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廷他们三人之所以如此肯定是因为亲眼所见乔期以孩童的外貌跟在曹少钦身边数年,外形却没有一点变化,因于忌惮而没有明说,但对于乔期的怪异自然私下都有猜测。加上乔期所表现出来的武功世间独一无二,相貌又如此相似,他们早有猜测小督主必是练了什么能改变外形骨骼的功法,若不然怎么有人数年来都是一副十岁孩童还满头白发的模样?
周淮安一见到乔期便下意识护在了金镶玉身前,刚才竟然没有察觉到任何杀气,若非他五官灵敏及时避开了,照暗器的轨迹,现在说不定已经重伤。
周淮安提声道:“乔兄,你我无冤无仇,一定要搞得你死我活不可吗?”楼上的混乱忽然一静,周淮安心系邱莫言和孩子的安危,一边拖着金镶玉缓慢后退,一边试图劝服乔期收手。
乔期双手握住弯刀,唇角的弧度危险起来,“不,你说错了,是你死我活。”
……
邱莫言朝铁竹喊道:“带孩子走!”手下不停,挥刀击落如雨般密集的箭矢。
刁不遇举着一把菜刀嘴里咕噜着听不懂的话,在地上看似毫无章法地翻滚,但每次都完美地避开了箭矢。
铁竹五人护着孩子冲出客栈,箭矢气势如虹带着鸣啸之声,几声闷哼,径直倒下几个人,铁竹浑身一颤,手微微发抖,硬撑着倒退回客栈里,此时箭雨也停了下来。
邱莫言一跃至铁竹身旁,子母剑横在身前,她以一敌三不落下风,见只有铁竹一人护着孩子退回来便连忙赶过来护卫。
外边号角连鸣,马鸣声呼哧着,随着黑旗的猎猎声逼近犹如困兽的龙门客栈。
“督公到了——”
第8章 第八章 日月同辉出乱
“黑子——”这一声尖叫让凝滞的气氛一震,金镶玉捂着肩膀跌跌撞撞地跑到掌柜的位置,只可惜胸腹的箭矢要了他的命。
金镶玉怒上心头,痛骂道:“王八蛋,我操.你爹!”
飞身一跃来到贾廷身旁,出手就是狠招,又快又准,丝毫不给人喘气的时间。
邱莫言和铁竹对视一眼,一把将两个孩子推给刁不遇,喊道:“保护好孩子!”
刁不遇一手抱一个谨慎着后腿,邱莫言和铁竹上前加入协助金镶玉。
铁竹被路小川的暗器毒死,下一刻就被金镶玉一掌拍进石磨碾死,贾廷心神一震,下意识喊道:“小川——”一个分神便被邱莫言抓到了空门一剑直穿心肺而死。
曹添见势不妙,直接返身冲向客栈外,甫一现身就直面万千箭雨!
登时大喊出声:“我是自己人——我是自己人……我是……自己人……”
箭雨并没有因为他的喊话停止,万箭穿心之时曹添嘴里还不甘心地重复着同样的话。
邱莫言和金镶玉趴在窗口看到了外面的情形,心口一寒,东厂的死士组织骑着马举着箭包围了客栈,只要有任何人试图走出客栈都会是曹添的下场。
金镶玉当机立断,道:“跟我来!”直冲二楼她的房间。
客栈时不时传来震动,金镶玉和邱莫言相互搀扶着摇摇晃晃地走上楼,把门一关,金镶玉赶紧找出绷带和金疮药扔给邱莫言,道:“先包扎一下,抓紧时间。”
邱莫言先给金镶玉包扎,嘴里边问道:“淮安呢?他在和乔期交手?”
金镶玉点头,地面突然又一震,她不受控制地往前一扑,邱莫言疼得闷哼一声。看着绷带上浸出的血渍,金镶玉气得扔掉绷带,骂道:“他奶奶的!让老娘逮着他绝对要他好看!”
巨大的崩塌声响起,金镶玉一惊,“不好,客栈要塌了!我们快走!”
