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君理在桌子长边最左侧的文件堆里翻了一下,拽出一份几页的纸,一甩,扔到桌子对面:“说明书。自己看,能看得懂就看,看不懂算了。”
“行,等回去研究研究。那这东西我拿走了?”
“嗯。注销账号,重新弄个,现在连着我的手机。”
“好。”阮思澄把东西拿着,“那继续说思恒医疗……”
结果刚说七八个字,邵君理的内线响了,嘟嘟嘟的像催命鬼。他拿起来:“又怎么了。”明明是个问句却使用了降调。不是针对阮思澄的,都把她给凉的发抖。
听着话筒那边的话,邵君理的长眉微拧,手在桌子上敲了敲,半晌后才答了一句:“发邮箱吧,我看一眼”。
等他挂断重新抬头,阮思澄才机灵地道:“是不是有要紧的事?我可以等,没事儿的。”
“嗯,云存储和云计算的那边出了一点问题。”人工智能只是扬清互联网加的一部分,此外还有云、区块链等等业务。
“好的好的,您忙,真没事儿。”
邵君理把免提打开,伸手按了一个数字,对外面的秘书吩咐:“来杯茶水,别太烫的。”
没五分钟,阮思澄最喜欢的白皙美丽的“白雪公主”秘书姐姐就进来了。她不知道她们叫啥,就在心里起上外号。白白的,是白雪公主小姐姐;腿长长的,是美人鱼小姐姐;手脚小小柔柔的,是灰姑娘小姐姐……她真的好羡慕邵总,每天都被美女环绕,能多活十年。
把茶放在会客区的茶几上面,白雪公主仔细观察了下客人。她总觉得,邵总特别耐心包容,这阮小姐每回过来咋闹都行。
邵君理的办公室大,会客区与办公区的距离至少有10米。阮思澄在黑色皮质长沙发的一边坐下,用背对着办公区,喝茶。
过了大约20分钟,邵君理还没有要结束的意思,阮思澄也实在无聊,掏出超声设备还有说明书看。
唔……
好像懂了……
她把探头塞进衬衣,挺直身板,按照图示看着玩儿。
多亏AI,她本来是绝对无法看懂图的,现在却能大概知道哪是哪了。探头每过一个地方,屏幕上面都会出现文字描述和轮廓勾勒,并告诉她:这是肝、这是胆、这是胰、这是胃、这是肠、这是隔膜……
有趣。
不过,玩儿着玩儿着,屏幕上面忽然出现一行十分惊悚的字:【无法识别。建议送医。点此挂号。】
阮思澄:“???”
她搞半天,依然还是“无法识别”“建议送医”“点此挂号”。
不会的吧……长东西了???
是什么……
气氛顿时无比压抑。
另外一边,邵君理注意到在会客区待着的阮思澄已经很久没动静了。他自己都觉得奇怪,已经忙成这样儿了,居然还能分心,很清楚地知道阮思澄那一边有点不大对劲。
他出声问:“你怎么了。没动静了。”
“哦,没事儿。”阮思澄答。
“说。”
“……”邵君理是很难骗的,于是,阮思澄也不再费心撒谎,哭哭脸,“邵总,我这好像长东西了。”
邵君理的声音一挑:“嗯?”
阮思澄说:“超声仪器,发现了个……”
邵君理打断她:“保存截图,我先看看。”
“您会看吗?”
“不会看片子,但会用产品。”
“哦……”
“要真不对咱们就找最有名的医生问问。”
“嗯……”阮思澄把探头掏出,衣服塞好,蹭蹭蹭地跑到干爹的皮椅旁。
邵君理将手机接过,随意点了几个按钮。
他一偏头,见阮思澄在他椅子侧后一步,弯着腰,抻着脖子,努力地看。她穿着包臀裙子,两腿笔直,衬衣领口微微垂下,颈间挂着一条项链,吊坠因为重力没有贴在颈上,而是正在空气当中前后摇晃,绿色的四叶草反射着太阳光,好像带着女孩儿的体温体香。
邵君理的心尖一动,伸手右手,食指指尖勾住那个项链吊坠,往自己的方向轻拉:“那么远能看见什么。”
“哎哎哎哎,”被人勾起项链并且拖着向前,阮思澄怕项链断了,毕竟那玩意儿很细,只得迈着小碎步往对方那靠,“你遛狗呢?!”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
跩到自己身边,邵君理又微微偏头,垂下睫毛,看看那个吊坠,拇指食指捏着绿色的四叶草轻轻地碾了碾,半晌才撤回手。阮思澄直起腰,吊坠回到她的颈上,搭在两块锁骨中间,好像还残存着什么。
她问:“邵总,研究明白了吗?”
