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贪便宜的小人,公是公,私是私。时之政府给出的补偿和交代我很满意,只是这项工程浩大,耗时又长,若不给诸位一些酒钱,我实在过意不去。”
“还望各位不要推辞。”
习惯了秦寻真的冷气压,她霎时间的“温柔”竟让所有人感到春回大地。
这下子,他们辛苦耕耘了三日的怨气完全烟消云散,甚至心底还有些说不出口的羞愧。
原以为这位审神者是个尖利刻薄的主,一朝遭难还不可劲儿敲诈时之政府、压榨施工队。哪成想,他们竟是误会了她!
即使时之政府再三强调这是“补偿”、是“免费”,她也顽固地要付工钱。
且,五大箱小判,听说是这个本丸的所有……
世界上居然有这种耿直大方的审神者?!
几番推辞拒绝,终究抵不过秦寻真的坚定和正直。在成功送走五大箱小判、接回了本丸的所有刀剑后,听闻结果的他们不禁有些肉痛。
五大箱小判……好多钱!
“出息!”秦寻真眉梢一挑,训话道,“你们以为这些小判最终会流向哪儿?”
三日月轻声道:“时之政府。”
“还不算太笨。”秦寻真冷笑,“他们给予了补偿是真,可我们没资本敢要这么高的价。知道为什么吗?”
“一个F级本丸,就算真被溯行军拆了,也不过是湖里泛起的小水花。要不是闹大,对方要堵悠悠之口,谁兴正眼看待我们?”
“他们给,我们接,他们记住只会是自己失去了多少,以及我们的不识抬举。”
“他们给,我们返,给予对方我们识相、得体、正直的印象,日后出门办事都能顺利三分。”
“亏你们器物百年成精,人情世故竟不通至此!”秦寻真翻了个白眼,“五箱小判本就是时之政府的东西,如今不过是物归原主而已。”
“让他们用自己的钱收买自己,我们何乐不为?”
“记住了,不要对失去的东西露出可惜的神色,那样只会让自己掉价!”
刀剑们一时沉默,只定定地盯着口若悬河的秦寻真,心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们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主君,强势霸道气性极高,心机手腕一样不少。走一步都要迂回十八个弯子,若非她说透做透,他们根本追不上她的节奏。
这样的主君,选择了他们……
他们要是再拖后腿,似乎过意不去啊!
“姬君……”大和守安定率先表态,“我是大和守安定,曾是冲田总司的爱刀,也是这个本丸一代时期的刀剑,请多多指教!之前对大人有所误解,以为您与前几任审神者相仿,请大人惩……”
结果话未说完,就被别的声音盖去。
秦寻真:哦,蓝发的。
“姬君,我是歌仙兼定。”一名紫色短发的美青年大声道,“是刀匠‘之定’的作品,也是这个本丸四代时期的刀剑。”
秦寻真:哦,紫发的。
“我是笑面青江。”一位青色长发的俊秀男子缓缓行礼,“曾因斩杀幽灵而得名,是一振驱鬼的胁差。”
秦寻真:哦,青发的。
“我是五虎退。”一个糯糯的童音想起,睁着湿漉漉大眼的孩子抱着一只小老虎,怯怯地道,“是一振短刀,我有很多兄弟……曾经。”
秦寻真:哦,淡黄色头发的。
“我是今剑。”长发的清秀男孩往前一步,踩着高高的木屐,纤细脚踝上的环扣叮当作响,可爱无比,“一振短刀,曾是义经公的守护刀。”
秦寻真:哦,米色偏粉?
