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岁。”她不解,“怎么了?”
“你居然这么小!”
宋温然好像很惊讶,然后又很意味深长地低声说,“那看来,周淮初老牛吃嫩草,他要是早两年认识你,不得诱拐未成年吗?”
“……”
仅有的两天相处,鹿萧已经很明白这位姑娘是典型的口无遮拦,不知尴尬为何物的性子。
不过还好她们俩走在后面,前面的人听不到。
宋温然笑了笑,又说:“反正不管怎么样,我觉得他跟你在一起好像变了很多。”
“哪里变了?”她疑惑。
宋温然歪着脑袋想了想:“我虽然跟他不是很熟,但他跟我哥关系很好,以前他们这些朋友出去玩,我总经常缠着我哥带上我,那时候总觉得他挺可怕的。”
“可怕?”鹿萧惊讶。
她是很难想到会有人把这个词放在周淮初身上,在她眼里,他虽然性子淡了点,但相处之后就发现他很体贴也很善良。
怎么会可怕呢?
宋温然也有点尴尬:“就是,他很严肃又很少跟不熟的人说话,所以我有时候敢跟邵轩他们打闹,却从不敢在他面前放肆,他应该很凶吧?”
“没有啊,他很温柔。”鹿萧坦白。
“啧……”宋温然撇嘴,“他要是不对你温柔,你能跟他在一起吗?”
“……”
这么说也对。
过了片刻,宋温然像想到什么,又突然开口:“其实也能理解,他那种遭遇,换作任何人,可能都会难以接受,他能坚强地活下来,并且还这么出色,我觉得已经很让人佩服了。”
鹿萧愣愣地看她,一时竟完全不能理解她口中的话。
遭遇?
是他的腿,还是其他?
“什么遭遇?”她脱口而出。
宋温然显然愣了下,她有点惊讶:“你不知道吗?就是他自己还有他们家那些事啊,他前些年好像消沉了很久,他现在跟家里的关系也不是很好吧。”
听宋温然说完这些话,有那么一瞬间,鹿萧甚至觉得她其实根本就不了解周淮初。他一直在她面前表现的温柔体贴,是江大万千学子心中崇拜的对象,却没人知道他心底的伤处。
宋温然有点纠结:“我是不是说的太多了?他可能并不想你过多担心他,可我却大嘴巴……”
她试图安慰她,想要把自己说出去的话圆回来:“哎呀,其实不管怎么样,只要你们现在幸福就好了,也用不着去管以前的事,毕竟谁都看的出,他真的很喜欢你。”
鹿萧点点头:“嗯,我知道。”
她并没有对宋温然打破砂锅问到底,因为觉得有些事,如果想知道,不应该从别人口中得知,他肯定会告诉她。
她抬头看了眼前面邵轩身边的周淮初,他手里提了两个行李包,来之前他开玩笑说要她跑腿提东西,其实他什么都没让她做。
他挺拔的身姿正徐徐往前走,仅从表面看跟周围人没有任何区别,如果他不去特意说,几乎没有人能看出来他左侧小腿带的是义肢。
不知道要经历怎样的磨砺和坚强才会做到如此地步,她觉得自己心疼的要死。
仿佛有感应一般,周淮初突然回头看她。
他微微笑了下,然后走过来,神色很温柔:“在想什么呢?”
她笑:“在想快走到了没有。”
“快了。”他抬头看了看对面,说,“大概五分钟。”
“嗯。”
几分钟过后,等真正到了观测点时。鹿萧才彻底明白为什么周淮初要把这块地方叫做秃顶山丘。
这也太秃了吧……
好像刚开垦的荒地一样,除了一些稀稀落落的花花草草和一些大石块,整个一片几百米的地方就两三棵没长大的小树苗。
看起来跟空地也没什么区别。
不过也的确像他说得那样,很空旷,没有任何遮挡视野的东西,而且因为这块在整座景区最后面,几乎被抛弃的地方,所以也没什么人,很安静。
大家都开始在地上铺陈行李,鹿萧这才发现,好像他们手里都有……
帐篷?
