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雪上了飞机,见真的是宋明月,就问道,“明月!你怎么来了?”
宋明月想说他只要轻轻按一下按钮,下面这个岛就能直接沉进海底去,压根不用这么费劲,但还是忍住了,示意她上来,“来试试新型武器好不好用,在国内,唐仕群是不会拿歼敌机和异能者给我当试验品的。”
陈清雪叹息摇头,“明月你飞到下面,先把霍珣接上来,他受了重伤,身体里有子弹,必须尽快送回云城手术,明月你先送回去。”
宋明月看她脸色惨白,嘴角还沾染着猩红的痕迹,耳朵里也有红血丝,背上手臂上都是烫伤,压住心里翻腾起来不能克制的暴躁,尽量耐心地道,“你呢?”
下面都是密密麻麻的枪炮声,陈清雪摇头,“要安排人质撤退,明月你先带霍珣走。”
“我走了,万一濮阳真再来怎么办。”
“你第二次开火后,濮阳真的能量气息就已经很微弱了,他可能已经重伤昏迷了——放心罢,我有办法照顾好自己。”
宋明月胸膛起伏了两下,知道现在在这和她争论只会惹得她厌烦,除了答应她的要求他别无他法,本是不想和她说话了,载上包括霍珣在内的十五个伤兵,临走又忍不住嘱咐她,“你小心,注意安全,我在家里等你回来。”
年方党指派了一个异能者护送他们回去,以避免发生意外。
山林里还有残余火力,李峰带着剩下的人员一点点清理了,幸存者发现二百八十一名,里面两百名是九州人,抓获犯罪分子二十五名,全部需要羁押回国。
李峰联系m方警察过来核实身份,陈清雪在地下室发现了一名嗜血兽,但是是被锁链锁起来的,周围都是死尸,听被抓的医生说,这嗜血兽是用来‘熬人’的,被嗜血兽咬过的人,通常都会爆发出惊人的武力,供给洛水使唤,甚至能让死去的尸体重新站起来,是神迹。
李峰让人拍照取证,包括枪械弹药,还有研究室里所有的画面,苗清风吐得一身冷汗,不忍地指一指牢房的尽头,“那边还有六个异能者,都是被毒品控制的,手脚上都拴着铁链子,绑起来的——”
陈清雪示意他不要靠近,“他们很危险,不要随便靠近。”
眼下的情况就如瓦砾当初说的,这些人并不觉得住在地底下不见光,甚至要承受非人的折磨有什么不好,他们认为有吃有穿,不用风吹雨打就挺好,不用丢性命挨枪子,偶尔受一点折磨,身体上的痛苦,是在修行,是为了变成更好更强大的自己。
有几个醒过神来嚎啕大哭,哭的不是被解救之后的庆幸,而是哭他们被神明放弃的自己。
还有想自杀献祭的,谢罪的,拦都拦不住。
只有十多个小孩还算正常,比较听话,让疲乏无比的士兵们得到了一丝欣慰。
祥龙湾只是开始,今晚要在祥龙湾隔壁的凤凰岛修整两小时,主要是为了安顿这两百八十一人。
年方党被哭闹声吵得头疼,支使坐在篝火旁的李峰去,“你去,该劝还是得劝,都是同胞,总不能看着他们去死吧。”
陈清雪吸收了几块玉佩的能量,勉强提了提神,“我去。”
两百多个人坐在一起,大人分大人,小孩分小孩,异能者分异能者,但都是精神惶惶,有一个人哭,其它也就跟着哭,在寂静的山林里,实在是震耳欲聋响彻天际。
陈清雪挨个给他们检查,发现濮阳真手底下还有一名她从来没见过的精神力异能者,是一名心理医师,觉醒的异能和秦方有点像,但是他直接用的精神力,陈清雪挨个给他们看了,基本上被关押在地下室里的,或多或少都接受过这名医师的引导。
每个人的诉求和愿望都不同,四五十个求能回九州,这一位异能心理医师就‘承诺’一定让他们回九州,衣锦还乡,堂堂正正的,另外四五十个求吃饱穿暖求富贵的,就‘承诺’他们将来可期。
想要什么给什么,所以这些人心甘情愿的跟着,到现在都执迷不悟。
陈清雪不得不给他们强制性下暗示,“罗医生告诉你们的,都是假的,全部都是假的,不能相信,你们好好想想,来这之前你们过的什么样的生活,也许不那么富足,也许会病弱,也许和家人有过争吵,但是生活安稳,行动自由,能吃饱肚子,有衣服穿,住的自己家舒适熟悉的屋子,身边是亲人朋友,来这里之后呢,过得什么样的生活,见不得光,折磨不知道什么时候是尽头,你们不想念自己的儿子女儿,父母亲人,还有说说笑笑的朋友们么?”
