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猜来猜去,却没想到,风平浪静的这一日,一向沉迷处理公务或者练兵的元帅大人,竟然难得叫了人清理了库房,抬出不少这五年积蓄的好东西来,又拿着上好箱子装好了,点了三千兵,一副要出门的架势。
问他干什么去?
一群大兵各个胆大包天,偏偏对上的却是私底下被他们称为阎王爷的大帅,大帅下令,哪里有他们敢问话的份,还是这五年来一直跟在林元帅身边的小子趁着他心情好,大着胆子问了句,这是去哪,怎么要这么大的阵仗。
“金城。”
哦……
金城啊,好地方,之前是南方那边的大本营,只是后来随着年岁,南方渐渐势弱,金城这样一个好地方也就成了一块大肥肉。
毕竟都知道里面的世家与有钱人多,全都是一些潇洒的公子哥和大家小姐,对这些出身大部分草根的大兵来说,那就是一块富得流油的地方。
虽然如今被林时恒约束着打下什么地方不准再如之前那样放肆,可按照大家皆知的潜规则,凡是有什么地方打下来了,住在那一块的城中富户必要带着银钱送上门来,算是拿钱买平安。
林时恒一向是大方的,得了钱自己扣下五成,剩下的论功行赏,弄的他手底下的兵一个个每次到了要打仗的时候就嗷呜嗷呜叫着往前冲,深怕自己冲慢了失去立功的机会。
如今一听说居然要去金城这样富庶的地方,亲兵们一个个眼中都带上了兴奋来。
“是要打下金城吗?金城地小,那边的人又大部分没配枪,大帅何必带那么多的人,一千五便够了。”
“不。”
林时恒骑上马,一身因为贴身而显出宽肩窄腰的帅气军装,又抬起手,戴上了军帽,端的是器宇轩昂。
“是去求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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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提林时恒这话如何惊掉了一众大兵的下巴,就光是他带着三千兵马出发向着金城方向来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金城这边。
林时恒是有自己的配车的,只是三千兵马总不能每一个都坐车,因此他坐在车上慢悠悠的开,一群穿着军装的大兵步履整齐的跟在后面跑,三千人听着不多,可若是放在眼前,那架势足以让过往行人纷纷害怕避让了。
按照如今的速度,再加上晚上休憩与吃饭时间,大约不到三天就能到达金城。
在他还未到达金城城外之前,金城内也是慌乱了一阵。
金城的一些普通百姓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世家们却早早收到了消息,各个开始焦躁不安的反复推测如今该怎么办。
之前国家大乱,金城一些有能力的人家已经出国了一批,这些人有钱有人脉,即使到了国外,日子也照旧过的快活。
而留下的,要么是人脉只在国内能用出了国怕是日子不好过,要么就是故土难离,不舍得离开国家。
他们最怕的就是有人打来,虽然说来说去都是自己人,可如今也有不少蛮不讲理的匪军,仿佛自己不是华人一般,打下了地盘烧杀抢夺,惹得人心惶惶。
因此这次一发现有势力欲对着金城出手,上层好好的乱了一瞬,查清是林九的兵之后,又都松了口气。
林九这人在各路大帅中,称得上是一向好说话,进城之后,奉上财物,再好言几句,只要没下了他的面子,他自然不会多做为难。
而且他是新贵,瞧着势头正猛,若是这个时候投靠,那能得到的回报可要比起其他几个势力要多出太多了。
这些都是需要掌管权势的长辈要考虑的了,那些喜欢玩乐的公子哥小姐们却是不懂的,只知道来人是从不会对原居住民乱来的林大帅,因此在不到一天的紧绷气氛后,金城中又是一片歌舞升平,太平盛世的祥和模样。
五年过去,国内两极分化的情况不光没有减低,反而还越来越明显。
普通百姓四处逃命,没了家,没了地,饿的啃树皮,权贵子弟却是夜夜笙歌,参加舞会,画廊,吟诗作画,好不快活。
金城中不乏有出生在富人家,察觉到了这畸形的社会状态后而决定救国的年轻人,他们有的从国外留学归来,只求用自己一身才华报答祖国,有的毅然决然离开家族,加入爱国阻止,也有的写下一篇篇笔墨,只求能用笔来鼓舞更多的人参与这场救国行动中。
也有只顾着自己吃喝玩乐,完全不想去看外界状况的。
还有一种,是穿着华衣,吃着美食,四处游玩聚会,却又口口声声爱国的年轻人。
他们是接受新事物最快的那一批,穿洋衣,吃西餐,说洋文,认为这样就是在与新时代接轨,再批评一下封建的旧社会,便是在为爱国而奋斗了。
