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他犹豫不决时,太子妃已一副了然的样子,挥挥手让他不必再说,自行转过身子再次踏入儿子厢房。
“裘儿啊,母妃很久没回京城,陡然一回来,京城还是那个京城,房屋院落、亭台楼榭,样式都没变,唯独发觉这一批刚长大的小姑娘,比当年的我们可是要水灵娇嫩多了。”
天阳郡主决定套出儿子心底的那个姑娘,若是门当户对,她倒是不介意娶回个中原媳妇。
日后也好与自己作伴。
这些年嫁去北番,身份贵重,地位超然,以后不出意外会在北番母仪天下。可风俗不同,思想差异巨大,天阳郡主心底还是有些孤单,若娶回个与自己同样文化下熏陶长大的儿媳妇,真真是再好不过了。
儿子满意,她也从此有个一块缅怀家乡的伴。
铁木裘见母妃主动提及中原的姑娘,当即知道小厮已将该说的话都说了,他只需在母妃面前扮演一番痴情就结了。
方才坐在窗前魂不守舍的样子,就是故意伪装给母妃看的。说来也怪,他自从知道男女之别开始,就不知挑逗过多少姑娘,又到手过多少姑娘。
因着他是北番太子爷的嫡长子,身份贵重,那些被他看上的官家姑娘,几乎没有拒绝的,顶多遇上一两个欲拒还迎的。
铁木裘绝对算得上是万花丛中过的主。
什么香的臭的,都是尝过的。
可遇上林凰,还是一下子栽进去了。尤其她看都不看他一眼的冷漠样子,不知怎的,铁木裘就是爱的厉害,凰凰的模样像极了大汗书房里悬挂在壁上的仙宫嫦娥图。
祖父说,嫦娥是中原的顶尖级大美女。
如今林凰长得像嫦娥,换句话说,林凰就是中原的顶尖级大美女了。铁木裘天生爱美人,这样的美人是一定要弄到手的。
可奈何,他在中原毫无势力,林国公府着实也不好惹,堂弟铁木离又不肯帮忙。光凭铁木裘一己之力可是没法子将林凰弄到床榻上来,思来想去,铁木裘只得将主意打到母妃身上。
他知道母妃最是心疼他,一旦知道他害了相思病,整日痴痴呆呆的,铁定心疼不已,铁定会成全他的。
“凰凰……”铁木裘假装没听到母妃的话,依旧对着窗外,痴痴傻傻地唤“凰凰”。
天阳郡主被儿子这副傻样子给愣住了,这些年,她从没见儿子对哪个姑娘痴情成这样过。
说实在的,儿子的那些风流债,她大抵都是知道的,只是最开始时,觉得男人嘛,身边有几个女人不伤大雅。到了后来,儿子越来越不像样,她想插手整顿时,浪荡惯了的儿子哪里肯听话,竟是有心无力起来。
眼下见儿子为了个中原姑娘,竟又纯情得像个还未尝过男女情滋味的少年郎似的,不动那些歪脑子,只是纯纯的对着窗口唤姑娘的名字,天阳郡主猛地开心到爆。
她的儿子就是被北番那群不要脸的姑娘给勾搭坏了,如今到了中原,见过中原姑娘的含蓄,儿子也改邪归正,含蓄上了。
天阳郡主对那姑娘,越发满意了。
“裘儿,什么皇皇?你可是有意中人了?”天阳郡主也不拐弯抹角,挤到儿子身边坐下,见儿子还痴痴地望向窗外,压根没意识到自己来了。便含笑推了推儿子臂膀,“我的裘儿,你可是有意中人了?”
这一推,铁木裘赶忙装出一副被推醒后,陡然缓过神来的样子,肩膀一震,惊道:“母妃,您怎的来了?什么时候来的啊?”
说着这话,脸上还故意一片心虚的样子,生怕被母妃看出来什么似的。
看见儿子这傻模样,天阳郡主更加乐呵了。同时心底还很有些得意,还是她家乡的姑娘厉害,远不是北番姑娘能相提并论的。
与儿子打趣笑道:“裘儿,皇皇是谁呀,瞧把你脸红的。”
铁木裘故意言辞闪烁,伪装出一副情窦初开的少年郎模样,迟迟不肯吐露。直到母妃问了好几次,才一副被逼得不行的样子,道:“是一个中原的姑娘。”
天阳郡主笑:“自然是中原的姑娘,你可打听出来是哪个府上的?”
铁木裘自然早就打听好了,站在人家墙根下唱北番情歌,都被泼脏水好几次了,能不知道是哪个府上的么。
但为了装出纯真得不行的样子,铁木裘故意傻呆呆地摇头。
这一幕看得天阳郡主越发乐呵了,连是谁都不知道,就上赶着痴情上了,看来那姑娘是真心对自家儿子的胃口了。有了那姑娘在手,兴许真能治好了她儿子的风流毛病。
笑道:“不知道她是谁,那你怎么知道她叫皇皇?”