“可是淮安……”邱莫言略一犹豫,又看到瑟瑟发抖却强忍着泪水的孩子,她的脸色一怔,尔后忍下所有的情绪,面无表情地抱过一个孩子,对着刁不遇和金镶玉点了点头道:“走吧。”
金镶玉拨动床底的机关露出漆黑的通道,她第一个跳下去开道,邱莫言和男孩第二个,刁不遇和另一个女孩紧随其后。
地道里一片漆黑,金镶玉对这里所有的通道都了如指掌,但是地面的震动也影响到了地下,金镶玉边跑边说:“快点,地道可能要塌了!”
曹少钦坐在属下搬来的轿子上,在客栈周围的沙丘高处注视着龙门客栈。
“轰——”刀光闪烁,客栈屋顶飞出两人的身影,客栈从上到下轰然倒塌,卷起一片沙尘呈圆圈状裹挟着劲道扑面而来。
离得近的黑骑死士被那一道劲气掀翻,发出惨叫。
沙丘之上的黑骑死士下意识后退一步。
曹少钦依旧一副轻慢而慵懒的姿态懒懒坐在轿中。
两道黑影一左一右自空中分开,一道黑衣落在形同废墟的砖瓦上,一道白影一脚踏在客栈门口的旗杆之上,两柄弯刀划过流光双手紧握背在身后。
周淮安摸了摸嘴脸溢出的鲜血,微微喘着气,唇角绷成一条直线,周身充斥着肃杀之气。
他看着那白衣青年,对方的脸上被他划了一口子,猩红的颜色使得他的脸多了分鬼魅之色,金色的马尾一丝凌乱都没有,气息绵长沉稳,真是他遇到过的最棘手的敌人了。
乔期没有让对方休息太久,下一刻就着这一段距离对着周淮安挥出一刀,紧接着就冲向对方,其他人只能快到形成残影的弯刀对周淮安挥了一刀。
那一刀势如虹光,只一眨眼那道光芒已经消散。
曹少钦却看到了这不止一刀,而是三刀,只是速度太快快到三刀合成一刀。
而周淮安在乔期第一次动手的时候就已经防备好,对方的招式太过诡谲,内力又深不可测,周淮安不敢与他硬拼。
只是他明明躲过了那一刀,身体却猛然僵直,脚步变得异常沉重,在乔期冲过来的时候,双腕也变得沉重以至于他连提起伞剑抵挡都变得万分困难,一刀在腹部,一刀在手腕。
“叮——”伞剑被击飞,下一刀在脖颈。
乔期注视着他,嘴脸露出一丝笑,“我说过,这场决战是你死我活。”
周淮安咳出一口血,腹部和右手一直在流血,照这个量下去,不出一个时辰恐怕就要失血过多而死了,但是他的眼神却很亮,丝毫没有战败便要付出生命的代价的惶恐。
周淮安的脸色一下子惨白下来,他微微颤抖,挺直了脊背,真心实意夸赞道:“你的刀法闻所未闻,已是世间绝顶。”
乔期很有礼貌地说道:“多谢夸奖,我也是这样觉得的。”
他先用了业海罪缚,使目标移动速度降低百分之五十,持续八秒。
接着用净世破魔击,满月状态快速冲向目标并连续攻击三次,每次对目标造成阴性内功伤害。
现在周淮安不仅受了刀伤,体内还有阴性内力的伤害,阴性内功直白点就是冰寒之气,犹坠冰窖,不自觉有些颤抖。
“临死之前我能否问你几个问题?”周淮安问道。
“既然已经要死了又何必要问?”乔期反问道。
周淮安露出苦笑,“就是因为就要死了,所以不想死得不明不白,还望乔兄解惑。”
乔期好奇道:“是不是你们都喜欢这样?”
周淮安露出疑惑的表情。
他听到乔期说道:“死到临头都那么多话,不知道反派死于话多吗?”
周淮安听得懂每个字却不理解他说的意思,不过结合话本一想,也能理解他的字面意思了,不由轻笑。
“我已经伤成这样了,又如何杀得了你?”话音一落便咳起来。
乔期除了脸上被剑气划伤,毫发无损,只不过此刻他也咳了起来,周淮安是因为伤,而他是因为体质问题,使用成男的身体不仅血条会降得快,连体质都比正太糟糕,时不时咳嗽发热脸色苍白。
但是此刻周淮安丝毫不会因为他这幅病弱的模样而轻看他,就是他这幅似乎随时会倒下的身体轻描淡写地毁了客栈,把他重伤。
周淮安不死心地问道:“你为何会为曹少钦做事,以你的武功何故屈从于朝廷,替他们做尽伤天害理的事?”