“不要被虚假的妄想迷惑了眼睛,你们脑海中的那些场景不会出现,至少不会在这里出现,每天被抬出去的尸体,你们是真的看不见么?”
陈清雪的声音缓慢而有力,带着温和而又包容的精神力,哭泣的人停下了哭泣,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一样,呆滞地坐着,然后很多人开始错乱,混乱,慌乱,再然后远远看着已经变成平地还冒着战火硝烟的祥龙湾,失声痛哭。
哀鸿遍野,像是悲痛,又像是发泄。
年方党和李峰还有士兵们很明显的都感受到了不同,年方党头皮发麻,“这真是……”可怕的不是对肉体的禁锢控制,而是精神上的。
“看着眼神都不一样了,之前感觉挺渗人的。”
只不过大悲大悟之后,精神状态非常差就是了。
陈清雪不再管他们,又吸收了几块玉石,然后给剩下的士兵战友治伤,三十五个人,或多或少都受了伤,只是不严重,就都留下来继续完成任务,抓到了佤东、刘新武等五个头目,金子砂等六个被通缉要犯逃走了。
跨国执法不容易,再加上现在濮阳真受了重伤,必须要乘胜追击。
“你们是……九州的警察么?”
是一对夫妇,说的流利的中文,年方党记得他们,是自愿给实验室做人体试验的,“是,有事么?”
俩夫妇动容,相携着不住鞠躬,泪眼婆娑,“多谢同志,我们两是中州人,都是被鬼迷了心窍呀,家里还有俩孩子,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我们真的……非常感谢——感谢,谢谢,谢谢,我们真是疯了,真的是疯了……”
俩人就开始一边哭一边煽自己的嘴巴,年方党是看得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是个大老粗,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说了明天的计划,“先休息,明天一早会有人将你们送回国……”
越来越多的人都止住了哭声,擦干净眼泪过来给士兵们道谢,以及道歉,毕竟每一个士兵都受伤了,烫的烫伤,枪伤的枪伤,刚在地下室危急关头,还有人用身体撑着廊柱让他们走,他们还非不走要留在那。
刚才十多个士兵都是被抬上飞机的,血肉模糊。
想起来就羞愧难当,恨不能以死谢罪了。
“对不起……”
个个都是眼眶发红,还有人自觉在周边小范围内捡柴过来烧了给大家取暖,“对不起,谢谢同志救了我,我将来一定好好做人——再不鬼迷心窍了。”
“我是M国人,我们国家的人来祥龙湾来过好几次了,我看见好几次了,但是他们像看物件一样的看我们,根本没有要管我们的意思,谢谢你们,真的谢谢……”
人还是那些人,但感觉不一样了,年方党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反正思前想后,想来想去,也就只有应该的三个字了,因为流着九州人的血,因为是同胞,所以不会放弃,不能放弃,这是职责所在。
“对不起同志,我真是被猪油蒙了心,明知道传销危险,还往里面钻——”
李峰被‘传销’两个字给逗乐了,哭笑不得,这比传销严重多了,因为要命。
陈清雪就发现方才疲乏萎靡的战友们精神好一些,陈清雪放哨,嘱咐他们先抓紧时间睡一觉,问李峰,“李厅,这么多人,怎么回国。”
李峰:“已经和m警方这边联系好了,明天一早就会有船过来接应我们往新安,然后安排飞机送他们出境。”
旁边一个小兵忍不住嘟囔了一句,“我看这个m方政府军是真的怂,怂得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连派兵攻打祥龙湾都不敢,追讨计划机密性时限连一个小时都保持不住。”
旁边好几个都点头附和了。
李峰目光严厉地扫了一眼,“闭嘴,都乱说什么,睡觉。”
然后大家就都闭上了嘴巴,乖乖闭上了眼睛。
陈清雪看得莞尔,这次行动在时间上之所以这么奇葩,是因为m王这边压根不能保证行动秘密,毒瘤渗透的范围比想象中要广还要可怖,时间越长,暴露的可能性越大,如果今天濮阳真再提早一些部署,他们就得全军覆没。
所以接下来的新湾、牧野、Yg塔,都是硬仗。
李峰还在工作,“祥龙湾取得了胜利,m,T、yn警方答应出警,提供援助了。”
年方党问,“什么援助。”
“……”李峰,他也不是很期待,“医疗、监控、军需补给之类的。”
刚才躺下去的士兵又嗤笑了一声,“真他么怂,怂得一批,我不想说话了。”
李峰踢了他一脚,“不想说闭嘴,睡你的觉!”
