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东西?”陆锦珩故作不知。
苏鸾张了张嘴, 果然答不出口。既然不便说, 那就唯有抢了。苏鸾伸着的那只手猛地往前一够, 去拽陆锦珩的袖子!
而陆锦珩毕竟是会功夫的,眼明手快的多,苏鸾手伸到眼前时,他迅速反手一抓!
与苏鸾十指相扣。
陆锦珩恢复了之前的淡定,露出个邪佞不羁的坏笑:“怎么,不舍得走?那就陪我躺会儿。”
说罢,陆锦珩作势去捞苏鸾的腰!
苏鸾立马将手缩回,身子后撤逃开陆锦珩的手。犹豫了下,苏鸾还是转身跑出了屋。
反正抢不过,再将自己搭上就更赔了。
坐在回苏府的马车里,苏鸾不停的拿帕子擦嘴,擦得一张小嘴儿红的能滴出血来似的。
擦完了嘴,又开始擦脸蛋儿和额头,最后是扯着领口擦脖颈深处……
心里直抱怨,陆锦珩真是越来越过份了!
而这厢陆锦珩正坐在书房的椅子里,手中拿着苏鸾亲手串的那条白玉垂缨,一粒珠子一粒珠子细细捻过,爱不释手的把玩。
本来他也不需娇气的卧床,苏鸾不在他自然不需要再演病秧子的戏码。
这时响起三下叩门声,陆锦珩知道是炎华,故而没特意理会。
稍顿一会儿,炎华便顾自己推开门,进了书房。
“世子,圣上命赵公公亲自送来的信笺。”说话同时,炎华双手将一封信放到陆锦珩身前的书案上。
陆锦珩信手取过,拆开扫了几眼,然后笑着将信放回书案上。
“这么巧,我这正要进宫寻个由头见见太子与二皇子,皇上就送来召我进宫的信。”
炎华不由得有些骇然:“皇上此次为何如此郑重?”
毕竟皇上时常想念世子,多是派个公公来递个口信儿便罢,这次却正式的写了一封亲笔信。
陆锦珩拿起信笺在烛台上引燃,看着它缓缓化为灰烬,漫不经心的说道:“不过是西凉国的使臣来了,皇上召我进宫赴宴。”
虽说这只是一封寻常的信,并无机密要事,但毕竟皇上私下对他的称唤太显亲厚。陆锦珩并不想让多嘴的丫鬟看了去,又添八卦谈资。
“西凉使臣……”炎华眼中一亮,“难不成是来议和的?”
“应当是吧,不然最近一年来西凉与我大周数次边境交恶,早就成了仇敌,他一个敌国使臣有什么好来走访的。”
不管是陆锦珩还是炎华,心中都明白两国若能议和,绝对是一件造福万民的大好事。
这一年有多少边关将士为 守护国土献出生命?此次去青州所遇,不管是杨大人的妹妹杨氏,还是妾室宋小娘,皆是因此而守的寡。
故而若两国再不互犯,便可减少许多惨剧的发生。
翌日,陆锦珩早早的进了宫,且先来了皇上的御书房。
距离正式接见西凉国使臣还有两个时辰,故而周幽帝便与陆锦珩坐在棋案前,如往常一般静心平气的借着对弈,聊事情。
“珩儿啊,这回西凉国的使臣突然来我大周,你怎么看?”
“自然是好事。”陆锦珩边举棋思索着何处落子,边漫不经心的答着。
很快他露出个笑容,将棋子寻了个满意的位置落下。接着详加解释道:“不管是人与人之间,还是国与国之间,先上赶着求和的,往往都是趋于颓势的。”
“哈哈哈——”周幽帝捊着胡须,笑声爽朗明快。连下棋的速度都快了许多。
“那依珩儿所见,他们会采取何等方式议和啊?”
陆锦珩微微勾唇,胸有成竹:“和亲。”
周幽帝敛了面上笑容,略感遗憾的抬眸看着陆锦珩:“若不是你已有了心仪的姑娘,此事你便是首选。”说这话时,幽帝举着手指,点了点陆锦珩。
陆锦珩蓦地抬眸,对上那双略布褶皱却依旧清亮锋锐的眼睛。他只鄙夷的答道:“政治联姻,纵是没有心仪的姑娘,我也一样不会感兴趣。”
周幽帝面上一僵,接着又花儿似的绽开,哈哈大笑。
不愧是他的儿子!
他这辈子有许多的遗憾,可这些不能再在他的宝贝儿子身上重演一遍。他如何舍得让他的珩儿为政治献身?他最怕的就是这孩子遗传了生母的舍己为人精神。
还好,他的珩儿是个会为自己绸缪的性子。
下了一子,周幽帝又问:“那珩儿觉得哪位皇子可堪此重任啊?”
