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泽城虽然不好多管闲事，但答应了宋明月照看陈清雪，见她压根没放在心上，就停在了校门口，蹙眉道，“你别不当一回事，还想着要上台表演，信不信只要站上去，真有人给你准备了番茄鸡蛋套餐。”
陈清雪摇头，她答应上台表演，那是因为灌注了精神力的声乐会引起控音异能者的能量共鸣，这是扫描这一类异能者最迅速快捷的方式，能参加当然是最好，不能参加再想别的办法就是。
至于计泽城说的这些……
“都是小事情，我能处理。”学校里加上扫地阿姨满打满算也就五千人，应付五千人对她来说，还是绰绰有余的，只是要浪费不少精神力，在这些无用功上。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计泽城扫了眼她手腕间被挂绳绕了好几圈的宋小白，知道宋明月对这丫头是真好，便压下心里的不耐解释道，“这里不比普通学校，同学之间谁和谁走得近看似寻常，其实背后都有强大的利益链在拉扯，家里父辈党派立场不同的绝不可能做朋友，聚在一起的地位高低一眼就能看出来，升旗的时候你还看不出来么？只要有一个人看你不顺眼，而这个人恰好又是别人需要笼络或者巴结的，他甚至不用开口，自然有的是马前卒给他卖力讨他欢欣。”
这个柳玉跟陈清雪说了一些，譬如刘韵，直接和苏瑶挂钩，苏瑶的父亲是云城市市长，刘韵他爸爸是南城区区长，属于县处级单位，想往上挪一挪，和苏瑶结交就是一条路子，两家孩子来往，别人也不能挑理，人熟悉了就好办事。
再说沈君钰和秦方，两人性格完全不同，能相处得起来，除了人品不错之外，两家也是世交，常常有商业往来。
这只是一个例子，政商不分家，每个小团队背后基本都是政治资源和商业资源，一拉扯一大串。
当然也有一些看热闹不嫌事大，存粹跟着浑水摸鱼的。
陈清雪看着食堂面前‘渣滓滚出利泽斯公学’的横幅，还有将近一千人签字的请愿书，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还有人自发组织了‘扫雪队’，听说还有外校的联合游行抵制，动静挺大，她要真是个懵懵懂懂的小女孩，估计连云城都待不下去，因为就算转学，也不会有学校愿意接收她。
只能说群众的力量是强大的，陈清雪刚想开口说话，察觉到一股剧烈的能量波动后脸色就是一变，书包塞到计泽城怀里，说了声有事就一阵风卷跑了。
“你——”
计泽城的声音消失在了喉咙里，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心里翻起的惊涛骇浪是灭顶的，陈清雪就这样消失了，一眨眼间，他甚至没看清楚她是从哪个方向消失的……
是错觉吧！
计泽城身体发僵，抬手揉了下眼睛，是幻觉吧，他经常头疼，是精神疾病的表征之一，大晚上产生幻觉什么的，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那股强大得将他定在原地动弹不得的压迫和威慑，也是错觉吧。
计泽城被礼乐大典的钟声惊醒，夜晚的凉风一吹，锈掉的脑子这才有了运转的迹象，在原地站了足足半个小时，计泽城以丢东西为由去了学校保卫科查过监控，再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精神恍惚的。
不是他疯了，就是这个世界疯了！
陈清雪真的以一种监控录像慢放十倍都捕捉不到的速度消失在了他面前，比机车还快。
陈清雪几乎是一瞬间就站在了帝豪御府的围墙上，挡在了这只足足有两米高的异兽面前。
半透明，皮毛稀疏，皮质坚韧粗糙，鼻端向前突出，时长时短，竖瞳，猩红色，原始的奇蹄配着粗短的尾巴显得非常怪异，因为吞噬过人类的意识体，虚无的面容已经一步步往人类的方向靠拢了，半人半兽。
是梦貘，终于来了。
异兽留着涎水的长牙之间叼着一个几乎透明的意识体，是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四肢以一种毫无防备的姿态垂坠着，显然已经毫无意识。
惯用的兵器凝聚在掌中现出实形来，陈清雪紧盯着梦貘，朝中年男子释放精神力，唤醒他，“醒过来，回家去，你的家人正在等你。”
刘建国是被吓晕过的，被叫醒后看见有一个活人，立刻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哭喊得撕心裂肺，“救命，救命！救救我！求你救救我！我不想死！有怪物啊！我不想死！救救我救救我！”
梦貘。
