蹭车,他当然更愿意开自己的车。
  只不过谢坤实在不是开车的料,科一到科四加起来考了十次才过不说,考下来之后那个小本本还完全成了摆设。
  谢家不差钱,谢坤驾驶证拿下来的第二天,家里立刻就给他安排了一辆百万豪车。
  唐慕白有幸当了他副驾驶的第一人。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谢坤兴致勃勃地拿了车钥匙,为了配得上自己的座驾,他千挑万选了一身最骚包的衣服,还特地给自己的头发定了造型抹了发蜡,结果一坐到驾驶座上,之前学过的东西全都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那辆红色敞篷小宝马停在谢家车库前足足几分钟,转向不会,鸣笛不会,远光灯也不会开,反正不管想要干什么,只要让雨刷疯狂摆动就够了。
  早上七点钟,耳边还有鸟叫声。
  唐慕白坐在他旁边,他起床气严重,面无表情地吐了两个字出来。
  那是谢坤第一次听到他说这两个字。
  唐慕白暴躁归暴躁,不过唐家家教严格,这种话是极少能从他口中说出来的。
  往事不堪回首。
  谢坤重重叹了口气,从苦痛的回忆中抽身而出,刚要跟唐慕白再增进一下感情,头一转,后排两个人全无动静。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又都睡着了。
  ——
  陆以凝额头上真的出了一个包,包不大,但是周围红了一圈。
  刘海一掀,她就像是刚刚被家暴过的小可怜。
  这是半个小时后,陆以凝对着手机前置里的自己产生的第一想法。
  视线一转,旁边的罪魁祸首还在沉睡中,丝毫不知道就在几分钟前,陆竟行已经把车停在了一家餐厅门口。
  目的地到了,当事人还没醒。
  前排的谢坤看了眼时间,然后轻咳了一声,“小白?”
  没反应。
  谢坤又放开嗓子,重重咳了一声,“小白?”
  依旧没反应。
  对方像是陷入了深度睡眠,根本听不到他的声音。
  今天是谢坤和唐慕白两个人班级聚会的日子,车堵了一路,本来时间就不早了,再不把他叫醒估计待会儿进去又要被罚酒。
  谢坤酒力不行而且酒品奇差,当然不可能让这种事发生,但是他又不敢直接上手,思索几秒后,他转过头跟陆以凝打起了商量,“小学妹,那个……你能帮忙叫一下你旁边那位吗?”
  陆以凝:“……”
  谢坤继续给她做思想功课,“你放心,他虽然脾气不好,但是不会对女孩子发火的!”
  陆以凝:“……”
  他似乎忘记刚才那声巨响是从谁的头上发出来的了。
  陆以凝摸了摸鼻子,一对上谢坤可怜巴巴的无助眼神,又实在开不了口拒绝,她咬了咬牙,刚要伸手去扯盖在男生身上的外套,手不知道怎么就碰到了放在腿边的相机。
  相机上的挂带被她不小心扯到,七歪八扭地滚了下去。
  就像她头砸到车窗时一样,“砰”的一下。
  陆以凝头一低,看到相机在自己脚边那双鞋上停了半秒,然后不甘心地滚到了一边,视线再一偏,那双干净无比的白色鞋面上硬生生多了一个坑。
  与此同时,旁边传来男生闷闷的轻哼声。
  刚才还有点声音的车内瞬间安静下来,空气仿佛突然凝滞。
  陆以凝手瞬间僵住,她用力咽了口口水,然后抬头,眼睁睁看着旁边的男生伸手把那件黑色外套扯了下来。
  这个动作明明干脆利落,但是看在陆以凝眼里,像是延长了无数倍的慢动作。
  男生的脸一点点露出来,额前碎发凌乱,桃花眼半眯,鼻梁高挺,再往下,他的嘴唇明显抿成了一个不耐的弧度。
  四目相对几秒,陆以凝眼皮一跳,认错态度极好语速极快地道了歉:“对不起学长,我不是故意的。”
  唐慕白不说话。
  前面两个人还在状况外,见他们两个没动静,也都没主动开口说话。
  沉默了大概有半分钟,陆以凝看到男生动了动手指。
  这人有一双很好看的手,手指白皙干净,指骨分明,连指甲都修剪的整齐圆润。
  十分符合她审美的一双手。
  只不过这只手,下一秒可能就会像拎小鸡一样把她扔下车。
  陆以凝屏住呼吸,夺门而出的念头刚闪出来,她看到男生低头,俯身捡起她的相机放回原位,然后他抬眼看过来,盯着她额头上的包深呼了口气,他脸上还有几分不耐,但是声音清隽干净:“没关系。”
  虽然唐慕白觉得她就是故意的,但是他还是歪了下嘴角,一字一顿轻声道:“你开心就好。”
  陆以凝:“……”
  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只不过不等陆以凝想到问题出在哪里,旁边车门被打开,“走了,广坤。”
  男生声线干净,尾音还轻轻落了个北城人惯带的儿化音,怎么听怎么顺耳。
  不过广坤这个名字——
  陆以凝愣了一下,转头看向副驾驶已经推开车门正准备趁她还没反应过来悄悄溜走的谢坤,“是你吗?”
