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藏匿在云层里,并没有急着进攻,而是排开了队形,像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地面上的二十四刃刀剑已然结成了防御圈,凛然而对,守护着背后的审神者。
秦寻真不语,只是悄悄抬手,从三日月手中捞过他的本体刀,结果,耳畔忽然想起一声——
“啊哈!兵器不趁手!”
秦寻真:……
她将本体刀还给了三日月,说道:“三日月,生死关头,介意再来个‘风来吴山’吗?”
三日月僵了一瞬,忽然绽放了最温柔的笑意:“荣幸之至!”
“只是,我练度较低,上次便是重伤将碎呢。”三日月叹道,“青江殿练度高些,便是中伤。”
“要是姬君能找一振练度高的太刀……或许‘风来吴山’之后,他只是轻伤吧。”
轻伤,意味着还能再打,也算抗打。
秦寻真略一沉思,便将目光转向了左手不远处的一期一振。
嗯,太刀,高练度,忠心耿耿,完美!
比起用一次就重伤濒死的三日月,一期一振应该更耐操……哦不,更实用点==
秦寻真:“一期一振,生死关头,介意来一次‘风来吴山’吗?”
一期一振有些茫然。
三日月遭殃的时候他尚未入本丸,笑面青江遭殃的时候他在和三日月叙旧,压根不知道什么是“风来吴山”==
三日月掐死了自己最后的良心,道:“姬君说,她想使用你。”
一期一振神色一凛:“当然!”
“不后悔?你可能要用肉身搏击溯行军呢。”
“不后悔!”
第17章 第十七把刀
当云层中的溯行军露出狰狞的面孔,秦寻真下意识地联想到了曾经见过的亡灵战士。
骷髅白骨、重铁铠甲、煞气翻涌、利刃寒芒。
它们也有短刀、打刀、太刀、枪的种类之分,但比起人形饱满的刀剑男子,它们更像是堕化的恶魔。
浓重的血腥味顺着风丝袭来,头顶一片阴影遮天蔽日,竟给人“黑云压城城欲摧”之感。
有粘稠的“雨滴”从高空落下,拍在人发间面颊、衣衫肩膀……抬手一抹,竟是新鲜的人血,尚余一丝温度。
为首的敌方大太刀站在乌压压的“龙形”短刀之上,而那血痕斑驳的刀刃上绞着一把黑色长发,赫然吊着一颗人头!
这是炫耀,也是恐吓!
“前方战域,是B级本丸负责的地方……”少年唇瓣发白,退尽血色,“他们失守了!”
也只有高阶本丸审神者的头颅,才会被溯行军当成战利品,摆上来震慑人类。
“失守倒未必。”秦寻真淡定的声音传来,“如果前线失守,溯行军只会趁胜追击、大肆进攻,哪还有空回来料理这个废弃本丸。”
“定是撬不开前线的通道,才来寻我们晦气。”
强敌环伺之下,秦寻真依旧镇定自若。
她像是见惯了这种场面,不仅没有分毫紧张,周身还辐射着一股懒洋洋的气场。
不知不觉间,竟是成了这个小队的主心骨。
“喂,我说……你们几个能自保吗?”秦寻真歪过头,“脾气挺对我胃口,不大舍得你们送死呢。”
审神者们:……
难道你舍不得我们死,我们就不会死了?
秦寻真:“待会儿打起来可能顾不上你们……”
少年憋红了脸,怼道:“你还是顾着你自己吧!”
“哦?你说的,顾着我自己。”秦寻真微笑,呢喃道,“……我要是动手,六亲不认呐。”
“什么?”
只可惜秦寻真的最后一句话,被一阵金铁交鸣之声淹没,伴随着高空传来的嘶吼,溯行军们俯冲而下,发起了强烈的进攻。
几名审神者登时联手结阵,撑起一个巨大的守护结界。淡蓝色的灵光晕染,像是蛋壳般牢牢地保护着他们。
溯行军的刀剑劈砍在结界上,撞出一大片金色的火花。
二十几刃刀剑直接冲杀出去,不多时就挂了彩,浑身被鲜血染透。
敌方数量实在太多太密,哪怕是极化的刀剑也避不开全方位的攻击。
一振堀川国广被两把敌太刀压制在下,眼见一杆枪从侧前方向胸膛刺来,迅猛、快速,全然是避无可避、退无可退的局面。
正当这时——
他骤然听得破空之声袭来,只见一大块巨石炮弹般砸上了敌太刀的身子,竟像是推多米诺骨牌般轰开了一片空旷区,足足压碎了五六把敌刀!