“嗯。”
“我长啥了?要割掉吗?”
邵君理的表情又是似笑非笑:“你的身体自己决定,我是希望可以留着。”
“???”阮思澄说,“那我听您的。”
“听我的?行。”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邵君理把手机一推,点开上面一个红钮:“使用设备以前要填个人信息。你没选。现在还是之前我测产品时的。放心,探针没在任何人的身上用过,干净的。”
接着,他修长的手指一一修改信息,教阮思澄:“性别改成女,年龄改成28。”
“嗯嗯。”
她重新弯下腰,看到,一瞬间,“无法识别”便不见了,“子宫”二字取而代之。
“我艹……”阮思澄想拿头撞墙!!
“听过上面这词儿吗,”邵君理的眸子一转,伸出手在阮思澄的下巴上面挠了两下,好像正在逗猫似的,“跟男人生宝宝用的。”
阮思澄则故作镇静,一把拍开对方的手:“废话,当然听过了。”
说完拿回手机,咔塔咔嗒走了,听见身后邵君理挺愉悦地笑了一声。
我不纯洁了,她想:我被男人看了身体。
看光光了。
从超声里。
第31章 裁员(二)
接下来的三四个月, 因为研发进入最终冲刺阶段, 思恒的CEO一直在忙,没时间见投资爸爸,甚至没时间想,就连每月一次的常规汇报她都是来去匆匆,邵君理总想说什么,但见阮思澄那个样子又什么都没说。他也去过思恒两次,能感受到紧张气氛。
唯一一次额外交谈是在12月, 新年之前。
汇报完毕, 阮思澄轻咬着下唇, 问邵君理:“邵总,今晚有活动吧?”
“对。”邵君理说,“有个慈善晚宴。”
“果然,早上坐车看到新闻,说今年的‘爱华’慈善晚宴将由您替老邵总去参加。”
这基金会由企业家发起、建立,开展社会救助,促进慈善发展,邵君理他爸爸也是理事之一。往年晚宴都是邵城亲自出席,今年有事, 叫邵君理承担责任。这叫“爱华”的慈善晚宴外界的人不大知道, 可是,它每年的善款金额都有几亿, 比那些个噱头十足的晚宴多几十上百倍。
邵君理的眼皮一抬:“这种新闻不常见吧——你没事儿搜我名字?”
阮思澄:“……”
为何这都可以发现??!!
“‘爱华’不搞广告宣传, 一般只有扬清慈善主页, 澎湃、爱未慈善主页,还有财经媒体才会刊发报道。”
“……”
她确实是忙中偷闲,早上坐车搜了一下他的名字。
“邵总,”阮思澄挺好奇地问,“您要捐赠什么东西?”
“藏族唐卡。”邵君理道,“15年扬清曾举办过‘非遗传承’系列活动,保护藏族文化。当时一家博物馆受某著名的画师所托,将幅唐卡送给我父亲老邵总。据说,它是画师带着60来个学生耗费5年做的,就送给扬清了。”
“哇……”阮思澄又问说,“所以到时,大家捐的拍品一件一件上去,企业家们坐在下面,喊价、竞拍?”
“想去?”
“可以吗?”
“可以。”
“咦,针尖大的CEO也可以亮相?”
