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呼吸一呼一吸着几经落下，喷洒在他颈间，身侧的人终于动了动眼睫，启唇平淡着问:“醒了——？”
没由来的问话把陆葭吓了一跳。
她身子僵了一下，在他身边坐起身紧张地问:“你和我……怎么睡在这里。”
他睁开眼，神情薄凉。
“你不记得了。”
“嗯。”陆葭轻应了句，想站起身的时候反倒一头栽倒，整个人重新压回到季空远身上。
外套的衣角什么时候跑到他的身下了。
“你说你不记得了。”
“我说什么了？”
闻声，季空远眼睑微微一动。
“起来吧。”他轻瞥了眼躺在自己胸膛上的人，慢慢抽出胳膊，回应的动作和声音都是淡淡的。
她一言不发的起身，揪出被季空远的衣角，同时看见他起身沉默地走开。
半晌，他突然间拿着一块创可贴走了过来，高大的身形蹲在陆葭面前，她下意识缩了下腿，看见他抬手将创可贴贴在她的脚腕处。
嘶嘶的疼痛感从脚腕上传了过来。
昨晚该不会真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自己怎么受伤了。
她低下头，遇见他利落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
“江星月不是我的未婚妻。”
“真的？”陆葭快速起身，差点撞到季空远，眼中的神色被喜悦垄断。
“她是我母亲选定的人，与我无关。”
“哦——”她轻扬了下唇角，站在季空远面前偏开头敛起眼尾，笑容在脸上一点点漾开。
“所以你决定好和我在一起了。”
“啊？”
陆葭不明所以的抬起头，同一时间，房间里传出一道“啊——”的尖叫声，成功盖过了她的声音。
是北璇。
那一瞬，她越过季空远身边，快步跑到房间门口打开门，结果看见北璇握紧被子把自己包了起来站在床上，一脸惊色。
而徐慕廷坐在床边的地上，双眼被刘海掩去神色。
不用看也知道，方才是北璇直接一脚将他踹到了地上。
“你怎么会在床上，还跟我睡在一起！徐慕廷你个伪君子！趁我喝醉了睡着了就欺负我，你——，我要打死你！”北璇捧着被子冲着徐慕廷喊，说着还想抬腿去踹他，被陆葭过来一把拉住。
“这一晚上你又哭又闹，还吵着要自残，不在床上，我怎么哄你睡觉。”徐慕廷头疼着扶额起身，掀眸无奈的看着她。
“那你也不至于跟我一起睡吧。”
“我只是分了一半床而已，什么也没做。”他坦荡荡的应了声，垂着眼眸目空一切，连个眼神都懒得给她。
“你骗鬼呢你！你什么都没做，为……为什么我的衣服——”北璇颤抖的站在床边，声音带了丝愠怒，嘴角挂着两分嘲弄，“我还以为你是可以被相信的。”
“衣服是你自己脱的，所以我拿被子给你盖上了。”徐慕廷走过去双手环抱在胸前，斜靠在门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什么——”
北璇愣怔的瞬间，人就被陆葭拽着坐到了床上。
陆葭看着片刻失神的北璇，刚要说些什么，自己就被季空远握住手腕带了出去。
“季空远你干——”她用力挣了下，忽然间看见他眼神阴森的转过头来，吓得她立马噤了声。
他松了手，视线和她在空气中撞见，声音带着凉意。
“既然北璇没事，他们的事就让他们两个解决，现在该说说你和我之间的事情了。”
陆葭莫名哽咽了片刻，缓缓抬眼迟疑着问:“什么……事情。”
门在毫无预料的情况下被关上。
北璇双眼无神的坐在床上，吸了吸鼻子，一脸疲惫颓废的启唇:“昨晚……你和我之间到底有没有发生什么啊。”
徐慕廷眼睛微眯，目光看向别处，嘲弄地说了一句:“没有。”
北璇大失所望的原地转了半圈，小声嘀咕道:“我还以为这次可以借着这件事情让你对我负责呢。”
她本事无意中说出口的，却好巧不巧的被徐慕廷听了去。
他声音轻飘飘的，尾音稍挑，带着些许戾气:“北七芮，做梦也要有个度。”
听见这个名字，她脸变得惨白，血色像被完全抽走，几秒过后硬挺着露出个笑容来:“我叫北璇，你说的那个人我不认识。”