真正的爱国者是懒得搭理他们的,毕竟如今形势,大家都忙碌的风里来雨里去,哪里有空去看一群年轻人自导自演呢。
而这群年轻人中,沈云倾与他的恋人任茯苓算是特别活跃的了。
沈云倾原本该继续回到国外求学,只是在知道任茯苓的父亲因为工作回国,连带着任茯苓都不能再出国后,就毅然决然的留了下来。
当然,因为知晓父母不愿他和任茯苓在一起,他给出的理由是要留在家中打理家业。
是的,打理家业。
五年前,沈父眼睁睁看着他当众追随任茯苓而去,将沈家名声丢在地上踩,回了家就大病一场,沈云倾那时一门心思的想要哄着任茯苓与自己和好,也没顾得上打听家中消息,一直等到沈父中风,沈母哭着到处寻儿子,沈云倾才知道家中居然出了这么多的事。
他性子清高,如果不是任茯苓,如今这情况,必定是要离开沈家,继续去国外安心学业,可任茯苓却因为父亲工作变动而不能再出国,沈云倾也就顺理成章的留了下来,打算与恋人双宿双栖。
只是说是留下来处理家中生意,可他一直自诩文人,心怀国家,怎么愿意沾染铜臭,账本什么的又繁琐复杂,看了几天便抛下,只让家中按照旧例来就是。
沈夫人一向是只在家相夫教子,自己又大字不识,如今丈夫中风,她忙活着守在病床前照料,全然不知道沈云倾是如何对家中生意。
她一开始还念叨着让沈云倾将留在方家的孙子夺回来,可沈云倾自己都不想要那个孩子,更别提要去抢了,后来沈家渐渐势弱,沈夫人终于察觉到了不对,连忙手忙脚乱的接过生意,也顾不上再催促。
每天躺在床上的沈父也念着沈家血脉不能留在外面,但他连话都说不利索,一开始有沈夫人照顾着还好,等到沈夫人去守着家中生意,思来想去想着交给小丫头和小子照顾不放心,毕竟不是自家人。
她正在为难着,正巧沈父在外面的外室找上门来,只倒是活不下去,沈夫人虽然难受沈父在外有女人,可她小时接受的教导便是女人以夫为天,因此伤心过后也接纳了这位二房。
照顾沈父的人选,自然也变成了这位二房夫人。
二房年轻漂亮,远远看着就是一股靓丽风景,要不然当初也不会被沈父看上养在外面,只是她相貌漂亮,却是从未伺候过人的。
想也知道,她年轻貌美,怎么可能真的对沈父这个一大把年纪的老头子产生什么真感情,原本以为进府是享清福,没想到却是要伺候一个中风的病人,心中怨恨,面上对着沈父照料妥帖,背地里却偷偷的冲他撒气。
可怜沈父风光了大半辈子,临老了身子动弹不得不说,竟然还要被他以往最看不起的女人凌辱,心中有苦却说不出,只能每日瞪着眼睛直勾勾望着床板。
沈云倾是不会去想父亲如今如何痛苦的,沈父中了风不能开口说话,沈母一向溺爱他这个儿子也管不了他,从沈母接了家事之后,他终于可以痛痛快快的继续追求任茯苓。
两人明明住在一座城内,却是你一封信我一封信的用着诗句互诉衷肠,甜蜜无比。
只是沈家这边没人再能阻挠了,任茯苓的父亲却又开始拦着两人交往,与之前在国外时对两人乐见其成的态度全然不同。
任茯苓的父亲给出的理由是原本觉得他是个不错的人才放心将女儿交给他,没想到回了国才知道,他竟然是抛弃妻子的人,这样的人品,任茯苓若是嫁过去,哪里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任父在金城也算是十分有人脉的,本身除了国内,在国外也有一些熟人,四处都吃得开,表现出来的性子也一向是随心所为,因此他这话一出,沈云倾并没有怀疑。
他只是暗恨方家无理取闹,好好的离婚不就好了,非要将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害的他颜面无存。
不过在知道方黎澄一直深居简出,也未二嫁之后,那股子的愤恨就化为了解气。
方家近似养子的林时恒参军之后就没了消息,如今家里只剩下方黎澄与方母带着小儿生活,沈云倾虽然恨当初方黎澄不给颜面,却也是个要面子的,不会做出欺凌她们的事,因此也只能收下这股怒意,一门心思的冲着任茯苓与任父大献殷勤,期盼能够让任父松嘴。
任父态度坚决,却也拦不住任茯苓假借聚会之名偷偷与沈云倾私会,两人对任父非要拦住他们这“纯洁无暇的爱情”十分不满,在一次晴朗的白天,任茯苓喝多了酒,半推半就与沈云倾生米煮成了熟饭。
只是她害怕告诉父亲被责罚,两人就这么继续隐瞒了下去,享受着偷情的快感。
沈云倾得了心上人的身子,知道这件事已经八九不离十,也全然没了以前的焦躁,继续一封封情书送过去,俨然一副只等着娶到美娇娘的淡定面孔。
而在这日,任茯苓在与心上人泛舟湖上归来时,娇俏脸上带着甜蜜笑容回了家中,一打开房门,却看到了任父那种铁青的脸。
“爹……”
她脸上的笑容转瞬间僵住,又勉强的让自己神色正常下来,结结巴巴的问道:“都这么晚了,您来女儿的房中做什么?”