“针尖大的CEO不可以参加,”邵君理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点蛊惑味道:“但是我的女伴应该可以。”
“不、不了。”阮思澄怂,并不敢。
邵君理也没有强迫,回到刚才那个问题:“差不多吧。也不光是企业家,还有艺术家,比如画家,还有明星。”
“明星也算艺术家吧。”
“两回事。”
“哦……”阮思澄做心里建设,终于问出她的问题,“邵总,那些明星您都认识?”
邵君理答:“认识几个,不多,名册上面有一大半没有交集。我只是个副总,不是大CEO,也犯不着出席太多社交场合。”
“我猜也是……”不知怎的,有点儿……哎,担心。邵君理是码工,平时都在工作,然而今天晚上却要参加晚宴。他这样的到女人堆,简直就像落入狼堆的小绵羊,要被抢的。那个出席名单简直是集中了全国帅哥靓女。女明星们长相好、身材好、聪明、多金,自己拿啥beat人家啊。
邵君理望看对方,好像能看穿心思:“放心,不坐一起。做生意的坐在一起,当明星的坐另一张桌。”
“……”
邵君理随口道:“不然全程录像?这样放不放心?”
“别开玩笑……”阮思澄也不再操心,转而变得十分好奇,“邵总,您都认识哪些人啊?有微信吗?我能看看朋友圈吗?能八卦吗?”
“没记名字。”邵君理将手机解锁,打开微信,点选“标签”,又选“路人”,拉了一个菜单出来,声音冷漠,“你自己看,一个个过,里面有些歌手演员。”
阮思澄忙凑上一瞧:“…………”
这一长溜菜单上的微信ID备注非常规律:
【路人甲子;
路人甲丑;
路人甲寅;
路人甲卯;
……
路人丁子;
路人丁丑;
路人丁寅;
路人丁辰;
……
路人庚子;
路人庚丑;
……】
“…………”阮思澄伸出细细长长的食指,慢慢滑动,一个个看。
几秒钟后,她说:“卧槽!伊安!她好美的!仙女!现在红炸天了!去年真人秀里艳压其他人呢!”顿顿,给出难以置信地问,“你管她叫‘路人丙申’???”
邵君理在皮椅当中,胳膊撑着大办公桌,手指轻轻搭在唇下,微微偏头,看着阮思澄,似笑非笑。
“卧槽,”阮思澄又说,“韩宣宣,这个不是柏林影后?窝的天,你管她叫‘路人己未’???”
“不用记得。”
“……”阮思澄有理由怀疑,邵君理不十分正常。
“邵总,”想了想,阮思澄又婊婊地问,“所有明星都在这个‘路人’分组?”
“嗯。”
“全是美女,您就没想……?”
邵君理还保持刚才那个姿势,用狭长的眼睛锁住阮思澄,道:“没想。因为没有共同语言,她们不懂写code,我也不懂演戏。”
“……”阮思澄僵硬地扭过她的脑袋,又艰难地抛出一个问句,“您……喜欢码婆???”
“算。”
“…………”阮思澄又问,“您找女友的标准是特会写code?”
“也不用特会写。”邵君理道,“但得比较会写,至少可以讨论新的科技成果。”
“…………”阮思澄被深深雷到。
几秒种后,想到男人的劣根性,阮思澄继续问:“是不是……还得长得可以?”
邵君理没回答,等于默认。
那怪不得一直空窗,阮思澄想:要码婆,还他妈得脸蛋漂亮身材又好,上哪找,确实不易。计算机系女生已经很罕见了,至于美女,比大熊猫还少。
“问完了吗,”邵君理还是皮笑肉不笑,手指碰着唇下,露出一截健壮有力的手腕来,“还得有趣、可爱、天真、正直、好强、固执,够了吗?满意吗?”
阮思澄的耳朵红红,觉得自己又瞎jb撩。
每回都是这个结果。
她低着头,又翻微信,很快便找到了可以用来转移话题的东西,说:“邵总,为什么路人丁寅后面是路人丁辰?路人丁卯呢?”
邵君理的问句永远都是降调,能把空气冰上八度:“你猜是谁。”
阮思澄见对方那个眼神,懂了:“我、我吗?”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