她恍然想起,也许真的要呆一晚上,所以他们都有提前做准备。
鹿萧立刻回头问周淮初:“你带帐篷了吧?”
他点头:“带了。”
哦,那还好。
可是,又想起什么……
她不确定地问:“带了两个吧?”
周淮初:“……一个。”
“……”
“噗……”邵轩说,“一个也够了,你们这对赶紧走吧,别在我们一群单身狗面前秀恩爱。”
咦?
鹿萧奇怪:“我们不在这儿吗?”
周淮初笑了下:“这人太多了,我们呆上面。”
上面?
鹿萧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才发现,这片空地的对面有个凸上去的独立小土坡,比这里高了十几米,而且除了一棵小树,周围什么都没有,居高临下,视野,风景都应该会更好吧。
她欣然跟着他走上去,然后看着他扎帐篷。
所以真的是只有一个帐篷……
她越想越尴尬,觉得自己可以坐一晚上,直接不用睡好了。
“你在想什么?”他问。
“……没什么。”
周淮初说:“如果流星雨出现的早,后半夜我们再回酒店。”
“那前半夜呢?”
“那你就先睡帐篷。”
她犹豫了下问:“……那你呢?”
“我?我还能睡哪?”
鹿萧脸色越来越红,周淮初却突然笑道:“你想什么呢?”
“啊?”
他唇角勾起,一本正经地看她:“我当然呆在外面。”
“……”
就会捉弄她!
她顺手抓起身边一朵无辜的小红花,恶狠狠地向他砸去。
周淮初眼疾手快接了过来,他挑了挑眉问:“定情信物吗?”
“……”
她很囧:“我不要跟你说话了!”
他微微笑了下,正好此时,宋温然走了过来问鹿萧:“现在还早,我要去咱们对面的山峰转一圈,你去不去?”
鹿萧朝对面看了下,不远处是西山景区里最矮的一处山丘,爬上去应该不到一个小时。
反正现在也没事,她说:“我还挺想去的。”
宋温然说:“那我在下面等你,你一会儿过来找我。”
鹿萧点点头,等宋温然走了,她又问周淮初:“你要不要去?”
他好像愣了下,然后笑了笑,说:“我就不去了,你跟她去玩,记得小心点。”
“……嗯。”
她还想说什么,却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其实她刚才只是想着跟他一起,就那么随口一说,可话刚问出口就后悔了,他腿这个样子,怎么可能去爬山?她真的很想骂死自己!
“怎么了?”周淮初问。
鹿萧:“……我很抱歉。”
他突然顿了片刻,然后拉她到身边。
他站在那颗小柳树下,柳条微微晃动,落日的余晖洒在他身侧,让他比平时柔和了许多。
鹿萧抬眼看他,发现他真的很高,她好像只堪堪到他肩膀。
周淮初抬起她下巴,然后盯着她的眼睛:“鹿萧。”
他叫她。
“嗯?”
他露出一丝极为好看的浅笑说:“你不需要为这种事道歉,以后也不需要,知道吗?”
“嗯。”她点点头。
“我没有那么脆弱,以后在我面前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考虑那么多。”
“……”
讨厌!干嘛说得那么感动!
她嘴角翘起,笑意忍不住爬上脸颊,山风习习,她几乎不敢看他的眼睛。
“鹿萧!我要走了,你还去不去了?”
