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宁安却不怕,爹爹说了,只是走个过场而已,等到度过这天煞劫,她以往因为受伤而受损的龙身便能补全,飞升天界只需一瞬。
“我的亲人是爹爹,爹爹这么厉害,肯定没事,爱人更是没有,只有单槐榆这么一个朋友,法力低微,只要我保护好他,他就没事啦。”
说起这个,林宁安得意的卷着尾巴尖飞来飞去,她虽然没了龙角也没了龙爪,但依旧是龙,自然可以凭空飞行。
林时恒笑着望着女儿开开心心的飞来飞去。
“那便,只等着宗门大比了。”
***
宗门大比前,单槐榆果然在历练时遇到了危险。
还好林宁安禁不住他一个劲的缠着,答应了和他一起,为了保护单槐榆,她甚至露了真身。
等到将满身是血的单槐榆拖到山洞里,林宁安一边拿出爹爹给的丹药喂进身体不能动弹的他嘴中,一边叮嘱道:“我不是人的事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免得徒增事端。”
过去五年,早就不是当初少年而是青年的单槐榆怔怔的望着她,艰难应下。
“好,我谁也不说。”
“宁安,你不惜露真身也要救我,可是……可是对我也有几丝情意?”
林宁安一低头就对上了单槐榆情意绵绵的眼。
她脑海中立刻想起了灵镜中那个一边说着爱一边又亲手将信任自己的爱人送给师尊的单槐榆。
虽然知道他们是不一样的,她还是打了个颤。
“你脑子里想什么呢,我只把你当做好友而已,哪有什么情意。”
单槐榆依旧死死的盯着她不肯放弃:“我伤势很重,一时半会怕还不能走动,现在,只有你与我双修这么一个法子可以救我。”
林宁安立刻一退八尺远。
“你又不是三岁小儿,双修可是夫妻之间才能做得事,我是长辈,你是晚辈,怎么可以双修!”
单槐榆咳嗽一声,做足了柔弱姿态:“可我伤的很重,宁安你既然有大乘期修为,与我双修必定能让我快速疗伤好……”
“书上写了,双修若是一方修为高于另一方,便是要将自己的灵力给那低微的一方,我这灵力是我辛辛苦苦修炼来的,凭什么要白白给你。”
林宁安丝毫不客气,“何况你这伤虽然重,拖着回去修养一段时间也能好了,干什么非要和我双修。”
“可……”
“别再说了,再说下去我就翻脸了。”
事实上,林宁安已经想要翻脸了。
她一直被好好教导,对很多事都心里清楚,这单槐榆自己也是在宗门学堂长大的,怎么会不知道这些事。
只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不过见她露了原型,就以为她和那些妖精一样傻乎乎的好被哄骗罢了。
糟心,怎么就交了这样一个朋友。
一路拖着单槐榆回去,林宁安回了屋子就好好冲着父亲抱怨了一顿。
抱怨完又补充了一句:“我已经想要和他绝交了,爹你不用为我出手的。”
林时恒没发怒,“宁安放心,到底,他还有用处,我不会对他做什么的。”
“用处,什么用处?”
林宁安好奇的问了几遍,见父亲不回答,也懒得再问下去,一直闭关到了宗门大比。
听闻这次其他宗门来了不少人,林宁安几乎没怎么下山过,对于其他宗门也多了几分好奇,坐在席上时一双清澈眸子便止不住的四处看。
这么一看,却看到了一对恩爱夫妻。
男人威霆英俊,女人秀气温柔,时不时的互相对视笑一笑。
只是林宁安眼神好,没错过在两人身旁伺候的一个侍女对着那男人十分殷勤,而在女人没注意的时候,男人还会握住侍女的手。
又是一对表面恩爱的夫妻。
“他们是什么人?看着灵力不太纯净,修为倒是挺高的。”
身旁弟子连忙给这位大自己许多辈分的长辈回话:“只是一对散修夫妻,听闻是从凡人界吃了什么灵宝,这才一口气进阶到了化神期,因与君青长老在凡间有一道君臣关系,与我宗门关系尚可。”
“君臣?”
自从上次灵镜事件之后,林宁安对着单君青更加心里厌恶,对着单槐榆她还可以分清他与灵镜中的差别,单君青却是一个一见面就要轻薄她的登徒子。
本性如此,呸!
