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元帝这话还算诚恳,雅云公主脑中转的飞快,想着要是自己留在熙元帝身边,熙元帝是个仁慈的人,就算她今后恩宠不复,但至少还能留条性命,若是跟着史骨那他们,定然性命不保,她不想死,她想活!
“陛下,我愿继续侍奉您。”
雅云公主当时便有了决断。
“公主!您这样做是在给国主蒙羞,给回纥蒙羞!不可啊!”史骨那算是一条汉子,在冷刀冷箭面前可以面不改色,但对于眼看马上就要变节的公主殿下,只能尽他全力,奋力阻拦。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雅云公主一把推开挡在她身前的史骨那,提起裙摆便往熙元帝的方向狂奔而去。
谁知道,刚转身跑了两步,雅云公主就觉得背脊一阵刺痛,这种贯|穿的刺痛让她停下了脚步,不解的低头看向疼痛处,难以置信的看着胸前由后对穿而出的冰冷刀锋,鲜红的血在她胸前晕开,染红了她的衣裳。
雅云公主满脸震惊的倒下,熙元帝是眼睁睁看着史骨那从靴子里抽出匕首,刺向雅云公主后背的,想让人阻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史骨那杀了雅云公主之后,毫无悔意:“我回纥儿女,绝不苟且偷生,绝不屈服!”
说完之后,史骨那抬手对着自己的天灵盖就是一击,口鼻喷出鲜血,也毅然倒地。剩余回纥武士被卸了下巴,五花大绑的押走。
熙元帝来到死不瞑目的雅云公主身旁,蹲下身子一声叹息,伸手盖上雅云公主瞪大的双眼,将她的眼睛抚平。
“好歹伺候过朕,葬了吧。”熙元帝说。
说完之后,熙元帝便不再留恋,起身而去,祁昶跟随在他身后,见熙元帝神情略带哀痛,祁昶安慰道:“雅云公主在天有灵,定会明白父皇的一片心意。”
熙元帝回头看了一眼儿子,笑道:“什么心意?你懂什么叫心意吗?朕不过是心地仁善,不想她死于乱军之中。就算是带回去,也是软禁宫中。朕的心意,只会对你母后一人,不过人生苦短,苦行僧似的悼念是一生,恣意享受的怀念也是一生,但不管朕有多少女人,无论到什么时候,朕对你母后的心意都不会改变。”
“儿臣明白。”祁昶回。
熙元帝特意放慢了脚步,让祁昶与他平行,伸出老胳膊搭在祁昶肩膀上,没什么正行的说道:“你这小子成了亲,确实有点人样了。”
父子俩勾肩搭背的走在下山的路上,虽然这山中此时有无数禁军守卫,但却听不见太多人声,依旧清幽安静,两人就如寻常父子一般走在一起,别有一番温馨的味道。
祁昶微微勾起唇角,全然不知谦虚是什么,点头道:“嗯,太子妃很好。”
熙元帝笑着拍了拍他的后背:“这回的事情兹事体大,凡有功者,朕皆要大肆封赏。罗时和高源都不错,两人深入虎穴,里应外合,不错,不错。”
“父皇,您可别忘了太子妃的功劳。这回咱们能赢的这么快,多亏了太子妃。”
祁昶什么时候都不会忘记给自己媳妇儿讨功劳。
不过,这功劳苏霓锦也算实至名归。毕竟如果没有她利用仿字,在背后给回纥那三方人马传递消息,他们绝不可能赢的这么容易,估计那奥古王子和史骨那到死都不知道,他们万无一失的计划到底是哪个步骤出了问题。
“好好好,忘了谁的功劳,朕也不会忘了你那太子妃的。”
“如此,儿臣便替太子妃多谢父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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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宫中设宴封赏。
罗时官升两级,由东宫羽林郎统领升做禁卫军统领;高源由原三品威武将军升做一品护国将军,其他各路功臣皆有封赏。
苏霓锦的封赏是一道圣旨,谁也不知道圣旨里面写的是什么,只有她坐下以后,悄悄的看了两眼,然后整场宴会都激动的没敢说话。
就连祁昶探头过来问她圣旨里写的是什么她都没告诉他。
熙元帝给了她一道圣旨,圣旨里说从今往后太子后宫纳妃诸事,由太子妃苏霓锦全权管理,意思就是说,从今往后祁昶要想纳妾,纳妃,全都要经过苏霓锦的批准才行,只要苏霓锦不许,那别说祁昶了,就是皇帝也不能说什么,更不用说其他那些乱七八糟,成天想着把自己女儿塞到祁昶身边做宠妃,宠妾的那些王公贵族了,只要苏霓锦不点头,祁昶这辈子就别想沾其他女人一根手指头!