“不认识？”徐慕廷翘眉盯住她，眼里带着探究的意味，“这些年你变着法的给我的公司投简历，除了你，谁还能是北七芮，还是说，那个人是陆葭。”
见她没答话，徐慕廷接着拆穿她:“如果不是你昨天用陆葭的手机发短信给季空远，我和他又怎么会那么凑巧的赶到。”
她脸上表情定住，唇角弧度一点点褪去。
须臾，面色平静了下来:“你都知道了，那昨晚为什么出现。”
“正好季空远在我身边，我不放心把车子交给他，就跟着去了。”
“除了这个，就没有别的原因了？”北璇全身裹着被子赤脚跑到徐慕廷的面前，仰头看着他发问，“你也是有点喜欢我的是不是，不然也不会照顾我一整晚。”
“不是。”他面无波澜的落下视线，目光冰冷又肆意，“北璇，我不喜欢你。”
他终归还是说出了这句话，如同魔咒一般，终究到来。
她的心脏骤然间揪痛了一下。
像是一盆冷水被从头淋到脚，她呆若木鸡的站在原地，苦涩的笑了笑，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徐慕廷索性一把推开她，转身就要走，手握在门把上的那一瞬，听见北璇的声音从容的下坠。
“既然如此，我也跟你说实话吧。”她轻吸了一口气，但没哭出来，“我其实并不是真心喜欢你的，我只是喜欢你的脸而已，这么多年了，我交往过不少男朋友，只不过没得到你所以才一直追着你不放。”
他什么都没说，手上的力气无意识加重。
一滴泪无声的落地。
“可是以后不会了。”她低头咬唇，血腥味在口中蔓延，“我会去喜欢别人，毕竟感情这东西脱离了暧昧期就没什么意思了，徐慕廷，谢谢你今天把事情摊开了说清。”
北璇扭头栽倒趴在床上，宽大的被子将她完全的包裹了起来。
就当一切结束了。
陆葭呆滞了半刻，才想起来季空远说的是什么，她像是怕他反悔一般抬手抓住他的胳膊，想都没想就回答:“我答——”
下一瞬，她的声音被半路打断，徐慕廷走过来把手机递到季空远面前，伸手将她推到一边。
两个人脸色皆是一沉。
半晌，季空远忽然发笑一声，移开落在手机上的视线，语气冷的可怕，掷地有声:“终于还是忍不住有动作了。”
“现在就走？”徐慕廷冷不丁瞧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把手机收进裤兜里。
“等下。”季空远抬腿走到陆葭面前，目不斜视的看着她，“考虑一下搬到我家附近来。”
他没说理由，陆葭心中却一瞬有了定论。
她的那句“好”还卡在喉咙中，那两个人就已经行色匆匆的离开。
那两人走后，北璇惊叫着背着被子跑了出来，二话不说将手机塞到她的手里。
很快，一条题目是“只有杀人犯才在杀人？袖手旁观也是刽子手”的新闻映入眼帘。
新闻的副标题同样也很有指向性。
“——高中生见死不救，五岁女童被继父残忍杀害”
满篇的季姓高中生扰的她两眼酸疼，报纸上甚至还印出了那个人打了马赛克的照片。
陆葭瞳孔跟着一动。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估计刚才徐慕廷给季空远看的就是这篇文章。
这条新闻，针对的人——是季空远。
第45章
消息传播的比想象中还要快。
季空远一早就去让公司的人进行公关危机处理, 可陆葭赶到画廊的时候，还是听见了不少风言风语。
“你看报纸了吗, 听说那个报道中的人就是咱们老板。”
“这也太可怕了，怪不得他整日不出现, 看他上次的着装，估计也是个内心阴暗的人吧。”
报纸上并没有提及名字和暴露出真实照片，更何况这里除了陆葭外没有人见过季空远的真容。
“谣言”却在这里四起。
由此可见，的确有人在针对季空远生事。
那么，会是那个寄出匿名信的人吗？
“我对这面画比较感兴趣，不知道你能否为我介绍一下这幅画。”随意的询问从身边的口中溢出，陆葭思忖着看过去, 这才发觉自己身边已经多出来了一个人。
那人身着一身西装，身姿清荣瘦高，目光直直的盯在面前的那幅画上, 面色温柔和煦，给人一股如沐风波的感觉。