乔期收了刀,周淮安一个踉跄半跪在地,这一动又牵动了伤口,血液留得更快了。
“这个问题已经有无数人问过我了。”乔期转着弯刀,漫不经心道:“可是我只告诉过一个人,你是第二个,因为他对我好啊,我想要什么他就给我什么。就冲这一点,难道我不该站在他那一边吗?”
周淮安一愣,笑了笑,这个理由的确没有人可以拒绝。
他突然正色道:“曹少钦把持朝堂,严刑酷法残害忠良,弄得君不君臣不臣,百姓民不聊生,官吏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也许任何时候都会掉脑袋却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挟天子以令诸侯,这是在动摇国之根本!一个宦官却染指皇室正统,玩弄玉玺,欺君犯上罪无可恕!”
周淮安突然发力,乔期没有料到他伤得如此之重都还敢以命相搏,掠身直飞向沙丘曹少钦处。
黑骑死士手持弓箭,正要出手却听到连连惨叫!
原来是邱莫言和金镶玉从密道出来,出口竟在黑骑死士身后数百米处。她们趁着乔期和周淮安对峙的时候潜伏在他们身后,待周淮安出手之际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周淮安掌风打向曹少钦的轿椅,内劲直接将座椅击碎,曹少钦反手从身旁属下腰间抽出佩剑,剑花闪过,断成几截飞向周淮安。
周淮安立时脚一蹬翻身后退而去。
这一退便到了他们的身后位置,邱莫言和金镶玉轻功一跃和周淮安汇合。
邱莫言眼神含痛,神色悲伤道:“你怎么样?”
周淮安一手按在她的肩上摇了摇头,邱莫言搀扶着他,金镶玉气急败坏,拖着周淮安边跑边骂。
乔期运起大轻功飞了出去。
曹少钦脚尖一点跟着飞掠上前。
黑骑死士跟不上他们的速度,朝一人示目询问。那人沉吟片刻,道:“留下一队人马在此地等候,他们没有带孩子,一定是被藏起来了,一队人马往玉门关的方向去找,剩下的跟我来,去支援督公!”
震天般的应和声道:“是——”
接着分头行动。
乔期不消一会就追上了他们,直接落地在他们面前挡住去路。
金镶玉对他怒目而视,叫骂道:“死王八羔子,毁了老娘的客栈,还不要脸的偷学老娘的绝技,我呸!”
邱莫言的眼里充满了敌视,子母剑在手护在周淮安身前。
曹少钦后脚也跟着落地,却是在他们身后,两人一前一后,紧步相逼,邱莫言三人侧身从左边撤退。
曹少钦如闲庭散步,轻慢的语气有些不满,“阿乔,你竟然到现在才出手,这不像你啊。”
乔期微微勾唇,道:“反正结果也是一样的。”
他对着邱莫言伸出手道:“在你那里寄存了那么久的时间,现在可以给我了,现在我可以不杀你。”
曹少钦弯唇轻笑却没有阻止乔期的举动。
现在不杀不代表以后不杀,况且曹少钦也在这里,就算乔期不动手曹少钦显然也不准备放过他们。邱莫言自然听出了这层意思,子母剑已经不能成为筹码,她和金镶玉都受了不大不小地伤,淮安伤得最重,重伤之时还在运功,简直伤上加伤。
这情况真是糟透了。
邱莫言嗤笑,“听起来挺诱人,可惜我就算毁了它也不会把它给一条毒蛇祸害百姓!”
乔期转而看向金镶玉,对方冷笑一声,“用不着你假好心!”
乔期一蓝一碧的双眸暗沉沉的,他本来的目标也只有周淮安,贺虎是警告,也是为了补充血条好让自己和周淮安打的时候不要因为血条不足挂掉才杀的,同时也是为了阻止周淮安他们离开客栈。
他抽出弯刀,神态认真地点头道:“看来你们已经有了答案,那就不要怪我。”
两方蓦地从前后攻去,邱莫言和金镶玉联手攻向乔期,周淮安则撕下一条衣摆上的布在腰间随意地绑住以止血,然后迅速地冲向曹少钦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