铁木裘被一再逼问,终于慢吞吞提到那日南北汇铺子里购置红梅玉枕发生的事。自然,他可没脸说他干过的腌臜事,只说因为玉枕结缘。
见儿子说不出更多,天阳郡主也不再逼问,只故意道:“呀,京城人来人往的,外地姑娘也多,兴许那姑娘已经离开京城了也说不定,这可不好找了。”
铁木裘还以为母妃不打算帮他,在说推诿的话,一阵发急:“不会的!”
“何以见得?”天阳郡主见儿子发急了,心内一阵好笑。
天阳郡主有两三年没看到儿子纯情的小模样了,真真是越看越爱,仿佛一瞬间又回到了儿子听话的小时候。
铁木裘却是一时为难死了,他哪里知道母妃在逗他玩呢,一心想着万一他不说清楚,母妃真的撒手不管怎么办?可让他临时改口说知道那姑娘住在哪,是谁的闺女,那岂不是拆穿了自己的谎言?
又太打自己脸了。
进退两难间,铁木裘一张脸憋得通红。
天阳郡主“噗嗤”一笑,用帕子捂住嘴,笑了好几声才道:“好了,好了,母妃知道了。既然我儿看上了那个姑娘,便是那姑娘的福气。母妃这就派人去打听打听,到底是谁家姑娘这般有福气。”
铁木裘这才放心了。
天阳郡主又盯着儿子红红的脸蛋瞅了几下,这才乐呵呵地朝房门外走去。嫁入北番二十年,她在京城早已没什么人脉,打听的事只得回娘家,求助于娘家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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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晌午,天阳郡主还在娘家歇晌,小丫鬟来禀报说是大夫人来了。
“哟,大嫂来了,快坐。”天阳郡主一听说大嫂来了,就知道探听姑娘的事有了着落,忙从小榻上起身,笑容满面地去了外间迎接大嫂。
可不知怎的,天阳郡主从大嫂脸上似乎看到了点点愁绪。
顿时心下一个咯噔,难道那姑娘门第不行,只是小门小户出身?
又或是高门大户的庶女出身,不堪为儿子正妃?
天阳郡主与娘家大嫂感情颇好,说话不必那么拐弯抹角,见大嫂迟迟没吐露真相,一脸为难的样子,天阳郡主干脆自己直接问,问了出身上的几个问题。
当得知姑娘门第不低,也不是庶女时,心下顿时放心了。
容貌是儿子亲自看上的,定然是过人的,不用担心。出身也没问题,却让大嫂略带愁容,那可能是姑娘家已经定过亲,有婆家了。
小事一桩。
天阳郡主对大嫂表态道:“就算那姑娘定过亲,交换过庚贴了也没事,只要还没过门,还没洞房花烛,我这个当婆婆的都不嫌弃。”
“好大嫂,你快告诉我那姑娘到底是哪个府上的?”
大嫂齐氏被一再追问,知道瞒不住的,这才瞥了眼天阳郡主,小声道:“林国公府。”
林国公府?
天阳郡主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想着是个国公府,门第确实不错啊,儿子很有眼光。
可很快,琢磨出不对劲来:“大嫂,哪个国公府?”
她怎么听着像是……
大嫂不再隐瞒,小声道:“就是那个林国公府。最不巧的是……小名叫凰凰的,是林正渊的大姑娘。”
天阳郡主顿时有些愣神。
大嫂乔氏见天阳郡主神情有变,立马安慰道:“当年他背信弃义负了你,是他的错。好在,你如今日子过得也好,当年的事过去就过去了。”
想起当年,天阳郡主眼前顿时浮现林正渊一身大红喜袍迎娶傅莜的情景,这是她多年来的噩梦,没想到一回京就再次正面迎上了。
“小名叫凰凰的,可是林正渊和傅莜的长女?”天阳郡主掐着手心问。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我家闺女发烧过后出疹子啦,医生说出了疹子,两三天后就要痊愈了,真开心。今日枝枝家的小宝贝精神状态不错,虽然还有些虚弱,但是愿意吃饭,愿意喝水啦!!!so,枝枝也有时间码字啦,二更大约在晚上7-8点,不过枝枝预告向来不够准时,脸红,只能说枝枝会尽力在那个时间二更
第70章
“小名叫凰凰的, 可是林正渊和傅莜的长女?”天阳郡主掐着手心问。
大嫂齐氏点点头。
天阳郡主蓦地不说话了。
大嫂齐氏心内是疼惜小姑子的, 你说这叫什么事啊,二十年前小姑子和林正渊爱得风风火火,满京城哪个不知道?可就在所有姑娘们都羡慕小姑子与林正渊才子佳人一对时, 北番使臣来了, 说是北番太子对天阳郡主一见钟情,恳请隆正帝赐婚。
那时候满京城的目光都盯在林正渊身上, 天阳郡主是他的心上人,骤然有人来抢亲,还是要抢去番外那种野蛮之地,所有人都以为林正渊会血气方刚地与北番太子斗一把。
甚至接受挑衅, 打一架。
哪曾想, 天阳郡主一个姑娘都敢闹着不肯嫁, 林正渊作为一个男人居然连屁都没放一个,压根就没敢去天子跟前与北番人叫板,更别提请求天子赐婚了。