不行了,感觉自己成了色盲。
“我是爱染国俊,一振短刀……”
秦寻真:哦,红发的。
“我是山姥切国广。”披着白色被单的青年隐在阴影里,面容模糊,只余几缕碎发在外,“不是很出色的刀……”
秦寻真:哦,橙黄色头发的。
等十二振刀简短地介绍完自己,秦寻真又过了遍辣眼的七彩头发,也大致了解了日本刀种的分类和化形后的区别。
短刀,多化作七八岁大小的孩子,譬如今剑、爱染国俊和五虎退;胁差,多化作十几岁的美少年或二十出头的美男子,譬如笑面青江。
打刀,多化作渐成熟的少年或已成熟的青年,譬如大和守安定;太刀,基本化作成熟稳重的美男子,譬如三日月宗近和莺丸。
许是刀剑生前都为男人所拥有,上阵斩杀强敌,所浴之血多为男儿,故而化为人形也是男子的模样。
只是,他们虽为男子,却保持着精怪该有的灵秀和美丽。
要命的是,他们没有守住这份美貌的实力……所以才会被磋磨成如今这般境况。
眼见一通敲打到底收拢了他们的心思,秦寻真唇角微弯,打完棍子后开始给甜枣:“既然愿意成为我的刀剑,那么,就按照我的方法经营好了。”
说着,秦寻真一手指着广袤的田地、空荡荡的马厩和未开凿的山林,微笑道:“看到了吗?比起送出去的小判,这些才是真正的财富!”
“从今天起,我们要因地制宜地发展企业……本丸,首先从农村合作社的方式开始,一步步向有限公司迈进!边升级边考核,力争上游,制霸万屋商界前十强!”
刀剑们露出懵懂的眼神:……
三日月宗近深吸一口气:“还请审神者大人明示。”
秦寻真手指良田:“告诉我,这能干什么?”
莺丸:“种田?”
“错!房地产!”秦寻真道,“盖房、出租、收钱,生生不息!”
莺丸:……
秦寻真手指山林:“告诉我,这能干什么?”
笑面青江:“砍柴生火?”
“错!旅游业!风景区!”秦寻真蹙眉道,“开发、圈地、卖门票、挣钱,源源不断!”
笑面青江:……
秦寻真手指湖泊:“告诉我,这能干什么?”
歌仙兼定:“泛舟赋诗?”
“错!农家乐!婚纱摄影区!”秦寻真咬牙道,“垂钓、摄影、取景、拍片,招财进宝!”
歌仙兼定:……
秦寻真手指马厩:“告诉我,这能干什么?”
今剑:“养……养马?”
“错!动物园!”秦寻真无奈叹息,“养常人之没有,赏异界之奇观,财源广进!”
今剑:……
三日月宗近忍不住泼冷水:“姬君,你说的这些虽然前景美好,但有一个致命弱点。”
“我们的客源从哪儿来?”
秦寻真快被气笑了:“你们怎么就不开窍呢?”
“我问你们,你们平时的工作是什么?”
“守护历史,打击溯行军。”
秦寻真循循善诱:“历史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如何守护?”
“我们有穿越时空的设备,可以回到过去……额……”
“是啊,我们有穿越时空的设备,可以折返过去。”秦寻真露出了捕食的獠牙,“既然能将我们带回过去,为何不能将过去的人带向未来?”
“我的眼光,从不局限在万屋这个小地方。要玩,就玩一票大的。”
“赚过去之人的财富,岂不美哉?”
刀剑们闻言,震撼良久,无言以对。
秦寻真忽然又道:“哦对了,其实你们也是一道风景线——有兴趣做牛郎吗?不卖身的那种?”
刀剑们:……
绝对不能让审神者知道什么是“寝当番”!
第8章 第八把刀
事实证明,秦寻真的五大箱小判没有白送,次日一早,便有相关人员送来了公文和设备,外加一只黄白相间的小狐狸——狐之助。
狐之助,时之政府的量产型式神,主要用于引导新手管理本丸、并向审神者传达时之政府的命令,是每一个本丸不可或缺的辅助所在。
听完负责人的介绍后,秦寻真面上笑眯眯、心里MMP。
但她依然保持着惊喜的表情接过了这只可爱温软的小狐狸,一派少女心荡漾地抱着小东西在怀里颠了颠,瞧着甚是喜爱的模样。
秦寻真:五斤不能再多了,片肉下锅都不够刀子吃的,啧。
狐之助莫名一抖,不知为何总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眼见秦寻真收下了狐之助,相关人员倒也没多留。双方客气道别,待本丸的大门缓缓合上后,秦寻真的神色便有些莫测。
只一会儿,她招呼过莺丸,将狐之助塞进了他怀里。
“狐之助初来乍到,就让莺丸带你看看我们的本丸吧。”秦寻真笑得温和,“后厨有歌仙兼定掌勺,想吃什么就告诉他。”
一番温软言语,一通顺毛抚摸。狐之助发出惬意的咕噜声,心满意足地被莺丸抱离了此地。
秦寻真忽然冷了脸色:“这个本丸原来的狐之助呢?”