落子时陆锦珩不经意的用余光瞥过大门,似乎在等什么人到来。
落完这子,他略寻思了番,便道:“二皇子妃不过是一个小小藩属国的二公主,尚且能做二皇子的正妃。西凉公主入我大周后,自然得有只高不低的待遇。奈何皇后所出的太子,与贵妃所出的二皇子皆已有正妃,余下的几位皇子生母出身都不及他二人。”
“这委实是个难题啊。”说罢,陆锦珩为难的叹了声。
幽帝也跟着长叹一声,这个难题让他纠结了一夜。
这时门外传来窸窸窣窣声,应是有来人正与守门的赵总管低声絮絮。
陆锦珩望着棋盘,薄唇勾起。心道该来的总算是来了,不过这会是哪个呢?
须臾,赵总管叩了两声门后小心翼翼的躬身进来禀报:“皇上,二皇子说有急事求见。”
周幽帝嫌弃的往大门处看了一眼,隔着门表达了下他的不待见。
“告诉他,一会儿朕便要去接见西凉使臣了,今日没功夫见他,让他明日再来。”
赵总管退下,将皇上的意思转答给二皇子。可之后没多会儿又回来了。
赵总管一脸为难的囧着眉头,“皇上,老奴说了,可二皇子说正是为此事而来,他有一计可为皇上解忧。”
周幽帝先是皱眉,既而抬手捏了捏额头,头疼。这蠢货少办点儿蠢事就很难得了,还来献计?
陆锦珩淡噙着笑意,笑中颇有嘲讽意味,不过他还是劝道:“既然二皇子有这个心,皇上不妨听听,听听总没坏处。”
周幽帝抬头看看陆锦珩,叹了声:“罢了,让他进来吧。”
随着赵总管退下,陆锦珩也起身往宝座屏风后走去。
周幽帝目光满是不解的跟随着陆锦珩:“珩儿你这是做何?”
“皇上方才说了没功夫见二皇子,您没功夫见二皇子,却有功夫见我?这不是给我拉仇恨么。”说罢,陆锦珩已在屏风后坐好。
很好,皇上又体贴的给他加了软垫,明明上回苏鸾来这儿时还没有的。看来皇上也是打算让他当垂帘听政的常客了。
没多会儿,二皇子便躬着身子进来了。
二皇子朝父皇跪 地行大礼,陆锦珩坐在周幽帝宝座的正后方,从雕花的镂空里看着外面的一幕,兀自抬了抬手,免礼。
自然,二皇子是看不到的。直至周幽帝说“起来吧”,他才起礼。
“父皇,儿臣知晓您正在为与西凉国联姻之事苦恼,儿臣特来为父皇解忧!”二皇子刚一起来,就急着说明来意,仿佛生怕来意不够充分,便会被父亲赶出去一样。
“哦,那你说说看吧。”周幽帝捊了捊脑壳,还是头疼。
“父皇,焦敏仅是番属国的公主,尚能做上儿臣的正妃之位,那西凉国的公主定是不能比她不如的!可是这宫里最尊贵的女人,除了太子的母后吴皇后,便是儿臣的母妃,再之后就只有三妃算得上尊贵了。可贤妃有女无子,淑妃儿子堪至总角,惠妃的儿子与齐国互换为质,三年五载难以回我大周。”
听二皇子一番分析,周幽帝不禁意外的看了看他。虽说说的都是废话,但居然能做到条理分明。
“接着说下去。”周幽帝终是给了二皇子一个正眼。
二皇子果然受宠若惊,眼中划过两道被天神眷顾的精光,接着慷慨陈词道:“父皇曾教过儿臣,当眼前是一堆捊不出头绪的乱麻时,需得先剪断那些确认无法解开的死结,之后余下的,总能捊出个结果找出条出路来。故而儿臣便依理分析此局。”
“贤妃无子,便如无可转寰的死结,这条线自然是弃了。淑妃的总角小儿,亦是无可转寰。惠妃的儿子于齐国为质,当初两国交换质子时便约定好,非背信弃约不可召回。召回便等同放弃同盟,两国回归战时,故而这条也是死局。如此看来,儿臣与太子,便是一堆死局中尚有转寰余地的活局!”
周幽帝重又皱起眉头,隐约猜到了这蠢货想做什么。
而屏风后的陆锦珩,默默捻玩着搭在鬓边的白玉垂缨,眸中带笑。
二皇子所说的每一句,都是他所教的。当然,他不必亲自言传身教,只需命他的眼线将‘太子有意废太子妃,求娶西凉公主以巩固东宫之位’的消息,散到二皇子耳边。
二皇子自然会与太子争,自然会效仿太子之计。
当然,另一个名为‘二皇子有意休二皇子妃,求娶西凉公主以助自己抢夺东宫之位’的消息,陆锦珩也命另一眼线透给了太子。
毕竟独角戏看得无趣,狗咬狗才是一出好戏。
这厢二皇子尚不知自己中了陆锦珩的计,依旧是斗志昂扬,一副随时愿意为国捐躯献身的高节:“然而太子位处东宫要位,既是长子,也是嫡子,牵一发而动全身,自不宜生变。故而算来算去,也唯有儿臣可担此任!”