这……这是……
审神者和刀剑们几乎是错愕地回头,就连喊打喊杀的敌军都有一瞬的凝滞。
齐齐转过眼,就瞧见一名美貌女子站在废墟之上,轻松地逮住一刃敌短刀,像是拧鸡脖子似的“咔吧”一下,分分钟捏死了它。
当敌短刀在她手中化为纷扬的灰烬,她还搓了搓手,对身后安静如鸡的六刃负伤刀剑说道:“看清楚了吗?对付这玩意儿用手就行了。”
她的轮回小队里有一只万年妖狐,那男狐狸精贼爱吃鸡,经常一边拧鸡脖子,一边念叨:【队长,杀鸡特别简单的,凭单身一万年的手速逮住它,用常年撸管的手劲拧死它!】
【然后扔开水里退毛,再开膛破肚,填充调味料,裹上面粉十三香,往油锅里那么一炸,隔壁的大祭司都馋哭了!】
听了几年,自然而然也学会了。
而现在,是时候将经验传授给自家刀剑了。
这般想着,秦寻真又“咔吧”一下拧死了一刃敌短刀,顺便抬起脚,一把踹飞了一块巨石,压死七八刃敌刀。
三日月抹着血:“姬君,你就是这么踹狐之助的吗?”
秦寻真头也不回:“是啊。”
三日月:……
狐之助居然没当场去世?
看来他需要重新评估时之政府的式神了!
狐之助居然顶住了砸死七八刃敌刀的威力,这种狐狸精,就应该上阵杀敌,而不是窝在本丸里吃油豆腐!
秦寻真横扫战场,稳稳当当地拉起了仇恨值,将一波接一波的敌军引到自己身边。眼见敌方大太刀放弃攻击结界,转而奔向自己……
秦寻真拍了拍一期一振的肩膀:“看见了吗,这是我给你承包的对手。”
一期一振:……
总觉得哪里不对?
可等一期一振察觉哪里不对的时候,为时已晚。也是直到这一刻,这振俊美的太刀青年才回过味来,什么叫作“你可能要用肉身搏击溯行军呢”……
扪心自问,他的人形体好歹是成年男子的重量,衣物之下更是块垒分明的肌肉,怎么着也是结结实实的大男人!
可眼下,他被姬君拽着脚踝拎起,像麻杆似的抖了抖,然后轻轻松松地甩了起来==
一股浑厚凶猛的霸道灵力从足部贯穿全身,犹如被滚烫的开水灼烧一般,燃得他连头发丝都快冒烟了。
浑身的经络叫嚣着不适,仿佛要爆炸一般疼痛。
整个世界飞旋起来,他从“人”再度化作了“刃”,承载着恐怖的力量,挥开灿金色的剑气,随着飞扬的尘埃和飓风,收割无数性命!
“风来吴山——”
藏剑山庄的群攻绝技,拥有最强大的高爆伤害,也是最具攻击性的破防大招。
融入内力和灵力,三百六十度全方位地横扫剑气,但凡秦寻真所过之处,刀枪剑戟尽数粉碎,再蛮横的对手也被削成了肉泥!
废墟化为冲天的尘灰,飓风卷着沙子迷蒙了视野,只剩敌军破碎的咆哮和穿透一切的金光,以及大块大块、遍布了刀痕的真空地带……
【待会儿打起来可能顾不上你们……】
【我要是动手,六亲不认呐。】
恍惚间回忆起秦寻真的话语,几人面容扭曲。眼见金色的大风车越来越近,二十刃刀和审神者们脸色发白。
“别撑结界了!快跑!保护好自己!”
“不!先别过来!战友、战友!我们是友军!”
“风太大,她听不清!”
刀剑和审神者们连滚带爬地跑路,溯行军们拼了老命地躲闪。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杀气腾腾的大招才渐渐止息,而残留的溯行军急迫地窜上高空,死命地钻进缝隙中朝外逃去。
不来了!再也不来了QAQ!
灰烬之地,唯余一名女子孑然独立。
她将重伤的一期一振交给身后的短刀安顿,盯着溯行军离开的高空,意味不明地摩挲着脖颈上的抑制器。
真是可惜了……
秦寻真眯起眼,沉默地伫立着。
打穿轮回之后,她将所有的家当和珍宝都封印在极寒深渊,包括平时用得最趁手的轻剑重剑,以及一大堆神兵利器。
若要取回,得穿越七八个维度,再横跨大半个宇宙……啧!