这种让她今后在祁昶后宫‘只手遮天’的圣旨,无疑就是对她最好的封赏,苏霓锦简直都快要藏不住上扬的嘴角了。
正偷着乐之际,一曲霓裳舞毕,一人走到帝台前殿中央,是刚刚受封的护国将军高源。
“咦?”苏霓锦疑惑的看向祁昶,只见祁昶拿着酒杯对她一笑,还未解答,就听高源在殿下说道:“陛下,臣今日斗胆想当殿对一人表白,臣爱慕她许久,今日不吐不快。”
高源一句话激起千层浪,就连帝台之上的熙元帝都愣住了,放下酒杯,语气颇为八卦:“哦?爱卿想对何人表白,竟这般郑重其事?”
苏霓锦的目光在高源和宴席中那头埋到了胸口,两只耳朵尖红的仿佛要滴出血来的岳澜依看去,顿时明白老高想做什么,用手肘碰了碰祁昶,祁昶凑到她耳边说道:“昨天晚上老高跟舅舅求亲了,舅舅没肯,他就只能出此下策。”
苏霓锦听后,又看了一眼镇国公此时黑如锅底的脸色,顿时对老高的勇气佩服的五体投地,不过……
目光转向祁昶,苏霓锦心中疑惑,这老高的胆子怎么突然变大了?
“这馊主意你帮他出的吧?”
老高性格沉稳,看着可不像会当众将镇国公军的样子,这背后要说没有高人指点,苏霓锦还真有点不太相信呢。
“这话说的……什么叫馊主意?”祁昶用酒杯掩住唇辩驳。
苏霓锦一副‘我就知道’的神情,只听祁昶又道:“我若不出这主意,就凭舅舅的强势,老高的木讷,表姐和老高今生今世就只剩有缘无分了。”
虽然还是觉得祁昶这个主意一般般,但不得不说,是现今为止最有效,最快速的方法了。
“臣想表白之人,便是澜依县主。臣爱慕县主多年,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老高的脸也是红的彻底,他性格六分沉稳,四分木讷,他与岳澜依心心相印,非你不娶,非你不嫁,原想等自己功成名就再去提亲,然却还是过不了国公那一关,两人若再拖下去,只怕今生都无望,老高在太子的怂恿之下,才有今日之事,算是彻底将镇国公得罪了去。但只要能娶到澜依,便是要他用后半生给镇国公赎罪,老高也是愿意的。
“高源!”镇国公一拍案桌猛地立起,神情怒不可遏。
这小子求亲不成,还敢当殿逼迫!
镇国公一开口,老高便扑通一声跪在熙元帝面前,诚恳的样子让熙元帝很是感动,拦住了像是快要动手的镇国公,问道:“爱卿是认真的?”
“臣对县主之心,日月可鉴,天地可表。”老高埋首叩头。
熙元帝掀起冕旒,往跪在地上,表情真挚的高源看去,又望向宴席中的岳澜依,问:“那不知澜依县主……”
话还未问完,就见岳澜依自宴席上猛地立起,毫不矜持的回道:“我愿意。”
一句‘我愿意’让举殿哗然。
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镇国公的脸色了,总之黑的不行。
“你……”
镇国公刚反应过来,张口说了一个字,就被帝台之上的熙元帝打断:“既然两情相悦,那朕便乐的做这个媒。澜依上前来接旨吧。”熙元帝对跃跃欲试的岳澜依招了招手,岳澜依欣喜上前,与高源并排跪在地上。
镇国公慌忙阻拦:“陛下,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啊。”
熙元帝叹了口气:“擎功,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种事情只要你情我愿,那需要旁人从长计议呢?朕觉得高爱卿很好,有勇有谋,此番又立下大功,如今官居一品,不算委屈了澜依,朕是澜依的亲姑丈,朕不会害她的。”
镇国公被熙元帝这番话说的无可辩驳,岳澜依跪在地上拉了拉镇国公的手,说道:“爹,我都这么大了,您就让我做一回主吧。”
“是啊舅舅,有句俗话是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既然表姐喜欢,高将军又一片痴情,您就成全他们吧。”祁昶也站出来劝了一句。
镇国公在这连翻攻击之下,无可奈何大大的叹了口气,摆摆手道:“罢了罢了,既然陛下和殿下都开口,那我便不多言,只是这个女婿到底如何,还需经过我的试炼才行。”
岳澜依急了,刚要张口辩驳,被一旁高源拦住,只见高源规规矩矩的对镇国公磕了两个头,郑重说道:“只要国公愿意给属下机会,不管什么试炼,属下都愿意去做!还请国公成全!”
