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冉没想到谨神的签名照得来全不费工夫。
几乎是她一开口, 江让就答应了。
她第一次开始相信，富二代的交际圈确实深不可测。
晚上到家上游戏的时候，帅得无法显示ID正亮着, 小姑娘破天荒地主动打了个招呼。
这回是本人在线, 二话没说把她拉进了准备下副本的队伍。
她还沉浸在即将拿到签名照的喜悦中，即便披上了拉克丝的马甲，队里其他人也不难看出今天团宠的电脑这头心情美炸天。
顾川见她说话频频带上了波浪号和感叹号, 忍不住八卦, “丝儿妹妹难不成脱单了？今天怎么这么高兴？”
孟冉敲字速度当然比说话慢了半拍，边敲击着键盘边又听他夹枪带炮地揶揄起另一人来, “那我们这里好像有人要不开心了呢。”
被说不开心的那人完全知道孟冉今天心情美丽的理由, 为了不暴露自己，只顺着话题私聊她。
帅得无法显示：谈恋爱了？以后还有时间玩吗？刚和我结为侠侣就想弃游？
现在在孟冉心里，江让的形象两米八。
看着私聊窗口亮了起来, 优先选择回答了他的问题。
拉克丝：没谈恋爱！大佬的副本由我守护！随叫随到！
行，小姑娘倒是没有忘恩负义。
既然话题到了这儿，江让勾起嘴角，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帅得无法显示：不准备找男朋友，难不成准备和哥哥网恋？
两米八的形象瞬间大打折扣。
孟冉叹了口气，这人怎么还是这样, 总是改不了随时随地向外散发荷尔蒙的毛病。
披着拉克丝的马甲，对面肯定不知道她的真实模样。
小姑娘眼眸微转，鼓足勇气敲字发送：大佬，其实我从幼儿园开始就很丑, 爸爸妈妈都嫌弃的那种，网恋可太不靠谱了！
哦？是吗？
江让脑海里浮现出小姑娘唇红齿白的娇俏模样，低声轻笑两声，毫不介意地输入：没关系，我这个人一向注重内涵，我看你就挺不错的。
他们有钱人口味都这么重的吗？
还是说，身边成天美女如云，是偶尔想换个口味？
不管出于哪种原因的驱使，孟冉都觉得无法理解。
她抱怨道：你能把你这种无聊的勾搭小姑娘的手段留在现实，不要来网络世界祸害孩子吗？
这话不说还好，她一说就戳中了男人躁动的心。
那头索性连副本都不打了，停下手中技能全然把她当作知心妹妹了。
帅得无法显示：那成，你说说，哥哥在你眼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个问题问的非常不是时候，如果说假话，不太对得起身上这一套金光闪闪的装备和即将入手的签名照。
但要是说真话，倒是有点儿怕江大佬顺着网线一路摸过来把她暴打一顿。
他虽然看着是藏不住的浪荡，但其实也没什么实质性的花孔雀证据捏在手里，无非就是到处散发他的荷尔蒙，前脚刚和明星女朋友分手后脚就来撩拨她。
说话吊儿郎当没个正形儿，但好像也挺注意分寸总是知道在什么时候适可而止。
仗着有钱就为所欲为，干了不少说起来正常人都不信的荒唐事，但钱是人家的，爱怎么花她也管不着。
孟冉在内心总结了一遍他的为人处世，自觉非常公道地敲下一行字：总的来说，你是个好人。
这句话让江让莫名感到不爽。
——你是个好人。
这样的开头往往会如影随形地伴着后半句转折。
——但我不喜欢你。
他等了半天也没见对面发来后半句，破碎的信心又自发地粘合在一起。
既然对他的评价还算正面，那看来他需要给小姑娘来一剂猛料，才能有所进展。
男人沐浴后湿润的黑发带着秋夜微凉的温度搭在眼角，他随手向后捋了一把碎发，脸上散漫的表情微敛，郑重地敲下一行字：
那我这样的好人天天在边上候着，有个小姑娘怎么就不回应我一下？
孟冉见着这行字，神色微怔，她一下分不清大佬是在说游戏还是说现实。
犹豫着反问道：你说谁？女朋友？
这么问似乎有些突兀，她手指停留在键盘上若有所思。
这些天以来，江让每天都会出现在闪电工作室，一待就是一整天，甚至下班都在她之后。
晚上最多不超过九点，又会准时出现在游戏里。
要是她自恋一点，几乎可以肯定，他说的小姑娘就是自己。