陈清雪拔地而起，手中的砍刀又猛又准地砍在了梦貘的脑袋上，数千斤的异兽尖利地嘶吼着，被刚硬的力道砍得一整个翻了过去，庞大的身躯撞在小区内的瞭望亭上，发出了‘砰’地一声巨响！
亭子碎成了渣滓，尘土四溅，刘建国也被甩在了一边。
巨大的声响震得地面发颤，好几幢高楼的阳台灯都亮了起来，不少人探出头来，有询问观望的，有被吓到进而大声咒骂的。
这里并不是战斗的好地方，意识体产生的破坏力真实存在，陈清雪朝那边已经被吓得瘫软的刘建国沉声吩咐，“起来，往回走，回家。”
刘建国脑子都是木的，这一切像梦一样，却太过真实，他身体因撞击产生的痛感能让他当场晕过去。
巨大的恐惧让他手脚不听使唤无法动弹，但对方的话像勒住他脖颈的绳索一样，他身体和精神都不受控制，刘建军自主站起来往外走，大概出去四五米后，身体上窒息的枷锁似乎松开来了，刘建军腿一软摔在地上，哭也不敢哭，也不敢回头看，连滚带爬地往家里跑，一定是梦，他一定是在做梦！
对的，对的，别回头，回家就好了！
救得及时是一件幸运的事，刘建国捡回了一条命，陈清雪也松了口气。
吞噬过人类意识的梦貘并不好对付，哪怕已经被她砍得裂开了脸，也同样具有强悍的战斗力，陈清雪缓缓释放能量，她的精神力能量存粹，对梦貘这样的异兽来说，算是一道世上绝无仅有的饕餮大餐。
梦貘粗短的蹄子撑着庞大的身躯从地上爬起来，墨绿色的鲜血流在地上，瞬间分解消散在空气里了，并未留下任何痕迹。
陈清雪握着砍刀转身，察觉到后头梦貘迅猛地跟上，一路提速把异兽引到了踏青湖，到了湖中央一头扎进了湖底。
这样一个一眼望不到边际十米深的活水湖，足够她发挥的了。
宋明月在礼堂门口没等到陈清雪，打电话是计泽城接的，对方不知怎么了说了句不知道在哪里就吞吞吐吐的欲言又止。
宋明月心里挂心，挂了电话让宋小黑定位宋小白的位置，等宋小黑调出地图，显示宋小白在踏青湖湖中央的时候，整个人心跳都快停止了。
踏青湖连着江海湖总共有近一百里，她跑到湖中央去干什么！宋明月拔腿就往踏青湖那边跑，脑子里是自出生以来前所未有的慌乱，哪怕躺在手术室不知道明天醒不醒得过来，都没有现在这么慌乱害怕过。
计泽城重新打电话给宋明月，宋明月的手都控制不住地发抖。
计泽城声音都是飘着的，“她进了学校，我们本来在食堂那里，她突然就消失了。”
食堂，食堂那里拉了横幅，上面都是让陈清雪滚出利泽斯公学的话……宋明月直觉就不相信陈清雪会因为这些事生出放弃生命的念头，但宋小白确实在踏青湖里，手机打不通电话关机……
光是想想就心慌意乱，宋明月边跑边让宋小黑查离这里最近的船和直升机，查到后就拨电话给林密，让林密做准备，顾不上从鼻腔里冒出来的血，埋头往踏青湖那边冲，千万不能有事！要是有事，他真的……
入了水是另一番天地，陈清雪手里的砍刀灌注了满级的精神力，摧枯拉朽，她并不讲究技巧，也没什么花哨的招式，直来直往，快，准狠，一整个战斗全凭蛮力和拳头！
这头梦貘总共吞噬了六个人，能量强悍，湖底掀起的滔天巨浪形成了一个个能吞噬一切的漩涡，陈清雪受水力的束缚，被巨大的力道冲击得撞在了暗礁上，对面的梦貘乘胜追击，前爪着地一拍，庞大的身躯嘶吼着扑过来，利爪尖牙，顷刻间就能将山石撕成碎片！
血盆大口扑面而来！
就是现在！
陈清雪硬咽下喉咙间涌上来的腥甜味，握紧手中的长刀不避不让伺机而动，待梦貘近到眼前，砍刀上灌注了所有的力道，一击向前刺进异兽的胸膛，紧接着整个人顺势拔地而起，从异兽破开的口子里穿胸而过。
墨绿的血流被湖水冲散开，鼻尖都是血腥味，陈清雪因巨大的冲力波动窜出去五米才定住身形，身后传来尖利凄惨的嘶吼挣扎声，梦貘庞大的身躯摔倒在湖底，像一条濒死的鱼，挣扎只会让让死得更透彻。
梦貘本是异生意识体，从失去战斗力到彻底分散前后不过两个呼吸的工夫。
陈清雪一直盯着梦貘消散完毕，这才忍不住呛咳了一声，湖底还有一些没完全消化的人类意识，梦貘一死，就从里面解救出来了。
有的大有的小，放出来后各自寻着自己的轨迹飘走了。
陈清雪将一小团茫然不知往何处走的意识体收在了脖颈上的玉佩里，用精神力包裹住，确保它安全不会走散了，这才往湖面上浮。
“清雪！陈清雪！你在哪里！”
他根本等不到直升机和船，宋明月让陈小黑抓住他往湖中心那边走，喊得声嘶力竭也没有反应。
“清雪！”
整个湖面上无风无浪，湖中心这一片却波涛汹涌漩涡重重，骇浪蔓延出去，湖水拍打在脸上，强光下宋明月能看见湖水上翻着许多银白的肚皮，密密麻麻的死鱼从漩涡中心冒出来，一看就不太平。
宋明月心里油锅煎炒着，腰上缠着软绳就往湖下跳，他不知道她的情况，所以要下去，一秒钟都等不了！
第14章 状态
“正前方五.2米，水下五米处发现目标。”
陈清雪水下夜里都能视物，宋明月的白衬衣被水泡了飘起来，格外惹眼，还有他腰上缠着的细绳，他是不要命了吗。