镇国公看着跪在面前的两个年轻人,女儿目光幽怨,不用想也知道此时她心里正埋怨他这个当爹的,可他说到底也是为了女儿好,成亲是一辈子的事情,总要各方面都考量清楚了之后才能确定这人是否值得托付终生嘛。
高源这孩子算是在他眼皮子底下长大的,为人有谋少勇,心思虽细腻,可做事总有瞻前顾后之感,不过这回他竟能为了澜依在殿前说这番话,还算有那么点勇气。
太子说的那句话,话糙理不糙,女大不中留啊——
“就……就听陛下的吧。”镇国公妥协。
岳澜依当即喜笑颜开:“多谢爹爹。老高快磕头……”
高源立刻机灵的跟着岳澜依一起给镇国公又磕了两个头,速度之快,让镇国公想躲都没来的及。
“好啊!好啊!朕的侄女终于有人要……呃,不是,是终于觅得良缘,哈哈哈。”
熙元帝一不小心差点说了句实话出来,幸好收住,话锋一转岔了过去,才不至于得了镇国公更多的怨念。
封赏宴会上,除了封赏有功之人外,陛下还亲自下旨,赐婚镇国公之女澜依县主与护国将军高源的婚事,可谓是喜事连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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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苏霓锦一身睡袍,独自倚靠在西窗前赏月。
祁昶被澜依表姐和老高他们拉去喝酒庆祝了,苏霓锦宴席之后觉得身子有些乏便没有前往参加。
回到东宫以后,还莫名吐了,太医来过一趟,现在已经走了。苏霓锦觉得心情有点复杂,就遣了所有人离开,自己待在寝殿里平静心情。
忽然身子被人往后一拉,苏霓锦刚反应就跌入了一个温暖怀抱,熟悉的感觉席卷全身,不用回头,她也知道来人是谁,干脆舒服的靠了上去,问道:“不是去喝酒庆祝了,这么快就回来了?”
表姐和老高的婚事已经耽搁了好多年,今天既然事成,自然是要好好庆祝的,苏霓锦都已经做好了今夜祁昶不回来睡的准备。
祁昶身上带着些微酒气,应该只是浅尝即止,没喝多少,只听他温言道:“是他们成亲,他们自己去庆祝好了,我可是有家有妻之人,跟他们可不同,怎可让我家娇妻独守空房呢?”
一边说,祁昶边在苏霓锦耳廓旁旖旎亲吻,从耳廓亲到脸颊,再到脖子,一双手也在四处点火,苏霓锦咬着唇让自己不发出声音,顺便按着祁昶还想作恶的手。
“怎么了?”祁昶贴着她的耳朵问,身上的热气将酒意微微熏出,让苏霓锦都感觉有些醉了。
“祁昶,你想过……我们的孩子会是什么样的吗?”苏霓锦看着天上的月亮,对祁昶问出这么一句。
祁昶在苏霓锦身后亲吻的动作停下,将她转了个身,两人面对面,祁昶看着今夜有点奇怪的小狐狸,好半晌才说:“怎么忽然这么问?”
嘴上这么问着,但内里却没由来的紧张起来,因为感觉有个他期盼已久的答案马上要呼之欲出……
苏霓锦没有说话,而是拉着祁昶的手覆盖在自己的小腹上,这个动作比任何答案还要来的清晰。
“真的吗?”祁昶的声音难得听起来有点紧张和激动。
苏霓锦点点头:“太医来瞧过了,两个月。”
两个月……祁昶略显失神的盯着苏霓锦依旧平坦的小腹,好半晌都没动一下,苏霓锦拉了下他的衣袖,祁昶才回过神来,二话不说,忽的张开双臂想要拥抱苏霓锦,可快要搂上她的时候,又猛地停下动作,改成将苏霓锦横抱而起,在寝殿中转了两圈。
“我们要有孩子了。”祁昶难掩兴奋:“真是没有比这更让人高兴的事情了。”
苏霓锦给他抱着转圈,有些害怕,两条胳膊紧紧搂住祁昶的脖子,在他肩头拍打两下:“放我下来,别摔着我了。”
祁昶哈哈一笑:“放心放心,就是摔,我也在下面给你当垫背的。”
两人在殿里闹了一会儿后,相拥回到窗前,看着天上的月亮仿佛都比刚才要明亮耀眼许多。
苏霓锦从另一个世界来,阴差阳错的与祁昶成就了一段姻缘,拥有了一段无关身份,没有挫折的感情。一切美好的就像是一场完美童话,童话里的公主和王子最终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他们朝夕相对,心心相印,互相信任的携手走过一生,天涯海角,海枯石烂,始终心怀爱恋,矢志不渝。
这也许是一场梦,但就算是梦又如何?幸福的感觉不会因为是梦境而有所折扣,无论何时何境,一颗能够感知幸福,发现幸福的心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