平时在她面前浪得无边无际随口就说两句撩人心弦鬼话的江大佬，瞬间形象骤变，突然就成了背着当事人在游戏里偷偷找人诉说情怀的纯情小少男。
这，也太不现实了吧。
她竟然有一瞬间产生了因为自己披着马甲偷听他人心事的罪恶感。
然而对方压根没想停下诉说的欲望，一行接一行的消息从下而上跳了出来。
帅得无法显示：倒是还没追到手，不过以后总是的。你说女朋友也没错。
帅得无法显示：说起来现在的年轻小姑娘追星都追到电竞圈去了，我还答应给她要个签名照，就是不知道人家喜欢哪张照片，选了一晚上，有点烦。
小姑娘睁圆了双眸盯紧屏幕，完全忽略了他语气里藏不住的略微上扬，猛得从椅子上蹿了起来。
动作幅度一下拉得太大，膝盖直直撞上了书桌底下的小抽屉。
“嗷！”
她一声痛呼歪倒在柔软的地毯上，蜷缩着身子捂紧膝盖，脸上的表情是抑制不住的震惊。
没自恋！！！
说得就是她！！！
孟冉坚强地从地上爬起来，很快分清了当前所面对情况的主次，怀着激动的心情狂敲键盘：一定要选夺冠的那张照片！帅炸了！
不按常理出牌的小姑娘果然没让他失望。
江让扶着额角一声叹息，悠悠地输入：我又没说谁，你怎么知道是哪支队伍？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把她从头到底浇了个透心凉。
戏都开演这么久了，总不能半道自爆吧？
孟冉来回踱了几步，压下指尖的颤抖，才回到屏幕前深吸一口气，答道：我就随便猜的，你一说小姑娘，我就知道。十个里面起码得九个喜欢那谁！
她检查了一遍，又默默把感叹号改成了句号，显得自己非常淡定毫不心虚。
好在他似乎是没有过多怀疑，孟冉放下心来，为了巩固一下自己的人设，还特意加了一句：好羡慕啊！我也想要有人送我喜欢的东西！
临时加的这两场戏演的还算可以，耳麦里突然响起了顾川抱怨的声音，“哥们，你能动一下吗？躺副本躺的这么明显的吗？要不让代练顶你号？”
由于少了一枚核弹型DPS，这场副本时间略有拉长。
江让少有的没有开麦和顾川对呛，游戏角色动了起来，刚才的消息也就没再回复下去。
直到副本结束，孟冉才收到他的回音，很简短的一句话。
——那你喜欢什么？
现在正是草木皆兵的时刻，孟冉觉得必须要完全脱离自己的人设，努力营造一个喜欢看电竞又和现实中孟冉完全不一样的角色。
她踌躇片刻，开始天马行空瞎扯：那你大概是猜不到了！我从小就特别喜欢四驱兄弟！小烈小豪你知道吧？就有两辆四驱车，旋风冲锋和飓风音速，时速开到百八十公里俩小男孩还能在旁边跟着跑的那部动画片！我也没别的喜好，就想要那种四驱模型，特别酷！
回车，发送。
而那一头，江让对着屏幕上这一大段话，陷入了无尽的沉默。
……
闪电工作室这几天频繁有外人出入，经历过一开始的好奇，到现在已经见怪不怪了。
大家都知道手头主打的RPG游戏正在历经转型阶段，需要有新鲜的血液注入公司。
除了场景设计的原画师，一连还面试了好几个人物造型原画师，最终结果还未定下来，王佳佳那边已经来了好几次微信明里暗里地向孟冉打听情况。
最初的还挺热络，打着要请她喝茶吃饭的幌子，这几天大概是迟迟等不到消息，目的性也逐渐不加掩饰起来。
孟冉夹在中间也挺尴尬，她主动跟江让去打听显得自己很在意这件事，毕竟新招的原画师以后多多少少和自己有点儿竞争关系。
不打听吧，又架不住王佳佳一次又一次的探底。
这天吃完午饭刚回来，就被许攸拉住了，说招人的事儿好像有了定数。
她还没来得及问情况，见江让侧身从办公室探出了身子。
江让向她座位那儿扫了一圈回头，赫然发现自己找的人就在前台门边乖巧地站着，于是抬起小臂朝她招了招手。
孟冉一改慢吞吞的性格，兔子似的跑了过去，声音清脆明快，“怎么啦？”
小姑娘动作跳跃，惹得斜倚着门框的男人也是眉间松快，笑着调侃她，“之前答应你的东西，不要了啊？”
“要要要！”
她像捣蒜似的点头，眼神亮如冬日暖阳。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办公室，江让知道她怕冷，几步走到桌边拿起遥控器打开窗帘。