就那样眼睁睁看着天阳郡主被赐婚给北番太子。
更过分的是,没过多久,就传出林正渊与傅莜好上了, 还迅速定下亲事,抢在天阳郡主下嫁前成了亲。
那阵子,齐氏经常看见小姑子躲在房里哭得双眼红肿。
有着这样的前尘往事, 就怪不得小姑子听到林正渊的名字,神情就变了。
齐氏也是心疼得紧,真真是作孽啊, 外甥铁木裘看上哪家的姑娘不好,偏要看上林正渊和傅莜的女儿,这不是纯心往小姑子心上撒盐么。
齐氏叹口气,摸着天阳郡主的手安慰:“回头还是劝劝裘儿,给他另外说门亲事。实在不行,我这个当舅母的来劝。”
“我看裘儿也未必就是真喜欢上那个谁的姑娘了,八成是头一次来京城,猛不丁看到一个水灵的京城姑娘,就上心了……”
说到这里,齐氏突然住了嘴。
呸呸呸,这说的都是些什么话呀,搞得好像铁木裘一辈子没见过水灵姑娘,陡然见到一个就傻乎乎地爱慕上,非她不娶了,跟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子一样。
天阳郡主这么一个心高气傲的主,怕是听了要不高兴。
齐氏忙拉着天阳郡主道:“我方才一时嘴快,说错了话,你可别往心里去。”
天阳郡主此刻还沉浸在“林凰是林正渊之女”给她带来的震惊里,压根就没听到大嫂说了什么。
陡然被大嫂拉住小手,一碰,才从回忆里跳脱出来回到现实中。
天阳郡主微微有些发窘,忙道:“大嫂方才说了啥?”
乔氏见小姑子神情不对,似乎真没听清自己说的话,瞬间安心了。想了想,改了个说法道:
“我琢磨着,毕竟裘儿没见过那姑娘几面,说不定一阵子不见,骤然爆发出的情谊就淡了。届时,咱们再引导着裘儿见见别家姑娘,兴许也能遇上一两个合眼缘的呢?”
天阳郡主听到后,却是蹙了眉。
齐氏唬了一跳,但在心底将方才说的话过了一遍,又实在没想出哪里有错,遂不解地看向小姑子:“这个法子不好?”
天阳郡主沉默半晌,道:“算了,那个儿媳妇我认了,哪怕我心里有些个膈应,只要我的裘儿能与心爱之人共度一生,我被膈应两下又有什么打紧的。什么都没有我裘儿的幸福重要。”
俨然一个巨爱孩子的母亲,为了孩子,连自己每日的幸福都可以抛弃。
齐氏:……
愣神好一会后,齐氏才苦口婆心道:“你这又是何苦,何苦这般为难自己?”
真娶回了林家姑娘,婆媳俩抬头不见低头见,还不得一辈子堵心死,日子怎么过啊。
却见天阳郡主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挺直了腰杆子道:“大嫂,能守住少年时的爱情,是件很美的事。我做不到的事,我希望儿子……能做到。”
齐氏哀叹一声,小姑子太过执着,何必呢。
只有天阳郡主自己知道,求而不得是件怎样的痛苦。越是得不到的,越会惦念不已,她眼瞅着儿子为了林凰,从浪荡公子哥瞬间做回了纯情少年郎,就知道儿子是真的陷进去了,怕是比她当年陷得还要深。
做为母妃,她不能眼巴巴看着儿子承受她当年的苦,想着这几日儿子日日坐在窗前苦苦思念的傻样子,说什么也要成全儿子。
她现在唯一担心的是,林正渊听说铁木裘是自己的儿子,怕是不愿意联姻。
不行,得好好筹谋筹谋,助儿子一臂之力才行。
齐氏见小姑子铁了心如此,知道是劝不住的,当即也不再劝,找了个借口溜去前院找丈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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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爷,你妹妹当真是痴情不渝啊,听说林凰是林正渊的女儿,都不放弃,还铁了心的愿意接受。”齐氏找到书房,见丈夫坐在椅子里焦急地等消息,忙开门见山道,“这女人一旦痴情起来,真真是傻透了,当年林正渊负她还不够?怕是旧情难忘,还期盼着借助儿子的婚事,再与林正渊接触一二。唉。”
北镇王府世子用手捶桌子,捶得梆梆响。
孽缘,真真是孽缘。
北镇王府世子真心不明白,林正渊除了一副好皮囊和勉强算得上能拿出手的才学,妹妹还看上他什么了?
竟然念念不忘二十年。
北镇王府世子更不明白的是,当年林正渊背弃妹妹至此,父王居然能忍下。虽说这二十年父王拒绝与林国公府的人来往,但依着父王当年的火爆脾气,不应该拎起鞭子就冲进林国公府狠揍那个臭小子一顿吗?
可当年的父王不仅没揍,还阻止要去替妹妹报仇的自己。
齐氏见丈夫握紧拳头一副想揍人的架势,心道坏了,忙上前一把从背后搂住丈夫脖颈,劝道:“世子爷,算了,到底是过去的事了,父王和妹妹都不计较了,你也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