“你也知道这么晚了!”
任父黑着脸一巴掌拍在了桌上,指着女儿呵斥:“你看看你这是像什么样子,天都黑了多久了,你一个女孩家,竟然还在外面玩闹!”
“诶呀爹!”
任茯苓从小被宠着长大,见他发怒,连忙上前抱着他的手臂撒娇:“我在国外的时候就是这样啊,干什么要我改掉,而且不光是我一个人,程小姐和张小姐她们不也是一样的嘛。”
“她们是去和未婚夫一起出去,身边还都带了丫头,众目睽睽,当然没什么顾忌,你能一样吗!”
任父这次却没有之前那么好忽悠,而是一把甩下了女儿的手,冷着脸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出去是去见沈家那小子吧?”
“我告诉过你多少次,他资质虽好,心性却不堪大用,又是个抛弃妻女的,你若是嫁给他,日后必定没什么好下场!”
“爹!”
任茯苓听他说自己情郎,顿时不高兴的撇嘴:“你就是对云倾有偏见,他是一个很有才华的人,才不是像你说的那样!”
“是,有才华。”
任父呵呵嗤笑:“才华再高,品行不佳,有什么用?”
“事情真的不是像外面传的那样。”
任茯苓娇俏的脸蛋上满是不忿:“本就是旧社会的封建婚姻,云倾是被逼得,盲婚哑嫁的包办婚姻而已!”
“被逼得?”
任父猛地站起身,一把将地上的茶杯摔在地上:“被逼得能生出个孩子来?!!”
“他不想娶,就别与妻子圆房,妻子刚刚生产,就逼着人离婚,这样的品行,你敢嫁,我不敢认!”
“之前我还道他与你相配,也没拦着你们私底下见面,回了国一知道他是个什么人我就立刻跟你说了个清楚,你怎么就是死性不改?!”
他说的呼哧呼哧直喘粗气,气的指着女儿的手都在颤抖:“若是他心里真的有你,为何要瞒着你有妻子的事,让我们都以为你们男未婚女未嫁,茯苓,你就听我的话,赶紧和这个人断了,他当初既然能那样绝情的对待为他生子的妻子,日后就也能这样对待你。”
“不是的爹。”
任茯苓急的额头冒了汗,赶紧替情郎辩解:“当初我们在国外互诉衷肠后,云倾没有瞒着我他在国内有妻子,他没有骗人,只是我怕你们担心没告诉你们而已。”
任父一双眼简直目眦欲裂:“你说什么??!!”
“你都知道他有妻室了,还与他来往?!”
“只是旧社会的包办婚姻而已,又不能代表什么,我……”
“畜生!!!”
——啪!
任父不等她说完,就一巴掌甩在了女儿脸上,一双眼中满是陌生:“我怎么教养出了你这样的女儿!!”
“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你这是在作孽!”
任茯苓被这一巴掌打的脸偏了过去,从未吃过苦的白嫩脸蛋上立刻浮现出了掌印来,她不可置信的转头红着眼看向父亲。
“爹!你就为了这个打我??”
“云倾根本就不喜欢方黎澄,只是父母之命才不得已娶了她,就算是我不要他们离婚,方黎澄得不到丈夫的喜欢,一辈子也不会幸福的,我让他们离婚,分明是在救她和云倾!”
任父简直要被亲生女儿的发言给惊呆了。
他不敢相信的看着面前这个一向被捧在手心里宠着的小女儿,“你、这些话,你都是从哪里听来的?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我当然知道!”
任茯苓倔强的抬起头,一双含泪的眼中满是坚决:“爹,你阻止不了我的,我一定要嫁给云倾,如果你觉得我们这样做愧对方家,我可以去跟方黎澄道歉。”
任父定定的望着她,心渐渐冷了下来,看向女儿的视线中也淡下。
“我今天来找你,是想告诉你,不日金城就要来一位大帅,姓林名九,我打听到他年岁二十左右,行事雷厉风行,手底下的人都十分信服他,听闻长相也是极其英俊,还未成婚。”
“我知道你一向敬佩爱国的英雄,如此优秀的人物,你若是有意,我就舍出这张脸去,让你能与这位大帅见上一面……”
任茯苓神情坚决:“爹不用再说了,我一颗心都在云倾身上,此生,非沈家妇不做!”
“好,好!!”
任父看着女儿的神色愈发冷了,“既然如此,日后,你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