随着轻微的机械声，午后的阳光瀑布般倾泻而来，铺满了整间办公室。
刚吃过午饭，被日光一晒，生出几分困倦来。
小姑娘半掩着面容打了个泪意涟涟的哈欠，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半阖，像只慵懒的小猫。
她看向男人，闲聊似的问起，“听说之前想招的原画师已经决定下来了，是吗？”
“是啊，”那人散漫地坐在一边的沙发椅扶手上，修长的双腿交叠在一起，轻笑一声，“是后悔了？没给你的小朋友开后门？”
既然他这么说，那十有八九是没有属意王佳佳。
孟冉挠头，“不会啊，我就随口问问。”
“你那个小朋友，”他开口提及，“如果没有更好的选择，其实也还行。但这破公司，怕是没有那么长时间等着一个对游戏毫无经验的设计师慢慢转型。”
“这层楼，”他随意地抬起下巴示意了一下，“每天的租金可不便宜，等不起。”
其实最重要的理由，他没说出口。
主要是想招个有经验能干活的，让小姑娘轻松一点儿，腾点时间出来跟他谈恋爱。
刚才说的理由太过牵强，小姑娘随口嘟哝，“那招我干吗呀。”
她的轻声抱怨并没有引起任何波动。
江让向前欠身，垂感极佳的西裤由于他的动作微微向上收起，露出弧度分明的脚踝，和随意扯开而露出的领口肌肤一样，冷白又性感。
面前的抽屉缓缓被拉开，他抽出一张明信片倒扣在桌面上，笑道，“喏，答应给你的东西。”
明信片上选用的是新赛季夺冠时的照片，漫天金雨飘洒下，小姑娘最喜欢的选手站在正中间，双手托着奖杯，一向冷淡的脸上也勾勒出一丝笑意。
右下角是金光闪闪的签名，不仅有谨神，甚至全队的字迹都在上面。
“喜欢这张吗？”
“喜欢！”
小姑娘翘起的嘴角肉眼可见地拉高了弧度。
江让单手支着脑袋看她，“哥哥答应的事情做到了，那作为回报，你也答应哥哥一件事？”
“什么？”
“过两天有个车展，陪哥哥去看呗？”
多大的事儿！
不就是看个车展嘛！
孟冉重重地点头，现在江先生在她心里的比重蹭蹭蹭得上涨，车展算什么！看人妖表演她也硬着头皮去！
……
说好了要陪江让去看车展。
对于富二代爱逛车展这种事，孟冉表示十分理解。
以前她或许觉得，逛车展嘛，男人喜欢也无可厚非。毕竟爱车和美女都能一次看个够。
但这回，心中莫名升起了半点涩意。
车展上多半都是身姿曼妙的年轻女模特，她只要一想到到时候江让的眼神往她们身上瞟就觉得浑身带刺儿般排斥。
为了让自己和她们的差距不至于太远，小姑娘特意穿上了闲置已久的细高跟，搭配高腰铅笔裤，愣是把原本就修长纤细的下半身一下子拉长了不少。
她下楼的时候，并未看见熟悉的骚蓝色GT。
而绿化带边停着一辆大红的奥迪R8，流线型的车身向下压尾，线条简洁流畅。
车窗缓缓落下，露出男人俊逸的侧脸。
江让手肘随意地支在窗框上，朝她食指一勾。
见着了等着的人，孟冉踩着高跟鞋小跑过去。
小姑娘今天的打扮十分亮眼，半敞开的风衣底下，雪纺的衬衣垂坠感很强，多余的缎带在胸口松松垮垮系着可爱的蝴蝶结。
风衣一角被风掀开，纤细修长的双腿时隐时现。
他沉着眼眸，喉结明显地上下滚动，目光最终落在她难得穿着的高跟鞋上，低笑，“穿这样陪我去逛车展？不嫌累？”
自己挑的鞋，哭着也要走完。
孟冉硬着头皮点头，“不累！”
“行，”江让也不勉强，“走不动了就说。”
跑车躁动的引擎声响起，渐渐掩盖了车里两道均匀的呼吸声。
对于接下来要去的车展，孟冉一无所知。
她好奇地轻拍侧边扶手，第一次坐上他这辆车，好奇地问道，“这车不是挺新的嘛，你又想换新？”
“看车展就是要换新了？”从侧面看过去，他嘴角向上弯起，似乎在笑，“那不得花钱啊？”
有生之年竟然能看到江老板心疼钱？
小姑娘脸色闪过一瞬的错愕，“你还知道省钱了？”
那头语气悠悠，似笑非笑，“那肯定得知道。得攒着钱养老婆孩子呢。”
“……”
“你看我现在多上进，真不考虑一下？”
其实有点儿心动，但小姑娘死鸭子嘴硬，毅然拒绝。
“……不！”
语气是十足的坚定，但江让从她零点几秒的反应时间寻找到了新的突破口，也不恼，偏过头弯了弯唇角。