他的头发看起来有些凌乱, 偏偏眼神还清明镇定。
她愣怔一瞬, 下意识后撤了一步, 眼里多出一份窘迫的神色:“我不是销售人员。”
“也不是这里的职员？”
“是。”
那男人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惬意回道:“那你便帮我讲讲，这幅《空山鸟》有何深意。”
《空山鸟》？
陆葭闻言眉头一皱, 转头去看画，眼中片刻便挂出惊异的情绪来。
这画中景，是她当年所作歌词中描绘的景象。
江子渊颇有深意的打量了她几眼, 不禁发笑问:“怎么，答不出？”
她犹豫几秒，点了点头，谎称:“嗯。”
“这倒是我难为你了。”
“书柠！”忽然间，陆葭就像看见了救命稻草一般，一反常态的急匆匆走到书柠的面前，面色镇定道:“这位先生想要了解一下《空山鸟》这幅画。”
“没问题，就交给我吧。”书柠微笑着看着她，一下子语气骤转，唇凑到耳边停顿了一下提醒她，“经理跟我说老板来了，他说让你上去见他。”
陆葭声调微扬，问:“现在？”
“没错，你快上去吧。”
“我知道了。”
陆葭一脸平静的离开，书柠走到江子渊身边，看见他望着陆葭的背影，在笑。
“先生您好，请问有什么我能帮您的吗？”书柠凑近了一步去看他，得见江子渊垂下眸子来，唇角翘起。
“不用了。”
看着江子渊远去的身影，书柠难得他觑了一眼，猝然间冷笑了声。
陆葭赶到的时候，房间里正有其他人在跟他说话，她正欲离开，听见屋里的两个人在提书柠的名字。
她走过去，听见门里的人交谈。
“既然已经查到是她了，那么人就交给你处理了。”
这是季空远的声音。
很快，徐慕廷的声音跟着落下:“只是我还有一点想不通的地方。”
“什么。”
“根据调查来看，书柠是被北璇推荐过来的，两个人也是朋友。”
“你认为北璇跟这件事有关。”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季空远扫了面前的文件几秒，慢条斯理的分析:“那你就继续深入，如果她是其中的一员，那么就一并处理了。黑客一般都是拿钱做事的，你去接近她，看看能不能把指使她的人橇出来。”
“为什么你不去。”徐慕廷靠在季空远的桌子上坐下，神态闲适。
季空远眼瞳中的光一暗，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打了几下，冷声道:“这种人还不值得我费心。”
“以前怎么不见你对接触女人这么排斥，怎么，这次因为陆葭？”
长时间的沉默缓缓流淌，无人再说话。
半晌，季空远再次开口，问他:“网剧投资的事情已经敲定了，片方许诺会在剧中大力推广植入你新研发的游戏。”
“陆亦骁主演的哪一部？”
“嗯。”
“我以为你是说着玩的，没想到真这么落实了，这也是为了陆葭吧，那两天正好她做陆亦骁的临时助理，为了再次跟她接触，哪怕一个契机，你就这么甘心把我给你的钱都投出去了？”
这次季空远没有回答。
接下来，又是长时间的寂静无声。
她听见一道椅子转动的声音落下，猛然间门被打开，陆葭的手腕一瞬被人紧紧握住，她心脏狂跳了一下，耳畔坠入一道声音。
疼痛感从手腕处剧烈传来。
“陆葭，怎么是你？”
她抬眸，正好遇见徐慕廷落下来的视线。
“是书柠让我上来的。”她面不改色的回答，偏开头往屋里探了眼，“书柠说季空远要见我。”
“这女人——”徐慕廷微微蹙眉，手上的力气加重了一份，疼的陆葭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把手放开吗？”不知何时，季空远已经走过来轻松的提开徐慕廷的手，将陆葭揽到他说话的口气温柔的有些许不自然，“手腕有没有事。”
陆葭安静垂眸，摇了摇头。
徐慕廷见状轻“啧”了声，掉头下楼。
季空远松开手看她，跟她刚对上视线就错开了目光，云淡风轻道:“什么事都没有，你下去工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