那弟子显然专门了解过这回事,回道:“君青长老在入修真界之前,曾经在凡间做过官,这对散修夫妻便是当初凡间的皇帝皇后,后来吃下灵物到了化神期,这才到了修真界。”
“哦……原来是这么个来头,看来凡间也不是如学堂老师说的那般贫瘠,竟然还有这种吃了能一口气到化神期的灵物。”
林宁安打了个哈欠,无意识摸了摸光秃秃的白皙额头,对这对和单君青有关系的皇帝皇后没了兴趣,转头没再看下去。
却不知道那对夫妻也在关注着她。
“不知为何,瞧见那女孩,心中总有些不安。”
张紫柔微微蹙眉,向着丈夫身边靠了靠,被他揽在怀中才算是安心下来。
“你总是这般,你我都已经化神百载,看那女孩也就十几岁年纪,怕是连筑基都没有,有什么好不安的。”
纪宇臻将妻子抱紧,语气有些不耐。
做凡人时,妻子的小意殷勤与以夫为天会让他十分享受喜爱,但等到他们到了化神期,成为了一名寿元长远的修者,再对着百年都不见变化的妻子,纪宇臻便有些不耐了。
只是到底还有昔日感情,又都是化神修为,他多多少少也要给她留几分颜面。
这一点也是纪宇臻不舒服的地方,当初若不是他当机立断斩了龙角让妻子吃下,两人怎么会有这样的好日子,张紫柔能够成修者全靠的是他,结果成了与他一样的化神期却又善妒起来,只准他与她一人在一起。
在凡间时,他是帝王,她只是依靠着自己的皇后。
到了修真界,竟然还平起平坐起来,就连他喜欢上一个小婢女,都要插手不依不饶。
想到这里,纪宇臻有些后悔,当初就应该自己一个人吃下两根龙角,大不了成为修者再把她引上修行路,到时两人地位便还能如凡间时一样。
只是现在想这些也晚了,他面带不耐的轻轻拍了拍妻子身体安抚,一双眼却落在了一旁伺候的婢女身上。
修真者大多不食人间烟火,一身仙气,这婢女虽然地位低微,却也生的清丽,只让他的眼忍不住落上去。
靠在丈夫怀中的张紫柔察觉到了他的失神,暗自咬牙,眼中露出了伤感来。
曾经的海誓山盟,你侬我侬,到底还是被时间带走了。
她深恨纪宇臻无情,当初若不是她生下了龙,他又怎么可能得到龙角,可恨他得了好处只是对她温柔了几十年便移情别恋,若不是她虽然入了修真界却嫌修炼困苦丝毫连动用灵力都不太顺畅,早就离开这个狠心的男人另寻情郎去了。
夫妻两个俱都是心怀鬼胎,过了一会,便见着大门打开,各宗门地位崇高的掌门长老们姗姗来迟。
每来一人,都会有人报出名号。
“宗门客卿,渡劫期修为,太上长老林时恒到。”
林时恒……
原本还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夫妻两人猛地回神,俱都用着不敢相信的视线望向了那自大门处走来,长身玉立,面若冰雕的人。
即使过去百年,这样的相貌也很难遗忘。
张紫柔呆呆的看着他一步步向着高位走去,仿佛又见到了那个虽穿着破旧,依旧能有惊世面容的男人。
林时恒……
这个名字,是她取的。
那时,她还未认识到当今皇上,而是与这个一穷二白的小子生了情意。
也许是失忆的关系,他人纯善又清澈,望向她的目光总是含着欢喜。
——“今日与阿柔结为夫妻,我林时恒对天发誓,此生绝不负阿柔。”
——“阿柔总说我生的好看,可在我看来,阿柔才是最好看的。”
——“只要是阿柔想要的,我必会为你寻来。”
——“既然你选择了他,我也无话可说,只望你……能够珍重。”
他孤身离去,再未回来。
生下那条龙时,她才发现也许他是个妖怪,而纪宇臻要对小龙下手,残存的一丝母性让她拦住了他,道若是他们对这条小龙做了什么,林时恒知晓了定然会回来报复。
纪宇臻却不在意,直言不讳当初在林时恒与她道别后,他便派人杀了他。
最终,她与丈夫分食了龙角,到了修真界。
那些往事,本来以为忘记的。
坐在四周的修者们还在窃窃私语。
“听闻这位太上长老修为高深,在宗门里地位颇为崇高啊。”
“何止,就连掌门都打不赢,也不知这样厉害的人物,怎么会留在宗门里做客卿。”
“他都已经是渡劫期了,飞升天界绝对不远了,诶,可惜他从不近女色,这五年我找遍机会都没能够与时恒长老有一夜情缘,若是能够有就好了,听闻他出手阔绰,到时飞升,总会留点东西下来吧。”
“想什么美事呢,那样的修为,怎么看得上你一个区区散修。”
这些窃窃私语对于张紫柔来说,不亚于是惊天巨浪掀在心头。
林时恒渡劫期了?