“嗯,那你打算怎么个担法?”周幽帝冷肃着脸,完全不再参考二皇子的建议,只是想听听这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蠢货有什么具体打算。
“父皇,儿臣打算一会儿见西凉国使臣时,便表明想要求娶西凉国公主之意,然后请使臣代为转达。只要西凉国陛下与公主答应这门亲事,儿臣立马休了二皇子妃,与西凉公主结为正式夫妇!”
周幽帝眸色一冷,好似看一个陌生人般的看着自己的二儿子。哪怕他说句‘贬妻为妾’,他都不至于这么看他。
事已至此,周幽帝便打算彻底将这个儿子看清楚。遂继续探他道:“若二皇子妃不肯呢?你就不怕她写信给母国大闹?虽说她母国只是个小小番属国,可有道是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何况邑国对我大周而言,生是关键。
二皇子想了想,想起父皇常说的那句‘无毒不丈夫’,便眼中决然道:“那就干脆杀了她,到时传个消息给邑国,就说得了不治之症……”
‘无毒不丈夫’这话皇上是说过,然而那是在教兵法时,教他如何对待敌人,而不是对待自己的妻子!
周幽帝原本只当这货蠢了点儿,不自量力了点儿。可万万没想到他竟是个半点人味儿都没有的畜牲!
“你给我滚!你给我滚!”周幽帝忿然作色,瞪眼激愤。骂了两句不解恨,随手拿起棋案上的茶盏,朝着逆子头上就砸去!
二皇子原本正说的慷慨激昂,本以为父皇会感动于他的舍小我而顾全大我,故而在那茶盏砸来时完全处于懵逼状态,根本未曾顾上躲闪。
那茶盏就这样不偏不倚的砸中二皇子的头,鲜血直流。
“父……皇……”二皇子噙着泪水唤了一声,之后就眼前一黑,倒下了。
第124章
二皇子倒地的一瞬, 周幽帝也颇为意外。但毕竟通过刚才的事, 对眼前这个二子已是寒了心,故而唤人时也还算克制。
“来人。”
一直守在门外的赵德顺闻声立马推门进入,颔首躬身, 视线落在前面的地上,没走两步就看到了歪倒于地的二皇子。
赵总管惊讶的抬头看周幽帝,眼中有请示之意。
“叫人把二皇子送回寝殿去, 找太医去瞧瞧。”周幽帝叹着气说道。
“是。”赵总管赶忙出去唤人来。
很快便有几个小太监进来抬着二皇子离开御书房,赵总管还留了两个宫婢擦拭干净地上的血迹, 又熏了檀香。
这厢二皇子妃正坐在寝宫的梳妆台前,对着铜镜梳妆打扮。
稍后皇上接见西凉使臣时,虽只有皇子们伴架出席, 但再晚些的宫宴却是有皇后带着她们一并出席的。
焦敏身为嫁来大周的邑国人, 在西凉使臣面前自然是想要风风光光的,给母国撑足颜面。
“皇子妃, 已经很美了呢!”女官的笑眸与自家皇子妃骄矜的凤眸, 在铜镜中相遇。
焦敏脸上的得意更添几分, 斜了女官一眼, “就你嘴甜!”
偏巧主仆二人正乐时,一阵急促脚步声伴着几个小太监的叽叽喳喳声, 打破了这美好的一幕。
“轻着点儿,我说你们轻着点儿!别让二皇子的伤口更疼。”
“哎呦, 你别光在一旁站着说话不腰疼, 你自己来抬抬, 这怎么可能不晃?”
“行了,别吵吵了,快抬进去吧!”
……
焦敏与女官齐齐回头,听这声音便有种不详的预感。
果然,当看到横着进门的二皇子时,刚被女官搀扶着起身的焦敏站不稳了,身子晃了两下,险些又坐了回去。
“殿下这……这是怎么了?”焦敏诧异的瞪大了眼,急步迎上前去。
“二皇子妃,二皇子殿下受伤了。”一个小太监回道。
“废话!”女官怒目训斥,“皇子妃自然是看出殿下受伤了,可这是怎么伤的,谁伤的?”
焦敏顾不得扯这些,只随着几个小太监送殿下躺到床上,紧张的趴在床边看,边看边小心翼翼的唤着:“殿下?殿下?”
唤了几声不见二皇子有任何反应,这时太医来了,进门就急急给二皇子诊脉。焦敏等了一会儿,这才留意到先前问话的那个小太监还没回答。
焦敏转头看他,见小太监果然低着头哆哆嗦嗦的逃避着回答。
“殿下到底如何伤的?”焦敏冷言再催一遍。
小太监知道躲不过去,干脆跪下来磕头:“回二皇子妃,是……是……皇上拿茶盏砸的。”
焦敏的面容立时僵住。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