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好心人的车上。”
童菲来了兴趣:“男的?”
鹿萧嗯了一声。
“帅不帅?!”
“……”
江大俄语系,什么都缺就是不缺花痴。看了眼对面的周淮初,再不挂电话她怕是要尴尬死了。
鹿萧想了想,嘴里吐出个俄语单词,满足了童菲的好奇心。
“красавчик”
意思是,美男子。
*
大约半个小时,车子停在江大,徐思雨和张浩扶着方婷婷下车,鹿萧走在最后面,刚下车就见徐思雨扭过头来挤眉弄眼不停给她使眼色。
鹿萧:“……”
这什么意思?眼看着徐思雨嘴巴都抽到耳朵边了,鹿萧只能问。
“你中风了?”
徐思雨:“……”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一声轻笑。鹿萧回头看去,周淮初不知何时也下了车。
徐思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狠狠瞪了她一眼,“我先带婷婷回宿舍,你去车里把我俩包拿上。”
然后她冲着下了车的周淮初甜蜜蜜一笑,语气极尽温柔:“周先生,今天晚上真的很感谢你,多亏了你,要不然我们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鹿萧:“……”
这态度对比强烈到简直不忍直视。
周淮初随口道:“不客气。”
徐思雨话说完便跟张浩扶着方婷婷一起先行离去。
鹿萧从车里拿了几个人的东西,然后出来给周淮初道别。
“周先生,那我也先走了。”
周淮初微微点了点头。
“再见。”
好一会儿,鹿萧走了几步,不知为何,又莫名回过头来,却发现周淮初并没有返回车中,竟然是跟在她身后走进了江大校门。
鹿萧一阵诧异:“周先生,你……”
她犹豫着怎么问他。
周淮初看了她一眼,显然了解她的想法,他淡淡解释:“你放心,我不是跟踪你。”
他神情淹没在夜色里,像在自语似的,徐徐说:“我记得从这个门进去,前面就是江大的篮球场。”
“嗯,是有几个快荒废的篮球场。”鹿萧点头。
他微微诧异,停下来问她。
“荒废?”
“是呀,因为操场后面都有很多新的篮球场了,那几个旧的当然就没什么人去了。”
“那挺可惜的。”他淡淡说。
见他知道的那么清楚,鹿萧有些奇怪:“你也是江大毕业的?”
周淮初应了一声,然后说:“毕业快十年了。”
鹿萧一愣,扭过头看他,嘴里脱口而出。
“你这么老了?”
看不出来啊。
也许是喝了酒的缘故,他的声音磁性中带了几分暗哑。
“我只是上学早。”
哦……
夜凉如水,周围很静。
与白天的闷热不同,八点的江大,微风习习,路两边的梧桐叶微微摇晃,顺着月光倾泻下来,在几盏路灯光下交相呼应。
而她和他的影子在地面被拉得斜长。
五分钟不到,已经走到主教学楼旁边,路上的学生渐渐多了起来,鹿萧想着托词跟他再见。
“周先生,前面就是那几个篮球场,你可以去看看,我就回宿舍了,今天真的很感谢你送我们回学校。”
他看了她一眼,点点头。
鹿萧刚准备走开,又想起来什么,回过头说:“对了,真的很抱歉弄脏了你的衣服,。”
不知是否是错觉,鹿萧只觉得她说完,周淮初突然唇角一动,语气中竟染了一丝淡淡的调侃。
“抱歉就不必了。”
他看她,徐徐说。
“希望不会被撞第三次。”
“……”
第三次啊……
鹿萧很尴尬,扯着嘴角笑了笑,几乎脱口而出给他保证。
“周先生放心,绝对不会有第三次的。”
她想也许是她此时的表情太过笃定,反倒显得有些……
可笑?
总之,她这句话说完,一直在前面走着的周淮初突然抬眼看她,似乎来了兴趣。
夜色下,他微微上挑的眼尾仿佛会说话一般。
半晌,他一笑,平淡地说:“但愿如此。”
第四章
回到宿舍,方婷婷倒头就睡,等到第二天,经鹿萧和徐思雨反复回忆,她这才迷迷糊糊想起昨晚发生的事。
方婷婷无比惊讶,出口第一句话就问:“这是真的吗?”