那可是渡劫期啊。
自从上了修真界她才知道修行多么不容易,而在修真界这样一个以强者为尊的地方,化神期修为的确是能够让她地位比起其他散修要高一些,可遇到大宗门还是要退让。
但她不后悔吃下龙角来到修真界。
长生不老,对于女子来说,有太大诱惑了。
即使纪宇臻态度变得越来越暧昧模糊,她也依旧不后悔。
可现在,看着那坐在高座上,头戴羽冠,地位崇高的昔日爱人,张紫柔后悔了。
若是,若是当初与她一起上修真界的人是林时恒,他这样将她捧在掌心里如珠如宝的性子,必定不会像是纪宇臻一样对待她。
张紫柔心中悔恨交加,眼直勾勾的盯着上方坐着的林时恒,一旁的纪宇臻也是如此,只是他却是震惊于为什么当初明明被杀的林时恒会出现在修真界。
还是,以这么高的修为。
当初他下手时从未掩饰过是自己动的手,林时恒如今修为如此高,看见他了岂能不报复?
他又是惧怕又是担忧,一张原本还英俊着的面容渐渐狰狞下来。
林时恒没看下方那对夫妻一眼,只对着女儿招招手,“宁安,到爹爹这来。”
林宁安听话上前,坐在了他身侧。
相貌如同冰雕一般俊美的男人看着女儿微微勾起唇,伸出手去,摸了摸林宁安的光洁额头。
“今日,便是你渡劫的日子,可做好准备了?”
“今天吗?”
林宁安一惊,“可单槐榆还在养伤,我要不要回去保护他?”
“不用了。”
林时恒抬起眸望向那边走进来的一群人,明明笑着,笑意却未达眼底。
“他这不是来了吗?”
林宁安转身,居然真的看到了本应该在养伤的单槐榆与宗门掌门和一些人走了进来。
还不等她说话,掌门便已经挥了挥袖子,将这片地界用一条大网罩起。
“若不是槐榆告知,我还不知晓,宗门中竟然藏了两只妖兽。”
“今日,还请各位助我,一道杀了这两只厉害的妖兽。”
说着,他下手狠厉,用着灵剑对准了坐在高位上的父女。
林时恒却没将这攻击当回事,袖子都未挥,便将冲过来的掌门震开。
林宁安被他护着自然无事,此刻震惊的睁大眸子,不可置信望向跟在掌门后面的单槐榆。
“你出卖我?”
单槐榆被她那一如既往的清澈眸子看的眼神闪烁,最终还是咬牙,拔出灵剑,对准了她。
“你是妖,我是人,人妖本就不能同路,一直以来也是你欺骗了我误以为你是人,既然一直都是欺骗,又何来的出卖之说!”
“可你上次知道我不是人之后说过你不介意,你还说……”
“那是因为我知晓妖兽本性凶残,担忧你痛下杀手!”
单槐榆打断了她的话,神情坚定,“今日各大宗门的掌门长老都布下埋伏,即使你父女俱都是渡劫期,面对我们也毫无胜算,还不如束手就擒,也许还能看在往日情分上,留你们一条全尸!”
林宁安望向他的视线渐渐变冷。
在她眼中,灵镜中的那个单槐榆,渐渐与眼前这个她曾以为完全不一样的单槐榆重合到了一起。
可她不是灵镜中的小蛇。
被人伤害了,却无任何反击之力。
“我要杀了他。”
她从腰间抽出了红鞭,凌厉灵气猛然直冲着单槐榆而去。
“爹爹,我要杀了他!”
林时恒望向女儿的神情依旧宠溺,“去吧。”
红鞭带去的攻势凌厉无情,不出几个呼吸,原本好好站着的单槐榆便已经一身都是血痕。
他狼狈跪地吐血躲避,一旁的其他人想要上前出手相助,却发现两人不知何时被包裹到了一个灵气罩子里,根本没办法接近,只能眼睁睁看着单槐榆被打的浑身是伤,动弹不得。
他咳嗽着跪在地上,咳出了一片血来。
林宁安停了手,站在了他跟前。
“我对你不够好吗?我以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咳……”
单槐榆吐出一口血,唇角带着讽刺的笑,也不求饶,只是跪在那望着她。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何况,你是大乘期修为的妖兽,若是杀了你,吃了你的内丹,修为必定高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