三日月宗近毫无隐瞒:“六任审神者,统共换了四只狐之助,每一只都是被刀剑们劈死的。”
秦寻真点了点头:“时之政府倒是好手段……”
面上打着“辅助”和“通讯”的旗号,实则是将自己的眼线放入了每一个本丸之中。
狐之助作为一种量产的式神,谁知道时之政府有没有在它体内动过手脚?
这等可爱无害的模样,这种娇小柔弱的造型,既能引得女性审神者喜爱,又能让男性审神者放松警惕,就连刀剑们也不会刻意设防。
它用眼看着本丸中发生的一切,用耳倾听审神者的心声和计划,用嘴传达上级的命令和指挥……时间久了,感情深了,谁会怀疑一只小小的狐狸有什么不对?
到时,小狐狸若是搬弄是非地来上几句,兴许就能让审神者与刀剑们产生越来越大的罅隙。
最可怕的是,若是时之政府能通过狐之助知晓本丸内发生的一切……
那么,为何对审神者碎刀、虐刀的事情置之不理?而是听之任之,将事态扩大到无法收拾的地步。
他们能得到什么好处?
渣审的存在,只会让刀剑噬主……
等等,噬主?!
秦寻真眼睛一眯,想到了一种可能——
利用对人类怀抱着仇视心理的本丸铲除异己,还真不失为一种好手段!
左右是刀剑动的手,再怎么兜圈,也查不到罪魁祸首身上。
只是可怜了那些本丸的刀剑,当真是被拿来当了枪使,在饱经磨难后还要沦为弃子。
啧,大写的“惨”字。
刹那,脑海中念头已过千万,秦寻真隐而不发,只笑道:“看来有些事不能一蹴而就,还得缓缓图之啊。”
昨天才勾勒的宏图伟业,目前只能胎死腹中。
有个“监视器”在侧,做什么都不方便。
三日月垂眸拢手,轻声道:“姬君,其实未尝没有出路。”
“哦?”秦寻真提起了兴趣,挑眉道,“有什么想法,大胆讲。”
三日月笑了,眸中的新月似有光华流转:“姬君还记得昨天的话吗?你说,赚取过去之人的财富,岂不美哉?”
“我们总是局限于眼前,从而忘记了逆推。”
“既然狐之助能替时之政府监视我们,我们为何不能通过狐之助,反向窥视时之政府呢?”
这振平安京老刀慢慢露出了他黑透的城府:“狐之助是式神,而本丸有时空穿越器。”
“若能回到平安京时期找寻大阴阳师的帮助,未必不能将这只小狐狸整成我们的私有物。”
“不知姬君觉得,我的想法,是否可行?”
秦寻真顿在原地,定定地注视了三日月良久。片刻后,她陡然大笑出声,似是愉悦至极。
“哈哈哈……三日月!你倒是个难得的聪明人!”
“看得这般通透,还有一副黑心肠,可笑你的前几任审神者不能将你用到极致!”
三日月宗近却自嘲一笑:“我提醒过三代……只是他,从没放在心上。”
第三代审神者,那个纯良开朗的少年郎,一心一意对待所有,却不知背叛和威胁从一开始就存在。
他曾数次提醒于他,可这孩子到底是站在阳光下太久,总以为世界的每一处都充满了阳光。
【狐之助?不可能……它也是我们的伙伴啊!】
【我的朋友怎么会对我有敌意?不可能!】
【哈哈哈……这不可能发生在我的身上,三日月爷爷你想太多了!】
所有的“可能”在他这个没心没肺的乐天派眼里都是“不可能”。
温室中的花朵,终是因为过于大意而惨遭摧折。
所幸,这一任的姬君既有心机又有魄力,还有着男子都未必具备的狠绝。从一开始便看穿一切,倒省了他不少口舌。
秦寻真笑道:“暂时不急,我们先做做样子。等时机到了,就把小狐狸迷晕带走。”
“对了,这狐狸喜欢吃什么?兔子、田鼠、鸟还是鸡?”
三日月宗近略一沉默,道:“狐之助,一般都喜欢吃……油豆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