徐思雨白眼翻上天:“当然是真的!你是没见你喝醉的样子,要不是张浩在酒吧刚好碰到你,不然被哪个不法分子拐走了见不见得着今天的太阳都不知道!”
方婷婷:“我是说……真的有帅的妈都不认识的土豪送我们吗?”
“……”
两秒过后,徐思雨:“你昨天不是还为爱伤神,借酒消愁吗?怎么一听说有帅哥立马就精神起来了?”
方婷婷眨着眼睛抵死不认:“我有吗?可是前男友是谁,我已经不记得了啊!”
鹿萧:“你赢了。”
方婷婷粲然一笑,倒像是当真一扫阴霾,忘了前些日子一直萎靡不振的状态。
一直坐在一边的童菲不知想到什么,突然问鹿萧:“对了,我还没说你呢,昨晚打电话好好的你干嘛说俄语?”
她揉揉鼻子:“害我还反应了老半天。”
鹿萧说:“你声音那么大,我不是怕被人听到吗?”
当事人在场,还跟一群花痴评判人家相貌,怪不好意思的。
童菲脑袋一歪,乐了:“那你怎么就知道人家听不懂俄语?”
鹿萧:“……不会这么巧吧。”
童菲一耸肩:“那可说不定。”
“……”
就算知道也没啥,反正那人应该也不会再见了。
一提起俄语,她便想到还有那几份面试资料需要翻译。
晚上坐在自习室,鹿萧把那些文件拿出来,大概看了下,突然眉头一皱,有点为难。
坦白说,因为父亲的缘故,她一直认为自己俄语不错,在江大俄语系里也向来成绩出色。于老师会推荐她去做这个翻译工作,必然也是对她水平的认可。
而且那天面试的时候,韩睿问了她一些相关问题之后,她都能对答如流,韩睿好像也很满意,当即问她,两份文件,三天时限,可以翻译完吗?
鹿萧想都没想便应声接了下来。
然而……
今天这份俄语文件里,刚看了第一页前几段,她就已经有好几个词汇不了解。
有点悲催,早知道当时就该仔细看看。
她拿了本俄语大辞典,挨个翻译了几个不常见的名词,却觉得好像更复杂了。
比如:
Астрономиячастиц
粒子天体物理
Темнаяматерия
暗物质
небесныйглаз
天眼。
最后这个,鹿萧倒是明白,因为它前面还紧跟着一个词Китайский连下来意思是,中国天眼。
鹿萧彻底惊讶了,她拿着那几张文件再往后翻了翻,粗略的看了下,基本能判断,这就是个物理学资料。并且完全称得上于老师口中所说——很学术。
不!
应该说,以她浅显的水平来看,那真的已经是相当学术了,学术到她翻译起来都要小心翼翼。
再联想到之前,韩睿说的话,所以……
对方果真有可能是什么科学院大佬?
这么一想,鹿萧拿着那几张印满俄语的A四纸,陡然就生出一股神秘又……兴奋的感觉来,甚至连带着做起翻译来都变得格外珍视。
鹿萧发誓,她虽在读大二,然而家庭使然,从小接受父亲与舅舅的俄语双重熏陶,这种情况下,她自从上了大学就接了很多兼职翻译。
自认基本都能应付的如鱼得水。但唯独这一次,她觉得是自己做得最难却最有成就感的一次。
三天后,顺利把译成文件发到韩睿留的邮箱。
晚上八点多,韩睿回复。
大意是,他初步看了下翻译内容觉得很满意,但具体情况还得等他老师来处理。而至于他口中的老师。
韩睿说,受邀去参加莫斯科大学座谈会,飞俄罗斯了,目前不在江临,让她过几天等结果。
以前她小的时候,舅舅就在俄罗斯留学,常常一年半载回不来,可只要每次回来,她必然缠着他,讲那些在俄罗斯的趣事。
舅舅只会颇为无奈地说,你要让我讲那些好玩好看的热闹,那我还真没见过什么。
年幼的鹿萧总会鄙视地看他,撇着嘴问,你不是整天都在俄罗斯吗?那你都知道些什么?