陈清雪往上游，揽过宋明月拔出湖面，诧异地问他，“你怎么来了。”
湖水冰凉，宋明月的身体冰块一样，隔得近了她能闻到清晰的血腥味，是从他耳朵和鼻子里流出来的，她探查不出是什么病症，但他状态很不好。
余波未平，冰凉的湖水拍打在两人身上，宋明月紧紧抿着唇，目光落在她脸上和身上，看不太清楚，但听声音挺好，一路吊在嗓子眼的心脏安稳了许多，也不回答她的问题，只反手抱住她，吩咐宋小黑，“送我们回玄武堂。”
“是，主人。”
宋小黑就跟变形金刚一样，卡卡卡几声展成了一个带支架的平面，跟飞碟一样他们脚站着，手抓着就能走，十分厉害，速度竟然也不慢。
陈清雪默默收回了灌注在掌上的精神力，要给将近五千人下暗示耗费的精神力不亚于和一只梦貘战斗，补充需要时间，一旦没有存储量，再有新情况，她很可能应对不及。
还有那个生还的中年男子，她回去后得先找到他，然后强行删除他的记忆力，但宋明月看起来很不好，“明月，先去医院，然后打电话给你的家庭医生，你状态不对。”
宋明月摇头，他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一旦陷入昏迷将来就未可知，所以想做的事，一定得立即做，“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陈清雪没强求，只是用精神力将他包裹住，风吹不到，细菌感染不上，湿冷的衣服和头发一点点都干爽了。
这么明显又异常的变化宋明月都没发现，收了宋小黑之后拉着她闷头往里面走，晚会结束散场，领导人都走了，只主持人在安排明天的活动行程，嘱咐一些注意事项。
宋明月拉着陈清雪推门进去。
毕竟正处在风口浪尖上，连扫地阿姨都能认出她俩来。
先是门口起了一点骚动，紧接着各处响起手机的提示音，整个礼堂就热闹了。
“渣滓滚出利泽斯公学！”
不知道谁激愤地喊了一句，喊声像闸门的黄河水，滚出利泽斯公学的声音此起彼伏，左前方那一角里有三十多个学生都站了起来。
“居然还敢来学校，这脸皮得有城墙那么厚了！”
幽暗的灯光给整个大堂都渡上了一层保护色，宋明月并不想说话，直接启动检索病毒，强制发送短信，并不需要手动点开，手机只要开机就会自动弹跳出来，增补程序会自动检索内存中有无相关词眼，但凡提到一个关键词，就会被标记追踪。
宋明月手掌拍在墙边的开关上。
灯亮了，突如其来的光线照得人刺眼，礼堂里侯地一静。
陈清雪知道宋明月是想为她出头，摇头道，“明月不用担心，先礼后兵，我先给同学们解释一下再说。”情况并没有柳玉说的、请愿书上写的那么严重。
大部分同学还是有理智在，不想掺和的看见他们进来都起身离席了。
右后方和左后方、右侧和左侧中央的位置都空了，剩下零星几个四下看了看，想留下来看不好意思，也走了，不过三分钟的时间，整个礼堂好多位置就空了。
空旷程度看年级分布，年级越大，越理智，就剩下初中部、部分高中生、还有一些凑热闹的小学生在。
陈清雪听力好，听见不下十个当场就掏电话给老师领导或者是保安打了电话，三十多个出去后也立刻做了同样的事。
虽然刨去围观的，前面最左边这一片还有三百多人，但对比全校五千多人来说，已经是极小的占比了。
陈清雪处理这件事只是一抬手的工夫，不费什么神，现在要头疼的估计是林校长，这么多孩子。
宋明月知道陈清雪是一名军人，军人的想法和别人都不同，就像宋军国，这件事要是换成宋军国，宋军国现在一定考虑的是学校的教育有问题，他会火急火燎地打电话给林密，痛骂他一顿，然后让林密教学生们读书的同时，也教他们做人。
宋军国脾气暴，寻常都不会计较一些大是大非之外的事，他们的时间和精力通常都不会花在这上面。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一定非要解决这件事不可，清雪做的事那么凶险却还非得要做，肯定很重要，她不应该有这些后顾之忧，不应该被这样的事打扰到。
宋明月握着陈清雪的手紧了紧，拉着她上了讲台，“放心，我能解决。”
两人的手从进来就一直没松开过，宋明月握着她手的力道非常像鸡妈妈叼着小奶鸡，警惕地护着，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弄丢了的那种。
陈清雪为这样的联想发囧，想着宋同学的男人责任论，也就没再强求，只不着痕迹地调整精神力罩住宋明月，前面的同学情绪太激动，怕推攘着伤到他，随意他怎么做，有她在，只要不越界，她基本都能兜得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