宋温然在山坡下面喊。
身边还传来其他人的声音:“温然,打扰情侣肉麻是会被雷劈的。”
鹿萧:“……”
她立刻推开周淮初:“那我走了,你一个人呆在这儿。”
“嗯。”他笑,“天快黑了,小心点。”
“知道了。”
*
说是西山里最矮的峰顶,实际上真爬起来还是很累的。周围来来往往许多人,她们两个女生,大概也是很久没运动,足足爬了一个小时,才堪堪爬到一半。
宋温然一手叉腰一手扶着边上一棵树,摇头叹气说:“不行了,我不上去了,你要去你一个人去吧。”
鹿萧自己也是气喘吁吁:“那我们一起回去吧。”
七点多,天色已暗,远处的天空开始浮起一两颗暗淡的星辰。
两个人正往下走,鹿萧突然一眼看到昨晚来的很晚的那个帅哥江途从山上下来。他步履匆匆,从她们身边走过。
宋温然看他:“江途,你这么快就从山上走了一圈吗?你不是比我们上去的晚吗?”
鹿萧:“你别说了,我们这体力,别人走两圈也不稀奇。”
江途脸色很淡,解释说:“我是学地质的,翻山涉岭很正常。”
哦,原来如此。
几个人一起走回原地。
周淮初正跟邵轩他们坐在那片空地上,地上铺了个垫子,周围放了一圈零食饮料。
看到她,周淮初问:“怎么样,峰顶风景好吗?”
鹿萧还没说话,宋温然说:“我们根本就没爬上去,这哪里是最矮的山峰啊,简直太累了,还是江途厉害,我们走了一半,他已经一圈都完了。”
鹿萧也一直点头,她眼睛闪闪看着江途:“是啊,江途你们学地质的体力都这么好吗?是不是总是需要到各个深山野外勘测?那岂不是很有意思?既能学习又能看风景?”
鹿萧同学好像完全不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只将满心好奇都放在对面的地质学家身上。
周淮初:“……”
可以想见,周大博士的脸色到底有多难看了。
邵轩调侃:“怎么样,周先生,在自己女朋友面前受挫的感觉如何?”
众人均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
向来都是他看别人笑话,何曾被人这样调侃过?
周淮初颇为头疼,伸手拉过鹿萧:“坐我身边。”
“哦……”她问他,“怎么了?”
“没什么。”他顿了下,面无波澜地说,“不要总是关注无关紧要的人。”
话说完,众人瞬间笑了。
秦飞:“我怎么发现醋坛子打翻了?”
“……”
鹿萧一阵尴尬,可心里却乐开了花。
八点多,时间还早,大家坐在一起。几个男人突然谈起各自专业问题,他们大概涉及面多少会广一些,聊的很火热,包括孟珊。她好像难得是这群理科人才中的女性,听她说话也确实是干脆干练,毫不逊色。
相反,鹿萧跟宋温然却插不上嘴,就只顾着坐在一边吃东西。
期间他们谈到物理,宋温然就突然好奇说:“你能听懂哪怕一点点他们的话吗?”
鹿萧摇头:“听不懂。”
“我也是。”她嘿嘿一笑,“我跟你说,我以前最怕上理科了,什么物理化学我通通及格线飘动。”
鹿萧笑了下,很诚恳地说:“那你比我强,我中学物理不及格是常事,有一次才刚刚考了五十分,我还记得要学什么电路问题,我死活理解不了。”
她话说完,好像觉得孟珊突然看了她一眼。
鹿萧一愣。
孟珊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说:“这难道不是常识?”
是吗?
从来没有人说过,交流电直流电,怎么安装电路会是大众常识?
孟珊话音落,好像场面有一丝略微的尴尬。这是她跟她主动说的第一句话,鹿萧却分明感觉出了里面的不友好。
她笑了下,有点窘迫地说:“如果是常识的话那我这些年能活下来也挺幸运的,我还一直以为只有专业电工才会懂得这些。”
孟珊:“……”
她脸色好像很不好看。
呃……
鹿萧发誓她真的是很随意很真诚地说了下自己的想法啊,没什么别的意思的。
一瞬间的寂静之后,周淮初侧头看她,微微笑道:“没关系,这些事我们家里有一个人懂就行了。”
我们家里……
鹿萧:“……”
谁跟你一个家啊!
众人:“……”
邵轩捂着胸口说:“……你不秀恩爱会憋死吗?”
周淮初:“不会。”
“那你干嘛时时刻刻不让我们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