要是今天兵器趁手,就算戴着抑制器,也不会留下一个活口。
斩草不除根,从来不是她的作风。
沙场对敌好比资本吞并,要么不做,要么做绝,但凡给对手留下一分股,都足够对方东山再起、重新翻盘!
溯行军迟早卷土重来,而她,总不能再拽个男刃对敌吧?
当务之急,得整两把兵器呐……
“姬君。”骨喰藤四郎冷静沉稳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一期哥重伤,我们是先回本丸,还是将此地清理了再……”
“你们先回去。”秦寻真说道,“我要同他们去一趟时之政府。”
手指所向之处,几名审神者正灰头土脸地从废墟中爬出来。
他们带着刀剑来到秦寻真身边,神色又是敬畏又是赧然。正待道别之时,秦寻真忽然开口:“你们居然要回本丸?”
“啊?还、还不能回吗?”
“愚蠢!”秦寻真蹙眉,“跟我走!”
“时之政府情报部门的失误,为什么要我们买单?”
“难道还要我们乖乖呆在本丸等消息吗?”
“信不信,‘等消息’这个阶段,照样会有审神者因为同样的套路被害。”秦寻真冷笑,“难道在我们之前的队伍,真的没有人成功递出类似的消息吗?”
几人脸色变了。
是啊,只要是个人,都是有脑子的。
在他们之前被害的,不正是C级本丸的审神者吗?
他们真的没发现这里的蹊跷吗?真的来不及递出消息吗?
若是发现了蹊跷也递出了消息,那么时之政府为何没有作为?
“有奸细?”
“不一定,不过是从根基处腐朽了而已。”秦寻真说道,“我们不去闹,不去传播,不去争取,他们只会将大事压下,隐而不发。”
“大闹一场,得到我们该有的补偿,也给别人递出信息,总好过死得不明不白。”
几人沉思片刻,不再犹豫,决定跟着秦寻真找时之政府算账!
他们打开了通道,锁定了时之政府,却在即将迈入通道的前一秒,被秦寻真拉扯了一把,拽到一边。
下一刻,云层中三刃贼心不死的敌短刀突然暴起,闪电般钻入了隧道!
在审神者们的惊呼声中,秦寻真笑道:“有些时候,刀不砍在自己身上不会觉得疼。”
“与其争论解释,不如插他们几刀。”
第18章 第十八把刀
比起秦寻真这等心黑手狠的老枭,耿直忠厚的审神者们几乎是吓坏了。
他们虽气愤心寒又后怕,却从没想过要从时之政府身上剜下一块肉来,更不希望将敌军引向大本营。
秦寻真一言不合直接捅刀的做法,生平仅见!
“你疯了吗?”资深审神者抓狂了,“万一伤到无辜者……”
秦寻真翻了个白眼:“啧,知道你为什么勤勤恳恳干了这么久依然是D级本丸审神者吗?”
“我特么都把护驾的机会送到你手上了,还不上道?!”
秦寻真一脚踹在对方的屁股上,将人踢进了隧道里:“扑上去救人啊蠢货!”
伴随着“啊”一声惊恐的尖叫,几振刀剑飞快地窜进去护人,秦寻真冷眼横扫后方:“自己进去还是我送你进去?”
几名审神者疯狂摇头摆手,下饺子似的跳下去。
秦寻真见闲杂人等消失,这才将长发揉成了稻草,顺便往自家刀剑身上抹了几把血糊在脸上,再掬起一坡灰尘拍在周身。
“姬、姬君,你这是……”
“同样的戏路不能走两次,不然会给观众留下这个演员只能局限于此的印象。”
“第一次碰瓷走了暴怒愤青的路线,第二次碰瓷得走苦情受害者路线。”秦寻真淡淡道,“前者‘刚’,后者‘柔’,刚柔并济,无所不破。”
刚柔并济,无所不破……
几振刀不由地露出了深思的表情。
在通道关闭的最后十几秒,秦寻真带着自家的刀剑落了进去。穿过万千流光,划破空间阻隔,在光暗交替之下,疾风般的呼啸声渐渐远离,人声和喧嚣愈发清晰起来。
尖叫、呼救、喧哗……当他们抵达现场时,三振敌短刀已灰飞烟灭,而被突袭的恐慌尚未散去。
此地是时之政府的大本营,来来往往无数高层人员和资深审神者,更是各种文件、情报、策略、资源交互的综合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