舅舅乐了,眼里发着她当时还不理解的光芒说,我知道量子领域,知道星云说,知道朗道和明斯克,更知道浩瀚宇宙和星空长河。
也是从那时候起,她便知晓,俄罗斯有座莫斯科大学,那是与美国麻省理工一样,是物理学最为厉害的世界一档大学。
因此,此刻鹿萧觉得,能受邀参加莫大的座谈会,又是韩睿的老师。
她想,那这个人必定是个受人尊敬的老教授。
能给这样的人翻译边缘资料,几乎有了一种荣誉感。
可谁知期待了一周,都没有收到回复邮件,鹿萧心里不免有些失落。不过,被大佬拒绝好像也算是预料之中?
如果说一个最起码五六十岁的科学院大佬看不上她小儿科的俄语水平,好像也能理解!
这么一想,那点失落感顿时烟消云散。她便也不再想起这件事。
时间很快到了5月底,这个周日,表弟顾辰生日。
顾辰自小跟鹿萧关系好,提前几天便打电话让姐姐一定答应回家陪他过生日,六七岁的小孩,正是最会缠人的时候,鹿萧便答应周末回家。
周五下午没课,中午鹿萧就坐车回了宁都。
七年前,舅舅放弃自己挚爱的物理研究,突然下海经商,虽然他从没说过具体原因,但鹿萧心里一直都知道,他是因为责任。
对舅妈,对自己,更对她已逝的父母。
舅舅向来聪明,从小到大一直很出色,做任何事都能所向披靡。
也因此,虽然中途从商,但凭着毒辣的目光和那股不服输的毅力,几年下来,商场上也早已混得风生水起,在宁都,人人见了都要礼貌的喊一声,顾总。
下午三点,鹿萧回到蓝海公馆,这是宁都有名的别墅区。
她刚一走近,就发现家门口停着一辆黑色加长轿车,鹿萧一愣,看了好几秒,远远望去,却莫名想到那天晚上周淮初的那辆车。
再仔细看了,确实挺像。
但……这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
然而,她终究是低估了老天爷的幽默程度。
别墅栅栏内,家里的阿姨过来开门,一看到鹿萧,刘姨笑容满面:“萧萧回来了,顾先生刚才还在念叨你呢。”
鹿萧甜甜叫了一声:“刘姨。”
然后她指着门口的车,奇怪地问,“是有客人来了吗?”
刘姨点头:“好像是顾先生好朋友,以前没见过,也是前脚刚到。”
鹿萧哦了一声,这才推开大门,进了一楼客厅。
而客厅里,却并没见到有什么客人,刘姨说,“顾先生和朋友在书房。”
鹿萧:“那我先回房间放东西。”
话说完,她抱着自己的包,低头就往二楼房间走去,刚走到楼梯口,一脚踩空,迎面撞在一个人身上。
惊魂甫定,鹿萧抬头,立马便怔住。
二楼宽阔的复古楼梯上,那个她刚才还在想的周先生,此时正出现在她身后。
看到她的时候,他似乎也微微愣了下,只一瞬,又立刻恢复平静。
见她愣怔的神情,他那张帅的惨绝人寰的脸上,反倒突然勾起一抹淡笑。
不得不说,这笑容太好看,以至于,鹿萧觉得,周遭的一切似乎都暗淡了下来,包括那从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
好像要闪瞎人眼……
下一秒,周淮初眼尾微挑,十分悦耳的嗓音在她耳边徐徐说:“第三次了?”
明明是极为平和的几个字,怎么她硬是听出点促狭?
鹿萧陡然清醒过来,第三次!
半个月前,那天晚上是他说的,希望不会被撞第三次!
这个人居然记得?!
正不知所措之时,舅舅的声音突然从前方传来。
“淮初,你没事吧?”
然后,舅舅蹙眉看她,“这孩子,多大了,还这么冒冒失失的!”
鹿萧有点尴尬。
周淮初微微一笑,看起来十分宽宏大量地对舅舅说:“没事,都是孩子,难免活泼好动。”
鹿萧:“……”
怎么她听着就这么奇怪呢?
然而,舅舅显然不这么觉得,反倒指着她给周淮初介绍。
“我外甥女,萧萧。”
周淮初点点头,抬眼极为平淡地扫了她一眼,绅士又礼貌地说,“你好。”
鹿萧:“你……好。”
这情况,舅舅看起来好像有些为难,他看着周淮初纠结道:“这可有点麻烦,论辈分你是我师弟,怎么说萧萧都该叫你一声叔叔。可是,这论年纪你比萧萧也大不了多少,怕是把你叫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