这些东西用不上吧。
年方党摇头,“小苗手里有武器,还能顺着信号爬,不用那些,让他们把这批人安顿好就成。”
天不亮就有船过来了,下了船又坐了四个小时的车,才到的DLQ,要安排这批人的时候却出了问题,九州这边只管九州的,其余人要送去大使馆,但是好几个国家的人都不肯去,非得要跟着九州人,好几个还拿孩子说事,说去大使馆,最终都是留在这,最后不是死就是死。
李峰就问了带队的m方警察。
那警察倒是见怪不怪了,“就算去了,也没人管他们,没有闲钱管,也不敢管,知道他们是祥龙湾出来的,哪个还敢管。”
“这里的大使馆吧,你们就当没有大使馆吧,不存在的。”
好几个孩子都被推来前面,小的只有六七岁,大的有十多岁,一些感觉道危险害怕的,就哭起来,一些懂事的,就不住搓手求,李峰连线了国安局,说明了情况,那边同意暂时接受难民,也就不用麻烦了,一并打包带走,先送去云城。
祥龙湾没了。
但整个三角洲依然很平静,连禁毒都还紧紧有条的进行着,压根没有出现乱象,唐仕群这边申请了入境时限延长,往后拖了半个月,“这十五天还是我们用高压压下来的,再多没有了,十五号,不管抓不抓得到濮阳真,必须返航。”
任务艰巨,李峰年方党敬礼,“保证完成任务。”
一行人算的上是深入敌腹,五天后在新都抓获了金子砂、洛水、第十天正式起底新湾。
收到宋军国故去的消息时,陈清雪和年方党正埋伏在新湾外头,准备策应内检的m国警cha,内外包抄,围追李立云、陶片、董江以及掸单、橡木。
是唐仕群这条线传出来的,但是是个女声,语气很急,气急败坏的,“你爷爷过世了!你在哪里————”
这女声话没说完,线就被掐断了。
陈清雪趴在丛林里,眼泪几乎一瞬间就模糊了视线,但很快又被憋回去了,放轻放缓呼吸不让自己出差错,在年方党说行动的时候,几乎立刻就弹出去了!
这一次也很成功,在新湾里抄检出的毒品、武器应该以吨位来计,而被关在这里熬炼的异能者更多,有二十人,半数都是九州人。
但是始终没抓到濮阳真,也不知道他是重伤不治身亡,还是在什么地方躲起来了,总之越到后面,越觉得这帮毒头目越容易对付,也不是乱,就像是浮萍,没了领头羊,就没章法了一样。
所有被抓到的濮阳真的追随者对他们都是恨之入骨的,那种恨是不顾一切就算自爆,也要杀一个划算一个的恨,不能报仇的就自杀,自杀不了的,问什么都不说,连松棉都是,用尽办法也没法知道濮阳真的下落。
第十五日必须回国,一行三十人,再加上三名战友的骨灰,一起踏上专机,回国,随行的还有十五名在押罪犯,这是最后一批。
还没有抓到濮阳真就得被迫回国,大家的心情都有些不好,陈清雪的又格外惨白,年方党和宋军国也很熟,心情也比较沉痛,李峰也敬佩老革命,一路上都沉默寡言的。
陈清雪到的时候,宋军国过世五天了,火葬,灵堂摆七天。
宋明月守了七天,段都安收到消息,来门口接的他们,眼眶是红的,自个消瘦了一大截,反倒安慰陈清雪,“没事儿,老头走得很安详,是寿数到了,走之前还去出了趟任务,闭眼的时候,说很满足,交代你和明月好好的就成。”
宋军国给陈清雪留了一封信。
算是遗嘱和遗书。
陈清雪没有立刻打开,想先进去看看爷爷,还有明月。
只是刚走到二进门,就被一个身着黑色孝服的清丽女子拦住了。
段都安给陈清雪介绍,“是明月的妈妈姚女士。”
“这是清雪。”
姚安安看着面前的女孩,她在之前就看过这个女孩的照片,然后这几天都想着要好好对她,要理解她,现在也不是教导她的好时候,但见到还是忍不住轻声说,“清雪,妈妈可以单独和你说说话么?”
陈清雪想进去看宋爷爷,但对方是明月的妈妈,陈清雪就答应了,跟着她到了小偏厅坐下来。
姚安安想不通,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孩,完全置家庭于不顾,“我知道明月去接你了,他去接你,就是放心不下你,想让你回来,但是你没来——”
陈清雪怔住,想开口解释,被姚安安打断了,“我听说你能给人治疗身体,明月的身体就是你治好的,为什么不治好爷爷呢,让爷爷多活几年呢,爷爷是明月唯一亲近的人了,这几天明月茶饭不思,都没有回魂的时候,看着让人心疼……”
她管不到寿数的事,渡生命值也只有给明月那一半了,陈清雪知道自己无能为力,但被明月妈妈这样一说,还是觉得愧疚难过,“对不起,寿数的事我没有办法管……”
“那你也可以多待在家里,多多陪陪家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