  谢坤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不出三秒,预感成真。
  他听到温柔轻软的女声顿了顿,“谢广坤?”
  女孩子语气听起来很无辜,当然,如果他这一刻变成聋子,听不出她夹杂在无辜里异常明显的笑意就更好了。
  谢坤:“……”
  他决定杀死半个小时前那个说“还是学妹好”的自己。
  立刻,马上!
 
 
第3章 
  陆以凝确实挺开心的。
  只不过开心的点不是在于相机砸到男生的脚间接为自己报了私仇,而是因为这个男生的长相史无前例地合她的眼缘。
  那两人下了车之后,陆以凝的心跳和呼吸都超速了一路,直到到了姑姑家里还没恢复正常。
  刚才明明也没多看他几眼,但是一闭眼,那张脸又能立刻浮现她脑海里。
  眼睛,鼻子,嘴巴,耳朵……好像每一处都是她喜欢的样子。
  光是想想,陆以凝的嘴角都克制不住地要往上扬。
  换一句话说,她无视了自己头上包的意见,擅自对一个只见过一面、对她来说还算陌生的男生产生了好感。
  不过陆以凝其实没太在意,毕竟好感这回事,就跟她头上的包一样,说没就没。
  她甚至连那个男生的全名都不想知道,唯一想知道的就是,那人的脚有没有出什么问题。
  她之前也不是没被相机砸到过,那玩意重,又棱角分明,“哐当”一下砸到脚上,她差点儿当场瘫痪。
  不过这种问题不太好开口,陆竟行没提,陆以凝也就没刻意地去问。
  陆以凝在姑姑家里待了两天,那个不甘寂寞的包也刚好完完全全从她头上消失。
  周一中午返校前,她午饭还没吃完,一张银行卡就从桌子对面径直被推到了她面前。
  陆以凝看也没看一眼,头一抬,声音很干脆:“姑姑,我不缺钱。”
  “姑姑知道,那也先拿着,女孩子家需要用的东西多,长大了,护肤品衣服什么的都要买,你爸给你的钱虽然不少——”
  陆欣蓉说着,像是意识到什么,话音戛然而止。
  陆以凝不说话,牙齿微用力,轻轻咬住筷子尖。
  陆卫国给她的生活费确实不少。
  宿舍里四个人,其他三个的加在一起都不如她一个人的多。
  餐厅里这会儿就她们姑侄两个人,两厢沉默良久,陆欣蓉叹了口气,“收着吧,别跟姑姑见外,钱这东西不嫌多。”
  陆欣蓉是忙人,一顿饭下来,手机铃声响了好几次,她说完看了眼表,“姑姑去开个会,学校有什么事的话找你哥就行了。”
  “老张,”陆欣蓉起身,出门前不忘叮嘱司机,“待会儿记得送小宜回学校。”
  ——
  陆以凝以前叫陆宜宁。
  陆卫国和妻子徐曼感情不好,他一直以为是女儿名字的问题,后来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个大师给她改成了“陆以凝”这个名字。
  结果改之前还只是三天一小吵一周一大吵,改完之后,两人每天都要大吵一架,矛盾升级,直接光速离了婚。
  至于两个人吵架的原因,再简单不过。
  因为徐曼长得漂亮,相比而言,陆卫国的长相就有些对不起大众。
  徐曼当初会嫁给陆卫国,原因更简单——因为钱。
  陆家不差钱,陆卫国追徐曼的时候更是一掷千金,就这样,两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一样结了婚。
  婚后其实也有一段看似美满的日子,变故就发生在陆以凝出生以后,陆家男丁兴旺,所以男女老少偏爱女孩,陆卫国对她越发的好,徐曼凭借着这个女儿,地位有了质的飞跃。
  只不过好景不长,徐曼在名下有了一些不动产,钱包也鼓起来之后,原形毕露。
  不过在某种程度上,陆以凝其实能理解徐曼。
  毕竟没有哪个富婆愿意每天一睁眼,就看到一张能让自己心情烦躁想踢下床的脸。
  晚上可以关灯,白天可不行。
  就这样,徐曼的身边开始出现了各种各样长相精致又年轻的男人,陆卫国头上的草也一棵接着一棵,逐渐连成了一片草原,不仅喜羊羊喜欢,全村的羊都很喜欢。
  陆卫国虽然爱徐曼的脸,不过他不爱自己头上的青青草原啊,更何况他有钱,多漂亮的女人找不到,后来帽子戴多了,他也想开了,两人终于去民政局扯了离婚证。
  陆以凝的名字也就没改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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